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成何体统,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公子府!”说罢,便命北祭给她准备房间。
易小笙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心说那我这没有理由如此这般莫名其妙地住进你公子府又成何体统。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一来倒是暂时解决了她的住宿问题,虽然觉得略有不妥,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时已然是冬季,天气冷似一天,易小笙被沈北祭安排在一间朝阳的房间。
北国的冬天如同性格豪爽的侠士,尽管寒风凛冽,冰刀刻骨,但是晴朗的日子里,阳光却极是明媚。
翌日便是这般干冷的晴好天气,而易小笙不得不在天未亮的时候便起床准备赶早朝。
她在现世还是一名大学生,虽然做过兼职,但是没有太多的职场经验,后来在智饶国开了花草铺子,也是自己经营的小买卖,如今突然有种进了大公司,条条框框的规章制度需要去遵守的感觉。
新奇、紧张、还有些被束缚。
易小笙怕冷,老早就穿得极厚,只恨古代没有羽绒服,甚至连棉衣都没有,只能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皮袄里。她虽然还存有一部分之前开花草铺时积攒下的银子,但是考虑到要留着以备后用,也不好拿去大脚大脚地买名贵皮裘。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千瑾辰和沈北祭一并出门。上荣国公子瞄了喵她裹得略显臃肿的身子,忍不住摇头,开口道:“易小笙,我们也要进宫,不如一道吧。”
易小笙瞅瞅他布置得相当华丽的马车,又考虑到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再想到朝堂之上的官员,赶紧摇头。
只可惜想拒绝已经来不及,千瑾辰使了个眼色,沈北祭便伸手将少女扶上马车。手掌触及她的小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微微皱眉,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几乎是扔了上去。
易小笙有些火大,准备瞪他一眼,却猛然感觉马车内温暖如春,登时打住。只见车里放置了一只暖炉,与外面的温度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她如今是越发能屈能伸,眼见有这般好处,当下便不再坚持,一边暗暗感叹这皇家贵族就是条件好,一边在车里捡了个位置坐好。千瑾辰见她眼角眉梢里的神气,知道她心里在腹诽,心下不悦,却也不点破,只是挥手启程。
在门口下车遇见沈庆之,对方见她和千瑾辰和沈北祭一行,哼了一声便自己进去了。她自觉地跟在后面。沈尚书依旧黑着一张脸,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他不开口她也不张嘴,跟着进了呈庆殿,待沈庆之停下,她也就跟着站在后面。
千瑾辰和沈北祭也很快便到,瞧见易小笙如此,不禁哑然失笑,想到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恭敬谦卑,又不由得怒从心起,快步走到自己的队列里去了。
上次太过匆忙,心情又复杂,易小笙并没有看清朝堂之上的官员,此刻认真地环顾四周。只见在左侧前排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尽管年纪很大,却是老当益壮,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感觉到易小笙在看他,他将目光转了过来,一双眼睛极是深远。
易小笙不敢多看,赶紧低下了头。
她和沈庆之都站在朝堂左侧,而千瑾辰等人站在右侧,中间隔了老大一条通道出来。易小笙隐约记起之前看过的书里曾经描述过这种场面,意味两派大臣的对立。接着又瞄见唐昕在右侧的队列里对她微微一笑。
还没想太多,就听得皇位上炎晟帝身边的安公公便扬着尖细的嗓子报了开始早朝。
那左首的老者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奏。”
炎晟帝看着他,点头道:“司马爱卿请讲。”
老者立刻道:“陛下,臣近日听说有人从智饶国偷运兵器,而且半路为人所劫,本来犯人已经押至刑场,却被人所救,到今日也未能施行,而且此人居然还进入朝堂,不知可有此事。”
易小笙闻言心跳漏了半拍,情知这老者是针对自己而言,心说我明明是站在你的阵营里,为何还要如此。
但见炎晟帝点头:“确有此事。”
那老者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怎可任此人如此放肆。”
易小笙心中叫苦不迭。
明明是你家皇帝要挟我进宫,不关我事啊,但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尽管有人频频注目她,却目不斜视,一副“说的不是我”的模样。
千瑾辰早已看得有趣之极,却也不想与此人正对面的冲突,只是对旁边的一个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便上前一步,先是恭恭敬敬对着老者施礼:“宰相大人。”才又开口道:“大人,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听说那犯人乃是一名女子,并且对皇室有功,所以才得到赦免,并不是此人横行放肆。”
司马宰相还礼道:“曹尚书此言差矣。你身为刑部尚书,岂会不知国家刑法的厉害?若是何人都可以如此,那国法何在?女子又如何,上荣国并不歧视女子,但也不至优待,至于对皇室有功,也应告知世人,免得遭天下人质疑。”
曹尚书被顶得无言以对,只好摸摸鼻子,退回到队列里去。
易小笙猛然想起这司马宰相便是那“来鸿去燕”的父亲,怪不得对女子为官并无非议,但是对国法维护得十分厉害,虽然迂腐了点,但是也看得出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炎晟帝终于开口,他看着司马宰相微微一笑:“司马爱卿,这女子的确对皇家有功。她乃是我上荣国在智饶国的内应。”
此言一出,满场惊诧。
非但是易小笙本人惊得不知所以,连千瑾辰和沈北祭都面露异色。
司马宰相也有些讶异,但还是继续道:“陛下,这可从何说起?”
