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仍然怀疑。
他对她的疑惑了如指掌,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揽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到了次日中午时分,这才醒来。
许是连日来奔波到南亚累了,也许是因为见到他,终于安心了,她便睡了这样的久。
她出了房间,见凌恒正在练字,瞧着她才起床,笑道:“妈妈你可真是能睡,刚才爸爸和一个外国叔叔在吵架,都没吵醒你。”
她怔了怔,想到张副官曾经同她提过,美国派来了一个协同作战,名唤史科森的军官,与少弈一直不太对付。她深敛了笑容,水色的眸子淡淡瞧着远方,会议室的方向。
会议室的门虽然紧闭着,但那争吵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会传来砸碎杯子的声音。
张副官挠了挠头,愈发头疼,只见那扇门被打了开来,这次争吵又以史科森的夺门而出结束。他这才敢走进去,看着上官少弈冰冷的脸色,道:“少帅,这有一份电报。”
他转过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瞧着那张素白色的纸,伸手接了过来,却是一怔,半晌,方 才道:“你去把这个交给史科森,并且再让他过来。”
张副官有些不明所以,印象中少帅从来没有主动找过那个史科森,都是史科森自己跑过来的。他突然听上官少弈这么一说,不由顿了顿,见那锋利的目光朝他望着,这才立正敬礼,赶忙去寻人了。
上官少弈点燃一根雪茄,安静地抽着,那袅袅的雾气迷离的双眼。
他没有想到这史科森原来与他出身同校,并且都是史密斯老师的弟子,如此说来他们便是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但如今两人的不和连远在美国的史密斯老师都听得了一二,所以写了电报来劝解二人。
史科森推开房门来,见着上官少弈,不由缓了缓眸色。
上官少弈扬了扬眉目,给他递来了一支烟,史科森倒也不拒绝,接了过来,从兜里掏出银质的打火机,点燃开来,默默地抽着,半晌,才道:“我以前只知道我们是一个军校毕业的,没有想到也是在一个老师门下学习的。”
“是。”上官少弈掐灭烟头,淡淡地瞧着他,“看来我们的不和已经传了很远,连史密斯老师都知道了。”
“可不是吗。”史科森耸了耸肩,无奈一笑,“史密斯老师写电报来痛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如你了解国情与军队情况,让我全部听从你的。罢了,我也懒得和你争了,老师都这样认为,那我也就只能听他的命令了。”
上官少弈挑了挑眉,面上的冷意散去了一些。
史科森笑道:“怎么?你现在倒是得意了?”
“不敢。”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他唇角带笑,黑如点漆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光芒来。
史科森叹了一口气,道:“想来我毕业也有这么多年了,刚才老师的那番痛骂倒是让我醍醐灌顶。”
他瞧着上官少弈不发言语,便又笑道:“真是老了,如今连学弟的本领都要高于我了。”
“学长客气了。”
“不,其实这么久我一直在思考战局的问题,我看得出来你用兵打仗很有天赋,也深晓国家大义。此次胜利后,你有想过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他的,他与墨苏许诺过,要带她远离这些纷争。史科森见他不再说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笑道:“军人直至战死的那一刻,都是没有自由的。”
他眸光一凛,剑眉微锁,默了半晌,冷冽的声音便传递在了空气之中,“没有自由,就缔造自由。没有光明,就创造光明。事在人为,有时候人定也能胜天。”
史科森哈哈一笑,斜睨了他一眼,“你说得还挺轻巧的,得了,我也不与你瞎扯这些了,倒是有个条约,你敢不敢与我签订?”
上官少弈并没答话,静静地瞧着他。
他笑了笑,拍了拍上官少弈的肩膀,道:“不要那么紧张,不是让你签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只是,如果你敢输一场仗,你就必须按照我的方式来练兵,以后也全听我指挥,如何?!”
上官少弈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史科森扬了眉目,笑道:“怎么,不敢打这个赌,你上官少帅不是最自信的吗?”
“我只是在想以后不用你出席的会议该有多清净。”他冷声答道,唇角却扬了一丝笑容,“你的提议很不错,我接受了。”
史科森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在门外候着的张副官赶忙冲了进来,见两人谈笑风生,不由大跌眼镜。史科森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张副官,麻烦你去帮我拟定一份协议来。大概内容就是……”
他将刚才的提议说了一遍,张副官惊讶得瞪大眼睛。要说带兵打仗肯定是有输有赢,胜败才是兵家常事,怎么可能有一直赢的战争?这史科森明显就是挖了一个坑,再等着少帅往里面跳嘛!
