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份牵挂?
“女子妄议政务,朕可以立即将你凌迟处死!”不带感情的语气让水月没来由一颤。既然不想看到伤害,就要有牺牲的觉悟吧,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一瞬不瞬的盯紧了他的眼睛:“皇上也是人,是人就有出错的时候,我承认,您是难得的千古明君,也因为如此,您会觉得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忽略了别人的意见。”
虽然有些颤抖,可她仍旧望着他越来越可怖的面孔:“有些事情,您只看到了一面而已,我也知道,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是为了考察所有皇子的品学才识,怕立的太子无能,有损皇上的治化;立的太子太精明强干,又容易与皇上分庭抗礼。况且皇上内有左右相国,外有定国候惜天佑,大将沧墨佐理政务,可以放心让皇子们各自办差,您站在高处,自可在以生余年,选出最满意的皇子接这个帝位。皇上,水月说得可对?”
倒抽一口凉气,轩辕烨的脸越来越青,她,她是自己肚子里的虫么?为什么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就如白纸黑字写下的一般清楚?强烈到极致的震憾还没让他喘过气来,水月的话又一次响起来。
“皇上的心思其实极好,可是,可是您别忘了,您的儿子们可都不是平庸的人啊!”她叹息着,眸子里月光闪闪:“父子相疑,兄弟相疑,倒致大臣们驱付皇子势力,这,不是国家之福!”
轩辕烨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他审视着她,阴寒的光波在眼睑中无声的流动着,默默站立的身体威慑着那抹娇小的身影。
“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水月!”他沉声着,语气如结了冰一样冷峻。
双腿不受控制的抖着,水月紧抿的唇苦苦抵御着越来越重的龙威:“我,我只是不想皇上将来后悔”。
“后悔?”他的声音又犀利又尖锐:“你怎么就知道朕会后悔?不,朕不会后悔,而你,将会为你所说的一切后悔。”
“皇上就听不进去水月的肺腑之言吗?”心情也随之激动起来,她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多么危险,急急说道:“皇子们都是玲珑剔透之人,皇上如若立了太子,就会绝了其他皇子的念头,让他们一心为未来的帝王办事,只有这样,才能天下太平。否则,一旦争夺帝位,兵马相交,兄弟成仇,天下大乱,那些虎视眈眈的蠻夷小国趁机作乱,轩辕朝的千秋万业岂不危矣。”
“住嘴,放肆!”轩辕烨一声断喝,所有的话语也抵挡不了他此时的愤怒,一把扯起那白色的身影,他猛地将她掀翻在地,咬牙哼道:“这种妖言惑众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妄议朝政,你这是死罪!”
强忍住身体传来的酸痛,水月扬起的脸却依旧清丽如仙:“既然水月说的都是妄言,皇上又何必如此激动,您在怕什么?怕我说得都会成为事实吗?”
“反了,反了”,轩辕烨狂怒的来回踱着,眸子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你这是在为谁求皇位吧,水月,你可知天子之怒的后果?”
唇角淡淡勾起,生死已在身外:“天子之怒,浮尸百万么?”
“你错了,有一种罪责叫诛连,你的错,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承受的,水月,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阴狠的看她,冷笑:“包括认识你的人,你喜欢的人,喜欢你的人,都会为了你的暢所欲言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懂吗?”
水月的身躯微微一抖,淡漠的眼神再也无法清澈,她垂着头,强忍着心底的悲苦,冷冷说道:“果然,帝王的威严不容碰触;果然,帝王可以为所欲为,水月以为您会不同,想来是错了。”
“阿宝!”轩辕烨狂怒的大吼,瑟瑟发抖的阿宝连滾带爬的跑了进来,扑通跪下。
“将水月拖出去,先关入地牢,待明日后,”他顿了顿,咬牙说道:“处死!”
月朦胧 狼女瑶雪
坤合宫里比起繁闹的寿宴要冷清的多,子沐一路不言不语,他对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没有办法去控制了,如果不是母后在紧要关头为自己解围,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皇儿,怎么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皇后秋茹的声音淡淡的在他身后飘起,见自己的儿子痴痴呆呆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就涌起一丝酸涩。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的皇上。
“不要以为你做的事父皇不知道,”她走到他身边,缓缓说道:“你父皇是轩辕历朝少有的圣君,他对你们几个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上次你成亲后不辞而别,你父皇虽然生气,但也只是小小惩罚了一下,因为他还是疼爱你的。”
见子沐仍旧沉默不语,皇后悠悠一叹:“但你如若对那位姑娘放不下,就会让你父皇非常失望,你,明白吗?”
子沐平静的眸子动了动,转过身:“母后也知道这件事?”
