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繁木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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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繁木暖-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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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死人都不得清静,就赔一百两银子?还不赶紧躲着偷笑去?”

第七十九章 家破

    刚刚死人的家里,夜不闭户,四敞大开,灯火通明,儿子侄子和亲友们要昼夜守灵棚,直至入土安葬。

    即便是生前有莫大的仇恨,人死万事皆休,仇家也不能找上门骚扰亡灵,这是祁王朝的规矩。所以,陈水兴半夜三更闯入灵棚打砸,人家儿子侄子的,直接把你当贼人打死了都没地儿喊冤,只索赔一百两银子,真得算便宜。

    陈家大伯只觉得喉头腥甜眼冒金星,手指头哆嗦着指向陈水兴:“兴儿你——不是莽撞的人,到底为何——?”

    这会子不说真话是熬不过去了,看陈王氏那双怒火燃烧的眼睛,也不可能迷迷糊糊就乖乖往外送银子首饰,陈水兴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哽咽。

    “爹,娘,儿子——昨夜里——拌嘴——跑出去,老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得,又是一个惊悚“鬼故事”。

    “一回头,儿子就看见,一团绿莹莹的火,紧跟在后面……”。陈水兴的话没说完,陈阿莲的喉咙里就发出一声尖叫“啊——”,躲到了母亲的身后,浑身僵直,只剩下一双惊恐的眼珠子在乱动。

    “儿子也吓坏了,外面黑漆漆没有一个人,儿子撒腿就跑,可是,那团火,就紧跟着儿子,我慢它也慢,我快它也快,儿子半路上摔倒了,一回头,那火——也停在半空里……”。

    陈水兴交代到此处,整个人失去了气力,跟院门外的弟弟一个姿势,慢慢儿往地上萎顿。

    衙差看不上这样的男人,撇着嘴巴补充内容:“这小子上堂就是这么交代的,说是被‘鬼火追人’吓坏了,爬起来再跑,见到前面有光亮有人影就闯进了人家许员外的灵棚,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于是,就被打成了这个鬼模样,还得额外再赔付一百两银子。

    屋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空气里,似乎吹拂起一股阴风,让人浑身的毛孔炸开……

    昨夜里,“鬼叫门”“鬼火追人”……

    陈王氏霍然记起,隐隐约约听人说过,自己目前居住的宅院屋内布局,还全是起初陈家二叔在世的模样,就连身下所睡的这张床,也因为样式考究做工精良而原样保存……

    “啊——”,又一声极度粗噶极度惊悚的尖叫,陈王氏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又是惊恐又是受伤,再加上仅剩下的保持健康的婆婆小姑,根本没想起来给病人们吃点饭喝点水,不昏迷怎么可能?

    最难堪的是跟老公公小叔子大半夜的也同处一室,陈王氏连小解的要求都不敢提,这是要活活的逼死人啊!

    陈王氏昏迷之前,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日子没法儿过下去了!和离!跟陈家和离!回娘家吃糠咽菜遭白眼儿也比丢了命好啊!

    还得说陈王氏是个有福的,这不?得了好心的邻居的报信儿,娘家人风三火四的赶过来了,人家家大业大儿子也多,王氏娘亲自率领着儿子媳妇们,穿过重重围堵冲进屋门,一路之上把所有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真实的不一定真实的内容都了解了。

    再看到闺女奄奄一息昏迷在床,陈家大伯就躺在闺女卧室的桌案上挺尸,陈婆子跟小姑子只顾拉扯陈水兴,王氏娘立刻恼羞成怒,大手一挥:“请郎中来!今儿个我们就把香儿抬回娘家!”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母亲的这声厉吼,陈王氏悠悠醒转,见到亲人来到,眼泪“哗哗”的淌啊!

    “娘——啊——”!

    满肚子的委屈与恐惧,都化成愤恨,那嗓子也顾不得了,嘶嘶哑哑的求肯道:“女儿——要和离!带嫁妆——走!走!走!”

    重要的事情要重复三遍。

    三个“走”字,字字带泪,把当娘的一颗心都给气炸了。

    这得是给了自家闺女多大的委屈?

