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可以。”苏和说的很平淡,但是依旧不能遮住他脸上的一丝丝期待。或者说,苏和他就是要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
“我不希望,但是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松口。”萧楚月的目光难辨息怒,只那清浅的目光彷如看进人的心里,让人欲罢不能。
“我不会让任何人使你委屈,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可以。”苏和一句话切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是做了自己最大的承诺。
“谢谢。”萧楚月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苏和,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为自己而跳。苏和仿佛有些受宠若惊,两只手也不知放在哪好,干脆就悬在了半空中,嗅着楚月发间的香气,迷人的心醉。谁说只有酒才能醉人?感情就是晾了多年的醇酒,最后打开的一刻前根本不知它居然变得这样浓香醇厚。真的醉了。
今天本来是林陵第一次来轩王府,她被父亲安排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见明井陌。然而,不论是林陵还是明井陌,都不愿意见到对方,所以林陵在侧室里等了很久依旧不见明井陌的人影后,就礼貌性的问了侍女几句话,然后就提出先到花园里散步。真的不是她故意的安排什么,只是她走在王府的小道上,随意的漫步在月光的清辉里。然后,她就看见了月下相拥的两个人影,不分彼此的站在清冷的月华中,宛如一个人。远远看去一个是青衣妖冶,另一个是清华幽静,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若是再有一阵风,恐怕两人就要乘风归去了。这样的仙人怎么会出现在轩王府里呢?再走近了去看,那个稍微高大一些的,不就是——苏和?至于那另外一个,林陵真的不认识。单看模样也不娇俏,但是目光流转间自有一种顾盼生辉,摇曳生姿的灵动。但凡是帝都中的小姐,林陵也能认个大差不差,这个女子她还真没见过。念及此,林陵的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没有背景的穷人家女孩,苏和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苏和,你怎么在这里?”林陵开口问道,清脆的声音宛如银铃般清脆动听,即使她是站在树的后面,也能从声音判断是个极美的女子。
“你?林陵?不是要去见轩王,跑到这里干什么?”苏和有意识的将萧楚月往后藏了藏,不想让她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他,呃,忙去了。”林陵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明井陌不待见她的事说出来,只是反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陪楚月在这里转转还要收拾东西,明天我们要和轩王一起南下,去南疆的闽南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失赔了。”说完,苏和就揽着萧楚月要走。
“站住。你,苏和你陪我说会话会怎么样啊!难道我刚才打搅了你们两个小情人在这里幽会?”林陵嘴上说的难听,虽是事实但也着实落了人家的面子。那些缠绵悱恻的话语都被她随意的脱口而出,看来林家也就是砸了重金弄回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姐。
“是的,你打搅我们了,所以我们决定回房,那么请问林小姐,未来的轩王妃有意见吗?”苏和故作礼貌的问着,自知这样更伤人却忍不住想要把这个实在不怎么应景的家伙给赶快气走。
“你们?”林陵又重复了一遍:“她是哪一家的女儿,配得上你吗?”
最怕的不是说错话而是说错话了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有多么愚蠢,至少现在的林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苏和很想说他身边的人是南安王的女儿,清沂郡主明井莹。论家世,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好歹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论才貌,天都第一才女的名头也不是拿来摆在那里当摆设看的;论性格,贤惠与否是不知道,但是最少有会为他人着想的品德,也不会拈酸吃醋。无论从哪一点都比林陵强上百倍。就算没有身份,他苏和也一样倾心。
“走吧,我们先回去收拾东西。”苏和拍了拍萧楚月的肩膀就要转身,忽听林陵一声斥喝:“你转过脸来。”
“什么事?”萧楚月大方抬眸,翦水双瞳里潋滟着湖波荡漾,映着月华似水,清幽绝伦让人忍不住就想在这样的眼眸里沉沉的睡过去,一定是个美梦。不是故意,只是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所以什么都不妨在其中。就连林陵都有一刹那的失神,这双眼睛有点像太子妃,那样有神,不过不是满载爱的喜悦的神采飞扬,而是以湖光山色为背景的江南烟雨迷蒙的夜,也似那北极极夜永不褪色的黑,那样纯粹的黑,看不见底,深处就是一个黑洞,直将人的灵魂也要吸进去。摄人心魂的眼睛,就是一个人最厉害的武器,虽然楚月并没有将眼睛当作武器。
