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在乎孩子,果然……在乎夜无殇,一点也不在乎他……
南宫宣又陆陆续续对着昏迷中的李青曼说了很多话,直到,包括陈太医在内的三个太医被暗卫带到殿外,再由冯保领了进来。
经过昨晚的事,陈太医本来才刚睡下没多久,突然被暗卫从被窝里硬挖出来,精神委实有些困顿。
在来的路上,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后,他原本有些打架的眼皮硬生生地撑开了,再也没有了倦意。取而代之的,是心神不宁,心惊肉跳!
出事了,竟然出事了!
仅听暗卫简短的几句话语,他便知晓情况相当的不乐观。而他头上的那颗脑袋,则是相当的不安全。
竟然有刺客夜袭!娘娘还被刺激到吐血,然后又昏迷了!
神啊!他只能求菩萨仁慈,保佑娘娘腹中的那个小皇子安然无恙,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否则,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跟在冯保身后来到床榻附近站定,陈太医与另外两名太医都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弄出什么声响。
小步来到南宫宣身边,冯保躬身提醒道:“皇上,太医来了。”
隐去眸中的诸多情绪,从地上站起来,顺势坐到一边,南宫宣转过脸来面对三位太医,面色冷峻地命令道:“陈太医,过来给皇后瞧瞧。”
心头一紧,陈太医声音有些颤抖地回道:“是。”然后,他双腿有些发软地来到床前,席地而跪执起李青曼的手腕便开始仔细地诊脉,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沙漏里的沙无声地划过漏斗,堆在下面的小沙丘上,体积愈来愈大。
寝殿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人说话,唯有几道极为清浅,极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再来,便是几双晶亮的眸子各自转动着盯着各处。
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陈太医的神情,瞧见他额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赶路太急而渗出来的一粒粒汗珠,南宫宣微微眯起了眸子,眸中寒光乍现。
“陈太医,皇后的情况怎么样?”
一听他那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又猝然瞧见李青曼的墨发上流淌而过的白光,陈太医心头一惊便丢开了李青曼的手,跪着往后退了几步便“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老臣医术不精,老臣有罪,还请皇上宽宏大量,免了老臣家人的罪责!”
皇后脉象紊乱至极,别说孩子,皇后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眼下,他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的家人。
面色一暗,瞳孔蓦地一缩,南宫宣倏地转首看向另外两名太医,神情甚是阴沉可怖。
“梁太医王太医,你们两个赶紧上前给皇后看看,如若你们两个也没有办法,休怪朕立刻摘了你们的脑袋!”
梁太医和王太医身子一抖,眸中快速闪过一道惊惶,偷偷地相视一眼,二人随即快步来到床前。轮流为李青曼诊治了一番后,二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惊愕、惶恐、不安、害怕,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将二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南宫宣目光一沉,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扩大。
“说!皇后到底怎么样了?再不说朕一掌劈了你们!”
难不成……不会的不会的,她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至少,她也要找他报仇才是,报夜无殇的仇……
“皇上息怒!”二人慌忙跪地,互看了一眼后,似是不想就这么激怒了眼前的帝王,因此枉送了性命,梁太医壮着胆子回道:“皇上,请恕臣直言,之前一直是陈太医负责为娘娘调养身子,臣和王太医并不熟悉娘娘的情况。
在来之前,听陈太医说娘娘今晚已然受过惊吓,这会儿又受了不小的刺激,导致脉象紊乱,气息微弱,龙胎……龙胎只怕很难保住,至于娘娘,臣……会尽力保住。”
尽力保住……听到这句,南宫宣蓦地站起身来,一脚便将梁太医给踹了出去。
他会武,梁太医不会武,再加上盛怒之下他根本没有掌控力道,梁太医被他一脚踹出去后,直到碰到殿中的桌子方才停下。
“嘭!”人桌相撞,立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口血如花雨般喷了出来,景象壮观,点点红色散于地上,为那渗着青色寒光的地板添上了点点瑰丽之色,却仍旧掩不住满室的寒凉。
“皇上息怒!”见状,王太医和陈太医连忙磕头求饶,就连冯保也慌忙跪了下来,恭谨地垂着头。
“息什么怒?朕现在就想让人将你们拉出去砍了!一群没用的饭桶,真不知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做什么的,一到关键时刻便个个都使不上一分力。
来人啊,把这三个没用的东西全都拉出去斩了!”
