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是休假。”夏楚悦口气凉薄,那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软禁的人不是她一样。
“啊?休假?”紫竹越发觉得自家王妃强大了,遇到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心也格外的坚强,要是别的女人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会哭哭啼啼,或是大吵大闹的。
“不知道风国舅会不会来救我们。”紫竹偷偷瞧着夏楚悦的脸色,小声嘀咕。
夏楚悦眼神一凝,“以后不准再提他。”
紫竹见其脸色不对,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多看些书吧,你平时不是说没时间看吗?正巧现在时间多的是。”夏楚悦抬手扔了一本书给她。
紫竹连忙接住,看着封面上的四字“西朝正史”,奇怪地问:“王妃看这个做什么?”女子不都是看女德那类的书吗?
夏楚悦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了解历史。”
被她深邃如黑洞的眼睛一看,紫竹呆愣半晌,然后‘哦’了一声,翻起手中的西朝正史。对于前朝之事,她一个小丫鬟了解不多,第一次看,很快就被吸引了。虽是正史,但很多讲的是皇帝及前朝重要人物的经历,对于仍怀有好奇心的小姑娘来讲,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安静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很久,不一会儿就被房外的吵嚷声打搅到。
“是永宁公主。”紫竹凝神一听,辨出声音来自于那个刁蛮公主。
夏楚悦挑起眉尾,永宁公主来镜月轩干什么?她可不认为永宁公主是热心来探望她的。前两天,包括太子妃在内的许多女眷都来探望,只有永宁公主一面也没露。两人关系不和,永宁公主没来很正常,要是来了才反常。这回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让开!我要去看四皇嫂!”永宁公主霸道地喝道。
“永宁公主,王爷吩咐,任何都不能进去,您请回吧。”
“放肆!本公主是任何人吗?立刻滚开。”
夏楚悦听到响亮的巴掌声,紫竹心有所感地抚上自己的左脸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我一定要让四皇兄惩罚你们!”
“恭送公主。”
外面的喧闹很快平静。
夏楚悦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书,紫竹可惜地道:“还以为永宁公主能够闯进来呢,没想到连门都没碰到。”
夏楚悦听到她的话,淡淡地瞟她一眼。
紫竹嘿嘿一笑,“看书!看书!”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永宁公主离开镜月轩后,气得直跺脚,小脸鼓成包子。
“公主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她身边的小宫女连忙安慰。
“我不用你管。”永宁公主生气地推开她,“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她停下来,坚定地说。
“公主,宁王脾气不好,您还是别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怕四皇兄?”永宁公主愤怒地瞪着她。
小宫女缩着脖子,忙不迭地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四皇兄不让我见夏楚悦,一定有鬼!说不定里面根本没有人,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永宁公主越想眼睛越亮,小宫女见了心越来越沉。
“公主要怎么进去?镜月轩守卫森严,飞都飞不进去。”
永宁公主瞅她一眼:“山人自有妙计。你就不用问了,呆会儿自然会知道。”
说完,永宁公主拖着长裙疾步朝前走,小宫女急得哇哇大叫:“公主,等等奴婢!”
……
“王妃,她们又回来了。”紫竹放下书,抬起头侧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各位侍卫大哥,公主见各位站得辛苦,特意让御膳房的人煮了一锅绿豆汤,让各位解解渴。”
“多谢永宁公主,我们不渴。”
“大胆,永宁公主的好意,你们也敢拒绝?”娇柔的女声立刻变成母老虎般的喝斥。
紫竹在房内听得咂舌:“永宁公主刁蛮,连她的人也那么可怕啊。”
夏楚悦心无旁贷地看着书,对紫竹的话没有回应。
紫竹扁了扁嘴,见她看得认真,似乎不知道外界的动静,便悄悄地将书放在桌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侧着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
夏楚悦看似沉浸在书中,实则对外界留着一分神,紫竹的小动作都被看在她眼里,只是不作声罢了。
紫竹听到几声瓷碗坠地的声音,然后是一道道沉闷的响声。来不及惊讶,房门传来锁链的碰撞声。
“可恶,居然上了锁。”永宁公主生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紫竹惊讶地掩住嘴巴,刚才的声音不会是……
经过一番折腾,房门终于打开。
穿着粉色服饰的小宫女推开门,永宁公主踏着高高的步子走了进来。
“夏楚悦,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呃,你怎么在这里?”前一句趾高气扬,后一句充满错愕。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夏楚悦反问。
永宁公主收回脸上的惊讶表情,重重地冷哼一声,环视房中的摆设,然后幸灾乐祸道:“原来你真的被四皇兄软禁了。”
夏楚悦低下头继续看书。
被无视了的永宁公主怒不可遏,几次在夏楚悦手头上吃亏,此刻身边除了一个宫女外没有其他帮手,她不敢和对方真刀实枪地碰上,便将枪口对准紫竹:“不懂尊卑礼法的贱婢!见到本公主竟不下跪请安!”
