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有了突破。推测许文川是当年瘦徐和前妻所生的儿子,在意外发生之前失踪,由此成为意外的导火索……一个天才游戏创作者竟然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这个情报想必对您很有帮助吧?
至于许文川回来的原因,正如我第一个报告所推断,是为了对当年在城西旅馆的某个人复仇。这个人造成了他的家庭悲剧。而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是驼背门房……他是当年的油漆工和目击证人。如今伪装成驼背回到城西旅馆,一定是谋生之余,不得已隐瞒……至于当年油漆工对许文川做了什么,虽然不在本次调查的范围内,但只要您有需求有报酬,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查出来。
我洋洋洒洒地打出一篇最新的报告,递交出去。
于是,在来到城西旅馆的第四天,我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我的线人,他综合了医生的报告和许文川的背景调查,90%肯定许文川有梦游症,还说曾经有小道消息传言许文川确实见过几个治疗梦游症的专家。
据说像他这样带有暴力倾向的梦游表现形式,很可能是童年受到了某种刺激,长期处于心理紧张和压抑状态造成的。
说起来,这孩子幼时意外丧母又遭遇坏人,一定对他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影响,难怪会导致这样极端的梦yx为。
没有错就是他,我暗暗高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打开了第二封信——
我激动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次的委托信中有两张支票!
我狠狠在支票上亲了一口,看来我的调查走对了方向,然后我又打开附言,白纸黑字,简单粗暴的一个词:
证据。
署名L。T。F。T。
证据,哦是的,我的委托人比我想象中更理智冷静,我需要确切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关系,我必须找到一个证据来证明油漆工和许文川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在屋子里原地踱起步来。楼下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想必胖老板找来的装修公司已经开始动工了。
再过不久整个城西旅馆将会被拆得骨架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新时代娱乐歌城的庸脂俗粉余音袅袅。
那么我将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翻开手机,老婆的两个未接来电,一个小A的末接来电。我选择小A拨了回去。
“兄弟,你赶紧告诉我,你到底在查什么?”小A在那头有些焦急。
“根据委托人协议,我必须保密。”我得意地摆了摆手。
“你听着……我刚拜托同事查了下,现在城西旅馆那个驼背,三年前来的城西旅馆,就在瘦徐病死之后没多久……这不像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瘦徐病死了,驼背门房才有胆量再度回到城西旅馆。
我想起他驼背下露出的那寸短短的皮肤,之前不慎看了一眼,几乎作呕。
那皮肤已然发黑发臭,似乎两指轻轻一捻,便能捻起一撮体垢。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冲凉,我一定以为他有两三年未曾洗澡。
日积月累地背着劣质假体,如果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总之……你罢手吧,”小A劝道,“你别忘了那一系列失踪案,201是不是来了个姓许的?他也不简单,他……”
小A唠叨着,我透过窗户看到对面,那个女孩又在拧头发了。她对上正在打电话的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像犯了错的小孩,飞也似的躲回了窗户后。
我原本正在听电话,此刻也被分心逗乐了,我朝她假意挥舞了一下拳头,跟她开玩笑。
拳头挥舞到一半,我却突地一震。
“我待会打回给你!”我对小A说着,挂断了电话,然后飞快地跑下楼,越过马路,按照记忆中对面房间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女孩的房间所在。
在我连串的敲门声炮轰下,一个妇人打开防盗门的小门,隔着铁栏问我找谁。
我单刀直入,问起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妇人的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她又惹什么事了?”
我有些奇怪,还是问:“她半夜是不是老偷窥对面?这很不礼貌知道吗!”
妇人连忙摆手:“小莲她晚上很乖的,晚上都拴在我房间,怎么会去偷窥呢,你一定找错人了。”
我一愣:“拴在你房间?”
妇人自知失言,掩嘴说:“小莲没什么,就是精神状况有时不好,你别见怪。”
她刚想关上小门,屋里却传来咯咯的笑声,那个女孩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从里面蹦蹦跳跳地出来,朝我挥手。
我笑着向她致意,原来这女孩有精神病,看起来智商还不如一个八岁小孩。
“头!头!”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说。
头?
“头要拔出来啊!”她见我表情呆了一下,着急地比划着,“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帮小文把头拔出来!”
头要拔出来?
难道这就是她抹脖子动作的示意?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我的全身。
“你、你认识我?”
“大哥哥,大哥哥,小文说你很奇怪,要去找你玩……嘻嘻,嘻嘻……”女孩指着我疯颠颠地笑了起来。
她妈妈一听这话,连忙转身去赶那个女孩进屋。那个女孩被赶进屋前,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带着焦急。
“大婶!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抓着铁栏问。
妇人一怔,叹了口气:“让您看笑话了……这孩子,小时候不知怎地就开始疯疯癫癫起来,这都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前这个女孩是不是也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拧干头发。然后她抬头,抬头看见对面城西旅馆2楼的房间——她看见了什么?
