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早早就起床了，他却没有去上班，而是站在她卧室门口轻声问着：“需不要需要帮忙？”
季如书回头看着他说：“东西不多，不需要，你还是去忙工作吧！”
“……”沈墨言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然后，提着公文包就离开了。
季如书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以唇语的形式说了两个字：“珍重。”
……
季如书本来想带着穆木槿搬进她找的出租屋，宋思俞却将她们一起接到了郊外
一个很漂亮的四合院里住着。
宋思俞告诉季如书，他说这四合院是她妈妈穆木槿成长的地方，这里有她的童年和许多的青春记忆。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四合院外的那颗老树下。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穆木槿在树上打枣，他是美术学院来此采风的学生，经过树下时不小心被她的枣儿砸到了，她在树上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大哥哥，然后，跳下树分了好多枣儿给他吃。
于是，他就这样记住了那个热情好客笑容甜美的小丫头。
照片会泛黄，可是回忆总是历久弥新，永远也不会褪色。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在他眼里总是那个笑容甜美的小丫头，他们是一颗枣儿的姻缘。
分手的时候，他们也是在这棵枣树下，她往院子里走，他却坐着车往西头更宽阔的大道行去，一去数年，再见，红颜变白发。
“爸，你住这里……晚晴她妈妈知道吗？”季如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她也是能想到的，宋思俞毕竟是和妈妈分开又再婚的人，晚晴的妈妈才是他名真言顺的妻子。
纵然喜欢看他和妈妈相依偎的温馨画面，可是，却也不想他难做，更不想让妈妈受委屈，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误会是那种女人。
“这是我最后的时光，除了槿儿和你，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晚晴妈妈我跟她说通了，其实……她的心也不在我身上，我们都是被身份拖累的人，她理解我。”宋思俞淡淡的回着。
“这样就好，没想到阿姨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季如书很欣慰。
“不过，可能你奶奶，她……”宋思俞欲言又止。
“我奶奶……”她还活着？
“你爷爷去世了，但是，你奶奶却还是很顽固，当初跟你妈妈闹得最僵的就是她！老人家嘛，思想顽固是可以理解的，你别怪她……”宋思俞轻声劝着。
季如书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想怪也怪不了，有些事情真的需要缘分，您和妈妈没能在一起，说明你们的缘分不够，怪谁都没用。”
宋思俞欣慰地一笑：“孩子，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恨比爱更磨人，你和你妈妈很像，都是心地善良且待人宽厚的人，这样很好，能结善缘。”
“爸，你真的……”季如书轻咬了一下唇，“……有没有奇迹呢？或者是医生误诊了？”
“孩子，别难过，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宋思俞想的很开，抬眼看着在院子里摘花往头上插的穆木槿，眼底浮现丝丝柔情，“能在最后的时光与你妈妈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很知足，老天待我不薄，只是，我走了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妈妈，她受了那么多苦，应该得到好的回报。”
季如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微扬地说：“妈妈受苦并不是想要得到回报，我想，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吧……”
“也许吧，不过，你妈妈她真傻！”宋思俞笑盈盈地望着像个孩子般天真无忧的穆木槿，眼中含泪，“她不必为我牺牲那么多的，若早点告诉我实情，我肯定不会让她吃那么多苦。”
“你会怎样？”季如书转过视线，看着他因穆木槿而感动的侧颜。
“我会……”
“你会奋不顾身地跑到她身边，接她出苦海，然后，惹出爷爷奶奶，再一次将你们分开，这一次还要加上一个晚晴的妈妈，你这样岂不是让所有的事情变的更复杂，那样妈妈之前忍痛的离开又算什么呢？不就完全白废了？”
宋思俞刚想深情款款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季如书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一脸严肃地抢白了。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妈妈，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是我害了你妈妈，是我对不起她……”宋思俞被季如书说的自责不已，眼底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不配她爱……”
140。【V57】鸿沟