炎晟帝面不改色道:“这女子乃是自小便被送到智饶国,在那里长大,其间智饶国一切情报都从她那里获得。此次运送兵器也是为我兵部所用,中途被劫是另有安排。她圆满完成任务回到上荣国,我自然要安排个官职给她,况且她日后还有别的任务。”
大骗子!
易小笙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了。如果是之前被段月尘、沈北祭、任非凡等人所骗是对方故弄玄虚,自己不小心上道了,那么此刻这个中年美皇帝就是赤裸裸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谎话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易小笙算是见识了。
知道情况的千瑾辰一脸古怪,想笑又不得不忍住。和自己父皇相处二十几年,居然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彻底把“君无戏言”四个字扔得远远的。
见炎晟帝如此坚定,司马宰相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应承了下,便退回自己的队列里。
接下来各路官员开始报备自己的奏章,而易小笙的耳朵里嗡嗡直响,早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下了早朝,官员们列队而出。
沈庆之看了看面无表情跟着自己往外走的易小笙,点点头:“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也算得上一功臣,巾帼女杰,做个侍郎还是有这资格的。”
易小笙脸部有些抽搐,正要答话,那边唐昕也走了过来,对着易小笙抱拳施了个大礼:“真是人不可貌相,易大人看起来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如此本领,实在令唐某佩服,请受我一拜。”
易小笙欲哭无泪。
千瑾辰踱了过来,瞄了瞄易小笙苦兮兮的一张小脸,心情无比大好地继续泼下一盆冷水:“那是,易大人可是当朝第一奇女子呢,唐大人你先前可是看错人了。”
唐昕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是,唐某以后要向易大人多多讨教了。”
待唐昕告辞离去,沈庆之也不愿和千瑾辰一行人多呆,交代完易小笙稍后到礼部来找他,也飘然离去。剩下易小笙瞪着千瑾辰和沈北祭无语半响,末了叹口气:“我要见皇上。”
36又见山茶
易小笙和千瑾辰约好了时间,等到傍晚的时候,请他带自己入宫去见炎晟帝,但还要请他跟皇帝敲定时间,而自己先按照沈庆之的安排去礼部找他。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沈北祭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开口问他,但又碍于千瑾辰在旁边,于是笑了笑便离开了。这些日子,沈北祭终日繁忙,她常常见不到他,又因为自己的事情焦虑,很多事情便顾不上。
当你连自己的生存都很难自保的时候,感情这种东西都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
沈庆之已经在礼部等着她,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卷轴,对她道:“我问过刑部曹尚书,你的同伴们都已经释放。听闻那山茶六圣出了大牢便不知去向,而那名叫做严晓的少年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易小笙连忙道:“严晓现在在哪?”
“他听说你做了礼部侍郎之后,便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沈庆之道。
易小笙闻言急道:“去了哪里?”她差点就想伸手抓住沈庆之的手了。
果然她焦急的语气令沈庆之愣了愣,继续道:“不知道。”大概是见易小笙的神色焦虑,又补充了句:“也许是回家了?”
