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闻这桩婚事是因为宫中一场意外而来,苏珊琪这才放下心来。如今知道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不能回转,她也就挑着宁王的好处来劝慰明华了。
舅父能够帮着明华退了谢侯世子这门婚事,如何能够退了堂堂皇子的婚事呢?纵然不满,也只能认了。
见苏珊琪情真意切,明华笑着推了盘点心过去,“知道了,表妹素来对我亲近,旁人只道我这般年纪还得了这门好婚事,是天上掉馅饼了!只有你挂心我是不是喜欢这门婚事,担心我是不是乐意。”
苏珊琪笑着坐过去,把满嘴的点心咽下去又灌了一口茶,这才道:“也不枉费我特意跑这么一趟。不过刚刚来的时候,正巧见林明馨离开,那脸色可不大好看。我听闻这两个多月来她东奔西走,倒是活跃的很。”她说着语带嘲讽,只看了明华一眼,见她波澜不惊就道:“也就是表姐你大度,才由着她这般折腾。”
“如今她不也折腾不起来了吗?”明华抿唇轻笑,“我婚事以雷霆之势定下,她之前的奔走就成了一个笑话。说不定,还得罪了人呢。所以,走的时候脸色难看些也是难免的。”
苏珊琪掩唇轻笑,过了会儿才又道:“若是我,早就收拾她了,还由得她今日脸色难看?”
明华自然懒得说这些,见红樱过来就略微起身了些,道:“莲子酥可做好了?”
红樱笑着道:“今日一早就去买了新鲜的莲子,厨房忙了小半天,如今倒是出炉了一锅好的。”说着回身从一旁小丫头手中接过了食盒送上去,笑着道:“姑娘看看可还合口?自李妈妈年迈回乡之后,这莲子酥倒是再也没有做过,如今这一锅奴婢尝着味道还好,这才让做莲子酥的小莲一同过来见姑娘。”
明华看着端出来的莲子酥,只觉得香气四溢,莲子的清香加上甜蜜的味道,倒是十足的像李妈妈的手艺。她捏了一块入口,只觉得入口酥脆,香甜而又不腻,味道也与当初李妈妈做的有着八成相似。她示意苏珊琪也吃,这才转头看像了一旁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你叫做小莲?”
小莲连忙跪下行礼,回道:“奴婢小莲,曾经跟在李妈妈身边半年,学得一些皮毛。今日听闻红樱姐姐说姑娘想吃莲子酥,这才贸然动手。”
“味道很是不错,看来你在李妈妈跟前倒是有心了。”明华淡淡道:“李妈妈擅长做各色点心,绿荷糕,雪花糕,翡翠白玉糕,蝴蝶卷你可会?”
小莲略微紧张,踌躇了片刻才道:“奴婢倒是知道如何做,只是怕不得姑娘喜欢。”
“你自去做了,午后让人送过来我尝尝看。”明华嘱咐,见小莲一脸欣喜就笑了笑示意红樱带人下去,这才又捏起一个莲子酥,只觉得入口生香,回味无穷。苏珊琪也是赞不绝口,直道明华有口服。
“表姐,那宁王府多年没有主子,虽然宁王回京前也收拾过了,只怕里面人手还是不足的。”苏珊琪正色道:“我来前,母亲交代过让表姐这些天多多留意,让你把身边用的惯的人都带过去呢。”
明华抿唇笑了笑,谢了苏夫人的关心,并未说明这些天来她已经开始收整人员了。不然,如何会她说想要吃一样点心,厨房的人就削尖了脑袋往上凑呢?
如此过了几日,六月十二那日明华二十二岁生辰。国公府并未大办,然而不请自来的人也不少。纵然府内没有酒宴,这些人也当把礼给送了聊表心意才是。更何况,登门是客,林矍也不会真的冷落了这些攀附过来的人。
午后明华带人盘点了这些礼物,该如何回礼都一一定下,只觉得这个生日过得疲累不堪。等一应忙完已经比她平日里去校场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她匆匆换了衣衫去校场,果然见今日陪他练剑的程供奉已经等在一旁了。
“劳供奉久等。”明华笑着上前,拿起自己的剑挽了个剑花,正想着与程供奉对练,就听到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橙香站在门口道:“姑娘,宁王来了。”
明华动作不停,只吩咐道:“请宁王殿下直接过来就是。”
她生辰,宁王过来送贺礼也不足为奇。只与明华来说,今日练习已经晚了半个时辰,自然不愿意再为此而耽搁。
因此,宁王到时就见明华动作凌厉,与家中供奉对招也不见落得下风。他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许是觉得累了就进来寻了个位置盘腿坐在木质的地板之上,抬头看着明华一招一式都颇有章法,唇角渐渐露出笑意。
明华自然是察觉了宁王的到来,一时还有些分心。后来见他没有出言打扰这才静下心来对招。等到两颗多钟之后,今日对招结束,她这才停下谢过了程供奉,接过橙香送上的帕子擦拭汗水,朝着宁王走来。
宁王一手扶地慢慢起身,看着明华道:“县主果然是好身手,我听闻自六年前县主开始习武,就每日不曾间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说着看了一眼明华手中的剑,笑着道:“只这剑法,想来也能胜那倾城公主一筹。”
☆、第17章 嫁妆
因为宁王大婚的缘故,北陵的使节团倒是没有在万寿节之后匆匆离去,反而一直停留至今。倾城公主自那日出宫之后,就在使节团暂住的别院后院中老老实实待着,她半个师父高展平直接下令不让她出门,一应丫鬟仆役无不从的。使节团其他人也没有对这般类似于关押本国公主的事情提出异议。
他们可是战败国,虽然周朝人向来顾着面子态度软和,可是也容不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不是。
倾城就这样被关了起来,要不是怕此时匆匆走了被人说不给宁王和林国公面子,他们恨不得把这公主给送回去。原本就是偷偷扮作兵丁混进来的,真真是个烫手山芋一般。
倾城自觉惹了祸,一开始倒是老实了两天。之后却是越想心中越是愤恨,明华是被她推落水了,可是她不是也被宁王给一脚踢下去了吗?凭什么明华没事,她反而要在这里闭门思过。
一群臣属,竟然敢这般对待她这个金枝玉叶!
