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端起茶杯,问了一问,淡然说道“正是如此!”
廖长空眼神一冷,不再多说,她分明就是不信
横江摇摇头,道“师姐只怕是忽略了,我虽修炼了魔功,可十余年来,只是一味的遭受心瘾折磨,却从未食人饮血吞魂!徐无忌虽有天纵之才,独创以魔制魔之法,可他却早已食人饮血吞魂,因此而导致体内魔种生根芽我虽修炼过魔功,却不曾食人饮血吞魂,体内虽有魔种,可魔种却没有人肉人血人魂的精华浇灌,无法化生成真正的魔种,故而只能以心瘾来折磨我!此事,就是我和徐无忌最大的不同……此事,也是徐夜月要和我坐而论道的缘由”
廖长空眼神一愕,问道“师弟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横江道“我们来到青砀峰第二天,师姐离开宅院,前去寻找各方道场之人议事,徐夜月凭着她阵法造诣极高,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宅院当,出现在我面前她一见我,就啧啧赞叹,竟是一眼就看出来我修炼过魔功,甚至看出来我不曾食人饮血吞魂我与她说话之时,旁敲侧击,问出来了这斗魔洞府的主人就是九崇山以魔制魔的徐无忌,那时候我就猜测,这徐夜月与徐无忌关系匪浅,也许是徐无忌的直系后人直到那一夜徐夜月独自一人离去,引出了悬空山,将那小银针用鱼钩钓了出来,我便在心猜测,这徐夜月多半就是徐无忌转世重修之人至于这斗魔洞府的消息被散播出去,多半就是徐无忌布的一座大局……”
第二百一十二章:焉得虎子
横江虽修炼魔功,却不曾食人饮血吞魂
徐无忌以魔制魔,也修炼魔功,却因食人饮血吞魂,导致体内魔种茁长成长,于是就算徐无忌将以魔制魔之法创了出来,也因为魔种强横,无法将以魔制魔的手段付诸于实践
廖长空绝不愚笨
仙门里天赋群之人,又有几人会脑子不灵醒?
当横江说出了多日之前,徐夜月去宅院和他见了一面,一眼就看出了横江修炼过魔功体内却没有滋生魔种,又提起斗魔洞府是徐无忌的修炼之地,廖长空已在心推算出了徐夜月的目的
即便横江不说起“布局”二字,廖长空也已是心有领会
“好一个九崇山道君!好一个以魔制魔徐无忌!”
廖长空连赞两声,站起身来,面对着窗外风月无边的平湖与盛开的炼化,沉默良久,又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横江
她正要开口说话,横江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布置隔音阵法,防止隔墙有耳被人偷听
廖长空把布阵的玉符一颗颗摆在房,再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道“徐夜月将斗魔洞府的消息散播四方,引来各方仙门人,也许就是要让众人一起修炼魔功,然后她再在众多修士身上,试验她的以魔制魔之法?这就连徐无忌那种修至道君的高手,在修炼了魔功之后,都难以自持些来自于各方道场的仙门人,鱼龙混杂,其又有几人心性坚定,能挡得住心瘾折磨,不去做食人饮血吞魂之事?”
横江点点头,眼神一肃,道“师姐可曾记得,我说过青砀峰那些仙门人,有可能都会死在斗魔洞府?”
廖长空端起茶,默默的喝了一口
横江道“徐夜月早就料到,青砀峰上那些仙门人,也许没有一人能忍受心瘾折磨,最终都会死在这里于是,她才将悬空山那条九彩虹桥,一直维持到明年三月在这几个月间,也不知会有多少仙门弟子,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求取古代修士遗留的机缘,最终命丧于此……”
廖长空身上气息越森冷,眼神越锐利,道“我本以为,我在封魔岛那些年,为了护持同门师兄弟,一言不合就持剑杀人,已算是心狠手辣如今,对比这九崇山道君徐无忌,我廖长空简直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大善人”
“师姐虽杀伐果决,却都是为了护持同门,义之所在,怎算是心狠手辣?徐无忌这番设谋,草菅人命,分明就把天下仙门人,视作可以任意宰割的棋子!方圆数百里的封魔岛,同时岛上也有诸多城镇村寨,生活着百万乡民,却因岛阵法受损,大魔重临世间,使得生灵涂炭,死者曝尸荒野,生者无家可归那大魔就是九崇山一脉高手,在万年之前,亲自镇压于封魔岛!”
