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不言不语,眼中厌恶之色,渐渐消散了。她了解横江,明白横江断然不会对宫摇枝这样的女子动心。而且独孤信本身也是女人,以她女人的直觉而言,她觉得宫摇枝这种同时向两人示爱的举动,很是令人费解,却绝非真心求爱。
“我对你们一见钟情,只多看你们几眼,就忘不了你们,如今被你们拒绝,反倒更爱你们,这让我左右为难。若你们两个,都看上了我,我也难以取舍,可如今你们两个,都看不上我,这让我万分纠结,我该如何是好?”
“我一心想要嫁给你们,你们不肯娶我,可我又不愿意别的女子得到你们,这让我如何是好?”
“我想对你们动手,却又舍不得你们去死,我该如何是好?”
三句如何是好,被宫摇枝问了出来。
问完之后,她眼中柔情似水,不停的打量着横江与独孤信,似是在等待二人改变主意。
轰隆隆!
春雷炸响。
暴雨如幕。
独孤信手中端着宣明剑印,道:“横兄对这旁门仙女,印象如何?”
横江摇摇头,道:“如火,我经受不住。”
独孤信道:“若横兄怜香惜玉,下不了手,我倒是可以代劳。”
横江手中持着破木棍模样的青莲枪,笑道:“独孤兄高估我了。”
春寒料峭,东风无力,枝叶尚未繁茂起来,低垂的柳枝光秃秃的,无精打采被暴雨浇得荡来荡去。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东湖的堤岸上。
宫摇枝位于二人中间,周身仙气缭绕,茫茫如雾。
她将宫装长裙宽达的袖子抖了一抖,后腿几步,朝横江二人拱手一礼,眼中杀机若隐若现,道:“阴山弟摇枝,请二位赐教!”
独孤信稍稍抬起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如剑,剩下的三根手指将宣明剑印捏在掌心,浑身上下剑意盎然,剑鸣嗡嗡作响。
横江眼神一沉,严阵以待,以青莲枪指着宫摇枝。
“仙人当面,我兄弟二人不敢怠慢,只能抢占先手,得罪了!”
横江暴喝一声,不等宫摇枝施法,已抢先动手。
从深渊地狱里,闯过一遭之人,又怎会在和人生死争斗之时,存半点犹豫之心?
横江这一出手,就没有半分保留。
他暴喝出声的时候,同时施展出了九崇山真传的仙门啸法里的惊门啸法,话中夹带雷鸣之声,如同惊蛰一声春雷,震得宫摇枝眼神一抖。
就在宫摇枝眼神有变,稍稍分神的瞬间,横江手中青莲枪,已刺向了宫摇枝。
宫摇枝见横江这般手段,不怒反笑,左手轻轻摆臂,要用血肉之躯,阻挡横江手中长枪。
青莲枪其貌不扬!
自外表看来,这只是一根破木棍而已,甚至还比不得先前那些在东湖边上郊游的老头子老太婆手中拐杖来的精致。
可宫摇枝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破木棍。
此物极其不凡!
宫摇枝如春葱一样修长,似白玉一样细腻的手指,刚刚和青莲枪碰触,指尖和枪尖就迸出了耀眼的光芒,如流星相撞,轰隆作响,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让宫摇枝整个手臂,一阵发麻,触电一般往后缩去。
这一碰之下,青莲枪再也保持不了破木棍的表象,卸去了伪装,化作一柄灵光闪闪,长达一丈二的仙门大枪。
而正当宫摇枝缩手之时,独孤信身上剑光,冲天而起!
第四百二十九章:一剑春秋转
剑光一显,自有剑鸣。 .