于是,倾城公主闹了一通,最后还是高展平出面以师傅的身份训斥了许久,她这才又老实下来。只倾城公主原本也不是真老实,等其他人都放松下来,五月底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就溜了出去。
她在北陵的时候就常常偷溜出宫玩耍,仗着一身本事四处惹是生非。这群人原以为她身在异国,又吃了教训。直到第二日一早才知道倾城公主又溜出去了。一群人顿时乱了手脚,倾城公主来周朝之后,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知道轻重,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原本这些人还是私下寻找,结果近半个月不见踪影,恰逢皇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要招她入宫说话,这才闹了出来。
这事儿早两日明华也听说了,如今听到宁王提及倾城,就顺口问了一句:“如今可找到人了?”说着收剑放到一旁架子上,这才又道:“我不过是练个花架子罢了,在王爷跟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她今日练剑之后原本还要再练一练骑术的,只宁王今日过来就改为弓箭了。
宁王陪她过去,淡淡道:“还不见踪影。”他眼角带着冷意,明华闻言正巧看到,略微愣了一下,才道:“京城之中向来安泰,只要不出城,想来倾城公主定然无碍。”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而已,明华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她拿起弓略微调整了下,就开始专心练习。
一时间只听得校场之中一声声箭矢没入靶子的声响,宁王在一旁看着倒也不觉得无聊。他靠坐在一旁,整个人透着雍容、懒散的感觉,若不是目光随着明华动作偶尔闪过一丝精光,只让人觉得此人都要睡着了一般。
等到明华一壶箭射完,重新拿箭壶换靶子之时,宁王才缓缓开口。
“与箭术一道,你不如倾城公主。”
明华动作一顿,转而看向宁王。一旁仆役忙碌,倒是不敢多言语片刻。明华过去微微歪头看着宁王,等待他往下说。他既然开口,定然不会只有一句评价。
“比臂力和耐力,你确实高出倾城公主。然而比之准确,你与倾城公主尚有差距。若是那一日你们两人比的是骑射,又当如何?”
若是骑射?
明华心中一紧,半响才道:“若真比骑射一道,明华自当认输。”她并非输不起的人,心中也清楚那日她赢得机巧,此时自然也不会强撑着面子否认。只又沉默了片刻,她才问:“王爷这般说,可是准备指点明华一二。”
“我观你射箭,动作比常人缓慢。虽然整个下来如同行云流水,却也比一般人慢上一些,若是并未猜错,你应当是瞄准之时耽搁了时间。”宁王起身看向明华,“我展示于你看。”
他说着过去,拿起明华所用的弓略微试了下力道,然后抽出箭矢看了一眼远处的靶子,然后转头竟然再没有看一眼,搭箭拉弓,手指一松那箭矢稳稳的没入靶子。
明华定睛一眼,这般射箭竟然都在九环以内,距离靶心也不过一指宽的距离。
她回头错愕地看着宁王,半响才道:“你,如何做到的?”
这般的神射,难怪北陵人对宁王如此忌惮了,纵然病得脸色苍白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咳嗽不断,也能一句话吓退了高展平。明华只觉得心中别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此时直直看着宁王,又忍不住问道:“可能教我?”
宁王唇角带笑,微微避开明华的注视,道:“你射术已经达到了极致,唯一的缺陷就是每次射箭之前会下意识再次确认靶心,我所言不差吧?”
明华点头。
“这点习惯,想来应当是一开始练习时留下来的,你只求正中靶心,因为太过于专注与这一点,这才养成的。”宁王缓缓说,又掩唇咳嗽了两声,笑着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射移动的标靶试试看。”
“移动的标靶?”明华微微蹙眉,不大明白宁王的意思。宁王只微微笑了下,“我也是十五岁之后才开始练习骑射的,你可知道我是在何时何地练的?”
明华愕然,然后才试探着道:“难不成是在北疆?”
