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都快忍不住:“是谁毁了姐姐的脸?”话音一落,她想到有胆量做这件事的就是太后娘娘了。她恨不得此刻就去永宁宫,对着肖碧晕大拜。
方淼晴面色平静:“不知道。婕妤娘娘,知道吗?“她说得温和平静,问得自然冷静。
方淼渺冷冷一哼:“我如何知道。姐姐在后宫得罪了哪些人?”
翠微也跟着附和道:“我家娘娘好心过来看你,你不行礼也就算了,还问这种话,方小姐,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家娘娘行礼,因为我家娘娘是你的妹妹,你就忘了主次吗?〃
方淼晴斜斜地朝门框一倚。她虽然右脸颊被毁掉,但是气度高贵,举止中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优雅之气,这个随意的动作被她一做,却偏有一种娉婷美好之姿。
〃娘娘,你是奴婢的妹妹,你想要姐姐跪下来给你行礼吗?〃她幽幽叹了口气:〃哎,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模样。连是怎么毁的被谁毁的都不知道。你说,这里的人多不多杂不杂?娘娘,你来到这儿,虽然是为了探望我,但是小心脏了名声。毕竟,皇上最是疼柔弱善良的娘娘。〃
方淼渺一呆,与庆嬷嬷相互看了一眼。她在楚昭然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恭亲有爱的,而方淼晴不过是在警告她掖庭局里有许多人的耳目,她这一作派落到有心人眼里,被传出去,恐是会害了自己失了圣心。
方淼渺有一些不甘心,但是,心情却太好了,她站起身来:〃姐姐,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妹妹先走了。“
〃哦,有一件事没有对你说。“她停住脚步,微笑的看着方淼晴:〃姐姐进宫后,祖父祖母大怒,将姐姐的婢女素锦和素红还有嬷嬷全部赶出去了。哎,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沦落到哪里。也不知道你们今生是否有可以见面的机会。〃
〃还有,爹爹说我娘亲为家中劳累太多了,任劳任怨,而你母亲却没有为家中做过何事,于是,将你母亲的坟墓从祖宅宗庙里移了出来。”她缓缓一笑:“方家里面没有你母亲的牌位,你母亲的尸骨现在不知散落在哪个角落。哎,或许,被野狗叼走了。”
方淼晴倚着门框,面上没有任何惊异。
方淼渺看着她的脸,继续说道:〃姐姐,莫要在得罪他人。要不然连命都没有。妹妹可不想少了姐姐。”她要她活着,看她以后如何的风光。
方淼晴她含着笑,优雅而随意地说道:“好。”目送着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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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有点大。此时正是晌午时候,方淼晴放下手中的衣服。擦擦额间的汗。
采依端着饭盒朝她走来:〃晴晴,你的饭。〃
方淼晴道了声谢谢,便接过吃的。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些菜渣和白米。
采依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去晚了,就只剩下这些。”
方淼晴对她道:“不碍事的。”低着头,就着白米饭吃起来。
采依坐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睛打量着方淼晴,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方淼晴瞄了她一眼:“采音呢?”
采依笑道:“今日下午司宝司要在我们这里选几个活计好点的宫女到司宝司去,她去忙了。”
〃你怎么不去?
〃方淼晴问道。
采依笑了笑,反倒问她:“晴晴,刚才你妹妹是不是过来找你?”婕妤娘娘亲自来这里看望受伤的姐姐,这件事已经在整个掖庭局传遍了:〃她不是要带你离开这里?〃
“不是。”方淼晴摇摇头。
“为什么?”采依不解,“你是她亲姐姐,你妹妹如今是宠妃,你有难,她不应该帮你吗。”她顿了顿,才小声问道:“有没有说要帮你请个御医看看你脸上的伤。”
方淼晴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淡淡一笑,“我是皇上下令送到掖庭局的。至皇上颜面何存。”况且,她也不会。
“这批秀女进宫,皇上第一个宣的就是你妹妹。”采依争辩,“我听那些嬷嬷说,皇上赏了婕妤娘娘好多东西,婕妤娘娘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方淼晴侧头看着她,突然问道:“采依,你和你采音是不是想离开这儿?”她认真的对采依道:“你是指望我离开的时候带上你和采音是吗?”
采依被看出的心思,脸一红,盯着地上的石头不说话。
方淼晴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这个模样,自己能不能离开都是问题。”
〃对不起。〃采依小声道:〃采音想在司宝司来挑人,进入司宝司。〃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是不是?〃方淼晴问道。
采依诧异道:“是。你怎么知道的……采音将全身的身家都给了秦公公,才换来这次面试的机会。可是司宝司那是什么地方,都少人挤破头也要进去,我和采音无钱无势的,谁能瞧得上我们。也就是采音才想着靠着高巧的绣计进去。那是司宝司,掌管和铸造珠宝的,绣计好有什么用。”
是个明白人。
方淼晴笑道:“于司宝掌管司宝司,听说她的姨母,是尚服局的于尚服,你可知于尚服如何坐到这个位置的?”
