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了笛子,抿了抿吹的有些干的嘴唇,想着这些天许久都没有见到扎尔图了,不知那件事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心里虽然如此担心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问晴暖,毕竟这件事在我们之间成了不能触及的尴尬。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后,才讷讷的开口问她:“扎尔图……这些天没事吧?”
晴暖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后,才带了淡淡的微笑回答:“他……还好。”
晴暖这踌躇的回答,我便能猜到扎尔图其实并不好。心里又涌现出满满的愧疚,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说,只能干笑了一声,挨着她坐近了些。
“这事儿都过去了,姐姐亦不必再提。”晴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僵硬的很,既然她说了再不愿提起,我自然也不能再多做探听,若是以后有什么帮的到扎尔图的地方,必当竭尽全力相帮于他。
一连几日,晴暖都悄悄来教我吹笛子,我已经能吹出一整首简单的曲子,自己也颇为得意,悄悄砍了一棵竹子做了一根横笛,有时无事可做就躲在房间里练笛子。这也成了我唯一打发时间的方法。
姨妈对于上次相亲的事还心存不满,但是每次我提到那个相亲对象,她又觉得很是对不起我,对我的颇多怨言也堵在喉头吐不出来。经历了那件事,她不再轻易给我安排相亲,颇有点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感觉。而这恰恰合了我的心意,正乐的清闲,对于嫁人,我确实是怕的要死。
一晃,已到了八月中秋节。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而我如今真的只能“思亲”,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想着三百年后的爸妈或许也正抬头看着它,那个挂在天上从古至今唯一不变的纽带,那是我们跨越了这么段时间的鸿沟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叹口气,再不去想那些早已回不去的事,刚想进屋去,姨妈却拿了月饼出来,她塞给我一块,将那盘子搁在桌子上,坐下来抬头望着那轮圆月。
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悲伤,那么的浓烈。默默的吃着月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干坐了一会儿,瞧见不远处的假山里有一盏昏黄的火光,再仔细一瞧,原来是芯蕊,她正对着我招手。我快速将月饼塞进了嘴里,找了个借口离开,绕了道去找芯蕊。
“什么事?”我问芯蕊。她拉了我进了假山,说:“小姐叫您去呢,说是出去赏花灯。”
出去?现在正好无事可做,正合了我意。到的门口,见晴暖正笑着提着一盏彩灯站在那儿,我忙疾走两步到了她身边,两个人挽了手出去逛街。
我从没见过古代如何过中秋节,相对于现代那种疏离的过节气氛,这种浓烈的气氛浓稠的如同浆糊一般,浓浓的包裹着我。我异常兴奋,因为姨妈看管的严,好 久:87book。com都没有出来,外面的一切都恍如隔世,路边摊上的各种小玩意儿都勾引着我。
这街上来往的人果然多,平时不大出门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出来赏灯,一来是凑热闹,二来便是觅良人。我是没那么多讲究的,在路上与男子擦肩而过或相互对视都习以为常,可晴暖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年也就只出过两三次的门,还都是躲在轿子里的,这会儿走在路上,便显得扭捏了不少。
我回头见晴暖手中举了串儿糖葫芦,低垂着头默默的走着,芯蕊跟在我们两个的身后,东张西望。
“姐姐,我们应该乘马车出来的。”晴暖抱怨,她手上那串糖葫芦一颗都没有动,糖衣都有些化了,慢慢的往下流。她瞧了瞧,皱着眉头咬了一颗,轻轻地嚼,或许是那山楂比较酸,她的眉头皱的更紧。我见她那副模样,笑得花枝乱颤,正要去夺她手中的糖葫芦,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因着这处花灯样子多,颜色鲜亮,是以人也拥挤了一些。我抬头看那撞我的人,那冷面的男人,不正是几个月前见过一面的四阿哥胤禛么?此时他肩膀上坐了个孩子,也正拿着串儿糖葫芦低头看我们。
晴暖急忙躬身行礼,拿手中的东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得倒提了缩在背后。听着那胤禛平平的说了声“起吧”,随后就没了话儿。晴暖怯怯的偷看他,也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其他,脸颊居然红的吓人。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胤禛,本想着招呼也打了,礼也行了,大家就散了,各走各的。不想那胤禛却开口说了第二句,很普通的寒暄,只听他说:“凌柱身体还好吧?”
本来很平常的寒暄问候,听在晴暖的耳朵里就很是受用,她的嘴角含了笑,温柔的回答道:“阿玛的身体很好,谢四爷关心。”
胤禛听晴暖这么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哄了哄坐在肩上的孩子,转头又问我:“此处男子甚多,那裙下之臣找的如何了?”
