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断地传来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有的在赞叹宁王长得俊美不凡,有的人则在质疑今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还有的人则大胆地在人群里骂她。
人群里,岳红嫉恨地盯着身穿精致华美的红色新娘服的楚悦消失在八抬大轿里,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不管如何楚悦最终都上了轿子,她眼下不似今晨在城门口醒来时那般孤立无援,有宁王和护卫在此,加之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是不是早上城外衣不蔽体的女人,因此无人敢朝扔青菜鸡蛋,一道车帘挡住了一切探究的视线。
轿子晃悠悠地离开地面,她随手扯掉头上的红喜帕,发现轿内到处都是红色,喜庆的颜色和血没有二样,说不出的讽刺。
这时,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
她一手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另一只手拿着个大苹果。她想都没想就举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大口,咔嚓一声,又脆又响。
古代新娘上花轿都会手捧苹果去夫家以保婚后平平安安,她这样一口咬下去,算不算断了以后的平安生活?
边吃着苹果,楚悦嘲讽地想着。
就算搬了一筐苹果过去,也不可能改变她的命运。龙希宁怕是要恨死她了吧。费尽心思想毁了这门亲事,不惜失掉他的颜面也要甩开她,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仍是被逼娶她,此刻是不是怄得要死?
她无良地想着龙希宁此刻的心情,原本被算计的愤懑、委屈、恨意退去不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刚到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刺激,她不好好‘回报’一下岂不是失礼?
边想边又大大地咬了一口苹果,跟在花轿旁边走的喜娘和丫鬟隐约听到咔嚓声,不禁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起向花轿。轻轻晃动的窗帘挡在车窗上,她们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依然响得欢,她们可以肯定,一定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郡主?”随侍丫鬟试探地叫了一声,她的声音一下子淹没在喧嚣中。
喜娘朝她使了个眼色,于是丫鬟噤了声,只当没听到花轿里奇怪的声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目不斜视随队伍前行。
轿子摇晃了几条大街,晃得楚悦全身骨头几乎散架,伴随着喜娘的吆喝声才停下来。
“请新郎踢轿,新娘子下轿。”喜娘继续喜滋滋地喊,楚悦把盖头重新盖在头上。
“咚!”一声巨响,轿子被人狠狠踢了一下,似是带了极大的仇恨。
楚悦被撞得生疼,掩在盖头下的双眉拧成疙瘩,下马威?
手中被喜娘塞了一段红绸,随着红喜的一声“起”,从红绸另一端传来一股巨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楚悦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示威不够,还想让她出丑?幸亏早就防备着龙希宁,不然新娘子摔出花轿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
她低着头,抓着红绸朝前走了两步,看到一双镶着红边的紫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快步走过去,用力朝紫靴的脚面踩去。
☆、第七章 洞房狠热闹
身边传来压抑的抽气声,纵然红盖头遮着,楚悦也能感觉到从斜上方射来的冷冽目光,像是要透过红盖头在她脸上穿出个洞来似的。
“眼睛被挡着,看不清楚。”
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解释换来龙希宁一声冷哼。
旁边的人丝毫不知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喜洋洋地看热闹。从踢轿子开始,两人便在互相使绊子,等到两人拜完堂,楚悦被送入洞房,总算消停。
人们看见宁王迎娶锦绣郡主,当众拜堂成亲,更有太子王爷来贺喜,心里对今早的传闻打了个问号,又不敢当面问宁王,只能心痒难耐地喝着喜酒,仔细打量着宁王,想从他面上看出异样。但是宁王一直板着脸,和平时无二样,倒看不出什么来。
楚悦不清楚喜宴上的暗流汹涌,进入新房后将人全都赶了出去,就连陪嫁丫鬟也不例外。
“呯!”