紫竹连忙行礼:“永宁公主吉祥。”
永宁公主不屑地从她身上扫过,并未让她起身,而是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屋内转圈,房间并不大,可她似是看到什么美景,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当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时,嘴角往上一翘,转头看向夏楚悦:“你和四皇兄还没圆房吗?”
“永宁公主想知道可以去问你四皇兄。”
永宁公主一噎,恼怒地瞪着头也不抬的夏楚悦,“你不说本公主也知道。四皇兄那么讨厌你,怎么可能和你洞房。再过半年,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来,父皇一定会给四皇兄立侧妃的,等侧妃有了孩子,你这正妃之位就可以退让了。”
说完之后等着看夏楚悦反应,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伤心或者愤怒,永宁公主瞪圆眼睛,“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
“听到了你不生气?不担心?不伤心?”
“为什么要生气,担心,伤心?”夏楚悦反问,神情淡然,看得人莫名起火。永宁公主鼓着腮帮子,怒道:“你是不是女人啊?哪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没有反应的!”
“这些不劳永宁公主操心。”
“切,谁操心了,本公主才不管你会不会伤心难过呢。你也不必佯装镇定了,本公主知道你心里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我们走着瞧吧!”
永宁公主风风火火地闯来,火急火燎地离开。
房门大敞,紫竹指着横倒在门外的侍卫,询问主子,“王妃,他们怎么处理?”
“不用理会。”永宁公主千方百计要进她的房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想看一看她在不在房内?
……
方塘水榭,柳暗花明。风飞立于桥头上,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双眼一亮,“她怎么样了?”
“被宁王软禁在房里,无大碍。”速风恭敬地禀报。
风飞听到夏楚悦没有大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详细点说。”
速风眉毛轻挑,将在镜月轩看到的事讲了一遍。风飞边听边笑,唇线牵起弯弯的弧度,潋滟的眸子闪动着轻柔的光芒,“她倒是有心情。”枉他担心了一夜。
速风见风飞从担心到放心再到开心,不由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主子,已经陷得那么深了吗?他眼神闪烁,心头变得沉重。主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未真正放到心上,天性凉薄,心思深沉,如今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人,会担心,会紧张,不仅喜怒哀乐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响,连行事也受其牵动,这样的变化究竟是福是祸?
他握紧拳头,内敛的黑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冷芒,她若敢伤害到主子,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你在想什么?”风飞感觉到身旁的杀气,笑意尽失,沉着脸问。
“没什么。”速风低下头,拳头悄悄松开,流露在外的杀气瞬间消退。
“记住,她不是你能动的。”风飞岂会不晓得速风心中所想,从小跟随在他身边的速风,一切以他为重,所有的危险都会及早替他除去。速风的衷心他毫不怀疑。这段时间自己都不像自己了,速风难免生出什么心思。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速风无权替他处置。
“属下明白。”速风绝对服从于风飞的命令,此刻风飞特意提醒,速风立即打消了动夏楚悦的念头。
“查到买凶杀她的人了吗?”
“没有,杀手堂接手此任务的杀手宁死不供。”速风想到那些在各种酷刑下仍咬紧牙关不透露出雇主的杀手,心下有些佩服。只可惜他们得罪了主子,身上的血性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既然不说,那就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风飞冷酷地说道,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是。”
“发出阎王令,谁敢动手杀害江夏王之女夏楚悦,便是魔教死敌,魔教将倾全教之众追杀他,不死不休。”风飞细眯起眼,敢伤害她,就做好死亡的准备吧。
速风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主子竟然动用阎王令!至今,主子也不过动用过三次阎王令,没想到第三次会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看来主子是动了真情,可是那个女人……一个有夫之妇,怎配得上主子?
“你有异议?”风飞侧过身,冷眼射向他。
“没有。”速风赶紧收回心思,“属下立刻去办。”
“慢着。”
速风立即停下,静静听候命令。
“杀手堂连规矩都不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速风暗暗心惊,主子难道想血洗杀手堂?
风飞望着绿波盈盈的水面,淡声道:“活捉方熊,他应该知道买相之人。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性命重要还是掩护雇主重要。”
速风领命离去,碰到向木桥走来的永宁公主,他点了点头。
永宁公主已经看到了站在桥上的风飞,见到速风未多加停留,反而加快脚步朝桥头走去,兴奋地叫道:“风飞哥哥!”
脸上一抹厌恶稍纵即逝,阴郁冷冽的表情换成平时的轻佻风流,“永宁公主,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既已知道想知道的,就没必要忍受这个粘人的刁蛮公主纠缠。
永宁公主既委屈又生气地叫道:“你给本公主站住!”
“公主,风某真的有事,就先告辞了。”风飞从桥的另一边离开,行色匆匆,仿佛身后追着一只母老虎,不过片刻功夫,身影就消失在对岸的树丛中了。
“呜……气死我了!”永宁公主只追到桥中央,就看不到风飞的身影了,气得她直跺脚,她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要躲?可恶!臭风飞!臭风飞!别的男人巴巴地跟在本公主屁股后面,你凭什么躲开!
