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我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后来竟然又在一家小饭店里碰见,那时他就不再犹豫了,过来同我搭讪,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史科森太太甜蜜地笑了笑,“我与他比不上你和上官少帅那样轰轰烈烈,我们的感情很平淡,却有时候又觉得甜蜜与炽烈。”
她动了动玫瑰色的唇,正要接话,却看见本在屋外玩耍的凌恒与安娜跑了进来,两个小鬼头身后跟着一个通信兵,她抬眼瞧着,心头却动如擂鼓。
听着外面那一连串急切的声音,她忙问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哦,不是。” 史科森太太见她不解,笑道,“也可以算是出了事情吧,这样的情况是有军情传回来,你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也就会知道的,我们快去听听吧。”
她心中一动,座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振得她的太阳穴偶有疼痛。
她拈起裙角,迈开脚步,水色的眸子是遮掩不住的忐忑心情,就这样楚楚地望向那冰冷的机器,瞧着通信人员拿起那素白的,决定着命运的纸张来。
那通信员深吸了一口气,操着不太娴熟的中文,道:“我**队向东南亚战场进行大举反攻,上官少帅所率领的部队如猛虎般直下,占领了河谷。”
那通信员念完这一排字,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气,瞧着程墨苏与史科森太太,道,“看来这场仗是旗开得胜,两位夫人不用担心了。”
程墨苏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瞧着天空,水色的眸子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来。
变第两百八十五章 变数
她水色的眸子瞧着窗外,虽是冬日,可这沙洲城并没有那片冰冷,飘散细小如雨丝的雪花,落在青黑色的地面上,旋即又被大地吸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更谈不上素裹银装,只能勉强称上是敛尽铅华。
院中的红梅开得正盛,她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轻轻地嗅着那抹芬芳,浮动的暗香伴随着零落的花瓣落在地面上,绚丽如往常,点缀在心房。
风吟瞧她看得仔细,不由撑了伞出去,为她披上了一件素色的披肩来。
那日少弈的部队离去,她又在南亚的基地待了两个月左右,接着被通知军队一直会辗转东南亚战场,不会再回来了。
又过了一阵子,姜尚豪亲自派来了来了几个军官,护送她与史科森夫人回了国去。
玫瑰色的唇畔轻轻扬着,她缓缓转身,进了楼里去。
风吟早已安排人将房间安上了厚重的帘幕,她坐在床边,看着那飘散的烟雨,不由想起了远方的归人。风吟递给了她一只青色暖炉,那片温度顺着手心,传递到心头里。
“小姐,没想到这沙洲的冬天也很不好过。”
“可不是吗,也的确湿冷得厉害。”好在她从小也习惯了这样过冬的法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也就越来越受不住那份冰凉了。
风吟瞧着她流动的水眸,又道:“今天是周末,小少爷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她瞧着窗外,唇角轻扬,凌恒随她回了沙洲,也差不多到了读书的年纪,但如今没有私塾,世道也乱,她怎么样都找不到心仪的小学,更是寻不到什么好的老师,灵机一动之下,便送他去了渝州的萧佐为那里学习。
一来佐为哥哥的文化造诣很高,她很放心。二来她也需要让凌恒适度接触外人与其他生活方式,这才对他的成长有益。
风吟瞧着窗外,笑容愈发张扬,“我看见车了,小少爷回来了!”
程墨苏赶忙起了身,连披风都没披,就冲了出去,见着萧佐为牵着凌恒下车,凌恒似乎又长高了些许,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多了一丝深邃的意味,缓缓地看向她,冲进她的怀里,“妈妈,我回来了!”
她不觉湿了眼眶,却见萧佐为轻缓地笑着,温润的笑容快要将细弱的雪丝融化。
她垂了垂眼帘,道:“佐为哥哥,进来吧。”
萧佐为也不客气,踏入了房门去。风吟为两人奉上了茶水,唱片机中播放着大上海的歌曲。
他的眉眼尽是笑意,“凌恒这孩子天资很好,随意一点就通,教起他来真是毫不费力的。”
她淡淡一笑,“他随少弈,脑子好用得很。佐为哥哥也在我这里住上两天,等礼拜一到了再将凌恒一同带去,这样也省得麻烦。”
“自然是好。” 萧佐为轻轻一笑,广播里又传来了军报,两人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关于少弈的任何消息。
两人默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萧佐为道:“小苏,战争结束了,你有想过与少弈如何吗?”
“我自然希望他不要再涉足这些事情,与我一同隐居在一处我们都欣喜的地方,过上几年平淡却不平凡的生活。”她的眸色流溢着光彩,白皙的面容带了一点粉色的红晕。
萧佐为默了默,温润的眸子透着深邃与幽静,“小苏,我看这情形,战争结束以后也安宁不得。”
她心下一惊,慌忙问道:“佐为哥哥何出此言?”