一听这话,王太医和陈太医磕头的声音愈发脆响,磕头的频率也愈发的快,就连一旁受伤的梁太医也是歪歪扭扭地撑起身子跪正了身形,跟着二人的节奏一起磕头求饶。
听着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又听得外面正快速接近的脚步声,蹙了蹙眉,抬眸扫了扫床上的人,冯保清冷稳持的声音蓦然响起:“皇上,依奴才看,还是让三位太医好好地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治娘娘的办法。
娘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倘若现在就将三位太医给处决了,眼下宫里只有三位太医值守,就算立即差人去请其他的太医进宫,只怕……也赶不及。”
赶不及……三个字,犹如一盆凉水从南宫宣的头顶哗啦哗啦地泼了下来,直浇了他个透心凉。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其他的太医赶不及,那她……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愠怒,南宫宣沉声道:“朕命你们三个全力救治皇后,更要想办法保住她腹中的龙嗣,倘若皇后和龙嗣有什么闪失……”
一见他不说后面的话,三个太医连忙叩首:“臣定当倾尽毕生所学全力救治娘娘。”
“嗯。”应了一声,南宫宣缓缓坐到了床尾的地方,将诊治的位置空了出来。
见这情形,冯保对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的三人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去为娘娘诊治。”说完,他自己便站了起来,悄然退到了一边。
待反应过来,三人连忙应声:“是是是。”然后,三人一起来到了床头,再度轮番为李青曼小心翼翼地诊脉。
不多时,三人便小心地,亦小声地议论着病情,讨论着该如何用药。
“娘娘的脉象好像已经比刚才稳定多了,我看,先给娘娘服用安胎药吧,为娘娘把龙胎稳住。”陈太医如是说道。
☆、第254章
第254章
察觉到南宫宣冷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梁太医和王太医赶紧点头应和,随后,王太医道:“娘娘气虚血弱,我给娘娘开副方子,以此补血调气,稳固气血,等下,两位给好好瞧瞧药方中的不足之处。//更新最快最稳定,读看 看小说网,百度搜索):。『首发』”
“好。”待两人点头后,王太医便寻到了书桌处,自行磨墨开方,而陈太医,也动作利索地打算喂李青曼服下安胎的药丸。
只是,手刚伸出去,他便收了回来,用有些惧怕,又有些为难的目光看向南宫宣。
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想自己亲自动手喂李青曼服药,南宫宣站了起来,“朕来吧。”
“是。”将药丸递予南宫宣,陈太医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小心谨慎地端着碗。
将李青曼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见她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丸,眸色一沉,南宫宣冷声道:“如果你还想保住腹中的孩子,就将药吃下去。”
待他话音刚落,李青曼紧咬的贝齿果真松动了。见势,他顺利将药丸推了进去,又喂李青曼喝下了水,然后才将她放平躺好。
“皇上,这是参片,可让娘娘含在口中。”
没有说什么,南宫宣接过陈太医手中的参片便放进了李青曼的口中,沉静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不好,宛如沉睡的火山,一旦触碰了某一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彼时,王太医开好了方子,梁太医和陈太医便赶紧凑了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每一味药,两个人都看得甚是仔细,直到确定所有的药材都是太医院上好的补血药材后,二人才将方子递还给了王太医。
知道留在这里很是危险,王太医道:“两位先在这里候着,我亲自回太医院抓药熬药,然后赶紧送过来。”
虽知他有意趁机避开坤宁宫,但二人也不能阻止他离开,唯有点头。
静静地凝视着李青曼沉睡的容颜,双手执着她的右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感觉着她的小手一点一点暖和起来,南宫宣的眸中慢慢恢复了一点暖色,他心头的慌乱与无措,也在慢慢散去,那颗好似悬浮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实处,重新在他的胸膛中张弛有力地跳动着。。
时间很短,但是,他却深深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时光漫长,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宁愿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宁愿她对他拳脚相向,也不愿看她这般了无生气地躺着,那感觉,让他发慌,很没底。
李青曼……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来?
他知道,若是从长远考虑,这孩子万万不能留。可是,如果这个孩子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吧。
如今,她对人世唯一的眷恋,似乎就只有孩子。如果孩子没了,他怕即使现在救活了她,将来她也会毫无留恋地离去。
她,当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一个比朝政更大、更难以解决的难题。
“皇上,喝碗参汤吧。”这时,冯保之前吩咐小厨房熬的参汤已经熬好,他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便端到了南宫宣的身侧。
侧首扫了扫冯保手中的碗,凝了凝眉,南宫宣伸手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呢,要不你先到偏殿歇着,奴才在这里替皇上守着娘娘。”
“不用了,朕要亲自守着她醒过来。”想都没想,南宫宣便一口回绝了。
“皇上,明日朝事繁忙,皇上还是赶紧歇着吧。有奴才守着,皇上大可放心。万一娘娘醒了,又或者……奴才一定马上通知皇上。”
见冯保没完没了,南宫宣忽然冷下脸来,有些愠怒地唤道:“冯保!”
