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知道这两个男孩打了一架,“妖精”的男朋友挨了一刀,伤得非常严重。这事儿闹得很大,我爸妈被叫到学校、派出所,很快我就转学到了太原。我本来就胆子小,出了这件事后我更害怕了。很长时间我都在这个阴影底下,完全变成了一个感情脆弱的人,总觉得自己只能作为一个受害者。
□你父母没有宽慰你吗?
他们被叫去问完回来,好像心情也很坏,不仅没有安慰我,还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所以我感觉可能是自己不好,招惹了这帮人。
后来我听说,那帮人被抓了,有二三十个。里头有人轮奸什么的,被判刑了。我还被保卫处叫去作证,知道我在他们的黑名单上是候选者。好在那个男孩救我,我逃走了。我一直很感激他,还有“妖精”。那时候我一点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可惜最后他俩也没成,“妖精”的父母不同意。
越胆小越软弱
等我到了太原,很长时间在亲戚家住。我一直特别“独”。做梦老是梦见他们追来了——我怎么办呀?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仅不跟男孩来往,就连对女孩也很冷淡。我们班有一个女孩叫张文莉,她在那一片都很出名,有点像电影里的那种交际花。人长得漂亮,特别爱跟男孩子在一起,很风骚,走起来一扭一扭,说话捏着鼻子嗲声嗲气。她很爱跟我说话,问长问短,比如“你这件衣服挺漂亮的,在哪儿买的呀”这样的话。我跟她也是时好时坏。她因为认识的人多嘛,约我一起去跳舞,或者去别的地方玩,每次我都会拒绝。我知道她挺恨我的。
□是不是因为你漂亮的缘故?
不是。我实际上没她漂亮。因为我不爱跟人交往,或者个子高腰板挺得直吧,他们都觉得我很傲气,好像有什么后台似的。张文莉很会讨人喜欢,有一天对我说,吉颖,我特别喜欢你,跟你出去可拉风了。我傻乎乎地一听人家说好听的,就挺高兴。她说,今天下午陪我去买衣服吧。她那种自如老练的样子其实也挺吸引我的,所以就同意了。我本来跟她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一起去买衣服的程度,我根本不了解她。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旷着课跟她去了。我对太原并不熟,就骑着自行车跟着她。到一个地方她停了下来,她说看见一个朋友,得跟他打个招呼。所以我也停了下来。这就是我第一眼看见小飞——一个直到现在也影响着我的人。
他上身穿休闲西装,下身牛仔裤,头发整整齐齐的,在马路边一条腿支着身子,另一条腿微微弯着站在那儿。他跟张文莉说话,但是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心里觉得他帅极了。他是学饭店服务的,刚从广州实习回来,张文莉对我说完就向他走过去。他特别大胆,敢一直看我,我赶紧把头低下,心里有点不安。他是那种张扬的人,很有锋芒。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很尴尬,心里很着急,想赶紧离开。我站得比较远,看他们半天说不完话挺生气,也不想过去。过了好久,我看见他们嘻嘻哈哈特高兴地走过来,对我说,“我和小飞好久没见了,咱们一起看录像吧。”一听这话,我就明白被她愚弄了,心想她根本就不是要买衣服,当时可也没把她想得那么险恶。我就说不想看录像,你不是说买衣服吗?说着我就想哭,因为等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说变就变。况且录像厅在我看来就不是好孩子去的地方。我要走,但是我不认识路,没办法走。这时她说,你别生气嘛,先把车子存了,在跟前这个商场逛一下。我并不情愿地跟着他们进了商场,因为我觉得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那时候我就是这样,跟他们比显得傻极了。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孩儿,我们一起进了录像厅。录像厅很小,都是两人座的包厢。张文莉跟刚来的男孩坐,我跟小飞坐。当时放的是《小倩》,张国荣演的。本来录像厅里有人抽烟,空气特不好,那个片子又是鬼啊怪啊的,弄得我很紧张,我心想坐一会儿就走。小飞那时看上去挺小,干干净净的,应该不会很坏。而且应该给张文莉面子,大方一点不要太小气。就硬着头皮应付着,心里高度戒备随时准备走。坐了一会儿,他就不老实了,一只手伸过来搂我的腰,嘴里说着“你怎么这么可爱呀”这样的话。我马上就生气了,甩开他的手。他特别老练,立刻说一些安慰话稳住我。可手一直若即若离地不肯拿开。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但在这方面熟练得惊人。我简直没办法,眼泪不停地流,腾地往起站,一次又一次地想走。他坐在外面,一只脚伸出来挡住我,很酷地看着我轻描淡写地说,“要走吗?”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拉住我不让我走,只会用眼神暗示,给我压力,好像在说“又没怎么样你太小家子气了”,就因为这么想,我又咬牙坐下。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居然想亲我,我觉得他的嘴已经碰到我的嘴唇了,一下子忍无可忍,立刻跑了出去,还被他的腿绊了一下。
我一到街上就狂哭起来,觉得被骗了,似乎被人强奸了一样。因为对太原路不熟,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存车子的地方,然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骑车。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家。当时亲戚家的人还没回来。我把自己关到房子里用橡皮拼命地擦嘴、擦脸,疯了一样,好像是有了心理障碍。一直自言自语,哭,发呆,不能接受所发生的这件事。那天我一夜没睡,一直在想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他很吸引人,很帅,但是为什么这么不平等,他那么强势,想对我怎样就怎样,我这么弱小,只能被欺负似的。我得想办法让他喜欢上我,然后再把他甩了——可能是琼瑶小说看的,潜意识里是这样。从那时候起,张文莉在我心中变得很坏,但是又有用——我要利用她报复。