楚悦正躺在床上睡觉,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
昏暗的烛光中,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歪歪地靠在门口。
“宁王,进去吧。”一个下人在后面催促。
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身后的房门被迅速关上。
随着来人走近,楚悦终于看清他的样子。此刻的龙希宁,红色的喜服衬得他更为出色挺拔,脸颊泛红,狭眸迷离,唇瓣朱红,和白天的他判若两人。
不变的是他看楚悦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阴鹜、凶狠、愤恨……
脚下突然传来一声不小的硬物碎裂声,龙希宁低头一瞧,满地的花生红枣,再抬头看向喜床,凌乱的床铺,坐在床边的女子冷眼看着他,本该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不知扔到了哪里。
“呵……”他低低地从喉咙里笑出声来,在寂静的屋子里,有种诡异的森然,“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本王没来,就急不可耐地爬上床,难怪会在婚前发生苟且之事。”
楚悦不屑地勾起唇,笑看着他:“我的事宁王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望向龙希宁的目光凛冽如刀。他果然脱不了干系!
龙希宁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你的事本王一点都不想知道。”
随着他的逼近,楚悦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向自己靠拢、压迫,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龙希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心中存着疑问,自在御书房里见到她,便发现她似乎变了。他知道她喜欢自己,只要自己看她一眼,她就会羞红小脸,眼睛里因为欣喜而亮得惊人。然而他不喜欢她,对于她这种感情不屑一顾。可是为何现在看不到她眼中的爱意?
他猛地上前捏住楚悦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目光凌厉地看进她的眼里:“你在耍什么把戏?”
楚悦微蹙起眉,伸手拍开他,轻哼一声:“宁王可够健忘的,刚说不想知道我的事,却又来质问我,不觉得可笑?”
清脆的拍打声十分响亮,龙希宁感受着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微红的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好大的胆子!”他双眼露出凶狠的光芒,再此伸手,霍然抓向楚悦的衣领。
楚悦岂会坐以待毙,双腿蓄势待发,在龙希宁扑上来时猛地踢向他的下身。龙希宁瞳孔缩到极致,前扑的身形猛然一滞,大手一拐,抓向她袭来的脚。
骨节分明的长指像是坚硬的钳子,紧紧箍住楚悦的小腿。
楚悦双眉一皱,另一只脚快狠准地踢向他的胸口。
龙希宁来不及思考她的变化,另一只手迅速拦截住她另一只脚,并将其同样禁锢在自己的手掌中。
见到楚悦被自己制服,他冷酷地扬起嘴角:“虚伪的女人,藏得够深的。”森冷的话语从牙缝间挤出来,他目露凶光,“胆敢伤本王那里,你就不怕守一辈子活寡?”他捏紧她的小腿,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露,微微颤抖。
楚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小腿定然已经布满青紫的淤青,疼痛让她小脸失去血色,双眉紧紧拧成疙瘩。只是眸中无所畏惧,透出如狼的狠戾,丝毫不输于龙希宁的气势。
“宁王可以把‘活’字去掉。”
“你敢咒本王去死?”龙希宁闻言震怒,双手死死地掐入她的腿肉里。
“有何不敢?”楚悦冷冷一笑,眼中的冷傲与清戾如同孤狼一般,震摄人心。
龙希宁被她的目光看得心神一震,他闭紧有些醉意的眼睛,然后睁开,见到面前的漆黑双瞳依然冷厉无情,他心中露跳一拍,随即勃然大怒:“把你那该死的眼睛闭上!”