他居然还记得那许久前我说得气话,一时又羞又恼,但又不敢太过放肆,幸好大脑这会儿还算理智,对他含笑,回答:“若说今晚的男子中,哪里比的上四爷您呢?寻夫自然要寻最好的。”
其实这句话,我说完就有些后悔,怕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又怕晴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只能将自己的眼神放的坦荡些,免得真被人想得龌龊了去。
“嗯,几个月不见,倒长了些品味。”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略松了些,竟有些笑意。我听的出他语气中的调侃,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盯了我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随后对我们三人挥了挥手,道:“去玩儿吧。”
我似得了特赦令,又对着胤禛行了个礼,回头叫了后面脸颊有些泛红的芯蕊,才拉着晴暖离开。晴暖对他颇不舍的看过去一眼,才勉强回了头。我见着她那副样子,便笑话她:“幸好没坐马车,不然可遇不上四爷了!”芯蕊呵呵一笑,晴暖只无限娇羞,不说一句话,拉着我往前边儿卖炒货的地方去。
晴暖一路忧忧郁郁,几次似欲言又止。我一边剥着栗子,一边看着路两旁的灯,等着她开口,结果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晴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一整袋的栗子,也早已被我吃空了。拍了拍手,问她:“有话要问?”
“姐姐喜 欢'炫。书。网'四爷?”晴暖那双眼睛充满的焦急,紧张的抓住了我的手。我耸耸肩,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可不喜 欢'炫。书。网'做冰棍哦。”她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学着胤禛的样子,双手背在背后,变了嗓子道:“亦繁,你那模样爷甚是不喜,还是晴暖可爱讨人喜 欢'炫。书。网'啊!”
晴暖害羞的一笑,当即明白了我刚刚话里的意思,拉着的胳膊撒娇,我亦笑的前仰后合,不过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我敛了笑容,正经道:“晴暖,你果真喜 欢'炫。书。网'那四爷?”晴暖点点头,脸颊上的红晕依旧不退,我又继续说:“你可见他肩膀上坐的孩子么?你愿意做他的妾?”
晴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呆了一呆,低垂了眼睑,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愿意!只要能呆在他身边,怎么样都行!”
我悄悄叹口气,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痴心,难怪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只是这个时代要找三妻四妾的男人容易,找一心一意的,可是难如登天。况且他还是皇子,不娶老婆还违背了祖宗家法。远的不说,只说这康熙的皇八子胤禩,一个嫡福晋并几个侍妾,康熙就骂那嫡福晋郭络罗氏是妒妇。是以要胤禛只有晴暖一个女人,的确不可能。
晴暖见我许久没有说话,又小心翼翼的来问我:“姐姐,你说我能嫁给四爷么?”
我抬头,想着她爹是凌柱,府里也就她这么一个小姐,她就是传说中小乾的妈,所以定是能如她的愿嫁给胤禛的,遂点了点头,安慰她道:“能,一定能!”
晴暖像得了天大的保证,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们三人又欢快的往家里去。我见芯蕊总是跟在后面不言语,拉了她与我们并行,又开始拿她打趣:“将来芯蕊要嫁一个怎么样的呢?”
她倒也无限娇羞,只低低的回答道:“我定是跟着小姐陪嫁过去的……”
“哪里能耽误你呢?到时候定给你找个出生好人品好的小厮,置办了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晴暖笑道。哪知那芯蕊听得如此,脸刷的白了,连忙道:“芯蕊不嫁人,就跟着小姐一辈子!”
我和晴暖都静默了,并没有想到芯蕊是个如此忠心的人,一时间心里既宽慰又有些心酸,带了些调侃又带了点安慰对她道:“哪天你遇见了自己喜 欢'炫。书。网'的,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嫁过去呢。到时就对你家小姐说,她必定为你做主。”
“我……不会……”她扭捏地说,最后或许因为说得声音太小,并没有听清楚她讲什么,只是低垂着头跟在我们后面。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那时的话,只叹一句自己的城府究竟太浅,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
第七章 有点喜 欢'炫。书。网'
那天中秋后,晴暖就开始了她的“待嫁准新娘修行课程”。她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我也怀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魔力,竟勾的一个小姑娘心花怒放后,老老实实“思春”,老老实实“待嫁”。
大半年后,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开始脱胎换骨的晴暖,她已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模样,而现今是康熙42年,她不过才12岁。
我拢着裘皮披风,缩在墙角里晒太阳。我已经13岁了,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一年多,自己的行为举止已渐渐被同化,有时候嘴里能蹦跶出一两句文言文,而有这个效果,一半是受了晴暖的熏陶,一半是受了女戒》的束缚。
姨妈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这本书,说是教我认字。可每日我从那书上之乎者也的句子中,只读到了古代对女子的教条规范,并没有识到多少字,只勉强脱掉了文盲的帽子,成了个半文盲。
我很喜 欢'炫。书。网'在这个墙角晒太阳。北京的冬天很是寒冷,恰今年春天来的晚,是以颇折磨人。身边四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正拱在母猫怀里喝奶,一只只圆滚滚的很可爱。我一动不动盯着看,这副场景再加上这暖烘烘的太阳,此时的我颇为幸福。
“既喜 欢'炫。书。网',便抱回去养呗。”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抓住一只小猫的脖子皮拎了起来,递到了我的面前。那小猫猛的被这么提起来,只喵喵的狂叫,扭动着身子很是可怜。母猫立时跳起来要夺崽子,却根本够不到,撇了其他三只小猫,竖了毛发呜呜的发出警告。
我抬头,见是许久未见的胤祥,他指骨分明,修长的手上还提着那只猫崽子,忙上前去夺,他也不躲,将猫崽子往我手里一放,站直了身子问我:“你怎的不要?”