她第二天主动过来跟我说,你怎么昨天走了,那个男孩可喜欢你了,你觉得他怎么样……我故意装作不在乎地说,他不错,挺好的。
后来的一两个月就变成我去找她问小飞的情况,问怎么样能再见到他。就这样陆陆续续地又见了一两次面。每次都很简短——他在学校门口等我,一起走一走。他永远都是笑眯眯地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后来的半年又见了四五次,都是张文莉牵线,我还在舞厅找过他。慢慢地就和他近了一些,他抱啊什么的就不太怕了。有时候甚至小脸绯红,满享受的。但总体来说还是不能太过分,还是紧张。
有一些东西在吸引我
□后来你怀疑过这件事的起因吗?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串通好的,就是为了整我,主谋是张文莉和小飞,后来的人是陪衬。起因是张文莉看我心里不顺,就找来小飞,小飞跟她早就认识,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她对小飞说,我们那儿有个女孩还挺傲的,看你能不能收拾住她……但我傻得一点也没意识到,总以为是巧合。
后来不久,我在大街上碰到了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告诉我她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她觉得我很漂亮,有在演艺界发展的潜质。当时我特别惊讶,好像天上掉下来馅儿饼了。她打电话叫我去电视台考试。其实那不算考试,只是简单看一下,我就和他们签了一个演职员的合同,在一档广告性质的栏目中当模特儿。我高兴极了,感觉从此奇迹就会在我身上发生。但是我父母死活不愿意我干这样的事,认为这是“戏子”。我把这件事告诉小飞,他倒是很支持我。后来他还帮那个主持人又物色了很多漂亮女孩。这时候我开始疑惑,他怎么认识这么多女孩呢,而且很多年龄比他大好多。渐渐地我就在街上看见他跟一些特别时髦的女孩走在一起,他穿得也很漂亮,帮人家拿东西什么的。心里开始明白他就是那种人家说的“小白脸”。我觉得自己实际上在他心里不算什么,有点单相思。但自己欺骗自己“我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谈恋爱”,其实心里还是不想结束。
过了一段时间,电视台的人找我参加一个巡回演出,就是到全国各地进行舞蹈表演。为了征得家人同意,那个女的带着她的丈夫到我家做我父母的工作。后来我爸同意了,我妈不同意,为这事我跟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我跟这个演出团到了广东的很多地方,最后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们所说什么舞蹈艺术表演,而是一种半色情表演。因为我们这些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姑娘根本都不懂,穿的是人家发的表演服,实际上很暴露。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我们表演的广告写着“本团青春靓女演出如何如何暴露”才恍然大悟,我们都上当了。但是其他的女孩并不这么想,这让我简直受不了,要崩溃了。
这时候我在珠海,小飞来了。因为给我们领队推荐了不少演员,一打电话领队很热情地让他来,居然连路费都给他报了。他被安排在一个宾馆,那个标间似乎就是为我们准备的。那时所有的女孩子都很单纯,她们知道我有男朋友,甚至很羡慕我。我心里清楚,我们只是准恋爱关系。他一见我就毫无掩饰地想要和我那样,我坚决不同意。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行。时间一长,他急了,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是受过什么伤害有心理障碍,我见过的女孩多了,哪个不是三天就搞定,你怎么是这样的?”我听着这些非常刺耳的话,心里很难受,你看他把我当什么了,一点都不平等,好像他的要求我就得无条件满足。但是不管他是软是硬,我还是不同意。他看说不服我,就将我的军说:“如果你这么想,那咱们就算了,在一起对谁都不好,没法继续下去的。我是不会哄女孩的,干脆分开吧。”我们像拉锯战一样,僵持了很多回合。每天我在他的房间待两个小时回自己的宿舍睡觉。最终他失败地回去了。临走那天,他向我要钱,说是要回去给他妈买生日礼物。见他这样我很气,就向队长借了1500块钱给他——可能是不愿跟他为钱纠缠吧。但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回太原之后,我跟他又见面了。他并没有放弃,还在要求做那件事,我还是不同意。我们只要在一起就谈这件事,好像这是惟一的主题一样。这时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展成男女朋友了。这种关系不太正常,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一个他难以征服的对象。可我依然很傻,总觉得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在吸引我。而且我一个人在太原,父母不在,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把仅有的感情都投放在他身上。但对性行为的拒绝一直是我的底线。直到有一天……
百般不愿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是11月,天气很冷、很阴沉,快下雪了。有一天早上我去找他,他还在睡觉。我一进门就收拾屋子,他在单人床上眯着眼睛冲我撒娇。我觉得他那么小,就像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发现桌上有一个袋子,是医院装药的那种袋子,就问他,这是什么?
