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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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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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想着,他若有似无的压低了眉宇,眼神裹挟出一瞬凌厉来。手从腰间轻轻划过,勾出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来——

    只要扎她一针,便能他解心头疑窦!

    见他古怪的盯着自己,也不吭声,卫夕蹙起眉头,警觉的试探道:“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猛然迸出压抑的情愫来。她沉默的时候英气毕露,眉梢微微上吊,镇定中又透着丝逞强的意味。

    杨柳盯着她,冷不防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迦元冻得全身哆嗦却还是不肯示弱,拉着他的袖阑命令他,让他回去搬救兵。

    痛苦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减弱,倒像是一坛老酒,愈发浓郁,此时此刻排山倒海的袭来,让杨柳的心生生作痛。

    若在给他一次机会,他断然不会依了迦元。对他来说又是一次无原则的宠溺,然而却造成了两人的永别。

    静谧在四周弥散,卫夕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咬住了唇瓣。这男妓越看越古怪,莫不是……别人派来的卧底?!

    殊不知她这个咬唇的动作让杨柳混沌的眼神再度纯澈起来,既熟悉,又陌生。每次他训斥迦元的时候,她便会摆出这幅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却有些不同,她的眼神不是轻柔无害的,而是流泻出了不会出现在迦元身上的肃杀之气。

    原本以为这姑娘只是那小王爷身边的一名女婢,如此看来,倒像是个女侍卫。杨柳半阖起眼眸,银针在他指尖痛苦的捻了几下,最终毫无声响地匿进了他的袖阑。

    “对不住,方才走神了。”他柳抿唇笑笑,看她的眼神愈发的耐人寻味,“那就借姑娘吉言了,但愿……我还能遇见她。”

    #

    *一刻,逍王和几个随从的酒意也醒了不少。卫夕得到口信,提早唤了车夫过来,素净的马车不显山不露水的等在桐花阁外头。

    没多时,几人便一摇三晃的出来了。逍王走在最前头,一柄折扇在他手头来回掂来掂去,瞧见敛眉低首杵在马车边的卫夕,唇畔扬起一抹讥笑,“怎么样,这杨柳公子的滋味要比你们指挥使强多了吧?”

    “……大公子此言差矣,外头再是千娇百媚,终究也不是自家的。这夜深露重,还请大公子早些回府吧。”卫夕面不改色的装傻充愣,心里却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这逍王还真是人帅脑残的典型!

    “呵,得了便宜卖乖。”逍王许是心情不错,眯着笑眼嗔她一句,打了个哈欠便乖乖上了马车。

    后室的锦帘拉下后,卫夕登时拉长脸,对着马车竖了下中指——

    槽!

    谁也比不上她家指挥使你造吗!

    一行人簇拥着马车朝东边走了,直到卫夕的身影消失在凌江河畔,站在桐花阁三楼眺望的杨柳才收回了眼神。他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这会子又开始后悔起来,不该把那个女人放走。

    “诶,这不是……杨柳公子嘛!”

    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杨柳蓦然踅过身,一个外罩狐裘大氅的中年男人踉跄地朝他走了过来,嘴里还说着淫声浪语:“这小脸,妈的,比女人还嫩……干起来也一定爽……”

    靠近杨柳时,男人的眼神都变得色眯眯,抬手就往他脸上摸去,“多少银子?陪老子一夜,多少银子都——啊!疼疼疼!!”

    凝着对方痛苦而狰狞的面色,杨柳笑的花枝招展,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将男人的手骨捏地咯咯作响,“一万两黄金,你出的起吗?”

    “疼疼疼!你这狗杂种,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手!”男人撕扯着嗓子叫嚣,手都被挪的变了形,哪还会顾及到寻欢作乐?

    杨柳充耳不闻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直挺的鼻尖停在距男人三指的距离,眼角含笑的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气,曼声道:“既然出不起,那就别在小爷面前充大的,你不配。”

    话音一落,他眼底浮满寒霜,五指随之狠劲一叩。

    喀嚓——

    “哎呦!我的奶奶呦——!”

    男人捂着断裂的手哀嚎一声,眼一黑便昏死过去了。

    杨柳轻蔑的剜了一眼地上那肥嘟嘟的男人,高扬起下巴冷哼一声,踏过男人的身体走向楼梯。回到别院后,他轻车熟路的从箱底翻出夜行衣,戴上面罩,吹灭绢灯,身法利落的闪出了门。

    清朗的圆月挂在穹窿之上,周围星罗密布,霎是好看。他淡淡瞟了眼天空,足尖一点,身轻似燕的跃出了桐花阁——

    今晚竟然见到了和迦元容貌相似的女子,这件事还是尽早禀告王爷的好。

    #

    逍王作腾了一天,早就疲乏了,进了王府便一股脑扎进了寝房。卫夕只是守护王爷的安全,没有伺候他洗漱的职责,道了声安,便跟着一名婢女来到了她的厢房。

    这里是王府,她又是皇上派来的锦衣卫,待遇自然不差。厢房也是个雅舍,五脏俱全,西边还有一张檀木书桌。

    忙活一天,她早就累的眼皮打架了。这头刚扯开锦袍的襟口,门却被人叩响了。以为是王府里的婢女,她便懒洋洋的打开了门栓,电光火石的功夫,一个黑影便从外头旋风似的刮进来,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身子。

    “唔——!”

