“我刚才问过了听澜。她沏茶期间没有离开过,也没有任何人进来,整个过程都是她一手经办的。”看着温袅难难的喝了第一口粥,秦遇之也不急着继续喂下去,而是缓了缓,说到。
闻言,温袅修眉微蹙,有些不相信般,“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一旁的听澜走近一步,很肯定的答道,“没有。”说完,她忽然跪了下来,动作太快,温袅伸出的手都没来得及拉住她,“是奴婢失责,害的五少夫人如此。请五少爷、五少夫人惩罚。”
温袅将听澜看了半天,一手下意识的按上自己的腹部,那里如今已然空空如也,再也感觉不到一个生命在微弱生长。
看见温袅的小动作,秦遇之也是心里一暗,伸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温柔用力。
“这并不是你的错。”感觉到秦遇之的温度通过手背慢慢传来,温袅压下心头的酸涩,侧头对他笑了笑,又看向听澜,“从头到尾你都没离开过,而后也是你亲自将茶端来,想来不该是这段时间下的药。”
“那该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后来送来后,慕晴小姐赶五少夫人不注意把药丢进去的?”听澜猜测道。
温袅摇摇头,“茶端来后,我一直和她说话。而且,茶水是她倒的,她若是敢在这个时候下药,之后肯定逃不脱。最重要的,你们不是已经在她的房间搜到了藏红花么?可见她刚买回来还未想好什么时候给我下药。而且我服下的是附子,不是藏红花。”
听温袅这么一分析,听澜也皱了皱眉,觉得似乎真的是和沈慕晴没有关系。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秦遇之眸色渐渐深沉,接着晕出一道暗泽,忽然出声道,“由此可见,这个幕后人真正的目的不是嫁祸沈慕晴,而是阿袅肚子里的孩子。”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
听澜有些震惊的瞧着自家少夫人,而温袅则微微攥紧了手,将被子捏在手里,直到手心湿透,被子上浸了汗,却也驱散不了心头那点恨意。
这个府中,不想让温袅腹中的孩子安然出生的,真还不少。
又养了几天,温袅的身体已然好多了,秦遇之也不再在家中全天候陪着。再陪下去,大约他这顶乌沙帽得被皇帝要回去了。
秦遇之恢复上朝的第二天,就被皇帝留下来谈心,美名曰多日没见,要重新培养培养感情。温袅知道皇帝怕是就沈慕晴的事找秦遇之麻烦了。
堂堂一介帝王,被女人谋算了一道圣旨,没几天又被收了回去,纵使秦遇之失了一个孩子,皇帝也觉得自己的脸皮过不去。怎么着也得找找秦遇之的小茬。
所以,当秦遇之让北城先回来传达消息时,温袅耸耸肩,扯了听澜和自己下棋。
说来,自从温袅小产后,秦邺大约也是觉得愧疚,有什么好的东西通通往五房送,还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什么杂事琐事也全部移交给王嫣和绮兰。
听到这个消息后,温袅第一反应不是无事一身轻,而是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感觉不出来到底问题在哪儿。
之后,王嫣也特定来看过她,话家带之后,给了温袅一个极为明确的信息。便是——秦家的长孙,只能由温袅所出。
温袅不知道这算不算秦邺的愧疚之一,总之,王嫣能在如今被分权的时候争取到这一点,自然也是有她的办法的。何况,长孙出自五房,从某一点的意思上来说,继承人的天秤已经朝秦遇之偏移了一分。
“虽然,老爷如今看来已经很偏袒你和遇之了。但绮兰毕竟是他多年来的心头好,老六是他最小的儿子,素来偏爱异常,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所以,继承的事,还充满很多变数。”
王嫣说这话的时候,夕阳正要下沉。余辉撒在窗棂之上,好像有无数的光电在跳跌。而她的面色平和中带点严肃,隐隐的还有些担忧。
这是她嫁到秦府以来,王嫣第一次这般明显的和她说秦家继承的问题。王嫣做惯了主母,做惯了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温袅差点就以为她不会争这些,但仔细一想怎么会呢。就算王嫣真的对这些没有兴趣,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绮兰那边接过家产,将他们母子逼到绝路。
以绮兰这些年和王嫣的争夺来看,这是绝对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王嫣必顶争,而秦遇之亦要争。就如他自己说的,现在他不仅有母亲,还有妻子。以后还有孩子,若让六房当家,哪一方的安危都不能有保证。
秦家的儿子虽然不少,但最后留下来的也就秦遇之、秦南之和秦晏之三个人。虽然明面上绮兰并没有做什么事,谁知道暗地里她在秦邺耳边吹过多少枕边风。
想到这里,温袅忽然灵光一闪,知道之前自己感觉的不对在哪里了。
温袅小产后,权利不是全部回收到王嫣的手里。而是分了一部分到待兰手里。在这之前。绮兰素来只是从旁给王嫣打打下手,多半时候连下手都没得打,这下怎么直接就将温袅的权利揽了过去?