他哼哼唧唧地说,“昨天我跟妈妈去医院看病……”
我一听就特紧张,问,什么病呀?
他慢慢地说,“做了一个检查,医生说我还有50%的机会,这种病很难治愈,会一直跟着我的……”
我一听害怕极了,也听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病。就说,是真的吗?检查的准吗?是不是搞错了……就开始不停地掉眼泪。
说着说着,他顺势把我一搂,可怜地说,昨天我迷迷糊糊的,下楼还摔了一跤,所以就起不来了。
这下我完全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说,你赶紧说这都是骗我的,这不是真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依你,你快说呀!
他突然把我推开了,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说,“你怎么这么好,你离开我吧!我是骗你的,我在逗你玩呀,你真信了?”
我一听反而高兴了,说,你说真的,是骗我的吗?太好了。知道他没病,我特激动,骗不骗并不重要。
可能是这时候他良心发现,真的为我的傻、我的乖感动了,露出了善良的一面。他很认真地说,我不再要求你什么了,你离开我吧,我配不上你。
我说,你不想要我了,别不要我,我不怪你。
我就是那么单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者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的真诚真正给了我一个喜欢他的理由。我先感动了他,然后又被打动,也许实际上是自己把自己感动了。经过这样一折腾,我整个人软了,防线垮了。
就在这天,我经历了自己的第一次。
从头到尾我都在哭,而他在老练地重复那些话“你要是有什么毛病,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别怕,跟我说”。我觉得特别疼,他紧张得一身汗。我就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做这事儿,这么痛苦、这么可怕是为什么?他对我说,没想到这么不好,挺灰心的。
我们躺了一会儿,还没休息过来,他哥哥回来了。我只好硬撑着起来。这时候我深切地感到我的世界完全乱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而他的举动让我非常难以接受——他去叠被子——他从来都不会叠被子的。这个举动让我想到他是在床上找有没有血,因为我第一次并没有流血。也许这让他失望,他一点也不高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你休息一会儿吧”,就到外面房间跟他哥哥说话去了。
我很失望,我期望的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并没有出现,放弃自己的结果并不能取悦对方,我付出之后什么也没得到。
那天是他哥哥开车送我回的家。天下着雨夹雪,我住在远郊,一路上很颠簸。我一个人坐在后面,小飞坐前面。我感到自己完全是块木头,没有知觉,只有一个念头——想死。一个人最终不能坚持自己,被无情地打乱,可怕的是并没看到什么意义,简直是生不如死。而这时候没有拥抱,没有呵护,没有坚实的肩膀,甚至没有温度……
冷得心发抖
到我家了,小飞愣愣地坐在车上没有下车送我的意思。他哥哥说,“下着雨你快去送人家”。他这才跟在我的后面,一起上楼。一进楼洞,他说了一句“过两天联系你”,就飞快地走了。
从一楼到六楼,我的心里简直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楼,我想我完了,什么都完了;二楼,对自己说,不行,不能这样下去……神经高度兴奋,每一层的想法都在变化。到五层了,我想应该给父母面带笑容才对(那时候父母刚刚迁过来)。一开门,他们看见的是一张笑脸,然后就跑进去。跟他们撒了一个小谎,马上冲进厕所,呆坐在那儿。其实这几个月我看了很多书来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可能是为了谨慎一些。有一本书说事后用醋洗可以防止怀孕,然后就倒了很多的醋洗。一边洗,一边哭,好像是在修理自己被破坏的身体。整个人变得很奇怪,看什么都不对头,连父母也觉得血淋淋的。一切仿佛都暴露出丑恶。
第二天,他没有来。到上午11点我还没有起来,等不到他的消息我敏感到手脚都麻木了——隔壁家有丝毫响动仿佛都逃不过我的耳朵,大一点的声音就让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拿来一个刀片,心想他如果不来,每过10分钟就在手腕上划一道。这样开始一刀一刀划,每次都不深,只是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浑身发抖,不知道往下该做什么,也许不用刀子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来。
始终我还是认为自己处于理智状态的,只是浑身疼得厉害,不能动。大概一共划了五六下,浅浅的,有一点出血。我听见有人喊我,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当我肯定了是在叫我的名字时,感到有救了,我是幸运的。在最困难的时候,总是有人来帮我。我在窗户上答应了一声,她上来了,是在山沟厂里时的一个同学。
她钻进被窝里跟我说话,你怎么了?她发现我不对头。
我说,没什么,心情不好。
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