楚悦唇角一勾,眼中带起一丝轻蔑,腰身一扭,本是坐在床上的身体突然跃起,朝他扑去,手成利爪,刺向龙希宁的眼睛。
龙希宁没想到她双腿不能动弹居然还能够反击,瞧见逼近眼球的尖锐指尖,他瞳孔猛地缩紧,下意识地放开她的腿,快速向后退去。
楚悦双腿一获自由,便落于地上,在地面巧力一点,猛攻向他。
龙希宁因为对方两次毫不留情下杀手,一次想要他的命根子,一次要挖掉他的眼睛,加上酒的后劲上来,顾不得考虑为何柔弱温和的锦绣郡主会有武功,不退反进,和楚悦对打起来。
楚悦招招致命,他同样毫不留情。两人你来我往,在房中大战几十回合。
龙希宁被对方激怒,忘了要用内力,只以拳脚功夫与她相斗。即便如此,楚悦仍然感觉压力甚大。若是用她以前的身体,她早把龙希宁打趴下了,但是这具身体没有经过系统锻炼,肌肉松软,力气根本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她仗着身手敏捷,外加由专业人士总结设计出的格斗技巧,倒是和龙希宁打了个平手。
龙希宁越战越心惊,身体里的醉意在打斗过程中慢慢退去,眼睛变得明亮而深邃。他发现楚悦的身手不凡,武功招式十分怪异,但是却招招直击要害,如果他没有避开,很可能会身受重伤。
因为想要探出楚悦的武功来路,龙希宁虽然清醒了,却没有马上以内力对付她。
楚悦只觉得对方的拳风越来越猛,而且攻击比之前叼专,猛然意识到对方是在戏耍她,眼中冷意骤然变深,退到圆桌边时,将桌上的果盘和扔向龙希宁。
龙希宁正打在兴头上,面前忽然飞来无数食物和盘子,脸色顿变,纵身跃起,抬腿将“暗器”踢开。
楚悦无声冷笑,抓起桌上的菜盘子,扔了过去,手速极快,一盘一盘接连不断全都朝龙希宁扑过去。龙希宁像是耍杂耍一样,将其踹飞。
房里的动静闹那么大,外面的人想听不到都难。太子正坐在大厅等手下回话,听说新房里二人大闹,他随意笑了笑:“守住房门,他们爱闹便闹吧,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
他巴不得他们闹得凶点,最好闹到皇上那里。
“对了,记得找个大夫,随时恭候在新房外。”
“呯!”龙希宁将飞来的圆桌踹成两半,楚悦面前没有东西可扔了。他勾了勾唇,噬血的笑一闪而过,缓步朝她逼近。
他走得极慢,仿佛是要欣赏猎物即将被抓时的紧张和恐惧。
只可惜楚悦对他散发的气势不放在眼中,她眸光清冷,其中噙着淡淡的讽刺,“你要不要先照一下镜子?”
☆、第八章 把她抓起来!
龙希宁闻言一怔。
楚悦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忽然跑到梳妆台前,将一面铜镜拿在手心里,然后像是甩铁饼一样扔了过去。
龙希宁条件反射抬起脚朝铜镜子踢了一脚,铜镜破碎,掉了一地的镜片渣子。
他的脸色骤然全变,前一息他从镜面上瞟见自己此刻的形象……糟糕透顶!
他这才明白刚才楚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眼中的嘲笑又因为什么。原来,在他踢飞楚悦扔来的果盘菜盘时,仍有一部分落在身上,最恶心的是那些菜汁和油渍溅在他身上,衣服和头发上都有,早已不复往日的俊美高洁。
“夏楚悦,我要宰了你!”他大吼一声,内力自动在经脉中运转,衣袍无风自动,如一柄利箭,射向楚悦。
楚悦眼神一凛,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脂粉盒扔过去,身体飞快地闪到另一边。
被太子吩咐守在新房外面的下属丁蒙脸部肌肉抽个不停,叫来的太医满脸恐惧,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家丑不可外扬,太子便请了信得过的胡太医来等候。
站在房门另一边,是宁王府的李管家,他的脸色不比对面两人好多少。焦急地来回跺着脚,李管家知道王爷不喜欢锦绣郡主,对这门婚事百般不乐意。若非有太子的人盯着,恐怕今晚王爷连新房的门都不会进。可是,主子再不喜欢,也不能杀了锦绣郡主啊。不说锦绣郡主是圣上亲封的郡主,现在更是圣上赐封的宁王妃,要是有个闪失,只怕王爷会跟着受罚啊。
烛台上两根粗大的红蜡烛默默地流着泪,烛火摇曳,时不时剧烈地闪动一下,屋外的人只能透过门纸看到两道身影迅速移动,然后是砸碎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每一下都像是打在李管家的心头上。
他们听不到楚悦的声音,或者说,除了龙希宁方才一声咆哮,再听不到其他人声。
龙希宁本以为要擒住夏楚悦很简单,但是对方滑溜得和泥鳅没什么两样,每每要到手就被对躲开,想要用内力打死她,却被她一句话堵住,一身深厚的内力空无用处,憋得浑身难受。
但男人的体力先天上便有优胜于女人,楚悦在躲闪之际动作迟缓下来,被龙希宁一手掐住脖子。楚悦从对方噬血的目光中看出对方真的很想杀了自己,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皮却抬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你想明天传出宁王新房打死王妃的流言吗?”