而且,从秦邺的决定来看,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更像是长久的决定。那么,能让秦邺做这个决定,并且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绮兰。
温袅眼中突地一跳,心头许多没想通的东西一一解开。
或许,在秦邺还没做这个决定之前,绮兰已经从他那里要到了一些极力,比如,物品的置办。
“大娘,儿媳记得自己刚接触管家事宜的时候,都是跟着大娘的。如今兰姨娘接了儿媳的事儿。应该也有一些不明了的地方吧。大娘不去帮衬帮衬么?”温袅笑着问向对面的王嫣。这问题听起来随意的很,对温袅而言却是极重要的。
听到温袅的问,王嫣笑了笑,道,“我当初带着你,是因为你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兰姨娘不同,虽然一直都是我在管持家务,但老爷宠她,偶尔也会分些事情与她。那些事情多半琐碎也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我不参与。就像是前阵子的茶叶,都是兰姨娘置办的。我们几房的口味,她也算了解的通透。”
茶叶?!
温袅脑中一惊,清眸之中有如弦月之光极快的闪过。
之前她和秦遇之一直在想着那个下药的人是怎么在听澜不离开的时候将药放进茶里的,当然。这个是不大可能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例如隐身术之类的。
所以,此时听到王嫣说到,之前的茶叶是由绮兰经手的,温袅终于知道,这个药是如何下的了。
下在茶叶里。
绮兰对各房的口味都了解的通透,而最近秦遇之都是和沈慕晴在一块儿的,喝的茶自然会顺着沈慕晴的口味。所以,五房的茶多半都是到了温袅这里。
至于绮兰会怎么让温袅喝下,还能掐准沈慕晴在的时候嫁祸给她,相信对绮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别样朱门 「合」 第十三章 前尘既结(二)
晚上秦遇之回来的时候,是一脸疚惫。
温袅问起可曾吃过饭,他只道是皇帝大人留他在宫中用了膳。
瞧着秦遇之说起这话时的模样,温袅也能猜到他被皇帝的炮轰折磨的肯定很惨,一边为他心疼,一边又忍不住好笑。
等着悠蓝伺候秦遇之沐浴更了衣回到房中,温袅方和他说起下午王嫣来过的事。
“嗯?你刚才说,你之前的权利都被分到兰姨娘那里去了?”待温袅说起管家权利的分化问题,秦遇之解衣服的手不由得顿住。
温袅点点头,然后看向秦遇之,双眸微微细了细,“你觉得有问题?”
秦遇之毫不否认,“问题很大。还有——”我他转向温袅,眸中染上分复杂和心疼,“我在考虑兰姨娘突然分到权利,是不是和你小产的事有关。”
见秦遇之和自己想的一样,温袅扯唇笑了笑,只是这笑有点难受,“你说对了,有关。”说完,将自己想的一通和秦遇之说了一遍。
听完温袅强忍着的淡淡语气,秦遇之眉头紧锁,一时愤怒翻腾,一掌拍在桌面上,直晃得烛火急急晃了几下,接近熄灭的边缘又腾地燃烧起来。
“她真当自己能取的这家中的权利?无非是看着父亲宠爱她,不愿因此和父亲生了嫌隙,我们才对她一再忍让!”