    王家大嫂是个理智的,上前给小姑子捋捋头发慰劝:“妹子你先等等,你哥去请郎中了,等把了脉你安定了再走也不迟……”。

    不行啊!继续躺在这个鬼躺过的床上,住在鬼敲门的院子里,这条命真的保不住了!

    陈王氏发了疯一般推开大嫂,对着母亲挺起上半身,绝望的嘶吼:“娘——带香儿走——香儿一刻也不能呆在这里了,香儿宁可死……”!

    虽然平日里也没怎么花心思去哄劝这个儿媳妇,但是也没怎么苛待啊,怎么就直接闹腾成“和离”要走的地步了呢?

    而且陈水兴的官司还没了结,门口那个袖着手看热闹的衙差还没离开呢,那一百两银子的下落往哪里找?

    陈家大伯娘整张脸都挂不住了,双手一拍巴掌,横眉瞪目叫道:“儿媳妇啊,你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咱老陈家自娶你进门,最好的大院子给你住,吃喝穿戴你们小两口自由,娘也没叫你回家立过规矩,你算算,哪点儿对不住你?还要死要活的跟兴儿合离?我告诉你,这个家门你敢迈出去,就甭想再回来!”

    本来就一团急火攻心的王氏娘,闻听此言,怎能示弱?

    你拍巴掌是吧?我拍大腿!

    “陈婆子你黑了心啊?要不是你事先说好了要给个大院子,我们王家怎么可能陪送那么多家具?吃喝穿戴都随他们小两口自由?呸!你那是直接把小两口给分出来单过了,你们水兴干啥活儿都是三天的热度,这吃喝嚼用还不都是指着我们香儿的嫁妆?老娘我省吃俭用就怕闺女受委屈,陪嫁压箱子底的银子就有六十六两,你们给了我闺女什么?”

    提到了银子,被衙差隔着门框推搡了一把的陈水兴,没过脑子就张了口:“香儿——赶紧的,衙差大哥还等着拿银子呢,过后咱再争究这些……”。

    “啊?”

    这下子,王家所有的娘家人都出离愤怒了,早在门外就听说了,许员外家要求赔偿一百两银子,难道陈家人真就无耻到这种地步,要王香儿出这笔银子?

    满打满算,王家给的陪嫁首饰加上压箱底的银子,能足够一百两就不错了,何况还花用了两年?

    这是老陈家作恶,逼着老王家买单啊!

第八十章 退八字

    怪不得王香儿伤成这样还哭着要和离,目前街头巷尾谁不在议论陈家这些腌臜事?当初许诺好的大宅院,竟然是背信弃义抢的孤女的陪嫁,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和离不和离的先另说,陪嫁的首饰跟银子是万万不能继续往窟窿里填了,王香儿的二哥扯了母亲的衣袖,低低说一句:“娘,咱先带妹妹回家吧?收拾些有用的……”。

    被气得浑身打哆嗦,挽着袖子准备再战八百回合的王氏娘,最听二儿子的话了,闻言点头,一摆手,几个儿子儿媳妇“呼啦啦”齐动手,先把陈水兴陈阿莲带陈家婆母推搡出屋,回头又瞧见躺桌案上挺尸的陈家大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架出去!

    王氏娘掐腰堵住门口扬声喝骂:“几辈子没听说过你们老陈家的腌臜事!当老公公的,跟着媳妇闺女一块儿涎皮赖脸的躺儿媳妇屋里,说什么是怕鬼敲门?啊呸!自家坐下了亏心事,怕也没有用,还是想想以后怎么舔着脸活着吧?做事不讲良心,鬼夜夜都来找你们索命讨债!”

    陈家大伯娘母女围着被丢到地上的陈家大伯鬼哭狼嚎,她们本来也是横的,可是横的都怕不要命的,王家这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家,个个动起嘴来下起手来不带打哽儿的,陈阿莲脸上脖子上早就挂了彩,衣服遮着的胳膊腿脚也酸疼的厉害……

    擅长窝里横的陈家母女心里难过啊,扯拉着继续挺尸装死的陈家大伯哭嚎,老大陈水兴被衙差拦着哪儿都去不得,派出去请郎中的小儿子陈水旺又迟迟未归。

    看热闹看的兴奋的衙差,亲眼目睹着一众王家人收拾了大包小裹,抬着陈王氏离开,终于开始明白,自己这趟差事不好办了。

    可是冤头正主陈水兴是万万不能放的,你一个大老爷儿们,哭爹叫娘要去拽棉被下包裹的小媳妇儿,不行!