剑鸣分多种。
寻常而言,剑在匣中,尚未出窍,嗡鸣如钟。剑若出鞘,呛的一声,声音明亮刺耳。或是剑锋震颤,声音喑哑。又或是以指弹剑,叮的一声……
独孤信身上剑光显现,剑鸣却和寻常剑修不相同。
她身上剑光左右两侧,都在声。
左侧剑鸣如潮,似春水洪波,隐隐含着浪涛呼啸之声。右侧剑鸣低沉,似无边落木,飘摇而下,黄叶枯枝坠地,野草低伏又被狂风卷起,如此这般景象中,出的萧瑟寂寥之声。
听闻此等剑鸣,宫摇枝神色乍变。
她心神早被横江以仙门啸法十五章里的惊门啸法,震得心神不宁,如今再听了独孤信这剑鸣,只觉心绪有些恍恍惚惚,突地一点寒芒,自侧方如电袭来,宫摇枝眉头一皱拂动衣袖去抵挡。
嘶!
裂帛之声,清晰入耳。
宫摇枝的衣袖被横江以青莲枪轰得粉碎,露出了光洁细腻的小臂。
有一串玉珠,戴在宫摇枝手腕,显现出一圈明光,挡在枪尖前方。
宫摇枝小退了半步,右臂一扬,指掌变得透明如琉璃,朝青莲枪的枪杆上拍了一拍,将长枪拍得偏离数尺,道:“公子若想要脱就是,小仙又不是不肯给你看。你们男人呀,就是怪癖多。要和你结成道侣,要成为明媒正娶的夫妻,你偏偏不肯答应,偏偏要铁石心肠拒绝小仙,然后又搅碎小仙的衣服,意图把小仙浑身上下都剥得光溜溜的……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坏家伙!”
此女终归是纯阳仙人!
即便横江修至了神魂境,也需在历经九重雷劫,才能达到她这种一体纯阳的层次,以修为与道行而言,差距极大。
正因如此,宫摇枝在交锋之时,还有闲心与横江说话。
她一击打偏了青莲枪,本可施展诸般仙人手段,乘胜追击。她也曾说过,既不能结成道侣,那就不能便宜了其他的女子,言下之意,是要留下横江二人的性命。如今却小退半步,眼眸里尽是柔情蜜意。
横江一击不成,再施手段。
太乙庚金剑气挥洒而出,汇八方剑雨,斩向宫摇枝。
这一番剑雨,又将宫摇枝右臂上的衣袖,斩碎了一大截,如今宫摇枝整个右手与右肩膀,都坦露在了横江面前,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最是身材完美,且肩膀靠近胸膛的位置,胸前坡度已显了出来,最是波涛汹涌,非同小可!
宫摇枝脸色微红,朝横江抛了个媚眼,道:“不知为什么,横公子越是一个坏家伙,小仙就越喜欢横公子。”
她臂膀之上,有一道飞鸟展翅的纹身。
这鸟横江只在三宝宙船里一些典籍里见过类似的,如今在仙道世间已经绝了踪迹,名作凤凰,乃远古神鸟。
不过,宫摇枝那纹身大鸟,也只是类似凤凰罢了。与凤凰相比,这大鸟看上去更加凶悍,尾巴则短了不少,脖子上则长着九个脑袋,实在有些诡异。
当横江盯着那九头鸟看的时候,纹身大鸟灵光闪闪,突然间活了过来,化作一只高达数丈的半透明大鸟虚影,悬浮在宫摇枝身后,九个脑袋高高的昂起,由上往下俯视横江与独孤信,十八只眼睛里,尽是蔑视之意。
见此大鸟,横江眼神一凝,将法力灌入大日火鸦丹珠当中,以仙门手段显化出了一只大日火鸦,朝宫摇枝身后大鸟扑了过去。
宫摇枝也不施展其他手段,只一边看着二鸟相斗,一边朝横江嘻嘻笑着,道:“横公子,你若只有这鸟儿,只怕斗不过小仙呢。不过,横公子若肯拿出别的鸟儿,也许咱们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小仙会败在横公子的大鸟之下……”
越说越离谱!
