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王怀坐上楚桓的位置,恩?”
颈旁触上冰凉,太子的剑只需稍稍一送,姚行书就将血溅当场。
太子秉剑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眼中卷起狂潮,掠起深洌,“无论成败,王怀都只是一枚死棋而已。”
楚桓此时被废,心下定有不甘,必然会调查王怀底细,一番牵丝攀藤下来,难保不会扯咬出姚行书。太子目光冷冷的看着纹丝不动,坦然自若的姚行书。若届时,姚行书为脱干系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东宫身上的话……
太子收剑回鞘,一步上前单手扶住姚行书,转眼间阴霾天已作艳阳。
“姚大人站着不累么?坐吧。”
姚行书依旧谦顺的低着头,“太子愿意信任微臣了么?”
“你妹妹已嫁入东宫,将来便是一家人,何来信不信的呢。”太子笑言,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五指逐渐扣紧,“不过本王还有一件事要提醒状元郎。”
“太子提点,微臣洗耳恭听。”姚行书腰身弓的更低了,面颊上隐隐透红。
太子俯身,扣在他肩上的五指露出青白的指骨,“本王想提醒状元郎,有些人不是你可以动的。”
姚行书像是难以忍受痛楚,微不可觉的嘤咛了一下,额上汗出如浆。
“状元郎可听明白了?”太子在他耳畔笑,笑声中透着刺骨的凉。
“微臣明白。”姚行书双唇颤动的回道。
太子十分满意,松开了扣在他肩上的五指,指尖轻弹,似体贴的为他拂去肩上落絮。
“太子妃驾到。”殿外忽然传来宣驾声。
太子朝姚行书递了个眼色,姚行书会意,转身从后殿离开。
太子妃着了一袭深绛绯罗的宫袍,衣襟上挑挑袅袅的用金线绘着章纹,这一身红,艳如朝霞,更衬出她琼脂玉肤如雪般剔透晶莹,美不胜收。其后跟随的几个宫装丽人,相顾之下,顿时失色不少。
地上珠子狼藉,还未来得及拾去。太子妃不察,脚下珠履踩上一颗珍珠,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出口,整个人已向前倾倒。
身后女官隔开距离较远,要伸手相扶根本来不及,而太子妃身后跟随的几个女子像是傻了一样,只顾了惊慌根本作不出反应。
恰在太子妃就要跌倒的那一刻,一双纤手从后伸出,牢牢搀住太子妃踉跄的身子。
太子飞步上前,展臂拥住太子妃,脸上神色惊慌,竟是一瞬间褪了血色。
“旻蕊。”太子慌乱下直呼了太子妃闺名。
裙帛似乎一下子沉重无比,太子妃半跪在地上,心中惴惴,脚下发软站不起来,而刚才搀扶她的那双手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太子在太子妃耳边温言安抚,这般的缱绻情深,让那些随太子妃而来的女子瞧着,心中即窘迫又艳羡。
太子单臂拥着太子妃,扶她坐在软靠上,呵斥殿中内监宫娥将地上珍珠一一拾去,并命人取了安神茶来。
“我真是被你吓出了一身冷汗。”太子取过内监递上的安神茶,以茶盖轻拂茶汤,吹了半温后才递给太子妃,目光一眼未瞧跪在殿中的诸人。
“是臣妾大意了,害殿下受惊。”太子妃将茶杯暖在手心里,莞尔笑道。
“这些人是谁?”太子这才注意殿中跪着的几位宫装丽人。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几位女子齐齐唱喝,双手交叠覆在身前冰凉的玉砖上,以额相抵。
“这是母后为殿下选的几位侧妃。”太子妃声音柔软,轻轻握了握太子的手,以目光示意太子恩嘉诸妃。
太子半抿了唇,朝太子妃颔首后从榻上站起,慢慢走到其中一个女子面前,开口时语中透暖:“刚才是你伸手搀扶太子妃的?”
