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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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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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言有话便说吧。”太子负手,别了脸,看着一旁的姹紫嫣红。
  “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甚而也不太信任我。”她的声音中带着叹惋。太子听言,背脊不自觉的一僵,祝梨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可是我即为巫言,便要竭尽所能的辅助太子。”
  “可我不相信汉人。”太子直言不讳,看向祝梨的眼中全是戒备,“而且你又是个女子。”
  祝梨对他的冷言冷语不以为意,反而逐渐舒展了眉目,眼中寒意慢慢化成了水,“太子肯直言说道,正是显出了殿下的磊落胸襟。”
  可惜他并不为她的花言巧语所惑,祝梨又道:“我身上也有突厥的血统,并非完全的汉人。伟大的车可汗王不也是胡汉混血的么。”
  太子有些微动容,看向祝梨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祝梨俯身,五指托住一朵粉色月季,“殿下便如同这朵花儿,此刻花开正好。”话落,她突然折断花茎,将这朵花儿摘了下来,“不过总有只手,想将这朵花攀折下来。”花儿在她手中一转,原本丰硕润美的月季好似突然枯萎了一样,粉色花瓣一片片掉落下来,瞬间枯残。
  太子被这诡谲的一幕搅的心头海潮翻涌,他小心翼翼的出口试探,“巫言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殿下若再没有什么警觉,怕是终要被拉下马的。”祝梨将枯萎了的花往花园内一丢,枯枝正好压了朵妍丽的花儿,两相比较,尤见胜败。
  “就凭那两个女人在父皇身边吹枕旁风么?”太子冷哂,口气满是不屑,夏王以为送两个美姬给父皇就能轻而易举的替代自己的位置了?可笑至极。
  祝梨对他的这番态度,早在意料之中,“殿下是嫡长子,素来无过,只是也没功绩。比起东边那位皇帝曾经的太子,殿下真是差了好多。”
  一句话便戳得他的软肋,他虽贵为太子,却没立过什么值得人称赞的功勋,在突厥这种崇尚军功的国家,他无疑是失败的。更加不用和从小历练军营的完颜澈比,他自知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虽不济,但夏王也未必有能力。”在他看来,夏王的本事还不一定及得上自己。
  祝梨心中想着两人确实半斤对八两,可嘴上万不能这么说,“此刻殿下与夏王未分出高低,焉知以后不会呢,万一此次夏王立下赫赫战功,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太子愣了下,而后不屑道:“他能立什么战功?他不捅篓子就不错了。”
  “殿下可是小瞧了夏王的手段呢。”祝梨眼睛半弯,瞳中闪烁晶亮,“尧摄军连破三城,皇上何以一点不急,太子不曾疑惑半分么?”
  这也曾是他奇怪却摸不透的地方,父皇何以如此笃定,他本以为是耽美女色,废国忘事,此时看来并非如此。
  祝梨见他不语,脸却有些绷紧,便继续说道:“皇上不是不急,而是有人早就布下策略了。”
  “什么计谋?”太子紧追了一句。
  “暗度陈仓。”薄唇中轻轻吐出四个字,却有雷霆之势。延津、伊侗、烝吉三城如此轻易被破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待东朝大军经三城而过,深入突厥腹地时,再一举切断他们的后备补给线,两相呼应成合歼之势,到时候东朝大军一乱,这十万大军无异于瓮中之鳖。
  太子一时怔忪,脑中思量度算,浑身渐渐渗出冷汗。
  “殿下。”祝梨柔声呼唤将他从惊窒中唤醒,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茫然的看向面前半张丝绢遮脸的女子,喉中干紧,吐不出一个字来。祝梨微笑,迫视他的双眸,“若那时夏王将东朝十万大军逼退,论功绩威望,殿下何以比肩?皇上还会依宠殿下是嫡长子么,又或者……”
  “够了!”太子厉声将她打断,“别再说了。”
  祝梨见他脸色惨白如鬼,适时的收声。
  他很清楚,若夏王这次的计谋成功,即便替不了他的位置,父皇也必然会交予他兵权,一个空有称谓的太子储君和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孰轻孰重,自不言而喻……
  “夏王莽撞,并不擅长设计,这是谁替他想出来的?”太子转身看她,逐渐平静下来后细想,夏王手下的人有多少能力,他是清楚的,应该没人能想出如此破釜沉舟的法子。
  祝梨莫测高深的一笑,手指往北方天空指去,含义未明。
  太子却脱口而出,惊道:“完颜澈?”