“不是所有人遇见喜 欢'炫。书。网'的东西都会霸道的占为己有。”我瞪了他一眼,将小猫放回去,又道:“它们离开了妈妈,要怎么活呀。”
“你不是也好好地活着么?”他不服,与我辩论。我被他气的发昏,立马回他:“彼此彼此!”
他的神色一黯,转了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回头看和我。我思索不禁大脑脱口而出的话,转而想到他的额娘敬敏皇贵妃早逝,他也是早早没了母亲,如此这般被我一提,怕是触动了他的伤心往事。赶忙上去安慰,可说出来的话我又想扇自个儿的巴掌:“好歹你还有阿玛,我父母都双亡了,你比我幸运。”
他一动不动盯着我,只是抿紧了嘴唇,我急忙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知道你的底细,我只是想安慰你。不是,我是说我并不知道你是阿哥,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急的一脑门的汗,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越描越黑。他却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瞧你这焦急的样子,我不是没怎么你么?”他又笑了一会儿,止了好几次才止住了笑,说:“即使我是阿哥,你还会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我么?”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话题他怎么还有心思带着笑来问我,不过刚刚他板起脸的样子和还真的挺像他四哥的,吓的我小心肝差点儿跳出来。现下看他微笑着,心里那根绷紧了的弦也放松了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会啊,是阿哥就要区别对待么?你们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么?”
这句话,我说得无比诚恳。诚然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除了他那个面瘫的四哥,对于他我也是从来都不怕的,虽然有时候他真的很毒舌。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阿哥的?”他问。
我答:“晴暖告诉我的呗,不然你以为我能掐会算啊。”
他一拍脑袋,哦了一声,笑着要来拉我的手往别处走,我急忙躲过了,他竟是不解,我尴尬地笑了笑,尾随在他身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和他散步,出来的久了,姨妈怕是会找我,若是看见了他,定然饶不过他去。上次的事,我还心有余悸。
“明年就要选秀了,你也要去的吧?”他回头问我。
我点了点头,道:“嗯,选过了我就要被拉去嫁人了。哎,人生可真短暂啊。”我无限感叹,前天姨妈还念叨着又要给我找一户,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幸好我聪明机灵,不着痕迹将话题绕了过去。
“你嫁谁?”他有些急切的问。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反映也太激烈了点吧?“我也不知道嫁谁啊,以我这个条件,随便找个就嫁了呗。”
“哦~不过就你这个姿色,恐怕一般人家不太会要!”他又开始调侃我,对于这样的话,我已经习以为常,瞪他一眼别过头去看别处,听他一本正经道:“要不你考虑考虑到我府里去?对了,救了你两次,怎么着也得以身相许吧?”
“你还说!第一次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巴巴地看了半天的好戏,把我吓的半死。第二次又害我禁闭了三日,你救我的副作用还真的很大!”我不满的抱怨。
“反正救了就是救了,你就得报答我。”他说。
“以身相许?”我问。
他无赖的点了点头,拉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将头伸到了我的面前,气息喷到我的脸上。我尴尬的往后退了退,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你,我先订下了!不能嫁别人!”
“有病!”我又瞪他一眼,转了身快步离开,他在后面问我去哪儿,我大声回答他:“我姨妈叫我回家吃饭!”
“亦繁!说实话,我真有点喜 欢'炫。书。网'你了!”他在后面对我大喊。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表白,说实话,心里真的很爽。其实我也并不讨厌他,只不过他和我地位悬殊,似乎并不太可能。而且,我们这进展似乎有点快,这相识不过一年,见面次数也只限每个月两到三次,况且我一没姿色二没地位的,他怎么就轻易的喜 欢'炫。书。网'上我了呢?对,一定是年少冲动!
我快步走着,却在不远的拐角处,遇见了许久未见的扎尔图,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而我,终究没有对他解释什么。
第八章 不是草包
自从那日,我与扎尔图的嫌隙愈深,甚至一年多未见过面。直到康熙43年夏,我和晴暖都要进宫去选秀,他只远远的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满心里的愧疚,晴暖轻轻拉了拉我,才回过神来,踏上车子准备进宫。
我的行李不多,不过就是准备了两套衣服而已。因为凭我这副尊荣,想通过第二轮是如登天的。姨妈在我的包袱里塞了些吃的,走的前一天她叮嘱了我一些规矩,便再没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