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沉默了,良久后才道,“叶渊,以后我都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通话掐断。
听到忙音后,叶渊才像是被人猛地淋了头冷水似的一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攥了攥手指,蓦地将手机砸到了墙上。
窗外的夜,不仅仅是安静,还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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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时订票,又没有内部关系可走,所以素叶从约翰内斯堡飞到香港足足用了38个小时,中途在法兰克福进行中转,所幸的是上天垂怜,航空公司通知她的国际航程可以累积升舱,她这才在头等舱里舒舒服服度过了三十多个小时,否则一定会累死。
抵达香港国际机场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排队等计程车时有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她面前,询问她是否是素医生,她点头,司机说是酒店用车,专程来接客人的。素叶想到自己的确在法兰克福预订了酒店,并且是为了平复内心郁结特意订了五星级酒店,见司机出示了相关证件后也就上了车。
远离了挤得跟饺子似的抢车人群,司机将车头一转,朝着市区方向去了。
车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多少虚化了香港的城市风光。
素叶坐在后车座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那些倒退的建筑物和绿植尽数被雨水打湿了,她有点哑然失笑,这天气原来是用来衬托人心的。
她走时,约翰内斯堡下雨,中转时,法兰克福下雨,到了目的地,香港竟然也在下雨。
原来,全世界都在下雨。
有微凉的风钻了进来,带着雨水的腥气,素叶裹了裹衣服,却还是感到冷,原来香港的温度比约堡要低很多。司机是体贴的,见状后默默关了窗,隔绝了窗外喧闹的世界,不知怎的,素叶竟觉得更冷了。
雨点在车窗上形成密密的圆点,有的不堪承重滑落了下去,她伸手,隔着玻璃勾画着雨点的轮廓,画着画着,却不经意描绘出一个男人的轮廓来,浓眉俊脸,尤其是微抿的唇,是她最迷恋的弧度……
素叶的手指停靠在上面,一瞬不瞬地看着,直到那轮廓被雨水虚化,渐渐消失,心头蓦地悲恸。原来,在不长的时光里,她和他全都走失在下雨的城市,与寂寞同行。
有电话进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打来的电话。
接通,的确是男人的声音,却是纪东岩。
也许她推断的没错,全世界的雨令身处各地的人都染上了一丝伤感,所以,连纪东岩的情绪也受到了传染。
电话接通,他只是“喂”了一声就沉默不语,呼吸,通过电波沉稳地传递她耳,不知怎的,她却有点懂了纪东岩的沉默,也许,她明白他打电话来又选择沉默的原因。
☆、任性也成了奢侈
车子缓缓前行,在被雨打湿的香港街道上,于车流中如同深海的鱼,无声无息。流打声远。
素叶也无声无息,跟那边一样保持了沉默。
良久后,那边才低低开口,“听说,你到了香港。”
纪东岩的嗓音似近似远,经过电波的修饰听上去更显低沉,素叶依旧看着窗外,车来车往,雨点交织而下,她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寂寥。
“我只想跟你道歉。”纪东岩声音诚挚,“有些事情一旦牵扯了利益,总会有言不由衷的无奈。”
素叶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南非的那场硝烟战火中,年柏彦也好,纪东岩也罢,都瓦解了良心争夺属于自己的利益,没有公平可言,没有人情可讲,剩下的只有赤luo裸的刀光剑影。她明白他的歉意,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者,被他或年柏彦拉扯着卷入了战争。
最后,年柏彦全身而退。
他亦全身而退。
只剩下她,在良心的世界中久久徘徊无法释怀。
所以,无论是年柏彦,还是他纪东岩,都要对她说一句抱歉,她明白年柏彦的歉意,又何尝不清楚纪东岩的心思?
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的歉意我收下了。”
“你会认为我卑鄙吗?”
“你有选择卑鄙的权利。”素叶轻叹一声,“因为你也没有退路。”4083936
那边笑了,却是苦笑。
素叶眼底悲凉,纪东岩是战败方,输得甚惨,可战胜方的年柏彦,似乎真有旗开得胜的欢愉?还是,在这场原本就输掉了良心的战斗中,谁都不是赢家?