  祝梨敛襟弯腰,朝他深深鞠躬,“殿下明察。”
  虽然已经有不少蛛丝马迹显示夏王与北边有所牵扯,可他依旧不太愿意相信,“他居然不惜向东突厥的人求取帮助,他难道忘记了是谁分裂了古兰,把我们逼到如今这副田地的!”他气的目光赤红,额上青筋跳动。
  “为了坐上那个至尊位置,即便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祝梨轻笑,嘴角抿出一丝冷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不如是。”
  太子看着她,目光变幻不定。
  “到头来,太子什么事也没要你作。”看着那明黄背影越走越远,横艾走上前来,轻叹。
  “不用急,现在除了我谁还能帮他?”祝梨笑声冷漠,低头取下脸上丝巾,深吸一口气,顿时香郁满腹,“真好闻。”
  “祝梨姐,我实在搞不懂,老大为何要弄得如此复杂呢,与其暗中挑唆,不如帮东朝歼灭突厥,岂非一劳永逸?”横艾满面疑惑,手中绞着根丝带。
  “傻丫头,这事儿哪是你想得如此简单。”祝梨蹲□,伸指拨弄面前的花团锦簇,“先不说以东朝国力能不能拿下东西两突厥,就算拿下来,突厥的疆域如此广阔,光是治理就够费脑筋了,而且突厥民风彪悍,男女皆擅长驭马弓射,让他们屈居在汉人之下,被我们统治,他们能服气么?”
  “对喔,他们肯定不甘心的,一定会处处找麻烦。”横艾抱膝蹲在祝梨身旁,唉声叹气,“要是大家能和平共处就好了。”
  “又发梦了。”祝梨笑言,摘了一朵月季别在了横艾的双髻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这是无法避免的。要不是东突厥有个难搞的完颜澈,我们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
  “这男人很厉害么?”横艾皱起鼻子。
  “老大都说了不能小瞧他,能不厉害么。”祝梨在花丛中乱拨,看到朵紫色的月季时大喜,“要不是这人雄才伟略,又心怀大志,老大也不会让我们再次挑起突厥内乱,只要到时他自顾不暇了,便不会再觊觎东朝,我们便能全心作那件事了。”
  横艾嘟起嘴,愤愤不平的拔着手中花瓣,稚气般的恼道:“都是这完颜不好,害我们来这里风吹日晒,还要天天对着国师那老头,真无趣,我决定讨厌他了!”