皇后望着这个英俊的儿子,有些苦涩的笑:“我是你的母后,你的改变我怎么会不知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与那位水月姑娘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但我一看见她,就知道你一定会被她吸引。”
仍旧一脸疑惑,子沐面无表情走近自己的母后,微垂了头:“母后就这么确定?”
秋茹好笑的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屋子里,叫一旁的丫头奉上两杯热茶,在暖榻上坐下,不急不缓的说道:“那个女孩子,不平凡呢。”望着不停摇曳的红烛,她仿佛落入了回忆:“我能感觉的到你父皇见到她时的那种震憾,虽然是个风月女子,可她身上的淡雅气质与孤傲绝世都不是青楼女子能够拥有的,知道你父皇为何请出两把圣剑吗?”她微闭上眼,不在意子沐眼底的惊讶:“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以前的瑶妃,就是一个剑法精妙的女子,他曾用那把轩辕剑救过你父皇,虽然水月不会剑法,可她的剑舞,一样让人惊叹。我想,你父皇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瑶雪的影子”。
“瑶雪?”子沐默默望着皇后,想起了白暮风给他讲的关于瑶雪的事,不觉问道:“母后可否告诉我,当年瑶妃的事,她,是怎么死的?”
轻蹙的眉头似带起心中的苦楚,秋茹雾蒙蒙的眸子飘向了远处:“皇上从未在我面前提起,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微停了会儿,兀自说道:“我只记得那年的莲花开得从未有过的美丽,你父皇远征草原深处蒙族最大的一个部落,天空突降大雪,一时间到处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方向。天寒地冻,大军无法行进,如苦再不走出那片绝地,就有被冻死的危险。你父皇一连派出五路人马前去探路都没有回应,那时候,几乎绝望!”
她的眼里闪动着柔和的光茫,仿佛将子沐带到了那个让人心悸的雪夜。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木笛声,如空谷清泉,紧接着是成片的狼嚎。所有将士都不无恐惧,只有你父皇还算镇定,他认为如此优美的笛声却配以狼嚎不合常理,便一路寻着声音找去,终在一雪峰断崖处见到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瑶雪!”她笔直的坐着,缓缓的细述随着回忆越来越轻。
“雪峰之上,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最为怪异的,是她身旁二十头纯白色的狼,高大威猛,深灰色的眸子幽幽而闪亮,慑人心魄。她用二十头银狼领路,将你父皇与几万将士从雪地中救了出来,所有人都被她惊人的美丽和奇异的本领所折服,称她为狼女瑶雪。”
子沐显然被这个故事吸引进去,他痴痴的望着母后,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后来呢?”
“你父皇与她相处了足足两个月,两月之后你父皇班师回朝,她便随着一起返回。我从未见过皇上对一个女子如此爱慕过,他宠她,爱她,怜她,给予她想要的一切。他放弃了后宫中所有女人,也包括我,只是为了,只是为了独宠瑶雪一个人而已。”
无奈的用手支起额头,她默默的用锦帕试去眼角的泪,子沐无言的端起桌上的茶,递到母后的手中,看她浅浅押了一口才放下,沉默无语。
“瑶雪天性纯真,豪爽疏放,无欲无求,与人和善,她武功高强,还会一些奇门异术,宫中的人有的认为她是天上的仙女,也有人说她是祸国的巫女,可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你父皇却不为所动,仍旧宠爱她,让她免去了所有的规矩。最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子尧。”
眼前蓦得浮起子尧那张妖媚而俊逸不凡的脸,子沐轻轻一叹:“子尧一定长得很像瑶妃吧。”他有些担心的望着母后越来越苍白的脸,心下难过,想是自己勾起了母亲的伤心回忆,一时不忍。
“是啊,子尧的确长得与瑶雪非常相似,你父皇常常看着子尧发怔,我知道,他还在想念着她,这也是为什么你父皇宠爱子尧的原因。”她凄婉一笑,正色说道:“母后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同你父皇一样,生为皇帝,注定要有许多割舍,与其到时痛苦,不如现在就舍弃这段缘,对你,对她,都是好事。”慈爱的看向她唯一的儿子,秋茹的心里满是心痛。
“你父皇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深爱瑶雪,但对我仍是关怀,否则,也不会有你了。”面上忽得有些红了,皇后微微垂下了睫毛:“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瑶雪又怎么会死?”子沐有些不解的接口,疑云满面。
“二十年前,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你父皇要亲自平息倭人作乱,在那一次亲征中,他带走了瑶雪和子尧。但是,瑶雪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思索着,紧紧拧起了眉头:“你父皇回来后,一个人在瑶雪的住处呆了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什么也不说,所有人都毫无办法。第四日你父皇出来,只说了一句‘瑶妃已病故,所有人不得妄言!’从那以后,你父皇便再没有宠幸过一个妃子,一心都在国事上,让人看了心疼。”
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皇后秋茹轻轻一笑:“皇上今日见到水月,仿佛又回到了重前的样子,”她望着子沐,眼中满含深意:“水月能够带给我相同的感觉,也能带给你父皇,如果她真能让皇上又回复到以前,皇上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所以,皇儿切不可为了一时的不舍,而冲撞了你的父皇,懂吗?”