龙希宁的手霍然放松力道,他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露出无可奈何又气愤仇恨的凶光。
又是威胁!
该死的女人!就会用这招,看准他不敢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下手杀了她,却处处对他毫不留手,若有机会,他不怀疑她会动手杀死他。她可以发疯,可以不管不顾,但他不可以。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昨晚加今早的事刺激过大,把这个女人逼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否则一个人的性情怎么会一夕之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他犹记得以前的锦绣郡主在自己面前温婉羞涩,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噙满爱慕之意,可是现在,别说是爱意,就连恨都没有,冷漠中透着丝讽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是在俯视一个蝼蚁。
这样的反差像一股巨风卷入他的胸口,心湖顿时翻江倒海,凌乱难堪。从来只有他嫌弃她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鄙视他了?!
脑海中有个莫名的声音疯狂地叫嚣着——
杀了她!杀了她!
只要的手用力一捏,她细长的脖子就会断掉。这个让自己颜面尽失,逼自己娶她的女人就会从此从他的世界消失。
另一边,理智不断告诉他不能一时意气行事,酿下大错,杀她简单,但不知明日京城中会疯传成什么样子,皇上的震怒也不是此刻的他承受得起的。
就在龙希宁挣扎着要不要杀死楚悦的时候,楚悦动了。她快速在龙希宁的手腕刺去,那里有一个穴位,只要尖物刺中,会让人的手瞬间麻木,短暂性失去行动能力。
也就是楚悦这一反击,让龙希宁彻底失控,誓要亲手杀死她。
然而楚悦并没有和他继续打斗的意思,她一从他手里逃脱,就朝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弄得凌乱不堪,嘴中高喊:“救命啊!宁王要杀人了!宁王要杀新娘了!”
“卑鄙无耻!”龙希宁暴怒咆哮,对方之前和他单打独斗,他心中不愿承认自己对她产生些许敬佩,只是那少许的敬佩因为楚悦的忽然高声求救灰飞烟灭。
什么有胆识,有魄力,狗屁!这个女人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他气得在心底咒骂,从来不说脏话的宁王爷默默地爆了粗口。
房门外,等得心焦的几人一听新王妃的求救声,再也站不稳了,真担心宁王手下没个分寸,杀死了看似柔弱的锦绣郡主。
双方同时撞开门,只见一个头发披散,衣服凌乱的红衣女子惊慌地朝他们冲来。
见状,几人先是一怔,接着连忙让出一条道,楚悦便从中间跑出房门,躲在他们身后,嘴里慌慌张张地嚷着:“宁王发酒疯了!宁王要杀了我!”
三人嘴角一抽,顾不上安抚她,目光落在房内,只见新房像是被洗劫过的一般,地面上到处是摔碎的东西,连个干净的地方都没有,桌子、帘子也被毁得面目全非。
龙希宁就站在房中央,烛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在阴影处,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气,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目露寒光。
“王……王爷息怒,王妃杀不得啊!”李管家第一次看到龙希宁如此失态,外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傲冷漠,相貌出众的他此时没有形象可言,这在以前绝对不会被人看到。
李管家知道他不喜这门婚事,但既然娶了便成定局,杀了王妃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不喜欢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