“你,你会妖术,你不是人——”林陵失魂落魄的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兀自在口中念叨着什么。
“我是妖吗?”萧楚月转过头来问苏和,漫天的星辰都仿佛落在那双眼睛里,璀璨的叫人不敢逼视。
“是的,你是妖精,把人魂魄都勾走的小妖精。”苏和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溺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直接让萧楚月不舒服的甩了甩脑袋。
“我不是勾魂使者,黑白无常!你见过像我这么可爱,像我这么聪明,像我这么有爱心的妖精吗?”萧楚月忍不住揪下了苏和搭在她头上的手一边还是忍不住想反问一句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个人品格。
“就是因为你太可爱了,太聪明了,太有爱心了,所以我就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人。如果是仙呢,就会因为身份问题没法嫁给我了。所以我更希望你是个小妖精啊!”苏和转而把手搭在楚月肩上。
“原来你也信那些传说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群贵公子哥除了天天和师傅修习那些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兵法谋略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这种传说你也会看得啊!”苏和这一番话倒是出乎了萧楚月,不由转脸去问。
“对啊,山海经》这种东西我曾经看到过,而且我还背着父亲偷偷拿回来看了很久,迷瞪瞪的,后来终于被太傅发现了,还被父亲骂了很久呢,结果我当天晚上就又旧习难改继续偷看了起来。”苏和回忆起童年时候的那一段没有什么烦恼的时光,面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肯定是被家法处罚了很多次。”萧楚月自然知道越是名门,家族里的规矩就越多,虽然看两本书够不上浸猪笼的资格,但是用戒条抽一抽还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的。
“嗯,是的,被打了几回我就看完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让我感觉到当时那种纯粹的追求的心里了。”苏和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萧楚月,后者也是一个让他有纯粹追求愿望的人。
“嗯,所以啊,苏家被灭掉,对你也未尝没有好处。”萧楚月认真的说:“你看,现在你可以远远的躲开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去泛舟江湖,你也可以不再受限制的满足你的纯粹追求,所以你没了那些只会想着自己利益的家人却得到了很多自己的快乐。”
“但是这对他们又何其残忍,我为了自己的快乐就应该让他们全部都丢掉性命吗?”苏和在这一刻也不能忍住自己的软弱,虽然苏家对他并不好,但是那毕竟生他养他的家庭啊,就这样因为他的背叛毁于一旦,他再是铁石心肠也会动了恻隐之心。
“但是我现在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毁掉了他们?”苏和不解,都是一样的性质,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苏家和明井啸联合起来倒是不足为虑,但是一旦有了突厥的参与,这场政变就不再是那样单纯的是为了权利了。你想如果你是突厥可汗,你会放过这样一个侵占天朝土地的大好时机吗?”萧楚月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想着法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
“不会。城防空虚又有了内应的帮助,做为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苏和虽不知萧楚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回答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突厥可汗如你所想的方法来做,中原岂不是又要开始战火纷争?再者说黎民百姓无辜,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这场阴谋的所有后果?只要天下太平就一切都好,我知道和你讨论什么忠君思想你不一定认同,但是你要多考虑考虑百姓的安危啊!”楚月虽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就是从每一句话里散出来,让人忍不住叫好。
“我越来越觉得你完美的让人不敢相信,但是我还是希望我可以留得住你,如果你非要走也得陪我一程。”苏和看着她是喜是忧的面容,忍不住心软了下来,顺口劝道。
“好啊,但是我东西还没收拾完,我怎么陪你啊?”楚月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干脆的令人产生幻觉,她真的答应了吗?
“那就去吧,我接着回房顶看月亮。”苏和瞟着屋顶,忍不住赞了一句:“我才发现你是个非 常(炫…书…网)会享受的人,原来在屋顶上看月亮这么舒服啊,比在亭子里一觞一觞的饮酒要快活多了。你那天灌了一坛半我可是看在眼里呢!”