“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可是妈妈愿意，那就不苦不委屈，你的爱，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你要是不配她爱，那她的所有坚持又是为什么而存在？”季如书似忽将穆木槿对宋思俞的爱看得很透彻。
“小如，你妈妈真的是这么想吗？”宋思俞感动又惊喜地看着她。
“她当初的想法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凭女人的直接和女人对爱的执着来推断而已，也许，她对您的爱远比我想的还要深，不然，她怎么能在失常后还记得你的名字呢？一见面就十分依赖您，您说什么她都听，乖巧地像个孩子，女人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这样。”
“小如，谢谢你的这番话，我感觉真的很幸福！”宋思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那是一种幸福满足的笑，特别的感染人。
季如书的嘴角也扬了起来，心中却还是藏着点点凄然，这个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男子，她的爸爸不久就要离开人世，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是一种让人很无力的绝望，叫人心酸，让人难过……
她的心口闷闷的痛羿！
“爸，你幸福就好……”季如书艰涩地说着，笑的眼中泪花点点，如果有奇迹该多好！
……
马上就要春节了，四处都洋溢着喜庆，走在街上传入耳朵里都是那些喜气洋洋的拜年歌曲。
四合院里，季如书在教穆木槿包饺子，在沈墨言的允许下，晚儿和画儿也被接过来了。
老小三人，一见面就玩的十分融洽。
穆木槿精神失常，本就像个孩童，特别喜欢跟两个小孩子一起玩。
“外婆，你包的饺子好丑！”厨房的桌案前，晚儿取笑道。
“嘿嘿……很丑吗？”穆木槿抓着后脑勺傻笑，“我是照着你的模样包的呢！你看这是鼻子，这是嘴巴，还有这是你的大眼睛！”
“我的眼睛不是红色额，外婆，我是黑眼珠。”晚儿一脸不悦地纠正，她才不要那么丑！
“红红的更好看额！”穆木槿笑嘻嘻地说道，抬手点了一下胡萝卜做的眼睛。
“我不要红眼睛，呜哇……”晚儿不依，小嘴一瘪哭了起来，“妈妈，我不要红眼睛，只有小兔子才是红眼睛……呜哇……”
“小兔子很可爱啊，外婆是觉得你可爱，所以才给你做红眼睛。”季如书笑着解释。
“幼稚，爱哭鬼！”画儿鄙视。
“怪胎，冷酷鬼！”晚儿反击。
“好孩子不准吵架哦！”季如书温声提醒，手里却忙碌着将一个包好的饺子往盘子里摆。
“鼻涕虫，鼻涕虫！”两个孩子正闹着，穆木槿却还笑着参入。
“外婆讨厌鬼！”晚儿横穆木槿。
“没大没小，快跟外婆道歉！”季如书立即训斥晚儿。
“才不要，外婆就是讨厌鬼，居然给人家弄红眼睛，我不要啦！”晚儿却不依。
“红眼睛好看，你外婆那是喜欢你，夸奖你……”季如书轻声解释。
“晚儿好可爱，外婆喜欢……”穆木槿笑嘻嘻地走过来，伸手抱了不依的晚儿一下，“外婆喜欢红眼睛，很漂亮哦！”
“真的吗？外婆你是觉得红眼睛好看才给弄的吗？”晚儿有点意外，不依的表情变成了欣喜。
“嗯嗯！”穆木槿笑着点头。
“嘿嘿，那我接受啦！”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鼻涕虫，鼻涕虫……”穆木槿指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说着。
“人家没哭啦，才不是鼻涕虫，耶！”晚儿忙擦干了眼泪，吐舌扮了个鬼脸。
季如书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想不当鼻涕虫，以后就不要随便掉眼泪。”
“好了，不要说这个啦！我要学包饺子！”晚儿实在不好意思，便想要转换话题。
“你真笨！”画儿又出声鄙视。
“你才笨，是个大木头！”晚儿反击。
“又吵？”季如书头痛。
“不要吵架，外婆带你们去找外公玩好不好？”穆
木槿笑着提议，将手里玩腻了的面团放下了。
“好啊，找外公讲故事给我们听。”
晚儿立即附和。
“你们去吧，我要留下来帮妈妈。”画儿十分懂事地说。
“你也去吧，妈妈一个人忙得过来。”季如书温和一笑，不想要画儿帮忙，这孩子太懂事，让她心疼，童年就该快乐无忧，开开心心地玩。
“那好吧……”画儿也放下了手里的饺子皮，随即，拍了拍手，扭头对季如书说，“妈妈，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叫一声哦！”
“好！”季如书笑着应。
老小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厨房，直往宋思俞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宋思俞坐在摇椅里，身上搭着毛毯，她们进去的时候，他闭着眼睛睡的很熟。
穆木槿对宋思俞关心的很，看到他在椅子上睡着了，便用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想要两个孩子不要说话，声音小一点。
两个孩子也立即鬼精灵地学着她的样子，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而后，三人默默相觑一笑，就返回了季如书那里。
回去后，三人又是打打闹闹的玩耍，属晚儿和穆木槿玩的最疯，竟将面粉都弄到了对方的脸上。
画儿在一旁看着直摇头，十分的成熟稳重。
饺子刚刚包好的时候，沈墨言也不请自来了。
他提着公文包，外面下着大雪，他身上头上全是雪，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看着季如书说：“我闻到香味了，是在包饺子吗？”
“爸爸，你的鼻子真灵！”晚儿笑着赞。
“爸爸，我们是在包饺子，刚刚包完。”画儿笑着回道。