女子仍旧跪伏在地,宫髻上的珠玉颤颤触地,太子又道:“抬起头来回话。”
女子顿了顿,而后缓缓直起身子。
她瞧他,瞬间怔忪,惊讶世间真有男子俊美如此,在他的身上既有皇族的贵气,又有江南男子的温雅,柔和的目光似盛了半天风月。她双颊讪红,再不敢看他,半垂下了眼。
而他瞧她,不过又是个宫装凤鬓的美人而已。
“你叫什么?”太子弯腰,单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女子颊飘红彤,容色艳若桃李,她声音又轻又细的回道:“臣妾姚氏淑莹。”
曦凰和凤昕逛街玩得正开心呢,半路上看到个捏面人的手艺人,两人兴致勃勃的看了半天,老汉手巧,不一会儿捏出一个玉面侠客,腰佩长剑,跨坐在一匹白鬓大马上,威风凛凛。
“我喜欢这个。”凤昕取了草棍上扎着的一只展屏孔雀,拿在手上把玩,爱不释手。
曦凰却取了那支玉面侠客,左看右看总觉得脑子里翻腾着什么东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两人买下面人,高高兴兴的去月老庙拜了仙,解了姻缘签,凤昕抽了支上上签,解签的老道说她虽然情路坎坷,但最终能得偿所愿,与心上人比翼双栖。凤昕听了很高兴,将那枚签细细折了,贴身藏好,当作宝贝一样。
凤昕让曦凰也抽支签,曦凰却百般推拒,真要算这个她就去找夜箴了,还需要和大伙一起在一个签筒里抽取姻缘么?再者说,她也有点胆怯,怕万一抽出来个下下签,说她一生孤苦,老死都没人相伴,她岂不郁闷。
凤昕身子弱,拜了庙后就累了,曦凰将她安全送回家,婉拒了她一起用晚膳的邀请,径自回了安国侯府。她走在路上,手上拈着那支面人,想着到底有什么让她心中如此惦念。
走着走着,不知哪传来“叮”的一声,曦凰回头看去,原来街道旁有个小摊,摊主正拿着柄菜刀在帮一个大婶磨锋。曦凰脑中云雾顿时散开,她终于想起那件记挂心头的事情了!说好要给凤昀的那柄宝剑还差一点就要完工了。
曦凰回到安国侯府取了那柄半成的宝剑直冲得胜铺,铺子里的伙计跟曦凰已经相熟,要说安国侯府所用的许多兵刃现在可都是来得胜铺购的,店铺里的人还不把曦凰当菩萨一样供着,听说她要用铸剑房,二话不说的就让她自个儿去了,连租金都免了。
那柄剑还剩一点功夫就能大成,曦凰取了发间一根簪子,随意的将长发盘起,撸了袖子就准备开工。
熔铸,敲打,反反复复的都是这几个动作,实在枯燥之极。曦凰却十分认真,每个步骤都力臻完美。
长剑经过万力捶打,终于成型。曦凰将剑放到水中冷却,直到剑上红光完全褪去,这才从水中拿出。她取过一条巾帕小心翼翼的将剑身擦拭。
剑身无纹,状极古雅,色如青霜,光寒泠澈。
曦凰越看越爱不释手,她从不佩剑,一来觉得行动不便,二来是找不到衬手的好剑。
她反手一挽,剑锋上的寒光掠过空中带出半尺明色,曦凰忍不住技痒,在偌大的铸炉房内挥舞起长剑,赫然是青城的百花争鸣,剑舞成花,一招一式极其花哨夺目。周身光影连成千纵,仿佛夜飞无数流岚。
曦凰舞的尽兴酣畅,竟未发觉半敞的木门后站着一个人,看了她许久。
曦凰一招收势,长剑剑锋铮吟有声,曦凰并指抚上透着青寒光芒的剑身,暗忖以这把宝剑相赠,凤昀一定会喜欢才是。
“剑光青凛若霜雪,却为不出世的宝剑。”有人忽而抚掌赞叹,“姑娘的剑法亦是精妙。”
曦凰转眸看向门口,正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双手环胸懒懒的倚着门槛,他的容颜正巧背逆了门外日光,让人瞧不清楚。
“不请自入,阁下很失礼。”曦凰眉目冷凝,略显不快。
“我只是好奇汉人打剑技术,这才不由自主的走近看看,未料却见得姑娘和这柄绝世好剑,着实有幸。”他朝曦凰走近,俊扬的五官在灯火下逐渐明朗。
他说话时曦凰便就觉得古怪,这人居然说‘汉人’。近了,才发觉,原来这人是个外族。
“退开!不许过来!”曦凰忽然扬剑,以剑锋点上他的咽喉,只差了寸许便要刺到。
男子停下脚步,半垂下目光欣赏眼前青霜如雪的宝剑,啧叹长喟,“居然是千年难遇的北寒玄铁。”他眼中全不掩欣赏和喜爱,“不知姑娘可否割爱?”