张副官为难地动了动嘴唇,瞧着上官少弈。上官少弈那双眸子异常得黑白分明,唇角一动未动,点了点头。
“这……”张副官只好敬了个礼,为难得出去办了。好一会子,才拿了那份协议回来。
史科森双手接了过来,道了一句谢,瞧着上官少弈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戏谑意味来,“上官少帅,我虽然相信你,但我们西方人最讲的是契约精神。还麻烦你把这张协议签了,不要到头来不认账。”
上官少弈斜睨了他一眼,宽大的手掌微微向上。张副官会意地从桌中的笔筒里拿出一支宝蓝色钢笔,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目光炯炯,挥洒而下自己的大名。
史科森满意地收回条约,笑道:“好了,既然这样我就也不操心军队里的事情了,我的女儿来看我,我也该去陪她好好玩玩了。”
上官少弈瞧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缓缓地隐没了视线。
白炽灯散发出不浓不淡的光芒来,那片夜色透过浅绿色的窗帘映了进来,将整个房间染得通量。
她闲闲地坐着,手中捧了一本书,凌恒在旁边与史科森的女儿安娜嬉笑玩闹,小孩子学语言是最快的,这才一个下午的时光,他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英语用词。
她水色的眸子缓缓移到安娜身上,淡淡一笑,用英语道,“你们饿了吗,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饿了!”安娜抢先回答。
凌恒当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只急得跺脚,道:“妈妈你能不能说中文?”
“可是说中文安娜就会听不懂。”她朝凌恒眨了眨眼睛,“你继续陪安娜玩,我去煮点吃的东西。”
她来到厨房,上官少弈恰巧回来。
她瞧着上官少弈的面色缓和了许多,眸光中的冷冽也退散了不少,心下不由漾起一丝甜意来,瞧着他微展的眉头,柔柔一笑,“今天可是有什么好事?”
上官少弈淡淡一笑,侧开身子。
他身后的史科森冲她打了个招呼,“上官夫人,你好。”
“你好。”她慌忙握住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史科森笑道:“我回家后我妻子说,安娜在你们这里玩,我过来接她。”
“哦,请吧。”她指了指,史科森便去接了安娜。
凌恒左右开始无聊,竟萌生了学英语的念头,央着上官少弈教他。
她轻轻一笑,瞧着父子两人相处,便独自弄饭去了。
吃了晚饭,几个人又闲话了一阵,凌恒便抵不住困意,先去睡了,这忙碌的一天过去,终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来。
她关掉白炽灯,点了一根揽住,那暖暖淡淡的光晕为这房间添了几分暧昧。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呼吸极为细弱,却是那样撩拨着他的心弦。
窗帘随风浮动,那扬起的浅绿漾在心间。她轻柔地靠在他的怀里,乌黑如瀑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臂弯,那淡紫色的丝绸睡袍如她的肌肤般滑嫩,她白皙如雪的脸颊红了红,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俯身吻了上去,汲取着她唇齿的芬芳,满室缱绻。
第两百八十四章 行军
他将她横抱起来,放在那片柔软的床榻上,她也就仅仅地依偎在他怀里,闭起了水色的眸子,耳边是他轻轻的笑声,那薄薄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穿过她的发丝,炙热又浓烈的吻缓缓烙印在她玫瑰色的唇畔上。
她觉得浑身颤得厉害,便稍微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淡淡一笑,又捉住她的皓腕,再次将她牢牢地箍在自己怀中,她窈窕的身体格外柔软,好似无骨那般,斜倚他的肩头。
他轻轻捧住她的脖颈,将那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柔软沁凉的皮肤上,她白皙的面颊红得厉害,只觉得心头**得厉害。
他的吻越来越密集,大手解开她的衣领,那细微的摩挲让她颤了颤身体。
他逗弄着她晶莹小巧的耳垂,吸允着她精致玲珑的锁骨。她面上红晕更甚,伸手便去推他,柔柔道:“少弈,今天忙了一天,我是累了,我们还是休息吧。”
“哦?我正在休息呢。”他的笑意愈发明显,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唇,水色的眸子氤氲开一片雾气。
他淡淡一笑,声音愈发宠溺,“你啊……”
他的吻烙在她浑身的每个角落,那刚好的力道让她酥麻阵阵,他闷声轻笑,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比窗外的夜色还浓重几分。
她被他压在柔软的床榻上,床单上纹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身旁变得绵长,只能感到沁凉的肌肤开始燥热。
他的气息游走在她身体的各个角落,床幔摇晃,满室缱绻,他附在她的耳边,冷冽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温柔,“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她被这句话闹得恢复了意识,水色的眸子柔柔地望着他,他轻轻地笑着,似要将她揉碎掺入他的骨血之中。她娇弱的身体承受着他猛烈的攻击,终究还是模糊了意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再一醒来,身边果然又没了人影。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梳洗,那镜中的倒影让她不觉怔了心神。