采依道:“于尚服是宫中老人,曾经主管采薇宫,听说她的针线活是一等一等的好,上一届尚服走了之后,她被推荐成了尚服局的尚服。”
尚服局尚服,正四品,下辖四司,是千人之上。于尚服在采薇宫当了二十几年的掌宫嬷嬷,突然成了尚服局的尚服。
方淼晴想起了五年前在御花园对自己破口大骂的老嬷嬷——宫中不缺乏女红内行,技艺精湛的人更是。她一个年老的嬷嬷一朝越鱼门,成为宫掖中有权有势的女官之一。
方淼晴扶着门槛站起身,走进屋里。到了自己的床边,从枕头里拿出一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还有一枚雕工精致的纯金臂饰递给采依:〃这两个原是我带上身上的,是大周朝大师陈福楼留下来的首饰。〃
采依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陈福楼是大周最为有名的首饰铸造大师,专门为皇家服务。后来,大周国灭,他铸造的首饰所剩寥寥无几,一些铸造工巧也随着遗失。
〃于司宝来招人,你们将这些东西给她,告诉她这些是你家祖传的首饰,你还要说你曾经在家中见过陈福楼的首饰画本。〃
采依咽了口唾沫:〃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我刚才还想利用你。〃
方淼晴眸色动了动:“就当作这些日子你照顾我的报酬。”
这报酬未免也太大了吧。采依偷眼打量她,却不敢接。
方淼晴又道:“你瞧我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这些首饰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帮了你们,只希望你们能记得我的恩情,常过来照拂我,让我在这掖庭宫里有点依托。”
掖庭宫的每日就是干不完的活计,听不完的责骂,采依永远忘不了在料峭的寒冷中浆洗,双手浸到冷水中,是难以想象的刺骨之寒;院子里臭气熏天的粪桶,不停的清洗也洗不完;还有每日给管事公公宫女打水、洗脚,再将洗脚水倒掉……
她早就受过了这种日子,也知道这到底有多难熬。采依没有再犹豫,接过这两件东西:“谢谢,若是我们离开这儿,我发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帮的绝对不会推辞。”
方淼晴那张苍白又带着点恐怖的面容上,眼瞳漆黑,眼底一丝隐芒明灭不定。
誓言这种东西听过了也就过了。她不相信誓言。她更相信,人心。
在这座后宫里面,人人都有所求。
然而,她却轻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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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淼晴坐在门口,继续绣着手上的活计。
掖庭局外,马车轱辘碾压着宽大的石板路面,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下午显得很是刺耳。
于司宝来了。
秦公公亲自端了好茶递给于宜宣司宝。她接过放在桌上,却没有喝。微微皱眉,看着这群低头恭敬的少女。
掖庭局都是一些犯错事的宫女或者罪官之女待的地方。她原是打算从外面再选一群家世清白的女子进宫培养,亦或者到别处宫殿选看看。
可是,皇上崇尚勤俭节约,而其他宫殿的宫人也多不足
,所以,没办法,这种好事才落到掖庭局的头上。
她示意典宝开口。
典宝晓苏开口道:〃“司宝司隶属尚服局。这次选人入司宝司,精挑细选中擢拔,要求技艺高超,对珠宝首饰有鉴赏能力之人。”
几个宫女将一件华美的衣服挂起来。在一张桌上摆着十多件首饰,上到簪子头饰,下到手饰脚饰,分别标着号码。
〃现在你们一个个经过这儿,将你们认为可以与这件衣服相匹配的首饰选出来,写在纸上交上来。〃
这些珠宝色彩瑰丽,与衣服的颜色都相匹配,图案也径相同。
于宜宣漫不经心的一张张翻过去,待看到采依的答案,一愣。
偏房内,于宜宣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问道:〃这些可是你画的首饰。〃
采依答道:〃不是。只是奴婢见到那衣服,想到奴婢祖传的首饰可能更与它相配,所以大胆将祖传的首饰画在上面。〃
于宜宣翘起嫣红的指甲:〃祖传的首饰?你祖传的首饰可是陈福楼大师的大作。〃她嘲讽道:”就凭你?是不是在哪一本书里偷学的。〃
见她不信,采依忙说道:〃真的是奴婢家祖传的,奴婢一直都带在身上。〃于是,将那簪子和手饰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挑出来,递给于宜宣。
于宜宣瞧了半天,满眼惊喜:〃你家里怎么会有如此宝贝的东西?〃
采依道:“奴婢的父亲曾是吏部郎中,三年前因为科举舞弊案,被判流放,奴婢才进宫的。”
原来是这样,也曾是官家女子。这一切都解释通。
于宜宣现如今掌管着司宝司,然而司宝司自从她上位之后就鲜有绝世的珠宝问世。司衣局和司饰司的人嘲笑她凭着姨母的关系上位。不仅如此,去年太后大寿,她给太后铸造了一根凤簪,却还没有万和公主从南方送来做寿礼的珠宝大气。太后大怒,当场就打了几名典宝,还责骂了自己。
其中有一名典宝回去后担心受怕,不到几月就去世。后来更有人到偷偷寻了关系调离司宝司到别宫去。是以,司宝司一直缺人。
采依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在家中还曾见过陈福楼大师留下来的鉴宝录。只是后来被烧了。但那些样式奴婢记得不少。”
于宜宣大喜。
方淼晴坐在门口,继续绣着手上的活计。
院里不知何时架起了衣架,挂满了浣洗后的衣裳,空气中到处都是皂荚味。
人站在里头,从外面瞧不出端倪。方淼晴揉揉眼睛向地上看去,看到一双黑色绣着竹纹的靴筒。
第七十三章 再也翻不了身
方淼晴坐在门口,继续绣着手上的活计。
院里不知何时架起了衣架,挂满了浣洗后的衣裳,空气中到处都是皂荚味。
人站在外头,从里面瞧不出端倪。方淼晴揉揉眼睛向地上看去,看到一双黑色绣着竹纹的靴筒。
她愣了愣,起身掸掸裙摆上残存的线条,抱起篮子,篮子衣服分量实在不轻,在加上身上还受着伤。篮子没有拿稳竟摔了下去。
身前蓦然出现的一双手更快地将篮子提了起来。
“你没事吧。”低喑磁性的嗓音来自近身两尺处,是阳刚的男声。这在宫庭里极少听见。方淼晴抬首,身着棕色锦衣的禁卫军首领秦昊站在她的面前副。
“大人。”方淼晴行了礼,礼数周全。
秦昊见她垂眼低头,脸颊处一圈青紫的伤,里面红赤赤滚着几道血丝,当下一愣:“你……你脸上的伤……”
方淼晴平静道:“回大人,太后娘娘砸的。”她顿了顿:“大人可是要来抓奴婢的?”