北陵国来犯,当时不到十六岁的宁王带着三千亲军直奔北疆,大败北陵。这样的传闻,她这些天不知道听人说了多少遍。
“算是吧,实际上我那时候已经开始练习箭术了,只是一直不大好。”宁王笑了笑,眼神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北疆,“那时候北陵人攻城,我站在城墙之上,身边供奉对我说——”
‘殿下随意射,这城下这般多人,总归是能够命中的。无需瞄准,只要拉弓放箭就足够了!’
他当时不懂,然而那一年冬天过去,他箭术进步神速,纵然比不得高展平那般,却也相差不远。高展平为何对他这般忌惮,不过是因为他在五六年间,从箭术不值一提到最终与他对射,让他一败涂地罢了。
最擅长的武器,最惨烈的输法,这辈子高展平都无法在他面前抬起头!
宁王说着唇角勾起,双目熠熠生辉。那强大的自信和战意让明华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光彩夺目,再无法移开眸子。
“听闻今日宁王也来了?”晚饭之后林矍寻了明华去书房,张口就直接问道。明华点头,过去给林矍倒了茶水,“来送生辰礼物。”自那日在宫中一别,虽然外面声势不断,可是宁王却再也没有露过面。她原以为今日他也只会派宁王府的人过来,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还给她指点了一番。
想到此处,明华唇角带上了些许笑意,转头看向林矍道:“父亲特意问起他来,可是今日宁王来有什么不妥?”
林矍微微摇头,“没有什么。”他虽然这么说,却还是露出了一些端倪。明华微微扬眉,片刻之后试探着问道:“这段日子,宁王身子不好?”
那日落水,宁王当时看着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并无其他不妥,只是想想他体内的寒毒,还有京城中已经造势到了那般情形,他却一直未曾现身的事实,都让明华心中怀疑。
“可是他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林矍眉头紧皱,见明华神色坚持,这才说道:“我也是前两日才得了消息了。皇上和宁王倒是瞒得紧,也不知道是怕北陵人知道,还是怕旁人知道了!毕竟,北陵人如今忙着找他们的公主,无暇顾及其他才对。”
对于这门婚事,他从一开始就不喜,纵然事已至此,私下他倒是很少在明华跟前表露出不满,只担心影响了女儿的心情。
“我今日瞧着,他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没看出病发的样子。”说到这里明华心中一动,隐约猜测,宁王怕是特意等到脸色好了些,这才亲自登门给她贺生辰的吧?
他这般,难不成是怕她知道了真相,心生愧疚?
毕竟,宁王这次发病是为了救她……
明华抬头看向林矍,反而笑着宽慰自己的父亲,笑着道:“如今看来,宁王倒是有心,更何况又有着皇上的意思在内,父亲切莫在旁人面前露出端倪才是。”
不然,让人看出他对皇上生出怨怼之心,才是大忌。
林矍原本就心疼女儿,此时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不由叹息,许久才道:“你的嫁妆,从你出生之后你母亲就一样样的给你准备好了。这些年来我疏忽了,倒是没有添置什么东西。今日我去了一趟京外,看了家中几个庄子,决定把城南那八百亩的绿桑庄子给你,连同庄子后面那半片山也都一同当做陪嫁。西山的温泉庄子也留给你,另外,还有京中凤尾街上的两家铺子……另外还有现银已经换做了银票,约有三十万两……”
☆、第18章 成亲
这些家中的产业明华原本就熟悉,如今听得林矍一样样说下来,不由变了脸色,连忙道:“父亲,万万不可如此。”
若真要按照林矍的意思来,她这一出嫁,几乎要带走家中近四成的产业。加上当初母亲为她留下的嫁妆数,纵然她嫁的是堂堂亲王这份陪嫁也太过了些。
林矍摆手,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这家产,我原本就是准备着一分为二,给你和晋哥儿的。至于你怕太过于招摇,为父就是要让你招摇一番,这些嫁妆该过明路的要大大方方的过了明路,让皇上也瞧瞧!不该过明路的,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父亲……”明华微微咬住下唇,心中又是熨帖又是酸涩。林矍为她考量许多,这般大张旗鼓,为的就是让皇上明白,他林国公的爱女,纵然是皇室也不能欺凌。她纵然是嫁入皇室,然而一应吃穿用度不用耗费皇室半分银钱。而不该过明路的,自然是怕有人心中不忿。
这样,她才能够在人前挺直脊背。
只是这般做,难免会让皇上心生芥蒂。
林矍摆手,慈爱地看着明华,许久才道:“你且放心吧,父亲在朝堂上多年,懂得比你多了去了。我既然敢这般做,自然是心中有所依凭的。”
明华沉默许久,最终只起身后退两步在林矍跟前跪下深深叩首,半响都没有起身。
明华生日一过,婚期将近,纵然是林矍心中不满这桩婚事,国公府里也热闹起来了。明华的嫁衣倒是早就做好了的,趁着这两个月又略微改了一些细节,一应俱全。各色家具、首饰当初林母都准备的十分妥帖,更别提这些日子林矍又给她添了几套玉宝阁的头面,每一套都是精品。
这般厚重的嫁妆如何能够瞒得住,回来添妆的出嫁女此时倒是难免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
其中最为不甘的却不是林明馨,反而是沉寂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