白皙的容颜竟笼上了一层娇艳的红润,不同于往日的病态,如今的她是大不一样了。她瞧着床头摆放着两人的合照,照片上的少弈眉眼分明,棱角毕露,那双漆黑的眼睛透着浓浓的冷冽,扬起的笑容是不可一世,也是只对她而有的温柔。
那时的他们是如此得稚嫩与单纯,似乎与他并行着,就能找到那清梦与高楼。而如今,时间无情,如流水淌过,将那片青春带走,曾经恨着的,也都释怀了。曾经爱着的,却仍还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凌恒敲着她的房门,她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开。见凌恒手里拿了一个套娃,笑道:“妈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果然见凌恒一脸得意地道:“妈妈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安娜送给我的,我告诉你哦,这叫套娃。你看……” 凌恒认真地演示起套娃是怎么玩的,边玩边笑。她瞧着凌恒,这孩子虽然偶尔有些老成,但总归有孩子心性的一面。
“对了,凌恒,你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哦,爸爸啊,他不是去打仗了吗,估计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吧。” 凌恒漫不经心地答道,手里仍在玩着那个套娃,他对自己的父亲足够崇拜与信任,自然不会担心父亲的安全问题。
可程墨苏却不一样,听得少弈去了战场,虽知这是早晚的事情,但难免还是会揪心。
凌恒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妈妈你快换下衣服,安娜今天中午请我去她家里吃饭呢。”
程墨苏忙回过神来,轻轻一笑,关了房门去梳妆打扮。
轻挽乌云,用一根淡色步摇点缀黑发。穿了一条紫香色欧式长裙,裙摆摇曳在地,又坠了一副巴黎订制的细长流苏耳坠,玉足踏入那**白色镶钻高跟鞋中去。
“哇,妈妈你太漂亮了!” 凌恒不由赞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牵了凌恒的小手,去了史科森家里。
由于是在军队的服务区,两家挨得近,算起来也就是走上两步路便能到了。可她为了以示尊重,仍做了一番打扮,与史科森太太的形象大不一样了。
史科森与上官少弈的关系不怎么融洽,可程墨苏与史科森抬头却是有话聊的。
史科森抬头极爱中国饮食文化,一直苦于没人教她,这次可逮着了一个现成的师傅,自然要好好学一学。她瞧着程墨苏,笑道:“上官太太,中国人爱吃饺子,你可以教教我包饺子吗?”
程墨苏微微一怔,她极少吃面食,这饺子她当真是不会包。
史科森太太见她为难,也就放低了要求,笑道:“那上官太太会什么,就教我什么吧。”
“我会做牛腩粥。”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哦?”史科森太太见着她微微漾动的眸子,便明白过来了,打趣道,“上官太太会做的那个粥,一定是上官少帅喜欢吃的东西吧。”
她面上一红,点了点头。史科森太太便拉起她的手,让她教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过去,偶尔有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偶尔会下起几丝细雨。天气瞬息变化,孩童天天长大。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对于远方的挂念与担忧。一想到在这同一天空下的某个地方,有着与她灵魂相依的那个人,唇角便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段日子她经常去史科森太太家里做客,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熟人。
史科森太太倒是与她聊得来,也许是因为住在军营里太过无聊,史科森太太的话显得格外得多。
认识久了,许多话题也就顺其自然地聊了起来。
“你和上官少帅是怎么认识的?” 史科森太太笑问道。
她默了默,记忆回到了那年,玫瑰色的唇畔漾起两个浅浅的笑涡,她也闲来无事,那些陈旧的往事憋在心头烦闷得厉害,便对史科森太太讲了出来。
他们是如何相遇,相知,相守,又是如何分离,重聚,回眸。
史科森太太只随着他们的故事揪紧心房,听到最后也忍不住地潸然泪下。
她只觉得程墨苏与上官少弈爱得辛苦,瞧着程墨苏那恬淡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握住程墨苏的手,缓缓道:“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你。”她淡淡一笑,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军情传回来?”
“应该是没有的。你就放心吧,我们盟国这次打仗是正义的战争,是反对侵略的战争,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史科森太太说得无比坚定,只是眼角泛着泪光。
程墨苏没有了话,在心中也暗自祈祷着。
史科森太太倒也有趣,虽然她不问,可是也实在闲得无聊,便说起了与史科森先生的罗曼史来。
“那时候他在德**官学校念书,我正好在德国留学。偶有一天,路过他们学校,看见一个瘦高金发的人,那人就是他,不知是不是在德国待久了,他长得比较像德国人。我瞧着他,他也瞧着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程墨苏来了兴趣,又道:“然后呢?”
“然后啊,我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后来竟然又在一家小饭店里碰见,那时他就不再犹豫了,过来同我搭讪,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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