“我……”秦昊一愣,半晌才说道:“太后她……”他面露不忍:“我会想办法医治好你的脸的。”
方淼晴警惕道:“大人,奴婢与你无亲无故的,您为什么要医治好奴婢?”
秦昊道:“我不必怕我,我和你的表哥叶晴天师承同门,他是我的师兄。我还与你表姐叶晴晴相识。”
“我们以前常在一起玩耍。”秦昊站着,斑驳的疏影洒在他的衣襟上、衣袂间、额冠上……:“师兄对人最好的,脾气却很执拗,有一次,司马韵在你表姐的饭菜里下了泻药,你表姐肚子痛到虚脱。师哥拿了剑追了司马韵几条街,将司马韵的衣服扒得只剩里裤,挂在京都的小倌楼上。他执着剑立在那里,不让人救下司马韵。”
“叶国公大人听了此事,亲自赶到小倌楼,将司马韵救下。还罚师兄跪在烈日底下三天。”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后来我就离了京都,去朝阳山拜师求艺。等我出师的时候,师兄和叶国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方淼晴眼睫一颤,心底蓦然呼啸起难以抑制的悲伤。
“所以……你可能没有见过我。”秦昊轻暖地注视着她:“你长得和你表姐真像。”
方淼晴面色如常,别过眼,不动声色地道:“大人,来这儿是为了和奴婢诉过去的事吗?”
“那日我不知道是你,也不知道你是叶国公的外孙女。”秦昊微敛眸色。
“若是大人知道是奴婢,就会允许奴婢擅闯太极殿吗?”
“不会。”秦昊道:“但是我会帮你禀告皇上。”
微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皂荚味,方淼晴有一瞬的静默,她神色如常道:“大人,掖庭局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大人若是没事,还是请回去。要不然,奴婢人微言轻,被人看到与外男站在一起,弄不好会为此遭殃。”
敛身间,已有告退之意。
秦昊望着她,片刻,将手上的药膏递过去,“听说你在采薇宫受了刑,这药对镇痛止血很有效果,你拿去用。”
方淼晴侧身,却没有接过那药膏:“谢谢大人。但是奴婢已经不需要了。”
她抱起地上的衣服,再次俯身告退。
她这幅样子不咸不淡的。不过秦昊却不在乎:“以后若是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方淼晴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她静默的坐在床上,直到采衣和彩音兴高采烈的走进屋子。
“谁在门口放了一瓶药?”采音叫道。
采音将药拿进屋子,见方淼晴坐在床上发呆。
桌子上铺满了衣服。
采音皱着眉头:“这些衣服你缝完了吗?王嬷嬷待会儿就要来收,你没有缝完,会被她骂的。”
采衣拿过药膏递给方淼晴:“晴晴,这个放在我门口,我想是你的东西。”一边整理桌上的衣服:“你缝了一天也累了,我们帮你缝。”
采音挑起眉:“采衣,你怎么一直想讨好她,我们都进了司宝司,于司宝是让我们来收拾东西的,不是让你回来干活的。”
采衣拿起针线:“采音,你说听我的,司宝司晚点去没关系,先帮忙。”见采音依旧站在那里不懂,她提高声音唤道:“采音!”
这次她能进司宝司都是采衣的功劳,采音不懂其中缘由,只能听了采音的话,乖乖坐在桌前缝补,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方淼晴。
方淼晴抬起自己的手指,才一天,她的指头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针扎的小洞。她本就不善女红,针黹女红是极费神的技艺,上一辈子体弱没有学,这一辈子也就缝了一个护膝,还被司马韵嫌弃得直接扔掉。
“你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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