心中压抑着不断上涌的痛楚,子沐的脸冷峻异常:“父皇当年不是也没有放弃过吗?虽然后来的结局不尽人意,但不代表我也会这样。母后,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拥有她,可我要定了水月,要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你,你这个孩子!”皇后秋茹的脸上满是痛惜,她有些頹然的跌坐在暖榻上,不停摇头。正在这时,忽听到外面急急跑来一个小宫女,正是养心居的宫女心儿,她跪在门外,不停哆嗦着:“娘娘,皇、、、皇上、、、要、、、要杀、、、杀了水月姑娘!”
“你说什么?”不等皇后开口,子沐早已掀起纱帘,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心儿提了起来。
“皇上,皇上、、、说、、、水月妖言惑众、、、、要杀了她,现在、、、已被、、、关在、、、地牢里了、、、”
月朦胧 地牢里的柔情
“我,我要去见父皇!”头也没回,就想冲进夜色里。“你想做什么?”抬起手臂适时的放在他的肩上,皇后一把拉住了子沐。
“站住!”皇后再也忍不住,拦在了他的身前,声严厉色:“到底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冲进养心居?子沐,你也太胆大了吧。况且,你父皇处死一个犯错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但你一去,那可就是犯上的重罪,哪有做儿子的去指责自己的父皇?闻所未闻!”
急剧起伏的胸脯难掩心中的焦虑,子沐望着拦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愿退让的母后,脸上明灭不定。
看着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刚毅而冷峻的面庞,柔声说道:“皇儿,如果母后没有看错,你的目的是轩辕的皇位吧!”她尽量平心尽气继续说道:“你比你父皇野心还要大,你不仅要成为轩辕的皇,你还准备做整个天下的皇吧,如果真是这样,就请放弃水月。”
不理会子沐突然僵硬的身体,皇后的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儿子的欣赏:“历来做大事者不居小节,帝王的情爱从来就由不得自己,想要站在最高的地方,一统天下,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帝王,建立自己的雄图霸业,就要狠得下心来。如果你的心还不够硬,那么就放弃皇位,冒着被自己兄弟屠殺的危险,带着你的水月远离朝庭。”
这一刻,皇后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激动,微微颤抖的嗓音也不能掩饰内心的恐惧,他的子沐,他唯一的儿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月光映射出一道挺直的身影,就如那院中松柏一样。子沐扬头望天,一任夜风将他的长袍吹起,缓缓握紧纤细的手指,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凛冽气势:“母后,你说得不错,我要这天下,但,也要水月。当我坐拥这万里江山时,身旁的人只能是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算我贪念太重吧,总而言之,我一样也不打算放弃,决不!”
“痴儿,痴儿!”皇后颓然摇着头,凄声道:“冤孽,真是冤孽啊!你若现在前去,不说救不出水月,连你自己也无法自保,还说什么天下?”
“母后不用担心,”他轻轻推开紧握着他的苍白细指,脸上荡起淡淡的笑容:“我自有分寸。”说罢恭敬的行了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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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面上鋪着一堆麥草,一盏小油灯支在墙头上散发着昏暗的光,一股扑鼻的腐臭味直冲大脑,让她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还好,没有跑来跑去的老鼠,也没发现小强,嘴角无奈的弯起,干脆坐到了比较干燥一点的麥草上。
终于,终于还是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么?重生的水月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回来?痴痴的望着前方,透过墙壁,她仿佛又回到三生石旁,如梦似仙的白衣水月一脸淡淡的轻笑,那眼里,有了悟,有沉静,还有放下一切的坦然。
水月含笑的眼越来越亮,她痴痴的,痴痴的呓语着:“一切因果皆有定数,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是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此生,只是为了偿还前世的恩怨。还了,也就该离开了。”轻轻的叹息着,她缓缓瞌上了浓密的睫毛,等天一亮,也许,就真得结束了。果然,人生过处,一如镜花水月,终究是空!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颀长的身影慢慢走进来,轻得不辨足音的脚步,像是踩在人心上一般,没有节奏,没有韵律。他立在阴影里,只看得见精亮的眸子不停闪烁,默默望着地牢里那抹娇小的人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死到临头还睡得着?真不知她的心是什么做的,一定是石头。将手放在牢门上,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铁的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惊得闭目的人儿猛得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