“有机会你请我,这次我试试两坛,反正我喝酒喝多了也不会说胡话也不会撒泼更好的是还不会第二天头疼。”楚月笑着窜进房间又探出头来说了一句正看见苏和也笑着上了屋顶。
远远躲在青杉树后面看着两人亲亲我我的林陵忍不住咬了咬牙,恨恨的转头过去往回走,一只手尚还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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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后的第三天,林陵就正式进了轩王府,排场也不算盛大,至少和当时太子大婚是没有可比性的。因为是轩王府的门客,苏和和萧楚月都在大婚的受邀之列。为了远远躲开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苏和故意拉着萧楚月坐在了最靠后的地方。但是由于苏和这次被排除在苏家的清除名单中也更因为他是轩王的门客立下了救驾的大功,所以依旧有不少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苏和,甚至还有不少人前来敬酒。有句话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时候巴结巴结就是给自己留点好处,不过是敬酒,没损失什么却说不定给自己以后留下了数不清的好处,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从大红色的喜袍乍然出现在门框中的那一刻,萧楚月就一直盯着那两个身影。大礼一分不少,礼官司仪高声唱喏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等等的礼节再到众兄弟敬酒,都是那么完美。大红色的绸缎盈满双眼,那样喜庆。高台上的人不只是脸上带着笑,就连眸子里一样都蓄满了快乐。他是——高兴的吗?那一道晕不开化不去的红,深深簇没心房,一点点开始滴血,面上却要装着那种无所谓,任看别人一再恭贺祝福,任随那人幸福满脸,这就是他的意愿吗?原来他竟是这样的容易放弃也容易接受。楚月一只手在桌子下紧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一分分插进肉里,钻心的疼,但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呼吸过来,静静的喘息着。
只要他高兴就可以了,何必在意别的呢?以前曾经这样劝过自己的失恋闺密,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多么的没有说服力。当她看见这满堂的喜庆时她就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是放不下的。但是,真的,希望一个人幸福就只要他幸福就好了!楚月一遍又一遍劝着自己,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颗冲动的信。终于,指甲嵌进肉里,疼痛撷着酸楚一起流了出来,嫣红嫣红的,与那满堂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心情。苏和及时察觉,暗地里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她的自残行为。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过来是想谢谢楚月当时接了海棱香木之毒的解药,本来这是很高的荣宠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但是二人还未开口之际萧楚月已经刷的站起飞奔向花园。苏和看了一眼太子二人,也道了声“失陪”,沿着楚月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和似乎对那个丫头有点意思。”明井尘今天一身深青色衣袍,带着大病初愈的褚珺怡一起出席了明井陌的婚礼。此刻,他正轻声在褚珺怡耳边说着一些风月话。
“应该是吧,只是那个女孩子跑得太快了,我是追不上了。”褚珺怡也悄声细语回答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不要生气,她大概是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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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楚月确实有事。漫天的红色就是在嘲讽她的放弃绝情吗?他眸中的笑意是在高兴摆脱了她的阴影吗?为什么要这么残酷的对待她?老天于她不公啊!上辈子睡一觉就莫名的回到一个不知名的朝代,没了父母没了朋友。这辈子还要她用感情来做悲哀色彩的调料吗?连花园里都是喜色,楚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插上门,就好像知道苏和一定会追来一样。你幸福,你快乐,你受到万人景仰,那我可以躲在角落里哭吗?请你赐予我一点自己的空气,自己的天空,可以吗?
“楚月,你开门啊,随便你怎么郁闷也不要把你的相公关在外面吧。”苏和明知楚月心情不好不会开门,但还是忍不住在外面喊了一句。
“吱呀”门突如其来的被打开,连苏和都有些不相信。
“进来啊,等着我红着眼睛被人看见?”楚月忍不住催了已经石化的苏和一句,苏和这才从僵直状态中反映过来。
“吱呀”门又一次被关上,好像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楚月,他不要你我要你。他怎么对你都是他,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他所有的错都当作我未来的写照?”刚刚把门插起来,苏和就一下子环住楚月的肩膀,感觉到一点点的细微的颤动就知道她在哭,只是连哭都很小心,怕影响到外面的锣鼓喧天,怕影响到正堂的喜悦。
“你不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楚月埋头在苏和的肩窝里,有些歇斯底里但是声音依旧喑哑的可怕,温热的感觉一点点从苏和肩膀上蔓延,渐渐的变得灼人,烫的可怕。
“莹,以后没人我就这样叫你了!你是我的,你的不快乐都是我的,你的烦闷都是我的,不论你多么不愿意接受我,但是你不可以随便忽略我的存在。你哭的我心都快碎了,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好吗?”苏和近乎乞求般的语调在空气里开辟出另一片空间,暖融融的将冬的冷统统赶走,只留下心里的温度,那样火热。
“你不像他,你为什么不是他啊?”楚月渐渐哭累了,趴在苏和身上又捶又打,就像是在发泄。
“我不是他,但是你只要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就行了。”苏和拉着她慢慢往床边走去,将她抱在怀里。只要能够发泄出来,那就好。
“我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是忽略你,只是不想让你生气而已。”楚月伏在苏和身上,轻轻的答应着。
“不要对我太好,不然我会做出不该做的事。”苏和戏谑的看着安静的跟猫儿一样的楚月趴在自己怀里,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就见楚月刷的一下弹了起来,脸如同煮熟了的大虾一样通红。
“行了啦,逗你的。”苏和刮了刮楚月的鼻子,又把她拉回怀里,只觉得这样就已经让他足够安心,仿佛可以抓住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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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王大婚过后的第二天,明井陌就带着新妃林陵一起去拜见了圣帝和许淑妃然后又在十里长亭拜别来送行的文武大臣。尤其是明井尘,还依依不舍的拥抱了一下这个皇帝才让他离开。至此轩王带着车驾起程了。因为林陵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是一路好吃好喝的照顾,走的也很慢,到了驿馆也必然要休息一夜再行。而苏和和楚月就不一样了,都是吃得了苦的人。就在离开了帝都的影响范围之后就双双跟明井陌辞行说是要先行一步,跟着车驾走实在不习惯那种松散的行程。明井陌也不是正好愿意陪着娇妻不愿外人打扰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