    反正你媳妇走了,你爹娘还在呢,一百两银子爱谁出谁出……

    王氏娘那张嘴口粲莲花,一边率领着队伍往外撤退,一边沿途跟观众解释:“我们老王家都是实诚人,既然知道了这处宅院来历不光彩,我闺女拼着和离也要离开,再不能住下去了,回头那些厚重的家具也都搬走,我们王家人讲良心,院子该是谁的就还给谁,都说鬼魂也是明理的,有仇怨专找黑心的人,我们王家的孩子,不掺和这滩浑水……”。

    没走出胡同口,好不容易恢复点正常的小书生陈水旺,终于连滚带爬的请回了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又被截了胡儿。

    “难为你这孩子还有良心,知道帮你嫂子请个郎中,家去吧,郎中我们带走……”。

    王家二哥哥笑得人模狗样,直接架着郎中坐在牛车车辕一侧。

    “可是——我爹的腿——”,小书生傻眼了,嘴里喊了一句。

    “正好,我大哥请郎中没回呢,你等着他,顺便告诉一声,让他也别耽误了,直接回家。”

    陈水旺瘪着嘴巴,傻呆呆凝望牛车的背影……

    依然鼎沸的人群中,退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大踏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砸下另一块大石头了。

    看到袖着手傻呆呆的小儿子自己个儿回来了,陈家大伯终于崩溃了,装死的滋味好受吗?被那么一群如狼似虎的老娘儿们围着骂,他能辩驳什么?寄希望于大儿子争气,好歹糊弄着王香儿把一百两银子凑足了,再关起门来解决家务事,可是偏偏王家人死活不上当,竟然带着银子首饰衣服回娘家了!

    去请郎中的小儿子更没出息,吓丢了魂儿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自己转了,嘴巴也被上了锁,问啥都答不出来。

    两个衙差看烦了热闹,开始吆喝着陈水兴另找门路付银子,还能找什么门路?回老宅儿啃老呗!

    老?就在地上躺着一个坐着一个呢。

    年长的衙差阴测测的指挥:“要是拿不出银子来,干脆,押回县衙水牢里算了,最近水牢里犯人少,住上几年都没问题,反正许员外家也瞧不上这点儿钱财,能惩治了骚扰灵堂的恶人才最舒坦。”

    额滴亲娘哦,那怎么可以?

    陈水兴只觉得整个世界黑暗了,媳妇回娘家,银子首饰都跟着飞了,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跟县衙的水牢又有了常住的苗头?

    “爹,娘,你们别搜着藏着了,儿子都要没命了!”

    到底是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当爹娘的也舍不得真送他蹲大牢。

    可是,一百两银子终究还是太多了,一旦拿出来,下面的陈阿莲出嫁,陈水旺赶考还有娶亲,再花用什么呢?

    陈家大伯娘“噗通”跪倒在地,求肯道:“衙差大爷,我们家日子艰难,能不能说说情,免了这老些的银子,我们一家子情愿到许员外家代守灵棚,我这混账儿子,去给许老爷披麻戴孝也行啊!”

    嗬嗬,还蹬鼻子上脸了?年长的衙差冷笑:“谁不知道许老爷儿孙满堂,你当这孝是随便给的?少废话,回家取银子,这清水县城哪个不知,你们家占了弟弟的家产,还卖掉弟弟的女儿,能少了钱?”