她语气轻挑,说话之时眼中尽是魅惑之意。
哪怕独孤信这种常年在仙门修行,少有几日逗留在红尘世俗里的仙门弟子,也听出来了,宫摇枝所说的鸟儿,指的就是男人身下之物。
激战至此,横江反倒是收起了青莲枪,只默默的看着两只鸟儿争斗。
显然,宫摇枝并未使出全力。
以她纯阳仙人的手段,若全力以赴,横江放出的那只大日火鸦,又怎会是九头鸟的对手?
二人修为,终究差距巨大。
横江看出来宫摇枝想要罢手言和,便不再施展其他手段。他和这宫摇枝,在今日之前,素不相识,今日在湖畔头一次相见,虽有一些言语之争,却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若算起恩怨,这宫摇枝反倒是将中土帝国里,这些日子以来,入侵的邪魔外道实力,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透露出的诸多信息,双方反倒是结下了一场善缘。
嗖!
大日火鸦化作一团烈焰,飞回横江衣袖。
宫摇枝见横江收手,也收拢了身上那九头鸟虚影。
“我本想将横公子和独孤公子抓了,留在身边,一方面能和二位培养感情,可以日久生情;另一方面,则能将二位护在身边,免得二位受邪魔外道侵袭,在这东海郡里,白白丧了性命。如今斗法一场,小仙才知道,横公子的手段非同小可,即便遇到纯阳仙人,虽未必胜得了仙人,可仙人也未必留得住你。二位若真不想和小仙相处,那么小仙就此别过,告辞了。”宫摇枝拱手抱拳,昂挺胸,可她衣服被毁了小半,此等坦胸露乳的景象,最能令人失魂落魄。
可惜,横江目光纯净,全无半分邪念。
独孤信则不仅没有半分心动,反倒皱起了眉头,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见二人如此态度,宫摇枝反倒笑了。
“二位真是真人君子!小仙越的欣赏二位了!只可惜,二位皆是世间英才,可小仙却只能和你们其中的一个做道侣,真是令人愁,不知该追求那一位更好!”她轻轻一摇身,破损的衣服已经变回了原样,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宫摇枝转身叹息,踏步入了雨中。
独孤信身上剑鸣渐渐消沉。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全力出手,却一直在凝神戒备。没有全力出手是因宫摇枝没有定下杀机向横江下杀手,凝神戒备是一只在防备着宫摇枝会伤到横江。
如今,宫摇枝一走,东湖的空中乌云渐渐散去,这一场突出起来的倾盆大雨,也渐渐散去了。只是初春时节,北风萧瑟,雨后更冷,被风一吹,寒气像刀子一样从游人的衣袖、领口之处灌进去,让人瑟瑟抖。
游湖的凡俗世人受不得这寒气,渐渐散去。
一些贩卖小吃、特产、以及风筝、风车一类小玩具小物件的摊位前,客人稀少,门可罗雀。
人一少,买东西就容易了。
独孤信没有买东西的兴致,只跟在横江身边,随意走着。
横江沿着湖岸走了十几里,停在了一座岸边的酒楼门外,站在一颗杨柳树下,佯装阅览湖面景致,实际上却在侧耳倾听酒楼里众人的谈话。
酒楼流言蜚语多,也最容易听来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读书人最喜欢风花雪月,和友人相约,呷酒狎妓,谈天说地,指点江山,纵论朝政……
横江要听的,正是这些。
他倒要看看,那些邪魔外道之辈,准备如何挑起战火,要如何荼毒中土万万民众。
酒楼里听来的流言蜚语,真真假假,寻常人难以分辨。可对于横江而言,如今听来这些讯息,已经足够,只等离了这东湖之后,直接去东海郡的郡城找城内高官,亦或是直接潜入军营,找军中将领。他已修至神魂境,身怀诸般仙门道术,自有多种办法,让对方开口说出实情。
“二位公子还没走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是那宫摇枝。
横江正听出了兴致,眼都不睁,全然不理宫摇枝,独孤信则皱了皱眉,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色。
“横公子,我本想就此离去,却又舍不得,于是就留了下来。我对自己说,若横公子也没有立即离去,若我还能在东湖里遇到横公子,就意味着你我有缘。途中遇到人卖草莓,就买了些来……公子,我喂你吃可好?”宫摇枝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一些新鲜的草莓,水嫩水嫩,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仙人莫不是想毒死我?”横江依旧没有睁眼,随口问道。
“人家哪里舍得!”宫摇枝笑颜如花。
“你说走不走,纠缠不放,是何道理?”独孤信却怒了,语气冷冽。以独孤信的性格,她本风雅绝伦,天然就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然气度,可如今和横江一同行,遇到一个对横江纠缠不休的女子,独孤信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莫非独孤公子见小仙一只惦念着横公子,却把独孤公子冷落了,于是独孤公子吃醋了么?”宫摇枝掩口而笑,朝独孤信抛了抛媚眼。
“横兄,你该看看她这一篮子草莓。”独孤信虽是在对横江说话,可眼睛却盯着那一篮草莓,且眼神越冷冽,身上剑鸣再起。
二人带着众妙之相眼罩,虽算不得火眼金睛,也没有纯阳仙人的破妄之眸,可眼里却非同小可。
横江睁开眼,转身一看,顿时眼神一凝。
那篮子里装着的,哪里是什么草莓,分明是一条条蠕动的毒虫!