“他哪里有家?”易小笙觉得心里有些堵。
沈庆之扬眉:“莫非这个少年是你的兄弟?看你竟如此焦虑,不过他也算是有手有脚,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易小笙默然不语。
严晓是她带来上荣国的,人生地不熟,没有亲戚,又不像山茶六圣,还互相有个照应。而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人就如同亲人一样。易小笙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她原本也想在公子府给严晓谋份差事,若日后自己离开,也算了了桩心事。哪知却在这里把眼严晓弄丢了,顿时心底一片冰凉。
沈庆之还想说什么,却见面前身着官服的少女施礼道:“大人,请准备下臣告假一天,去寻我同伴回来。”
沈庆之看了看身边摞成小山的卷轴,两道剑眉皱起,脸色似乎更加黑了一些,但是到最后还是缓缓道:“准假。”
易小笙换了便服出宫而去。
此刻时间尚早,离和炎晟帝的约见时间还长,礼部的工作也跟沈庆之说好,等她明天再去的时候会尽快完成。而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找到严晓。
她先是跑去刑部询问,大牢的狱卒回答她的和沈庆之描述无二。于是谢过之后迅速离开,然后满大街的寻找,甚至连城墙根的乞丐聚集处都去找过了,也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更是心急如焚。
这是她来到上荣国之后第一次一个人锦荣城大街上一个人自己行走,虽然心中焦急,还是努力辨认了街道方向和城中的建筑物。一看之下,心中暗暗惊奇。
原来这锦荣城的建筑物建造得十分奇特。第一天进程的时候她曾经注意到这城中的建筑物十分高大,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城里的大部分建筑物是用巨石雕琢而成。虽然有些房子是用木料建了主体,但是外围还是会用巨石刻成漂亮的纹饰装载在外侧,如此一来,几乎每座房屋都建造得坚如磐石。
智饶国的房屋则是按照一般的房屋,以木料为主修建,相比之下,完全是迥然不同的风格。但是从技术上来讲,上荣国的房屋建造技术却是领先于上荣国的。
她心里隐隐感到有些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加上急着寻找严晓,一转身便把这种感觉挥之脑后了。
易小笙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懊恼,只是悔恨没有在得到炎晟帝的赦令之后,便立刻亲自去大牢里带严晓离开,结果现在遍寻不着。
她辨了辨方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城南,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寺庙。易她只觉得又累又饿,便决定进去休息一下。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庙顶的牌子早已斑驳不堪,土地庙三个字几乎辨认不清,又朝里面看了看,庙宇的前方正中间是一个污浊不堪的土地公公塑像,而庙里除了一地的灰尘,空无一人。
她慢慢走进去,捡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边考虑着稍后是先回宫找千瑾辰见皇上还是继续寻找严晓,也许拜托一下沈北祭动用人力也是个好法子。
易小笙正在一个人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外面一个人扯着大嗓门叫道:“大哥,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进去歇息一下吧。”
立刻便有另一个声音低低地应道:“如此也好。”
易小笙闻言立刻起身,迅速躲在土地神塑像的身后,屏住了呼吸。
“砰”的一声,本来就已经破旧不堪的庙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汉子一边嚷嚷着:“大哥,庙里没人!”一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被唤作大哥的人也跟着进来,手里似乎还扶着什么东西。后面还跟了男女数人。
先进来的汉子说了句:“大哥我来帮你!”便扑到那大哥的身边。
但听得“哎呀”一声,那大哥给了汉子一个爆栗,不悦道:“老二,你下手也太没有分寸,你三弟能禁得起你那一下熊抱吗?”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三弟又不是小姑娘……”
那被大哥抱着的三弟哈哈一笑:“大哥,二哥说得没错,我常止藤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了?”其余几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这进来的竟然是从大牢出来之后便不知去向的山茶六圣。
易小笙从第一声听到张云霄的大嗓门便认出了对方是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地躲了起来。那日张云霄、潘应城等人眼中的质疑令她怯了。
她为人一向坦率,又不爱遮掩,即使有欺骗也是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基础上,因此向来做事都是问心无愧。只有这件事她自觉内心十分不安,毕竟是师傅段月尘所为,而她也知晓内情,尤其是对她极好的常止藤还为此失去了一条腿。
有些时候,她也间或会想到,是不是要做成一些事情,就不得不毁掉一些人。
山茶六圣在庙里寻了地方坐下,慕沛白自去包裹里取了干粮分发给众人。
张云霄大口啃了几口干粮,突然将手里的半块干粮掷在地上,恨恨道:“若不是那个小丫头从中作祟,我们几个定然已经在公子府摆宴庆功了。本想着这次立个大功,从此公子便会另眼相看,没想到竟然这般晦气。”
潘应城皱眉看着那半块干粮,随后摇摇头,道:“老二,暂时还是省着点,我们如今不比在公子府,不要这般大手大脚。再说,你又有何真凭实据说是人家做的?”
一边常止藤也道:“二哥别生气,大哥说得也是。我看那易小笙眉目端正,虽是女子,性格直爽,做事也算磊落,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倒是那姓严的少年,眼神总是闪烁,倒是有些可疑。”
张云霄哼了一声,道:“别提那小子,我们好心要收留他,他竟然理都不理,我看饿死活该!”
慕沛白忽然插口:“二哥,这也不能全怪严晓。一出得牢来,你就对他言辞不敬,他自然会赌气离开。我见他分无分文,之前好像也是全靠小笙救济,这二人应该不是兄弟。只是这天一日冷似一日,可怜他现下要挨饿受冻了。”
张云霄有些得意:“你看,我就说他们有问题,不是兄弟还自称兄弟,肯定是混进来的奸细!”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五傅青林蓦地冒出一句话:“二哥,你忘了我们其实本来也不是兄弟。”
张云霄接下来的话一下被卡在嗓子里,又不便发作,只好气呼呼地坐下,又捡起那半块干粮拍了拍闷着头继续啃。
易小笙在塑像背后听得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想到严晓衣衫单薄,更是焦急万分。他之前流浪乞讨的地方是南方智饶国,哪里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