“千金不卖!”曦凰几乎切齿,瞬间看穿了此人身份,还真是冤家路窄。
“姑娘真是固执。”男子微笑,刚毅的五官化出柔软线条。他伸出手指,拨开面前的长剑,“从来没人敢拿剑对着我。”
曦凰收手,将剑负在身后,不甘示弱的扬眉,“也从来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东西。”
两人言语争锋,明明都洞悉了对方身份,却都不曾开口点破。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能夺人所好。”男子拱手,犹见风度翩翩。
“请。”曦凰朝门口扬袖一拂。对于这个人曦凰虽没什么好感,却也并不憎恶,或许是他曾经出手救过赵宸和楚桓,也或者是他谦让大度的气魄吧。
男子临去前,突然回眸看向曦凰,露出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说,“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遇。”
曦凰也不睬他,只以冷哼作答。
男子笑笑,转身出了铸剑房。
绮凤
前厅大堂里,有不少人凑在一起左挑右拣,大多都选了心仪的兵刃在手。
简衣汉服的肃王殿下手中拿了柄长弓,弓弦绷满作瞄准之势。
“这把弓不错。”肃王赞道。
“客官,您眼力真好。”店伙计万分热情的上来推销,“这弓以紫霄木作身,牛筋拉的弦,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弓。”
肃王一边听他说,一边又换了个姿势挽弓。
伙计不依不饶的继续游说,“这弓身上有名家绘画了虎骨,意欲猛力如虎战无不胜,好兆头啊。”
肃王眸光一亮,细细看向弓上刻纹,果然是只下山猛虎,难得雕作精美,栩栩如生,即便不是伙计口中的万中无一,百里挑一还是可以的。
“既然喜欢,就买下吧。”翩翩云裳的耶律宝隆走到肃王身旁,瞧了眼那柄长弓,笑道。
肃王点头,左右把玩那柄弓箭,“即便不用,光图这份彩头也好。”却见耶律宝隆双手空空,笑问:“没瞧着喜欢的?”
他意味不明的笑笑却不作答,扬手招来人结账。伙计眉开眼笑的打着算盘,今天算是赚了个满盘皆钵。
等这大批客人走后,店伙计开始盘点这一天的营收,又瞧了瞧柜台里所剩不多的兵器觉得应该早些打烊,再等师傅把兵器全部补齐了。
正在他忙着收拾的时候,又有客人上门,是个体型高瘦的中年男子,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傍身的人,那人一进来也不点名要兵器,劈头就问:“我要制作兵器,现在就要师傅打造,天明前我就要。”那口气咄咄,把店伙计吓了一跳,忙同他解释,“师傅已经回家去了,明儿个成不成?”
基本上碰到的客人都是能好商好量的,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能协调,没想到这次伙计碰到了块搬不动的铁板。那人毫不退让的说,“我现在就要师傅打,多少钱也没问题。”
店伙计看他雷打不动的样子,急的脑门子上发汗,“这位爷,师傅真的不在,就算现在去把师傅找来也要个把时辰,天亮前恐怕也打不成的。要不您看,您把图样留下,一旦铸好,我们给您送府上去,如何?”
男子还是不依不饶,“我方才明明听到从你们后院传出打造兵器的声音,怎么这会儿就说人不在了?你明着敷衍我是不是?”