独孤信并指如剑,指着篮中毒虫,道:“看来,先前横兄和她那一场斗法之后,她觉得你我好欺,就卷土重来。”
“独孤公子误会人家了……”宫摇枝争辩着,脸上竟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近日以来,我这剑中,渐渐有了变化,似有春秋流转,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以仙人试剑。此战,请横兄不要插手。”独孤信衣袖一甩,三尺剑锋,自剑指延伸而出,剑锋摇指宫摇枝。
第四百三十章:惊仙
横江拜师仙门正宗,却不歧视旁门左道。
当年在封魔岛里,他曾遇到一对旁门左道的母女,也曾和那青丘樱相处了一段时日,离别之时青丘樱依依不舍。自那时起,横江就明白,旁门左道并非个个都是居心叵测之人,这就好比那东观道场与蝠池道场虽号称仙门正宗,却多得是奸妄之辈。
横江虽不歧视旁门左道,却对今日遇到的这个宫摇枝,全无半分好感。
所以,当宫摇枝去而复返,再度出现的时候,横江连眼睛都不睁开,也不转身和宫摇枝见礼,他懒得再去理会此女。
独孤信却已受不了这个宫摇枝!
宣明剑印灼灼生辉,被独孤信捏在掌中。
三尺剑锋,似一道凝固的长虹,自独孤信指尖延伸而出。
剑锋左侧暗含一丝绿意,似是生机勃,剑锋右侧隐隐有些枯黄,似是万物凋零。
“疾!”
独孤信轻喝一声,剑鸣如龙吟响起。
宫摇枝见此剑势,神色微变,身形往后急飞退,语气却依旧轻挑,道:“人家好心好意,送来草莓给二位享用,可独孤公子你却对人家拔剑相向,半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一颗心都牵挂在你们身上,可如今却独孤公子完全伤透了呢!”
独孤信面沉如水。
她已然决定,要以仙人试剑,来验证这段时日以来,自身在剑仙修行一途的进展,自然不会因宫摇枝三言两语而改变决定。
若寻常男子,被宫摇枝如此楚楚动人说上几句,只怕百炼钢已化为绕指柔,再无半点辣手摧花的念头。
远处酒楼里,那些凡俗世人听宫摇枝这么一说,一个个大声替宫摇枝助威,斥责独孤信欺负女人。他们却忘了,寻常女子哪里能将刚刚那种婉转哀切的话音,清清楚楚的传至酒楼中,也忘记了,以前他们在见到能施展御剑术的仙门中人之时,只敢远远的偷看,哪里会像今日这样,对仙门中人高声斥责。
“既已伤透了心,不如一剑斩了!”独孤信通过众妙之相,将篮子里那些被宫摇枝幻化成草莓的毒虫,看得清清楚楚。女子天性就不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虫子,于是独孤信对宫摇枝理所当然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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