横江心喟叹,问道“师姐,我时常在想,难道修为越高,人心就越是薄凉?于是,观苍生如草芥,视凡人如蝼蚁?生杀予夺,任意妄为?”
廖长空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
横江的语气,渐渐的变得有些怅然,道“刚刚拜入师门之时,6青皇师叔对我们这些新入门弟子开坛讲道,对我们说,仙道修为决定思维方式我初闻此言,觉得极有道理,如今修行的时日越来越长,修为越来越高,再回想起6青皇师叔那句话,也就越的觉得有道理可是,当我将这句话语,和这些年所遇到的事情,相互印证,我心却越的多了几分惶恐……”
“师弟!求仙问道,仙路可问不可疑!你这番念想,多半是在封魔岛那十年里,因封魔岛人迹罕至,师弟与世隔绝,一个人独处久了,胡思乱想,才会心有魔障师弟一旦对此事耿耿于怀,便会因此而滋生心魔,如若不能战胜心魔,师弟修仙问道之途危矣!”
廖长空长身而起,手持飞剑,对着侧前方空当之处,嘶的一声一剑斩下,再朝横江正色道“我仙门修士对于心魔,唯有一剑斩之!”
她所谓的一件斩掉心魔,实则并非是真正用剑去斩
心魔因心而生,乃是思维、信念问题,如何能用剑去斩掉?
廖长空所指,是要让横江如同她挥下的剑锋一样,杀伐果决,将心魔一件两断,不可犹豫
对于心魔,宣明山的修行典籍里,早有记载
仇恨心、好胜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等,都属于心魔
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成长、可以吞噬人、也可以历练人
故而世人常说“战胜自己”,“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其实都是指心魔
对于仙门人而言,心魔更是进步的瓶颈,突破心魔才可以使求仙问道一途,坦坦荡荡除去心魔之后,方能在仙路大步而行,奋勇向前
仙门人对待心魔的办法,大多是不惊慌、不迷惑,亦或是换一种方式思考问题
也有像廖长空一样,直接将心魔当做心杂念,一旦察觉到心魔出现,便会在第一时间摈弃这一丝杂念,犹如慧剑斩情丝,一剑而断!
“斩不断”
横江微笑摇头,道“也不愿斩断”
廖长空目光一凝,语气渐冷,道“心魔该斩就斩,师弟切莫执迷不悟”
横江把茶杯放到鼻前,闻着温热的茶香热气,直视廖长空那双满蕴剑意的眸子,温声道“我因苍生而忧心,哀其不幸我因仙道而惊心,叹其无情如此二事,也算心魔?”
廖长空愣了愣神,哑口无言
师姐弟二人,对坐饮茶
“这世间道统众多,仙门道场犹如林之木,不知凡几仙门人更似是河之沙子,数不胜数世间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你我只不过是千百万仙门人里,微不可查的两个寻常修士,哪里能管得了这等仙道有情还是仙道无情的大道理不如抓紧时间,把握朝夕,潜心修行,也许等到你我修至纯阳仙人,修至道君子,到时候回过头来再看这个问题,也许这问题会迎刃而解”
直到茶凉杯空,廖长空才站起身来,道“不论苍生幸与不幸,也不管仙道有情无情我只需将以后的修行之路,走得像这些年一样,在求仙问道的路上笔直向前,孜孜不倦,精修剑仙一脉法诀即可徐夜月诡秘莫测,此地不宜久留,师弟足智多谋,何不赶紧想些办法,早点离去?”