    卫夕惊愕的瞪大眼,那只冰凉的手将她的嘴捂地死死的,叫喊也只能化作了闷闷的唔唔声。正当她想要猛踩对方的脚脱身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入了她的耳畔——

    “花酒喝的倒是真享受,都喝到男妓房里去了。”见她停止了挣扎,牧容的手从她唇畔下移,钳住了那尖削的下巴,轻轻地将她的头抬起来,“卫夕,你置本官于何地?” 

第七十二章

    牧容眼里的星辉冷冷的,很凌厉,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心底。

    “……大人。”卫夕木讷的哆嗦了下嘴唇,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下颌处的微凉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她的指挥使大人真的来找她了!

    沉浸的血液再次恢复了活力,对于牧容的质问她充耳未闻,灵巧的一踅身,给他来了一个紧实而有力的熊抱,“大人,我想死你了!”

    她的身膀骨很娇小,小脸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都显得软绵绵的。这亲厚的举动让牧容愣了半晌,她像只小猫似的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一下子就把他的心房化成了一滩水。

    怒气和醋意登时消弭了不少,牧容的眼底逐渐浮出一抹轻柔的光。

    若说这男人最怕什么?不是无情无眼的刀剑,亦不是步步惊心的日子,怕的就是这女人的温柔乡。一旦沉浸下去,可以把戾气带走,也可以把胆魄消磨,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一汪潺潺的温泉水。

    卫夕并没有留意他的失神,挽在他腰间的手不太老实,上下乱摸着。

    这个习惯他早就熟悉了,如今分别半天,他却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受。牧容无可奈何的勾了下唇角,抬起手很配合地揽住了她的肩头,叹气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恼了,还不快给本官老实交代?”

    “嘁,有什么好交代的?”卫夕也不抬头,沉浸在他的气息中耍起了赖皮,嘟嘴道:“都是逍王的事,跟我无关。那杨柳公子也是收银子陪酒,人也不是我叫的,我们俩不过是喝喝茶,又没干别的。还有还有,要不是外头人多,我才不会跟他共处一室呢。”

    她说的是事实,牧容一下子有些哑然,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也不行。”

    言罢,他不满的瞥她一眼,心里还是有些忿忿。若那杨柳公子真要对她干些苟且之事,他铁定要端了这铜花阁,绝不姑息!

    嘿!牧容这厮还真是大醋缸,卫夕暗搓搓地嘀咕,心里却幸福感爆棚。她抬起头来,并不气恼,一双笑眼倒是弯成了月牙。

    两人对视沉默了须臾,她踮起脚在他唇畔留下一个浅浅的吻,语气里带着丝讨好的意味:“好好好,我错了,大人您就别生气了。公差和私情我可是分的很清楚,有你陪着我,再英俊的男人在我眼里也只是根草,我才不会办捡了芝麻丢西瓜的事呢。”言罢,凝着对方那张面若冠玉的容颜,她调皮的吐吐舌头,“真真的,我没那么傻。”

    “也是,你这脑瓜聪明着呢,算你有眼力。”

    一场严肃的兴师问罪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两人亲密的相拥,柔艳的烛光将身影拉的老长,投射在白墙上,静谧而安好。

    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两人如胶似漆的赖了一会,卫夕拉着牧容的手将他牵到圆桌前,又按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自个儿给他倒了一杯清冽的茶汤,关切道:“手怎么那么冷?赶紧喝点热茶暖暖。”

    还能不冷吗?他可是在桐花阁外头守了整整一个晚上!不过如此丢脸面的事他断然不会告诉她,牧容颇为幽怨的看她一眼,接过茶盏呷了几口。

    润了润喉咙后,他仰眸看她,淡声问道:“为什么要答应逍王的无理要求?”

    “还能为什么,人家可是王爷呀。”卫夕站在他跟前,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嘚吧嘚吧地说起来:“咱们是做臣子的,不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产生了冲突。万一逍王告到皇上那,咱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这可是赤…裸裸的以下犯上,说不准还会被治罪呢。”

    她被牧容一句“赐死”吓唬了这么长时间,真心不想给自己这条小命制造什么不必要的祸患。

    本以为牧容会亏她识大体,谁知他却放下茶盏,不以为然的冷哼道:“怕什么?不过是两个失势的王爷,还能作出什么花来。本官打定主意不让你去,他也不能奈我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横竖看起来都有些愤青的意味。卫夕没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的脸有些白,许是吹了太久的冷风。她有些心疼,也不打算和他争辩,服软劝慰道:“不过是当他一段时间跟班,又不是出去杀人,我可以应付的,咱不生气了好吧?”

    若有再多的怨言,面对女人的宠哄,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出话来。牧容不再吭声,只是直直的盯着她。

    那眼神看起来意味不明,让她一头雾水。卫夕蹙了下眉头,担忧道:“怎么了?”