——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帮小文把头拔出来!
“大婶,大婶!”我叫住转身欲走的妇人,“她说的小文是谁?小文是谁?”
妇人回头看我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我却接着追问:“是不是十多年前城西旅馆那个门房瘦徐的儿子,他是不是叫徐文川?”
妇人嘴唇颤动着,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可怕的事实,忽然歇斯底里叫起来:“死都死了……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再提他!”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窥视(五)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9…30 9:27:20 本章字数:6400
我跑回城西旅馆,浑身都在发抖,视线里所有的人都是模糊的影,在飞快地掠过。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停地闪烁:徐文川死了?
我看向我的房间,觉得天旋地转。
那个女孩怎么认识我?徐文川,那个小男孩,他说我很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我泄气地踢了沙发一脚,没想到这一脚,踢得我的腿上更是一阵剧痛。
我这才惊奇地注意到这个沙发的底座是如此坚硬,硬如石块。
里面装的是石头吗?
我掀开搭在靠椅上的白布,正好发现有一个烟头烧出来的小洞。
我凑近了,用一只眼睛细看——
黑的,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定是吓疯了,这么看当然什么都看不见,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然而这笑容却瞬间僵在脸上。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遥远的记忆里飘忽而来:
“大哥哥,你趴着干什么?”
那是1999年,我住进城西旅馆的倒数第二天下午。
当时,我从趴着的墙上猛地站了起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我支支吾吾,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突然闯入我房间的小孩。
我该怎么回答他?难道我要告诉他,因为你的后妈太漂亮了,所以我忍不住在这里钻了个小孔偷窥吗?
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刚刚看见了他爸爸和他后妈的那档子事吗?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小孩,张牙舞爪地在旅馆四处宣传“大哥哥在偷窥!大哥哥在偷窥”的可怕场景。
“嘘——”我灵机一动,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吵,我告诉你,咱们来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他歪起脑袋,眼睛闪出亮亮的光,这个在旅馆里没人定时照看的孩子,一听说有人陪他玩游戏,兴奋得不得了。
“这个游戏——叫间谍游戏,”我拍着他的肩膀,“我是旅馆的大间谍,你是我的小间谍,你要帮助我捉住坏人。”
“怎么捉?”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喏,你看,那里有个沙发,后面是空的,你就躲在里面,上面我用烟头烧了个孔,你就透过小孔,偷偷地帮我监视着,要是有坏人闯进房间,你就大声叫出来,”我站起身来,“大哥哥我呢,现在要出去执行重要任务,你就在这里帮我坚守阵地!”
我掀开沙发椅,拆开后面的板,这个麻烦孩子不等我指挥,便兴致勃勃地躲了进去。
“大哥哥,交给我吧!”他的声音隔着沙发传来,闷闷地,“要安全回来哦!”
“一定!”我哈哈笑道,拿起包就走出了门。
后来呢?
后来我出去逛了街,和小A喝了场夜啤酒,看完球赛,骂骂咧咧回到酒店,那时已近半夜……
那个麻烦小孩?
一定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吧……
那个孩子就是瘦徐的孩子,徐文川?
记忆被打断,我噌地站直了身子。
有谁在看我!
谁在偷窥!是谁?我大声叫道。不知什么时候冷汗已经爬满了我的全身。
沙发吗?我狠狠推了把沙发,把它掀到一旁。
不,徐文川一定没有死。
否则隔壁的许文川是谁?老妪说的复仇又是什么?驼背门房又在掩饰什么?
但是为什么所有人提到那个小孩脸色都那么难看?胖老板也是,老妪也是,驼背也是,就连对面的女人也是……
不不不,他一定没有死,我猛地抓起桌上的支票,眼睛死死盯住我的电脑镜头,他一定不能死,不然,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钱?
不然,我该怎么和L。T。F。T。交代?
镜头里,许文川刚刚回到房间。他平静地解开外套,把公文包贴身放下,一如往常坐到沙发椅上,拿起了报纸。
我眯起了眼睛,心乱如麻,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冲动督促着我必须证明许文川就是瘦徐的儿子,必须证明徐文川还活着。这股冲动比吃喝拉撒的本能更折磨,折磨着我的记忆和我的内心。
但我硬生生地忍耐着,直到天黑,直到我亲眼见到许文川关上灯,躺到了床上。
我不得不第一次越过我的职业底线,我要潜入他的房间,窃取那个他时刻不离身的公文包。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答案就在公文包里,我坚信。
低头看了一眼表,差不多已过了平时许文川梦游的时间,今夜他大概不会再活动,既然火灾都吵不醒这位天才,想必我的一点小小动作也不致打扰他的美梦。
白天我已趁他不在,在他的门上做了手脚,要打开城西旅馆那老式的铁锁简直轻而易举。我只用了一根铁丝,便撬开了通往许文川的大门。
夜色如薄雾笼罩在201房,影影绰绰,我看见床上有一个人影在均匀地起伏,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稳而长。
我判断后,目光便开始在房间里搜寻。
公文包靠在他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我蹲下身,在黑夜里静默地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许文川翻了个身,面向右侧,我便摸索着,沿着床脚,来到了他的宝贝公文包前。
公文包上巨大的品牌logo令我暗地里啧啧两声,我只用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夹起了它。
在上面摸了一会儿,咔嗒一声轻响,公文包开了。
我却一愣:一个随时不离身的重要公文包,怎么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压下疑惑,我借着窗外暗淡的月色朝公文包里看了一眼——空的?!