横江又泡了一壶新茶,不急不缓,悠然自得,道“我宣明道场的功法妙诀,归根到底,多半承袭九崇山一脉的法统而来师姐精修剑道法门,要是能得到徐无忌这洞府里,诸多剑道妙诀传承,岂不更好?再说,这徐无忌用了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只为以魔制魔我修炼过大自在智慧诀,十余年来与心瘾抗争,至今没有研究出什么头绪,徐无忌都念的斗魔经验,对我而言极为重要”
廖长空问道“师弟不是已经得到了斗魔笔录了?”
横江道“斗魔笔录里记载的东西,未必就是徐无忌以魔制魔的全部心得与经验很多人并不相信笔墨,更相信自己的脑子例如我,我每当得到仙门法诀,必会先将法诀牢记在心,再把秘籍用火烧掉,不留底稿”
廖长空道“师弟心意已决?”
横江点了点头,断然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廖长空眉宇之间,很是难得的泛起了几分愁绪,叹了一口气,道“也许那徐夜月,早已猜到了师弟会这么想于是她才放心让你我二人,在这斗魔洞府里,安居下来”
横江点点头,道“接下来,你我必当和这徐夜月,在此地斗智斗勇也不知这徐无忌和大魔争斗了成千上万年之后,如今再与我相斗,是否能稳胜我一筹”
廖长空问道“师弟看来颇有信心?”
横江淡然一笑,道“难道师姐没有看出来,徐夜月此人,言行举止,时而古灵精怪像是一个顽劣调皮的少女,时而意气风恰如传闻的以魔制魔徐无忌?这人做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转世重修之后却变成了女人而男人和女人想问题办事情的方式,本就有所不同,至于生活习惯,更不想通若是论起男欢女爱的情爱之事,男人和女人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徐无忌洞府里的仆人,都是美貌如花的侍女,想来那徐无忌必定是一个喜好女色之辈,可事到如今,他却自己成了一个女人如今她以女子之身,求仙问道,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他该如何应对?若是遇到诸多英杰男儿,对她百般示好,孜孜不倦追求她,她又当如何应对?”
“如此一来,徐夜月必定道心不稳她既然道心不稳,思绪便会紊乱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心力交瘁,疯疯癫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更不知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如此一来,她的智略与手段,比起当年以魔制魔的徐无忌,不知要弱了多少倍,你我何须惧她?”
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字之差
修道修心。
修道即是修心。
徐夜月若道心已乱,心怀杂念,必不复当年以魔制魔的大智慧与大胸襟。
情之一字,最是恼人。
廖长空端起横江给她倒的一倍新茶,轻轻吹了一口茶水,借着茶上缭绕的蒸汽,挡住了眸子里生出的几分迷离,道:“横师弟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沧桑与沉稳,与世间男子,迥然不同。你身上这种气度,对于女子而言,也许是一剂毒药,一旦服下去,无药可医。徐夜月看上了横师弟,是她有眼光。”
横江摇了摇头,道:“徐夜月看上的,应该是廖师姐。”
廖长空眼神冰冷,问道:“我是凭女人的直觉,感觉到她对横师弟动了心,横师弟又是如何知道徐夜月看上了我?”
横江放下茶杯,道:“凭男人的直觉。”
一言至此,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因那徐夜月转世重修之前是男人,如今却变成了女人,以此算来,不论是横江的男人直觉,还是廖长空的女人直觉,用在徐夜月身上,都没有用错。
廖长空忽然抬起头,断然言道:“你不能和徐夜月做道侣!”
横江不知廖长空为何这么态度坚决,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师姐放心,我和徐夜月不合适。再说,我苦求仙道二十年,如今修炼未成,怎能分心于男女之事?”