  “哈哈哈……”祝梨乐了,伸手去掐横艾白嘟嘟的脸颊,“不用太久的,忍忍吧。”
  横艾拍开她的手往旁边跳开一步,又问,“那东朝十万大军不会真被夏王给算计了吧?”她有些担心,况且那领军的还是老大的挚交呢。
  “有强梧在呢。”祝梨低头轻嗅那朵紫色月季,眸光半阖半敛,状若陶醉,“况且老大的那个青梅竹马可也不简单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交代下西边的情况

  篝火宴

  突厥皇族的狩猎没东朝那么多规矩,猎场在王廷四百里外的洪多拉山,那里有密林有草原还有山泉,更有猎捕不尽的野獐和山鹿。狩猎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皇族王室回归最初的游牧生活,也算提醒自己要牢牢记得族根吧。
  曦凰由昭阳服侍穿上绿绒泥金的坎衣,头发层层挽起,别了顶翠羽毡帽,腰上扎着鲜艳的花带,脚上一双香牛皮的靴子。
  “天,这衣服可够艳丽的,谁挑的?”曦凰站在镜子前,左瞧右看,突厥衣饰华丽鲜艳,重红绿浓,而这又恰是曦凰最避讳的颜色。
  “我挑的。”门口传来男子笑语,曦凰和昭阳双双回头,看到完颜澈正拂帘而入,后面跟着几个宫人,手中托盘上放了不少东西。小白也跟了进来,站在完颜澈身旁,滴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
  他也穿了坎衣,腰上宝带璀璨夺目,竟然镶了不少玉石,左右各佩了短刀和挂了火镰,脚上一双高筒的牛皮靴,衬得他一双腿笔直修长。明明这种混搭的颜色很俗气,不过曦凰觉得他穿的很好看,稍逊于汉人的倜傥风流,却长在健朗英武。
  “你干嘛给我选这个颜色,像棵草一样。”曦凰整了整领口,再看镜中的自己,语气颇为不满。
  “我觉得很好看,特地让人为你裁剪的。”完颜澈走到她身旁,从背后将她整个人环住,双手在她脖子上一抹顿时多出来一条玛瑙项链。
  “这玛瑙不错。”曦凰掂着那根项链,捧在手中看。
  完颜澈笑笑,却不语,一旁宫人捧盒上前,他又挑了根红宝石的金链子为她佩上,而后又是手镯、戒指,双坠珍珠耳环、镶满宝石的腰链子,都是他亲手为她佩戴。正在曦凰哭笑不得间,他又拿了两枚硕大的红宝石,蹲□,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靴子上各嵌了一颗。
  “天,穿成这样怎么打猎?”满身沉甸甸的宝石,让她几乎都不敢迈步。
  完颜澈站起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目光将她上下一番打量,很满意的点头,“艳光四射,十分漂亮。”
  曦凰扶额,暗忖不是他眼光有问题,就是在恶整她,有气无力道:“俗不可耐,漂亮什么。”她作势要解□上首饰,却被他横手拦下,“这是我们的风俗,配饰越贵重代表这个女子的地位越高,你不会拂我一片好意吧。”他话至一半,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你也不想被皇后比下去的吧?”
  曦凰错愕,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他,难道他以为自己真的在和皇后争风吃醋么。而她半惊半恼的眼神在完颜澈看来,确实如此。他宠她、惜她,对她的一些小手段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而挑衅中宫,他也是处处庇护着她。至少这证明了她也会嫉妒,也曾在乎,这对他而言,是个好现象。
  “切,是你想太多了吧。”她状若羞赧的推开他,半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所有不小心泄露的情绪。
  恰是这一低头的妩媚,风情万种。
  “这次狩猎,小白也去,这是我让人特地为它定制的。”完颜澈招手,另一个宫人捧着漆盘上前,里面一套青褐色的甲胄叠的整齐。
  “这是给小白的?”曦凰又惊又喜,拿起那身甲胄,里面有四只护爪,腰盔,身甲,还有对护耳。
  曦凰和昭阳将护身甲胄为小白穿上,小白大约刚穿着时有些不习惯,还拿头蹭了蹭爪子上的护腕。
  “放下爪子,别乱动。”曦凰将小白搭上肩膀的大爪子拍掉。
  “别扭,带子系不上了。”又看小白胡乱扭动身体不配合,曦凰索性扑住小白,双手环住它壮硕雄健的身体,将身甲的带子给它系上。
  完颜澈看着曦凰为小白穿甲时,时而温柔时而眉头倒锁生气的样子,会心一笑。
  午时左右,狩猎大队出发,因为这次是完颜澈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狩,所以规模十分庞大,除却宫廷禁军约三千人外,各部族所带的猎队加起来也约有二千多人。
  在东朝,无论春狩还是秋狩,皇后都是留守宫中的,然而突厥却正好相反,每次大狩必然是帝后同行,不过这次皇帝还另携了一人,那便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就看皇后和贵妃驭马伴在圣驾旁边,皇后红衣胜火,贵妃绿衣滴翠,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巧笑倩兮间夺人眼球。
  凤仪宫的鸾车跟在中宫之后,金碧辉煌的车辇上,坐着昭阳和小白。小白似乎有些不开心的蜷在车厢里,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好了啦,等到了猎场就让你好好玩,别气了。”昭阳伸手去摸它前额,它甩着尾巴,别过脸去,闷闷不乐。
  留守的官员在城门口拜送天子仪驾,长队浩浩荡荡开拔而去,宛若长龙。曦凰伴在完颜澈的身旁,偶尔与他说谈,总有些漫不经心,不时频频回头。
  “你在找什么?”完颜澈见她老是回头张望,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曦凰怔了下,眼珠子一转,不答反问:“怎么没见琪雅公主,她不喜欢打猎么?”