眼看那客人就要怒发冲冠,店伙计急的真是又拱手又作揖,“您有所不知,那不是我们的铸造师傅,那是安国侯府的德凝郡主,借我们这儿的铸剑房用一下,您这才会听到有人打剑的声音。”
男子还是将信将疑,不过态度软了下来,“你说的可是真,莫要哄骗我。”
店伙计搓着手点头哈腰,就差指天为誓了,“客官,小的真不胡说,那是安国侯府的郡主,这种权贵人家我们哪能得罪哟。”
男子目光一动,口气已比方才好上了许多,“算了,既然这样我找别家去。”说完,拂袖离开。
伙计秉持着笑脸迎人,态度至上的原则,还是很礼貌的将客人送出了店铺。
铸剑房里,曦凰左瞧瞧右看看这柄宝剑,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但凡一柄上古宝剑,总有它的名讳,好比如万仞、照胆、干将,那名字无一不显出气势。
曦凰重开铸炉,将火烧灼,把长剑又放回熔炉里去,她拉过一条小板凳单手托着腮,坐在炉子前。火光荏苒,照在她的脸上如焰光飘舞。
“师傅,你说这把剑取什么名字好?”曦凰自言自语般的对着炉火喃喃开口。
“绮凤,你觉得如何?”一抹身影照来,与曦凰半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绮凤?”曦凰咬了咬唇,一手拉过炉旁的铁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支尖口细锐的铁笔,“会不会太过阴柔呢?”
“绮光飞影旋凤凰,是大吉之名。”夜箴半撩起长袍,在曦凰身旁单膝跪下。
曦凰莞尔,侧眸看了眼夜箴,笑言,“既是师傅所说,定不会错。”
铸炉内的长剑已烧至通红,曦凰用长布再次裹了剑柄就将烧红的长剑放到砺板上,右手拿着铁笔,在近剑柄的剑身上用古篆刻下“绮凤”两字。曦凰擅用大篆,难得她用笔凝重浑厚,风格典丽奇骏。
“师傅,我们早上在城外分手,之后你没有回去吗?”曦凰将刻好的长剑放到水中冷却。
“没有,我带着小白在附近田埂里散步。”
曦凰看了他一眼,笑出了声,“师傅来这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取了干净的巾帕将剑身拭干,又用砂纸细细磨了刻字的地方。
“没事不能来找你么?”夜箴脱口反问,话出口才觉有丝古怪别扭。
曦凰停下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夜箴,眼中光影飘动,笑意深深,“真没事?”
夜箴轻咳了下嗓子,别开眼,从地上站起。
曦凰瞥眼看到他耳后根一点通红,按耐不住,咬着牙低头哧哧笑了。
“东突厥有亲王来使,现正在朝中,此事你可知?”
曦凰手下顿了顿,她今早回府后也没多呆就去了凤昀府上,而后又同凤昕闲逛了半天,接下来的时辰她都是一人呆在这里铸剑,根本没有机会听人言及此事。
“倒是没听说,不过应该同我们无关吧。”她对朝局政事一向意兴阑珊,只要不会涉及安国侯府,她并没多大兴趣。
“突厥亲王来使,有意在我朝择一位王妃回去。”夜箴声音淡漠,一手轻抚腰间悬着的玉笛。
“昌平公主么?皇上只这一个女儿及笄了。”曦凰漫不经心的说道:“难为她一国公主要远嫁边塞,也不知能否吃得起那份苦。”
“未必是昌平公主。”
曦凰仰首看向他,见他眸光深沉,眉头轻攒,心头掠过不详的预感,她干笑出声,“总不会是我吧?”
夜箴不语,眸中深处俱是晦暗,她脸上所有笑意都化为僵冷,“怎么可能?!他们连我什么样都没看过。”
曦凰心中一时慌乱无措,要真是皇上下旨赐婚,她怎么办?逃?势必连累整个安国侯府。不逃?难道真要嫁给突厥人为妃?
夜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紧紧按住。从他的掌中传来渗透人心的温暖力量,将她所有忐忑和不安俱都抹去。
“莫说太子妃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你远嫁突厥。”夜箴声音轻软,却字字震心,“所以这点你无须担心,不管是谁嫁去突厥,那人绝不会是你。”
曦凰单手按上额角,拭去鬓发上的冷汗,静下心来,方听出夜箴言外之意,“突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