萧佐为静静地瞧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流溢着光芒,静静垂下了眼睑来,道:“你可知道现在国内的局势?”
程墨苏对政局从未关心,自然不知,只摇了摇头。
萧佐为抿了一口清茶,声音更显温润,目光直直地瞧着她,道:“现在有人威胁到了姜尚豪的利益,在这次抗击日军中姜尚豪又看见了少弈强大的领兵能力,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少弈离开吗?”
她怔了怔,这阵子不是担忧少弈的安全,就是在想凌恒的教育问题或者是憧憬战争结束后的美好生活。
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未来会怎么样,他们谁也不知道。她顿了顿,隐没了眸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方才道:“佐为哥哥有什么想法吗?”
“要想躲开姜尚豪,只能由你与凌恒先出国去,到时候少弈结束在东南亚战场的战争,也不回国,而是直接去与你汇合,这样才能够确保不被那姜尚豪给控制住。” 萧佐为轻呷了一口热茶,缓缓道。
她沉吟片刻,眼眸静婉,情绪收敛,柔美的侧颜微微紧着,玫瑰色的唇轻轻咬合,默了半晌,才道:“佐为哥哥你说的是,那就麻烦你帮我去买船票,我先回上海去,再从那里出国。”
萧佐为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不语,广播中则播放着最新的军情,“此前上官少帅占领河谷后,再次进攻,攻陷都城。如今反攻战斗开始,我军向南进攻,连续攻取两座重要城市,并且与中央军联合攻克了我国西南部分,打通公路。”
程墨苏心头一惊,那双水色的眸子缓缓看向萧佐为,萧佐为绷着俊颜,侧脸如同雕塑那般,半晌,这才道:“依我看,少弈的军队如今势如破竹,不出意外的话,来年春天战争就会结束这场战斗了。”
“那我与凌恒也要赶忙动身了。” 程墨苏沉了沉面色,眼眸浮动着涟漪,“我先给少弈派封电报,告诉他我的行踪,而后再从上海去美国,他结束战争后便立马会去与我会合。”她话音刚落,萧佐为便点了头。她也一刻都不耽搁,急急让风吟派了电报过去。
凌恒瞧着几个人脸色不好,心里难免担心,可他知道就算他问起来,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索性也就不问,只是跟着行动便好。
睡到半夜,他突然被程墨苏摇醒,只用被子捂了头。哪里知道萧佐为直接将他扛了起来,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已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了。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禁不住心底的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程墨苏褪去了眸色,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道:“我们要去上海,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现在我们便去瞧瞧。”
凌恒咧了嘴,本是想展露一份笑颜,却突然又凝住了一般,想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问道:“妈妈,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吗?”
他聪颖异于常人,程墨苏也不想骗他,便道:“是的,现在你父亲屡立战功,姜尚豪司令一定希望他继续为国家效力,逼迫他去打他不愿意的战争,所以……”
“所以我们是要从上海出国去?” 凌恒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她水色的眸子轻轻一动,点了点头。
风吟从餐车包厢回来,手中的托盘里是三晚清粥,几碟爽口酱菜。摆在她与凌恒的面前,一脸无奈,“小姐,现在世道不好,只剩这些东西吃了,你和凌恒小少爷就将就着吃上一点吧。”
程墨苏玫瑰色的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些吃的确实与平日在家吃的要相差许多,但是她无所谓,便看了凌恒一眼,“凌恒,你呢?”
“我可以吃啊。” 凌恒动了动黑如点漆的眸子,拿起调羹便喝起了粥来,边喝边道,“现在有许多吃不饱的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程墨苏赞赏地瞧了他一眼,又与风吟对视一笑,示意风吟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风吟见程墨苏并不动碗筷,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不吃呢?”
“我不饿。”她淡淡地摇了头,清浅一笑,思绪飘向了千里之外去。
风吟试探性地问道:“小姐你是在想此次出国的事情吗?”
程墨苏淡淡地点了点头,她心思敏感,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心如擂鼓,一下下地跳动着。
凌恒见她心神不安,仰起小脸,问道:“妈妈你怎么了吗?对了,上海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如果我们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玩呢?”
她淡淡地点头,不再说话。
下了火车后,他本以为妈妈要带他四处逛逛,却没想到她不做过多停留,直接带他上了去往美国的轮船。
不到船发的那一刻,她就松不开一口气。
她瞧着甲板之下,水色的眸子狠狠收紧,连呼吸顷刻间都要停止下来。
一群整齐有素的军队上了轮船,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子,穿了一袭淡黄色旗袍,身形高挑,一双眼睛顾盼流芳,程墨苏的心往下沉了沉,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妇人无疑就是姜夫人,而她身边挽着的那个男士,便是姜尚豪。
姜夫人款款走到她的面前,面上露出一丝优雅的笑容,柔声道:“上官夫人,您这么着急着走,是要去哪里呢?”