  “琪雅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到今天还没好,路上跋涉怕她吃不消,便让她等病好了自己再赶过来。”完颜澈温言道,“你好像和琪雅关系不错?”
  北地的日头火辣,连风中都似夹了热浪。
  “是还不错,我与琪雅公主挺谈得来的。”曦凰低声轻咳了几下,那些风灌的她咽喉有些涩。
  “你身子弱,又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不如别驾马了,回车里坐吧。”完颜澈自马上横过手,微微俯身握了她执辔引缰的手,目露关切。
  身子弱?从来也没人会说她身子弱,她力气大的都能打死一头牛呢。
  曦凰莞尔,目光盈盈看向完颜澈,“哪那么娇贵,真瞧不起人。”
  完颜澈看她娇嗔轻语,心中柔软,这才松了手。又行了半里路,完颜澈侧过身与皇后在低声交谈,曦凰乘此片刻又回过头去看身后那条长队,目光在猎猎招展空中的旌旗中穿过,找着那个人,可浩瀚人海中,她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傍晚时分大队到达预定的驻扎城镇,整个狩猎大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只有小部分禁军入城守备。晚间有宴会,完颜澈遣人来请曦凰,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托了。
  “也就你敢三番二次忤逆他。”昭阳捧了杯茶,坐到床头,笑言,“他还真吃你这套。”
  曦凰本来仰躺在床上,看她坐了过来,便挪了挪身子,将脑袋搁在她大腿上,漫不经心的玩着脖子上挂着的玛瑙项链,“那是他觉着我比较新鲜,待哪天他腻味了,你看他还会不会理我。”
  昭阳用茶盖拨着茶汤,笑得意味深长,“我倒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是么?我怎么没发现?”曦凰将圆润的玛瑙珠贴上额头,顺口接了句话。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茶雾氤氲,昭阳低头吹了吹汤面上的茶叶,并不再多说什么,完颜澈看着曦凰的眼神……怎么说呢,透着缱绻,露着真情,那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女子时才会露出的眼神,纯粹而又干净。曦凰或者压根从来没有注意过,也可能是不想去在意。这样大概会比较好吧。
  “我瞧你有些累了。”昭阳将茶杯搁了,站起身,“我去打点水进来,梳洗好后,早些睡吧。”
  曦凰在床上翻了个身,冲她笑笑:“有劳你了,昭阳。”
  “哪里。”昭阳拉着小白到屋子外间,替她烧了热水,端着盆进屋的时候,发现曦凰已经趴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昭阳摇摇头,上去替她解了鞋袜,拉过被子盖好,曦凰挪了挪身子,将半张脸埋入了软软的枕头里。昭阳原本还有话要同她说的,此刻也只能咽回了肚子里。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过来赐膳,新鲜熬煮的紫米羹和几样贡菜,十分爽口,夏暑的天气里吃最适合不过。昭阳替她穿戴束发,本想在她用膳的时候跟她讲些事情,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完颜澈便来了,他也是还没吃早膳,就在屋子里同曦凰一起用了,直到上路前昭阳都没寻得空隙跟曦凰说上几句话。
  傍晚时分,大队便赶到了洪多拉山下,连绵的营帐扎起数里,最中间一顶云幡金龙的帐子,高六丈,宽十丈有余,内设布置十分的精美舒适。皇后的帐子在皇帐左边,规制小一点。贵妃的帐子在皇帐右边,比皇后的又略小一点。由善雅带领的禁军分别轮班护守三顶行帐,戒备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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