“你独自去了香港,这比杀了我还难受,纵使不是因为我。”
“我很好,习惯了。”
那边叹息了一声,“可是素叶,我还是要说,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我随叫随到。”
心口微微扯疼一下,她摇头,低低说一个人真的很好。纪东岩似乎听出她言语中的坚决,再开口时有些无奈,又有点心疼,“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还在原地等你。”
“可是我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放弃吧,他不会是你的好归宿,你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轻松。”
响在耳边的声音如同绝唱般悲怆,以至于她的心都跟着一阵紧过一阵,又像是被磐石压住似的透不过气,使劲呼吸,气流冲击肺部时震荡得生疼。
“为什么你总要这么说?难道我的未来在你眼里就成了悲观预测了?”她尽可能地喊出来,却发现,脱出口的声音软弱无力。
“不。”纪东岩的声音犹若从远山隔来的回音,透着对她的关切,“因为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要嫁的人一定是简简单单的。”
车窗外的雨,倏然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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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司机的穿街走巷,多少规避了下班高峰的车流。下雨天的缘故,抵达酒店的时候天色黑的比平时早了些。
不是她的误觉。
香港的温度的确要比约堡低,等她下了车,才感觉到夹杂着雨腥气的凉风,虽说停了雨,空气中还残留了雨后阴凉的后遗症。
有门童上前主动替她托运了行李。
素叶站在酒店门口,抬头看着广场上空的紫荆花图案,耳畔却不经意扬起她和他曾经的嬉闹声,眼前是光彩四射的喷泉,将她的脸庞映得五彩斑斓,她的眼却透过激荡的水花,仿佛看到了她黏在他身边撒娇的一幕。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是挑眉坏笑的模样。“年柏彦,反悔是小狗。”
“是王八也行。”
后来,她又像是树藤一样挂在他身上,手指在他额头上指了指,“要是不陪我来香港,我就在你头上画个紫荆花。”……
有一缕喷泉随着音乐骤然升腾,她眼前的世界也幻灭了。
她却笑了,淡淡的,深吸了一口气,瞳仁深处如枯井般的孤寂被长睫遮挡,身边的门童见她许久不进来,便又返回,“女士?”
素叶反应了过来,说了句抱歉后进了酒店。
大厅鹅黄色格调及璀璨光亮多少弱化了心头悲怆,入了呼吸的是淡淡洋甘菊的味道,却令她再次想起熟悉的木质香,许是真的被他惯坏了,她怎么觉着就只有木质香是好闻的?h8pW。
办理入住手续时,素叶突然说了句,“我想要一间看香港夜景最好的房间。”
“素小姐,您在网上预订的是经济房。”
“我可以加钱换房。”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入住情况,微笑点点头,“可以,您想换成哪个房型?”
“我刚刚说过了,要看夜景最美的房间。”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那就总统套了,看夜景最美。”
“就要总统套。”她决定。
可惜工作人员摇头,“对不起素小姐,酒店的总统套都需要提前电话或前台预约,不接受网上预订和当日调换。”
素叶这一路上心情原本就很低落,想着来香港散散心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从南非到香港这三十多个小时的窒闷全都以怒喝的形式发泄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预订也好,现场调换也罢你们的房间不都是要给人住的吗?怎么?住上你们总统套的还是天上蹦下来的神仙?你们这是赤luo裸的漠视人。权!”
“您误会了,总统套需要提前预订的目的是因为需要配套管家,现场调换的话我们人手不够。”工作人员耐着性子解释道。
素叶却失去了耐性,苍白的脸因眉头紧蹙而变得锋利,“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我警告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开总统套,我就投诉你们!”
周遭人因听见异样的争吵纷纷回头张望,原本安静的大厅也多了不少关注目光。
工作人员见状后也便多说什么,安抚了素叶情绪后给经理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没一会儿经理快步来到了大厅,是个胖墩墩的男人,穿得倒是利落,白衬衫黑长裤,可素叶怎么看着他都像是熊猫似的招笑,心里想着,看来白衬衫也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穿出型的。
经理笑得很憨实,甩着夹杂着粤语口音的英文,同素叶介绍了一下自己,素叶扬手打断了他的介绍,淡漠道,“说中文。”
经理一愣,赶忙改口。
在了解了全部情况后,他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为您破例,您确定今晚换房是吧?”
“对,换成总统套。”她又不是住不起。
经理点头,叮嘱工作人员,“给这位女士换成总统套,尽快安排管家。”
工作人员点头,看向素叶重绽笑颜,查了一下系统,彬彬有礼道,“素小姐,按照您的要求,可以观景的总统套只剩最后一间了,已经给您安排了。”
素叶懒洋洋点头,吵了一架后的她全身像是被人抽骨了似的,连对方的声音听着都有点模糊了。
“这间总统套一晚的价位是10万港币,折合美元为一万两千八,折合人民币为七万八,您需要入住几晚?刷卡还是付现?”
一个激灵,素叶反应了过来,满脑子是刚刚工作人员报的价位,迟疑了一下,“人民币是一万两千八?”
“不,那是美元,人民币是七万八。”工作人员礼貌笑了笑。
素叶的头“嗡”地一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烧得慌,她没料到这间酒店的总统套会这么昂贵,10万港币一晚,她倒不是拿不出这钱,但……太冤大头了。
“素小姐?”工作人员见她目光呆滞倍感奇怪,轻声唤道。
素叶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才意识到,没年柏彦在身边,纵使胡闹和任性也成了奢侈。
使劲抿了抿唇,想着狠下心刷卡算了,但转眼想到无辜的钞票从眼前飘走的样子就揪心,她又不是大资本家,充其量算是个中产阶级,住一晚就像是在她心头割口似的,她总不能第二天拍拍屁股就离开香港吧?