闻言,温袅叹了口气,缓步走了过来,将秦遇之拍在桌面上的手拉了起来,借着烛光可以看见手掌心红红一片,“你对他们气,何苦拿自己来受罪。”
秦遇之低头,见温袅素面淡淡,不见红润,比之前不知道憔悴了几多少,心下不禁怜惜翻涌,将自己的手从温袅的手中抽出,而后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抱住。
“对不起。我本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环境,却没想连累到你,还害的我们的孩子也——”
秦遇之的话还没说完,温袅就抬手按住他的唇,扬眸时笑容清浅,“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不变心,其他算不了什么。”说着,她装作叹了口气,幽怨道,“前几日和沈慕晴那般柔情蜜意,看的我好生难过。要不是知道你是做戏,说不定真会提刀砍了你。”
闻言,秦遇之低低笑了,又将温袅抱紧了几分,呼了口气,道,“我对着她的时候,满脑子想的真是你。生怕一个漏嘴叫了你的名字。”
温袅笑了两声,抬眼觑他,“看不出你也这么油嘴滑舌。”
秦遇之忙举手,做发誓状,黑眸却满满都是笑意,“我若真变心,你尽管拿刀来砍我,绝对不避。”
温袅将他看了半天,而后笑道,“鉴于你如此坦诚,我是不是该奖赏个什么?”
抬手指指自己的唇,秦遇之笑的很是不怀好意,“亲我。”
似是想了想,温袅兀自轻笑一声,真的踮脚凑到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挠的秦遇之这段时间的克制也变得痒痒的。
“阿袅……”有些不餍足的唤了一声,秦遇之低下头来寻温袅的唇。
温袅笑着躲避,闹了一阵,最后还是被秦遇之逮个正着。
本来只是调笑般的轻轻触碰,后来渐渐的加重了力道。秦遇之揽在她腰上的手顺着脊背上移至温袅后脑,然后用力,压在她唇上的嘴跟着用力。
似乎自从她怀孕后,两个人便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故而秦遇之此时比之之前要稍稍急切粗鲁一分。
唇吻辗转之中,温袅呼吸不畅,方一张口,便让秦遇之得了空深吻进来。舌尖纠缠,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带的她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秦遇之的力道才能稳住。
呼吸渐重,秦遇之恋恋不舍的离了她的唇,却是顺着下颌往锁骨去了。手也挪回她的腰间,似是要去扯衣带。
温袅脑袋一片茫然,直到感觉肩侧一凉一热,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往后仰了仰头,声音有些低低柔柔,“现在不行……”
这时候秦遇之似乎才想起来温袅刚刚小产,不由得有些郁闷,将头埋在她肩侧闷闷哼了两声,气息拂在裸露的肌肤上,挠的温袅痒痒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见温袅的笑声,秦遇之继续闷了刻,也跟着笑了出来。然后微俯身,将温袅横抱起来,就往床边走去。
温袅有些受吓,暗自揣测秦遇之不会禁欲禁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吧,结果还没想完,就被小小心的搁在床榻上,而秦遇之则返身去脱衣熄灯。
“你……”
“睡觉!”