    “没什么,”牧容顿了顿,神色看起来有些懊丧,唇角一垂徐徐道:“只是感觉你……还是认为本官没能力去保护你。”

    他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仰头看她的模样像个不受大人器重的孩子。卫夕只觉得心尖变地软塌塌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哧哧笑道:“傻样,怎么会呢?我知道你能保护我,但我也要保护你呀,我的指挥使大人。”

    她的掌心暖暖的,伏在额头上很舒服。牧容抿了下唇,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继而道:“何出此言?”

    他一个大男人,哪会轮得到一个小女子来保护?

    “如果前方是火坑,我能看着你往里面跳吗?”卫夕半蹲下来,双手伏在他的膝上,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相爱不是自私的,既然决定在一起了,我也不能只顾着享受你的爱。我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没能力为你的前程锦绣添花。不托你后腿,不给你脸上抹黑,好好照顾你,这就是我现在能给你的爱。或许有些渺小卑微,但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你能懂我吗?”

    她歪了下脑袋,依旧是浅笑盈盈,可那双翦水秋瞳里却蕴着丝没奈何的意味。如果她能穿越到一个世家大族的身上,或许就不用这么身不由己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是稍纵即逝,她很快就从失落中走了出来。若真是那样,恐怕她和锦衣卫也八竿子打不着了,自然也不会和牧容有什么纠葛了。得不偿失,还是现在比较好。

    夜色如水,幽凉沉静,弥漫在空气当中,渐渐将两个人包裹起来。牧容凝她半晌,扬唇浅浅一笑,双手扣住她的腕子,将她拉入了怀中。

    “我懂,但有一点你忘了。”他半阖起眼眸,往前探身咬了咬她的唇瓣,张弛而出的嗓音如美酒一般香醇,入耳酥绵:“卫夕,有你就是锦上添花了,本官……早就满足了。”

    #

    京城西,赢山王府。

    城中人人皆知,这座奢靡的庭院是属于南魏质子的。传言府里游廊相衔,雕梁画栋,里头养了许多南方的奇珍异兽。

    然而这座在百姓口中雍容华贵的府邸却异常安静,入夜后没有夜夜笙歌的迹象,亦没有丁点取乐的丝竹之乐。黯淡的月光下,院落里的绢灯都少得可怜,星星点点的分布在各个角落,在初春的夜里甚是冷清。

    后院亭台楼榭,有一硕大的精钢鎏金笼立在这里。笼上悬挂着大红的牛皮灯笼,在微弱的火芒照射而下,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皂色交领长袍的男人斜靠在笼中软榻上,几只漂亮的蓝孔雀正杵在他周围,傲慢的抬着爪子漫步。

    男人将双手掖在宽袖中,侧头闭目养神,趁着月光和烛火,画面格外静美,如同误入了神仙的后花园。

    就在此时,靠边的蓝孔雀羽毛一抖,尖尖的喙中发出了尖亢的叫声。一个黑影从空中灵巧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杨柳隔着硕大的鎏金笼半跪下来,恭敬地唤了声:“王爷。”

    赢山王耳根动了动,连眼帘都没抬,只是懒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这王府隔墙有耳,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大华皇帝抓了你问罪。”

    杨柳闻言不屑地笑了笑,眸中裹挟出一丝戚戚然的味道,“王爷言重了,杨柳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又是一个置之度外……

    貌似从迦元消失的时候,杨柳就一直是这个状态,颓丧固执,让他心烦又无奈。又一次想到了烦心事,赢山王叹了口气,“说吧,有什么事让你兜不住了,连性子都变得毛毛躁躁的。”

    言谈间,他缓缓睁开眼,柔和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一张娴雅的面孔。扶着软榻而起,抬手逗弄着一只蓝孔雀,镶金滚边的宽袖如荷叶泛起层层涟漪,动作徐徐而优雅。

    杨柳没他那个好心性,眸中光影卸去了女子般的柔媚,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锋利,急不可耐道:“王爷,我今晚接了一个女客,长的……好像迦元。”

    话音一落,赢山王抚摸孔雀的手遽然一顿,愕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杨柳不急不躁,复道:“王爷,今晚我接了个女客,貌似是逍王的随身女侍卫,眉眼里很像迦元。”他顿了顿,懊丧地垂了唇角,“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她。”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日复一日的沉静打成了粉碎。赢山王像被坠子扎了一下,蓦然站起身来,负手在鎏金笼里来回踱步。

    他深知杨柳不会拿这事玩笑,可他还是有些发懵。质子之期已过,他没有选择重归故土,一方面是因为魏国没他的立足之地,另一方面——

    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迦元。

    从她消失的那一年,直到他成为质子,十几年的光阴,他都在断断续续的寻觅。可过去了这么久,他却连个眉眼相似的人都不曾遇到过。如今……苍天总算开眼了?!

    思及此,心口窝嗵嗵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没了往日的节奏。

    赢山王如梦方醒,顷而踅身看向杨柳,蹙眉抿唇的模样甚是威严,“先去验身,切记不要声张。如果真的是她,就把她给本王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夜风撩起短竭,飒飒抖动。杨柳得令,拱手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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