“如此就好……”
廖长空点了点头,对于横江后半句话却稍稍有些失望,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终归是不愿意多说。
她也一心向道,精修剑道妙法,横江所说修炼未成,不可分心男女之事,实际上正好符合廖长空的修行理念,只是不知为何,芳心还是有些失落,于是她又想起了独孤信,暗道:“阿信妹妹一颗心都牵挂在横师弟身上,横师弟却不知道阿信妹妹的心意。阿信也可能不知道,横师弟一心求道,暂且对婚姻大事,置之不理。若是横师弟一直都不能修炼有成,阿信妹妹就只能年年苦等。也不知横师弟所指的修炼有成,到底是修至神魂,还是修至纯阳……”
水榭楼台外,莲叶接天,碧浪无穷。
远远近近,听取蛙声一片。
横江拿出一些灵桃,又拿出了从封魔岛里带来,由聂隐娘师徒亲手制成,赠给他的一些特色干果与糕点,摆在桌上,当做茶点。
干果做得色香俱全,看上去便让人食欲大增
至于糕点,则很是精致,精雕细琢。尤其是其中一种果糖,一粒一粒像是宝石般晶莹剔透,即便是凡俗世间皇宫里的御厨,也难有此等手艺。
廖长空道:“这些糕点,都是出自于封魔岛那杜若冰与聂隐娘之手?”
横江点头道:“味道不错,师姐不妨试试。”
“我辈修行中人,怎可被口腹之欲,沾污了道心?”
廖长空衣袖一甩,站了起来,转身而去,头也不回上了楼。
横江听到楼上传来的关门上,禁不住摇头苦笑。
这廖师姐哪里是怕口腹之欲沾染污秽了道心,她若真的断绝了口腹之欲,今日又怎会坐在这里品茶?
只因她知道这桌上果品糕点,是由聂隐娘和杜若冰二人调制而成,她才不愿意享用。对于封魔岛里那鬼仙师徒,廖长空一直怀着几分敌意。至于为何廖长空会这样,横江隐隐约约间,猜得到几分。也许是这师姐认为鬼修一脉,不是仙门正宗,只算旁门左道,于是敬而远之。也许是担心那鬼仙师徒国色天香,诱惑人心……
横江拿出一颗好逑丹,走上楼去,敲开廖长空的房门。
廖长空却把横江递过去的好逑丹推了回来,道:“我身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凭着师门的柔水丹,无需多日,就能康复。这等鬼仙炼制的疗伤灵丹,师弟还是好好收起来,等到关键时候,再用不迟。”
横江道:“师姐身上伤势如果真的恢复了大半,先前想杀徐夜月的时候,只需手捏剑诀,就可催动徐夜月体内剑气,顷刻之间让她身死道消,又何须持剑动手?”
廖长空眼神一冷,不多说。
横江趁她不备,将一道定身符贴在她肩上,掰开廖长空嘴唇,把好逑丹塞了进去。
此等灵丹,入口即化。
廖长空得唇齿之间尽是药香,只觉得一道暖流,自喉入腹。
“师姐,得罪了!”
横江拱手抱拳,摘走定身符,飞身下楼。
砰!
廖长空愤然关了门,怒道:“横江!男女有别,你竟然和我肌肤相亲。若非师门戒律森严,让我们守望相助,我必一剑杀了你!”
横江回到楼下,坐着饮茶,叹道:“以廖师姐的容貌与天赋,在我宣明道场,本该是万众瞩目之人,理当会有许许多多师兄弟追求她。可我却从未听人说,有那个师兄弟想要和廖师姐做道侣。只因廖师姐的心性,实在太冷,犹如飞剑的剑锋,锋芒毕露,欺霜赛雪……”
仙门修士,灵觉敏锐。
廖长空虽在楼上,却把横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再说话,横江却能感觉到,森冷剑意,自楼上透出,弥漫在整座楼中。
横江摇头一笑,不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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