小宫女低眉垂首,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公主发怒,闲人闪边。
……
“终于能回去了!”紫竹兴奋地喊道。
在她们被软禁在屋里半个月后,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紫竹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手舞足蹈。
夏楚悦放下手里的书,目光落在敞开着的房门外,侍卫进进出出从龙希宁的房间搬着箱子。
“站住!”紫竹刚跑到门边,就被两个门神拦下来。
紫竹噘着嘴不满道:“你们干什么?”
“王爷有令,屋里的人不得私自出去。”
“都要回京了,为什么不能出去?”
“等大队下山的时候,你们才能离开房间。”
“我还要替王妃收拾行李呢!再晚就来不及了。”紫竹无语地瞪着两个高大的侍卫。
“这些我们管不了。”侍卫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你们……”紫竹用手指指着他们,气得哑口无言,他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姑娘还是先把房里的东西整理好吧。”其中一个侍卫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哼!”紫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将门关上。既然不让出去,那么早把门开着干什么?害得她心痒痒。
“王妃,要不等出去后我们偷偷去告御状吧?”
夏楚悦闻言一笑,“告御状?你有胆子告龙希宁?”
紫竹一听顿时如同气球放气一样瘪了下来,告王爷,给她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哪。“王妃,您就让奴婢说一说嘛。”王爷实在太过分了,不就是风国舅潜入王妃的房里吗?有本事就去找风国舅的碴啊,凭什么把过错都算在王妃头上?
埋怨完龙希宁她又将风飞腹诽了一番,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看得夏楚悦无语。她的丫鬟表情是不是过于丰富了?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天看的书一本一本放到箱中。
“让奴婢来吧。”紫竹见状,赶紧丢开碎碎念,抢过夏楚悦手里的书。
夏楚悦没和她争,只是淡淡一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龙希宁,回去之后,就是战争的开始!
……
夏楚悦走出房间的时候,就见龙希宁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冷冷扫了她一眼,在她讶异的目光中直直向她走过来。
“不要乱说话,不许乱跑,一切听本王的。”
夏楚悦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是来命令她听从他的指挥,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她凭什么要听他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不答应,也没拒绝。
哼!爪子再锋利,落在本王手里,也要乖乖收起。自以为关了夏楚悦半个月,她的性子收敛了的龙希宁嗤笑一声。两人并肩而立,从远处看,十分融洽。一些从镜月轩经过的人瞧见,都暗暗惊奇,半月不见,宁王和宁王妃的感情貌似变好了。
一路上遇到他们的人,同样露出惊讶的目光。
龙希宁表情孤傲,偶尔看向夏楚悦的目光却敛去锋芒,少有的温柔,惊掉了大家的眼珠子。
“原来是真的!”
“我也以为是谣言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竟会是真的。”
“喂,你们在说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你不知道?就是宁王爱上宁王妃啊!”
“不是说宁王不喜欢宁王妃吗?你们又是从哪听到那样的传言的。”
另几位小姐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身穿淡黄裙子的姑娘,“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竟然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
“哎呀,几位姐姐就告诉我嘛。”
“告诉你也没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宁王妃受伤,宁王十分紧张担忧,并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宁王妃的,后来太多人去探望宁王妃,打扰了她的消息,宁王心疼宁王妃,于是就下了命令,谁都不能到镜月轩打扰宁王妃养伤,他说的是任何人啊!连太子等人都不能进去。宁王顶着得罪众人的压力保护宁王妃,太让人惊讶了。我们一直都不相信,以为另有原因。不过刚才看了宁王凝视宁王妃的眼神,算是相信了。”
“哇,宁王好好哦!真羡慕宁王妃。”穿淡黄色裙子的姑娘双眼亮晶晶,小脸满是羡慕和憧憬。
“羡慕有什么用啊!”另一个姑娘失落地叹息一声,“宁王的心被宁王妃抓走,我们不就没有希望了?”
听她一说,众小姐们俏脸一塌,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宁王才貌双全,在众王爷中也是数一数二,一直是京城未嫁姑娘心属的成亲对象。之前传出宁王不喜欢宁王妃,她们尚有一争之力,眼下看似无望了。
类似的对话不断地出现,夏楚悦一路听来,大概也听全了。她无语地抽着嘴角,龙希宁喜欢她?带着一群侍卫半夜闯她的房间,让侍卫提刀砍她,派侍卫软禁她,威胁怒骂加动手打她,哪一点像是喜欢她了?她用眼角余光觑着龙希宁的脸,只看到对方坚毅的下巴,侧脸微微上扬的弧度,不由得闪烁了两下眼睛。
这就是他给出的理由吗?真相是软禁,在别人眼中却是一怒冲冠为红颜,他的监视在别人眼中就是温柔的凝视,大家还能不能更加歪曲事实?
龙希宁很满意众人的猜测,从他上扬的嘴角就可以看出。察觉到夏楚悦的偷觑,他忽的转过脸,目光沉敛,所有的寒意都掩在眼底,只有和他离得最近的夏楚悦能够感觉到。
“本王的王妃,是不是很意外?”
“确实意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