    “嗝——嗝——”,不知怎的,陈家大伯娘犯起打嗝儿的毛病了,嘴里忙不过来,再也没办法分辨解释。

    事实上也确实没啥要解释的,尤其是从门外边又钻进一个花红柳绿的熟悉身影,一脸的焦急奔着自己而来。

    陈家大伯娘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她的神智还很清醒,身边搀扶着她的闺女忒孝顺,看到来人,十根手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胳膊内侧的软肉里……

    “哎呦呦,叫我这一通忙乎!陈家嫂子,我昨日里回话可算是磨破了嘴皮子,可你们家闹鬼的事儿忒大,男方那边可万万不敢娶进家门的,这不?男方说了,当初下的聘礼啥的全不要了,就当帮了你家大儿子填窟窿,不过,今儿个必须取回去男方的生辰八字,这门亲彻底断个干净。”

第八十一章 原来如此

    感谢离的平安符!很开心有朋友来打个招呼,这几天安静的,以为只有寂寞在呢。

    这个时代迷信生辰八字的威力,非亲信之人是不能知晓的。男女双方谈妥了,订亲前要先互换生辰八字红帖,用于请人测测这桩婚事的吉凶,也做个信物,都是被妥善保管的,所以,男方宁可不要回聘礼,个人的生辰八字却一定得索回。

    这才叫墙倒众人推啊,怕什么就来什么。

    年长的衙差倒是很满意的神情,推搡一把陈水兴,指挥道:“早听说你们家收的聘礼不老少,再加上从亲弟弟那里抢占的财产,凑一百两银子还不容易?根本就伤不着你老陈家的筋,动不了骨!”

    怎么动不了骨?陈家大伯一条腿还动不了呢!

    院门口传来陈王氏的大哥一声冷笑:“既是新定的亲家都不认了,我们这种老的更别凑热闹了,钱郎中,我们行行好,帮我这老亲家看看伤势,也好让这一家之主早早安排后续事宜。”

    然后,王氏大哥拂袖而走。

    钱郎中到位,就在院子里给陈家大伯诊治,他本来是准备被请来治疗王氏的烧伤的,并不擅长骨科,所以,摸上陈家大伯的小腿大腿,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肿胀的跟杠子似的,不内行的人啥都摸不出来。

    “大概是大胯下面的骨头错了位,鄙人技浅,另请高明吧!”

    钱郎中摇摇头,嘴里又嘟念一句:“既然说过当行好了,诊金就算了吧!”

    算你能看的清形势,就目前这阵仗,根本没人想起来要付给他诊金。

    被退婚一事打击的懵头转向的陈家母女,傻呆呆跪在亲爹大胯前的陈水旺,脑袋被打成猪头走路一瘸一拐的陈水兴……

    媒婆子跟衙差是一条心思,别在这所闹鬼的宅子里停留了,赶紧的,回你家老宅儿取银子取红帖,把事情整利索了回去复命。

    “走走,都搭把手,把老爷子抬回家。”

    衙差操扯着围观的邻居,拆了一扇灶房的门板,合力抬离了“鬼宅”。

    陈水兴虽然被揍的没了人样,还能想起来回头锁上院门,得到观众们的齐声嘲笑。

    “就这宅子,有啥财物早叫你媳妇带走了吧?笨重家具人王家回头就来拉,还锁啥子的门?”

    “水兴啊,都到了这种地步,莫非你们家还敢继续强占了阿杏的陪嫁宅子?你不怕鬼敲门鬼火追人了?”

    那个红褐色的“还”字,还在黑色木门上若隐若现呢!

    陈水兴脚步趔趄,两只手分别拿着铜锁头两端,哆哆嗦嗦对不进去。

    一道大喝声帮助了他。

    “不用锁了!这门得封!”

    封门?铜锁“当啷——”落地,陈水兴的一颗心,也再没有一点点儿热乎气儿。

    大喝声来自另两位衙差,一边跟前面两个同事解释着由来,一边利利索索手执封条,“唰唰”,在黑漆院门上斜粘出一个“x”字。

    却原来,衙门里有人送上状纸,状告陈家大伯霸占侄女陪嫁并卖人为妾……

    事情一波三折,到此时,才算是真正露出本来面目。

    县衙后院一栋小书房外,弯着腰垂着头耳朵贴在木窗前的马师爷,咧开嘴角笑微微的,书房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明显也是开心的。

    “想不到那女子琢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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