我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就想跑,只听——呲的一声——
我低下头,惊奇地发现有短短一截白亮亮的刀光从我胸口穿出。
我摸到黏腻腻的鲜血,然后惊诧而迟缓地转过头:
许文川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他的眼神雪亮,仿佛有深深的恨意透出。
然后我的目光越过他,看见他身后站着两个身影,一个伛偻,一个苍老。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睛中也是沉默的恨意。
我砰地倒在了地上,就连疼痛也感觉不到。
“这个不会错了。”许文川冷冰冰地说,“就是他。”
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只能发出暗哑的嘶嘶声。
驼背门房大踏步走到我跟前,俯视着我:“我第一眼就觉得是他,刚收到你住201的短信,他就知道选202房住。他一定当初就住在202房,所以才这么快就找得到墙上的孔。”
你……怎么知道?我心底在问。
旁边半瞎的老妪似乎看穿了我的问题,冷笑:“你在偷窥我的同时,我们也都在观察着你。你能找到一个孔,我们自然也能找到另一个。”
我一震,所以,我曾经感觉到的视线,并不是错觉!
我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他,又指向她,是他们,他们中的谁,在偷窥我!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随时注意你的动向,”许文川笑了起来,“毕竟,要引诱你上钩,也并不容易。”
上钩?我的脑子无法运转。
“我可是警告过,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可不能住人啊!”老妪吃吃笑着,然后模仿起当初第一天她说话的口气。
我身躯一震,没错,她是说过那个房间可不能住人……但是她从来没说过那个房间是201房,她说的是……202房!
“她也没有说错,”许文川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我回来确实是为了——复仇!”
我干涸着喉咙,用最后一口气,无声地问:“为……什么?“
三个人同时低头看着我,眼中的恨意越发浓烈地燃烧起来。
“你还记得这个沙发吧?”老妪问,她身旁就是那张沉得出奇的沙发。
我瞪大眼睛,烟头孔!是烟头孔!他们就是通过那个烟头孔在窥视我!
似乎很满意我的表情,驼背接着问:“那么,你还记得一个叫徐文川的孩子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记得他,但却不记得他最后去了哪里。
“你自己也是个当爹的人,你每天晚上怎么睡得着觉!”驼背却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们在哪里找到他的吗?”
“就在这张沙发里。”许文川咬牙切齿。
十三年前城西旅馆血案发生的那一晚,警察匆忙赶到,带走了瘦徐,现场人去楼空,只剩下好心的妇人上楼收拾遗物。
这时她奇怪地看见对面那个常常和徐文川一块玩的女孩在疯狂地向她招手,然后朝隔壁房间指指点点。
她走到202房,走到那个女孩指着的沙发前,把沙发板一拉开,这时她看见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
比女人的摔死更令她永生难忘。
她连尖叫也叫不出声。
沙发里蜷缩着一具小小的身体,已然冰冷僵硬,这具身体的头部卡在沙发后的支柱处。
当他们拆开沙发,用力拽出这具尸体时,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面部紫胀,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一眨不眨地……就像在看着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知道,那可怜的孩子,他没了娘,我比他亲娘还疼他……”老妪那只干枯的眼睛中仿佛也泛着泪花,“我留着他所有的玩具,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是我对不起瘦徐,那孩子太野,他说要拜我做孩子干爹,我这个干爹却没能留意到那个孩子的动静,”驼背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找你,找了十三年。我们只知道,是一个‘大哥哥’把他塞进了沙发。”
“不用和他多说了,”唯有许文川冷静地打断,“别忘了瘦徐给我们的交代。他在监狱里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当年曾经住在‘202房’的那个男人,他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一个难题。”
“一个名单,”老妪俯下身,瞎掉的眼睛中那颗惨白的眼珠似乎转了一转,“上面是他所记得的,调查到的所有客人的名字。和你一样,有许多都是化名。不过,我们有的是耐心。”
她最后那句话压得特别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难以想象,这三个处于社会底层而毫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能够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地排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