“……”季如书却没有马上回他，而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快速转身去里屋拿了一条干毛巾过来，“擦擦，小心别感冒了！”
“谢谢！”沈墨言接过毛巾，笑着道谢。
“阿丘呢？”季如书看了看沈墨言的身后，发现没有阿丘的影子，觉得有点奇怪。
“他回去陪老婆了，我放他假了，明天就腊月二十八了。”沈墨言笑着回道，黑眸深深地望着季如书，眉目之间有种柔情在荡漾。
季如书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即别开了视线。
见她转过视线，沈墨言的神情暗自黯然了几分，嘴角却还扬着。
“阿嚏！”
突然，一个喷嚏打得季如书一惊，她的视线又转了回来，落到他脸上，语带关切地道：“别感冒了，我去给你熬碗姜汤。”
说着，人就往厨房走。
“没事，擦擦就好了。”沈墨言说着，人也跟着她进了厨房。
两个人在厨房里熬了姜汤，喝完出来，脚还没站稳，就被迎面冲过来的穆木槿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阿俞，阿俞叫不醒了！他叫不醒了……”
说话间，她便拉着两人的手往书房里疾奔。
沈墨言疑惑地看着季如书：“阿俞是谁？”
“我爸爸，这是他们对彼此的昵称。”季如书笑说。
“真温馨！”沈墨言由衷地感叹着，他也很想这样给心爱的人取一个昵称。
“你工作上的事情都忙完了？”穆木槿一惊一乍惯了，季如书倒也不是很在意，边走边跟沈墨言闲话家常。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平和，仿佛从没有闹过矛盾一般，只是各人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那条鸿沟有多宽。
“阿俞……阿俞，你醒醒呀！”一进书房，穆木槿就去摇晃摇椅上的宋思俞。
可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依旧闭得很紧。
“爸爸……”
季如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忽然有了不好得预感。
她试探着叫着，脚步也放轻了许多。
“宋叔……”看到情况不对的沈墨言禁不住皱起了眉宇，也跟着季如书慢慢走了过去。
141。【V58】幸福天堂
“外公，你醒醒呀！”
“外公，外婆都急哭了！”
两个孩子也来了，穆木槿出去喊季如书的时候，她们就在房间里看着，试着喊了几声，也没见宋思俞反应，心里也是感觉不大好，有点慌乱，但是，毕竟太小也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
“阿俞……阿俞……羿”
穆木槿是最着急的一个，一声接一声的叫喊。
“爸……”季如书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宋思俞的鼻子下探着，没有任何的气息呼出，她的心顿时一凉，脸色瞬间煞白，连声音也带了哭腔，“爸爸，你不可以这样……”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没想到她的心竟会那么的痛！
撕心裂肺一般，叫她不能呼吸！
“爸爸——”季如书痛哭着伏在了宋思俞的身上，不管不顾地放声哭了起来，“你不可以就这样走的，你走了，我和妈妈怎么办？”
“如书，节哀……”
沈墨言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的双肩，宋叔的病情和身体，他也知道。
“嘘……你们不要吵，阿俞睡着了。”穆木槿忽然食指压唇扭头对几人嘘了一声。
“妈妈，爸爸他……”季如书哭得泣不成声，穆木槿精神不正常，她以为她不懂人世的悲欢离合。
“秋秋，别哭，会吵醒你爸爸的。”穆木槿轻轻摇手，试探阻止哭的泣不成声的季如书。
“……”季如书一下停止了哭声，泪眼朦胧地看着穆木槿，悲从中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跟不清醒的她解释这一切，只能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妈……”
“秋秋，你们出去，我要陪阿俞一起睡觉。”穆木槿忽然将季如书等人往书房外推，“他想安静，我也想安静一下。”
思路突然之间变得很清晰，说话特别的有条理。
季如书一愣，抬手擦着眼角的泪，咬着唇看了她一会，想告诉她真相，却又说不出口。
“外婆，外公可能永远离开我们了。”晚儿悲伤地说着。
“没有，阿俞他只是睡着了。”穆木槿摇头不信，继续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同时还将她们往外赶，“你们出去！”
“妈，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阿俞睡着了，你们出去！”穆木槿很是激动地抱着脑袋，不停地摇晃，两行泪至眼角悄然滑落，语带哀求地道：“你们别在这里吵他了，行不行？”
“可是……”
“别说了，我们先出去。”
季如书还想坚持说些什么，这时，却被身后的沈墨言也给打断，他说着强行将她抱了出去。
而后，两个孩子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穆木槿和永远也不会再醒来的宋思俞了。
穆木槿流着泪的眼睛里忽然浮现几许笑，目光痴痴地望着宋思俞：“阿俞，你睡着了，我知道，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你安心睡吧！”
话落，她将头靠近了他冰冷的怀中，眼睛也跟着慢慢闭上。
时间在悲伤的氛围中，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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