目光一闪,冯保迅速垂下了头,“是,奴才在。”
“你今日话太多了。”冷冷地说完,南宫宣便转回了头,重新握紧李青曼的双手,专注地瞧着她。
知道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冯保拿着手中的碗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殿内的气氛沉闷至极,梁太医和陈太医都不敢说一个字,只能悄悄地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
他二人并非壮年,年岁都已过了半百,身子自然比不上年轻人,站了一会儿,腿便有些软了。只是,南宫宣不发话,他二人便不敢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只能挨着房内的家具半靠着,以期让腿不要那么酸。
过了一会儿,南宫宣忽然出声:“皇后的头发……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白光划过?就好像……随时都会变白一样。红颜白发……难不成,她的头发会变白?
梁太医和陈太医心神一凛,二人俱是面露难色。用眼神推托了一会儿,陈太医不得不壮着胆子回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娘娘的头发为何会这般,老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据老臣猜测,娘娘估计是气急攻心,心脉紊乱,头发才会……有变白的迹象。”
变白的迹象?南宫宣眉宇一拧,“你的意思是,皇后的头发真的有可能变白?”
变与不变,没有人知道。只是,这样的话陈太医并不敢回答,他只能强自镇定地回道:“回皇上的话,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有办法阻止吗?”
阻止?“臣……没有办法。不过,依老臣看,娘娘的头发未必真的会变白。兴许,等她醒过来,稳定了心绪,情况自然就好了。”
这时,梁太医只觉得胸腔内一阵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忍不住,他便咳了起来,咳嗽声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有些聒噪。
蹙了蹙眉,南宫宣的脸上浮现不悦。脑海中闪过他刚才踹飞梁太医的画面,他紧蹙的眉宇这才舒缓了不少。
眼帘微垂,他淡淡地道:“梁太医,你和陈太医先出去,有事朕会让冯保叫你们。”
一闻此话,梁太医和陈太医如蒙大赦,忙躬身道:“臣遵旨。”
刚一说完,南宫宣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让两人刚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
“陈太医,好生给梁太医瞧瞧,切不可让梁太医落下病根。”
“是,臣谨遵圣谕。”
“都退下吧,冯保,去把窗户都打开,让寝殿好生通通风。”
“是。”
须臾,待所有人都已离开,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南宫宣感觉心情清爽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沉重。
会变白吗?即使变白,如果这世上有能让她的发恢复光亮如墨的良药,即便翻山越岭,掘地三尺,他也会为她找出来,所以……
“李青曼,朕命令你一定要醒过来。否则,朕说不定会出尔反尔,重新将夜无殇的部下抓回来。
如果,你醒了,朕向你保证,朕绝对不再要求你拿掉孩子。朕会保护你,让你将孩子生下来,还会赐予他王爷或者公主的头衔,给予他无上的荣耀,就像……朕的亲生骨肉一样。”
凑到李青曼的耳边将后面的话说完,南宫宣浅浅地笑了,有着无奈,最终,化为释然……
……
清宁河畔,凉风习习,杨柳低垂。
偶有阵阵微风拂过河面,激起阵阵涟漪,一荡漾开去,如逢年过节时窗花碎纸,如悠悠山谷碧波清曲,清幽宜人,让人沉入宁谧美梦。
一艘小船忽的从上游缓缓而下,划破了河面原本的平静,却在朦胧的月色下渲染出另一番美景。
船外,一个老翁穿着甚是随意,叼着一根烟杆儿悠闲地盘腿而坐,双眸在四周随意地巡游着。
老翁面上看上去虽有些邋遢,甚至,有些像叫花子,但是,那双眼睛却甚是晶亮有神,即使在暗夜下依然闪耀着灼人的光亮。
老翁颇为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儿,听到船内运气收掌的声音,他将烟杆儿在船舷上敲了敲,灭了。
“老伙计,怎么样了?”他悠然地问,声音里有着沧桑感,却是中气十足。
“老顽童,你宝贝徒弟的命是暂时保住了,只不过,他体内的毒我解不了,而是被我运功逼到了一处。”船舱内传来一道颇为干净利索、十分老成的声音。
老翁闻言挑了挑眉,“你何不直接把他的毒给逼出来?”逼到一处,却不逼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船舱的布帘被人掀开,一老和尚走了出来。“老顽童,想必你也听说过十香软筋散。”
老翁点头,面色沉了一分。“自然听说过。”
老和尚在他的旁边盘膝坐了下来,问道:“那你可知夹竹桃?”
老翁不说话了,将手中的烟杆儿放到一边,面色很是严肃。
“你徒弟既中了十香软筋散,也中了夹竹桃。更严重的是,你徒弟在中毒后仍然强行使用内力,脏腑受损,内力也已减半。
他中的夹竹桃是箭伤带入,直逼心脏。箭头若是再偏一分,再深一寸,你徒弟想必早已升天,根本轮不到我们救他。
算你徒弟运气好,再加上他身体底子不错,这才能撑到我们两赶去救他。只是,这两个毒都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