攥了攥手指,她也豁出去了,反正在这里谁都不认识谁,清了清嗓子,对上工作人员的微笑,她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不喜不悲,淡淡道,“我决定了,还是住预订的房间。”
“啊?”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们酒店的服务态度和对顾客是否有耐性。”连她都佩服自己这般的冷静,二话没说将银行卡掏出来,敲了敲桌面,“快点帮我办理入住吧,刚下飞机,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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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顺利地入住一早就预订好的经济房。
虽没有高层的一览众山小,也没总统套奢华的面积及服务周到的私人管家,但对于她这只提着箱子从南非躲到香港的蜗牛来说,这间铺满雪白色地毯、有着一张大床的房间足够了。
服务人员将行李帮她放到了房间,她付了些小费,关好门后径直走向窗前,将内层的白色纱帘全部拉开,放眼望去,便是繁华的都市夜景。
香港的夜晚,因被雨水洗刷而变得干净,长窗外的霓虹愈发透亮,香港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素叶一头栽倒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水晶灯,三十多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令她很快有了困意,眼皮刚要搭上,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谁把谁的心掏了
女人,大美为心净,中美为修寂,小美为貌体。素叶的工作无非就是让人修寂和心净,可折腾了几年的精力过后才发现,自己充其量只能碰到小美的边儿,她自认为这么多年的自由自在早就登上了做女人的最高境界,可回头一看,几年的习惯竟被短短的几天更改了。
所以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她起身,途径落地镜时竟被自己的脸色吓了一跳,惨不忍睹地苍白,披散着长发,已经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乍一看着实比鬼还可怕,如此一来,她连小美都算不上了。
又摇头苦笑。
偌大的世界,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甚是遥远,没了年柏彦在身边,她又装扮给谁看?
门铃声依旧耐性十足。
素叶拢了几下凌乱的长发,收拾了心情,走到门口,刚要伸手,不知怎的心跳加速,咚咚地在心口撞击得厉害,有一种预感像是破壳而出的蝴蝶,轻飘飘地在心头飞翔。
手指搭上门把手时有些轻颤,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门铃,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瞬间,天地万物都静止了,只有耳朵里的嗡嗡声清晰可见。
门外,没了动静。
一时间素叶感到了恐慌,她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那道颀长的身影似乎也渐行渐远,她的心被戳的生疼,不管不顾地打开了酒店房门,见门口真的没了身影,急得窜了出去。
走廊的男人停住了脚步,许是发现原来房间有人,转身返回时,素叶心头的激动顿时化为乌有,又转成无边无际的荒芜,是失望?还是失落?
总之,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在停滞的瞬间,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想沉寂。
是刚刚那位“熊猫”经理。
她怎么会认为门外的,会是年柏彦呢?
心中苦笑。
熊猫经理见她站在走廊,神情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失落,现在又泛起苦笑,倍感奇怪,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素叶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经理,看得他全身发毛,差点认为她快要石化了才听她幽幽道,“没事,你有事?”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维修部的电话,说您这个房间热水出了些问题。”经理觉得她奇怪极了,长得真叫一个漂亮,身材又好,就是性子太怪了。
素叶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经理紧跟其后,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手扫过感应水龙头,半晌浇在指尖的全都是冷水,刺激得她末梢神经都麻木了。
“你们这么大的酒店,难道不是24小时热水?”她又像是刺猬似的发起了攻击。
熊猫经理简直怕极了她这点,赶忙解释,“只是您这间的热水管道出了问题,我们维修部的人会来修理。”
素叶感到好笑,这么说还让她一直等着?经理见她的神情后马上补上了句,“这是我们酒店的疏忽,对不起,我们会对您进行赔偿。”
“赔偿?退了钱让我大晚上的再去找酒店?还是等在这儿直到你们修好热水管我才能洗澡?”
经理想了想,“当然不会让您这么麻烦,一切都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这样吧,跟您换个房间如何?”
“换房间?好啊,你们除非换我满意的,否则我就告你们!香港是讲。法律的,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素叶不依不饶。
经理一脸为难。
“你们事先没有对房间的各项设备进行检查,这就是对客人的不尊重,我投诉你们,你们要物质精神都得赔偿我。”
经理只好妥协,“好吧,您说吧,您想让我们如何赔偿?”
“因为你们的失误造成了我的住宿不便,更影响了我的心情,我心情不好,睡眠就不好,睡眠不好,明天就会影响正事,影响正事就会少赚很多钱。”素叶列出了一系列令人冷汗直出的理由,话毕,指了指头上,“为我免费换成总统套,我就原谅你们的疏忽。”
“啊?”经理一愣。
“你们的总统套不过十万港币一晚,我明天要损失的可不止十万,到时候你们酒店打算赔我吗?”
“那个……”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支吾了一声后示意她等一下,转身去打了电话。素叶双手交叉于胸前,倚靠在门边,看着他恭敬地打电话态度,想到八成是汇报给上级了。
没一会儿,熊猫经理回到她面前,脸上憨实的笑让素叶的心里倒是不落忍了,清了清嗓子,却没说话,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