温袅还想说什么,被跟着躺上来的秦遇之截断。听似利落的语气里,还有一丝都闷懊恼。
温袅很想笑,但想到秦遇之那种憋屈的脸,还是很好心的以咳嗽声掩饰了。接着,她撑着身子半起身,俯身在秦遇之唇上轻轻一碰,温声道,“遇之,好梦。”
秦遇之在夜色中淡淡笑了,伸手将温袅揽在怀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笑道,“嗯,好梦。”
窗外衣凉如水,一轻胶月洒遍清辉。
翌日。
温袅换好衣服,准备去寻范千月打发打发时间,却见听韵站在门边支支吾吾,才话不敢说的样子。
看着听韵憋得难受,温袅忍不住问到,“到底什么事儿?我看你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的样子。”
闻言,听韵神情微微有变,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走了过来,对温袅说到,“五少夫人,昨晚慕晴小姐身边的丫鬟过来过。”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打量温袅的神色。
“哦?她来做什么。”听到这话,温袅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来将她看着。
“她说——慕晴小姐生了病,想请五少爷去看看。昨晚奴婢看着五少爷回来的晚,又一脸疲惫。便没说。”说完这些。听韵一脸喏喏的将温袅看着。
瞧着听韵的样子,温袅笑了笑,道,“我看你是压根都不想让五少爷去吧。”
被戳破心思的听韵咳嗽两声,见温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撇了嘴道,“哼。她以为五少爷真喜欢她啊,不过是被圣旨逼得。如今害了五少夫人您,还指望五少爷去看她,做梦!”
自己小产并非是沈慕晴所害的事,温袅没有说过听韵听。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因为听韵心思单纯。温袅不想她知道这些事为自己伤脑筋。所以,听韵一直以为温袅之所以会小产,是沈慕晴下的药。
当然,沈慕晴本来就有这个心思,只是还没做就被绮兰挂足先登了,给她扣上这么一个罪名,倒也不算委屈她。
“你刚说,沈慕晴病了?”转转眸,温袅又问。
听韵颔首,眉头皱了起来,“谁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估计着是装病来求得五少爷心疼吧。讨厌死。”
温袅笑了笑,兀自想了想,道,“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既然已经过来说了,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五少夫人要去?!”听韵有些讶异。
温袅含笑点头,“即便没有五少夫人的名义了,她好歹也还算是秦府的客人,去瞧瞧也无可厚非。若是真病了,不去看她,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虽然听韵很不想温袅去看沈慕晴,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只能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去准备。
见听韵转身出门,温袅忽然叫住她,笑眯眯问到,“之前北城因为五少爷,没少受你的气吧。如今你们俩可和好了?”
温袅突然提到北城,让听韵的身子一顿,不敢回头,只是支吾道,“五少夫人说,说什么呢。”
温袅笑弯了眼,“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么?说来,好像下个月有个黄道吉日来着。你要是觉得不错,不如我让五少爷给你和北城结个亲?”我
这下,听韵彻底急了,跺了跺脚,喊了声,“五少夫人你就知道拿听韵开玩笑!”然后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惹得温袅在后面笑个不停。
别样朱门 「合」 第十四章 前尘既结(三)
温袅带碰上听韵到了沈慕晴院子的时候,满院空空荡荡。院中虽是草木茂盛,但没有人气的烘托下,竟显得别样萧瑟。
朝房间走去,刚到走廊,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听韵在身后抬起袖子扇了扇,轻声道:“五少夫人,奴婢瞧着这慕晴小姐怕是真的病了。”
温袅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到主屋门口,见外面的走廊上架了个药炉,有个青衣小丫鬟一边捂着鼻子呛咳着,一边摇着蒲扇扇着火,炉上的药罐咕噜咕噜冒着泡,那药味就从上面丝丝缕缕地漫了出来。
“这是在给慕晴小姐熬药么?”离药炉还有几步的距离,温袅停了步子,出声问到。
乍然听到人的说话声,那小丫鬟身体一抖,手里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似是受到惊吓般。
“五……五少夫人!”小丫鬟拾起蒲扇站了起来,口齿有些不利索。
瞧着小丫鬟的模样,温袅只得又问了遍,“这可是在为慕晴小姐熬药?”
“是的。”小丫鬟低声答道。
温袅颔首,又问:“你家小姐怎么了?”
小丫鬟扁了嘴,道:“前些日子下了大雨,小姐淋雨后就受了风寒。”说完,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温袅,道:“五少夫人可是来看小姐的?”
温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