遍第两百八十六章 哀恸遍天
夕阳垂落,暮色降临,她心中明白自己今天已经是走不掉了,也就不慌张了。 那素净的脸颊不施脂粉,被那片红色的余韵渲染透亮,将她的眸子荡起波纹。
姜夫人冷眼瞧她,目光游移到凌恒身上,不由顿了顿,暗藏波涛的美目敛去锋芒,笑道:“上官夫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水色的眸中是细碎的华芒,那样得清澈,让人一时间晃了神。
姜尚豪在一旁淡淡笑着,手中夹着一根雪茄,但却不抽,只是让那烟静静燃烧着生命。
他的目光烙在那两个对峙的人身上,瞧着斜阳拉长她们的身影。
只听姜夫人又道:“你去哪里与我们没有关系,可是你是上官夫人,上官少帅如今在外面作战,你的安危是他最惦念的事情,我们当然要好好保护住你。”
程墨苏蹙了蹙眉头,不再言语,身边的凌恒却是一脸愤懑不平,“呸!你们哪里是保护,你们分明就是监视!你们不仅监视了我们,现在还想要囚禁我和我妈妈!”
姜尚豪与姜夫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说出如此透彻的话来。
姜夫人忙去拧他的嘴,“什么囚禁不囚禁,我们只是保护。如今上官少帅得罪了不少人,有许多人想要你们娘俩的性命,跟我们回渝州去,便不会有事。”
程墨苏听得这话,淡淡扬了玫瑰色的唇角,声音清冽,“如果我不回去呢?”
“哦?这可由不得上官夫人你了,你不回去的话,萧先生恐怕不会好过。他现在虽然不在政府任职,但是我们姜家如何不济,对付一个大学老师是没有问题的。”她的声音格外冷漠,美目透着一股柔软的锋利,“而且我只是请上官夫人你去小住一阵子,等上官少帅功成身退回来了,你自然是要随他回上官家去的。”
程墨苏紧紧抿了玫瑰色的唇,照这番情况看来姜家已经派人盯梢她许久了,平日她没有动作,姜家也就不理会她。如今她想要逃离这片纷争,姜家便赶忙来囚禁了她,让她与凌恒作为人质,好逼迫少弈继续为姜家出力。
怪不得专门派人去南亚把她接回国。
她只恨自己思想没有通透,连这最要紧的大事都没有思考清楚。
姜尚豪与姜夫人见她没了话,便使了眼色,那群亲卫兵便将她与凌恒围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护送下船,又护送上了专机。
她面无表情,凌恒闷闷不乐,姜尚豪虽不在乎程墨苏,但对凌恒仍是有心的。毕竟他的女儿是凌恒的生母,他自认为是凌恒的外公。
他瞧着凌恒撅着小嘴,便缓和起了脸色,放慢了音调,“凌恒,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凌恒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姜尚豪自己也明白此时凌恒是很讨厌他的,但也不气馁,道:“你每年生日我都往你家送去了贺礼,你喜不喜欢?”
凌恒漆黑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他,姜尚豪眸中的光芒便就黯淡了一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姜尚豪早年间将女儿当作工具,可是当他的女儿出走之刻,他是真的幡然醒悟了过来。
程墨苏心中不忍,帮忙解围,“凌恒,与长辈说话不可以那么没有礼貌,知道吗?”
“知道了。”凌恒没好气地答道,互抱对侧手肘,目光便移向了前方。
姜尚豪向程墨苏投去感谢的眼光,只听他身旁的姜夫人哼了一声,但姜尚豪置若罔闻,姜夫人也索性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凌恒,你最近有学什么功课?儒家的经典可都曾学过?” 姜尚豪换了一个话题,道。
“有学。”凌恒的语气好了一点儿,转眸见着程墨苏的目光,便又补了一句,“还有和妈妈学习钢琴,画画,外文,前一阵还和爸爸学习了一些兵法。”
“很好。”姜尚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要认真学习儒家的经典,如今时代不同,很多西方的东西进来了,但我们终归不可以忘本,明白吗?”
凌恒并不想搭理他,但也不想让妈妈为难,也就点了点头。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渝州。
姜尚豪只觉得还未与凌恒说够,可又碍于姜夫人一脸不耐烦,只得正色起身,叫了亲兵来,护送着程墨苏与凌恒去了住所。
她在渝州被安排的住所是一间三层洋房,装潢豪华,与在上海的程宅快要差不多了,她站在窗台,手指缠绕青丝,这地方却是是好,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风吟拉开窗帘,她朝屋外瞧了一眼,那一排排的士兵将这宅子围得水泄不通,她真是要怀疑这宅子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冬日已去,春华来临,屋外的梨花晕开一片纯白,褪去了空气中的寒意。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披满了耀眼与迷离。她静静地看着天空,心里空白一片,身边的凌恒也开始寡言少语,如此的幽禁生活,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
风吟打开广播,里面依旧播放着军情,她本想伸手去关,却突然听到了他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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