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外的是,魏王和秦王反而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获利者,加之秦王即将远行,也从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魏王一时风评颇好,倒是让人意外之极。
“我这个亲哥哥,素来会借风使力,如今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晋王笑了笑,把茶盏放下。这七八天里,他也是难得抽空得闲,这会儿眯着眼睛看着头顶茂密翠绿的树叶,目光却渐渐冷了下去。
“只是,这刑部的烂泥潭子里,又怎么可能只有齐王的手笔呢?”他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隋王,“五哥说是吗?”
隋王摇头,“我不懂这些,只是李家求上门来,我总归不能不管。”隋王妃出身李氏,书香世家。这一族如今在官场上虽然不显,却是绵延几百年的世家了。其中刑部郎中李悦冉,正是隋王妃的三叔。
隋王妃三婶求到了隋王府,然后她有求到了隋王跟前,隋王迟疑再三这才到了晋王府。扰得好不容易歇息半日的晋王也不得不与他这个五哥打起了太极拳。
只可惜,隋王本就不太懂得应酬,晋王想要绕圈子,他却是开门见山,直说了来意。
听得五哥这般说,晋王纵然是头疼,却也不得不坐直了身子,正色看过去道:“五哥为了李悦冉而来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如今这案子早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了。”
“我自然是不敢让九弟为难的,只是……”隋王迟疑了一下,“可否安排探监呢?”
“他人如今可不关在刑部了。”晋王叹息了一声,“你我本是兄弟,我就不瞒五哥了。”他说着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茶水,这才缓缓道:“二哥护送军需、粮草去北疆的事情,五哥当知道吧。”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隋王道:“我虽然不大关注朝政,不过这些日子来各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总归还是会听到一些消息的。听闻,六弟惹了麻烦,连着北镇抚司的陈知纪也跟着去了北疆?”
“陈知纪去了,可是他最为得力的副手周寒却是留在北镇抚司坐镇的。刑部这一批被停职关押的人多多少少都于六哥的麻烦有关……”晋王说着看向隋王,“五哥,如今这人都是被关在北镇抚司呢!之前还关在大理寺,陈知纪离京之前安排把人都送去了北镇抚司。如今就连着我,也是配合调查的时候才过去一趟,能不能见着人都是两说。”
这事儿没捅出来之前,他就预料到这是朝中一场大震荡。然而,之前晋王无论如何都没有把他在刑部调查的事情,最终竟然会掀起这般大的风浪。
想起当初从宁王手中接过刑部的差事时,他心中还有些没底气,有些战战兢兢。一路还不时地会去宁王府中跟宁王讨教一二,在他的提点之下,刑部的差事这才慢慢步入正轨,也察觉出了刑部里面一些弯弯绕绕的猫腻。
宁王的提点字字金句,让他在刑部的差事里面豁然开朗。而等到刑部和户部一同入北疆查宁王贪渎丧葬费的时候,在刑部苦熬了一段日子的晋王,在经历了一段时日韬光养晦的筹谋之后终于有了发力的机会,趁机查清楚了刑部的那些乱帐。
而转头,这些东西就都用上了。
晋王心中隐隐有些猜想,对于宁王布局的猜测,对宁王当时对他提点的猜测,还有宁王那般举动背后对他的信任。是信任吧,所以才把他安排在了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
事后他不断的回想起那一日在殿中的情形,不得不确认,在那一日他所呈报的事情才是对宁王而言最为重要的。当然了,铁牟所带去的那份口供,几乎是在当场就拆穿了贪渎之案,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意外。
如果没有恰好抓到那么一个翻越城墙的贼人,那在场就只有他的那一份奏折最为重要的。
刑部大部分人牵连进了贪污、渎职之中,负责查证宁王北疆贪渎的刑部尚书聂远和侍郎周郑都在其中,这可以说就大大降低了他们送上的奏章的可信性。也为宁王当时的险境,杀出了一个翻转的可能。
每次想到这个可能,晋王甚至都忍不住都会冒出一身的冷汗。
若是那一天他没入宫,或者说是入宫之前没准备好那份奏章,六哥该如何是好?
“九弟,想什么呢?”隋王见晋王半响不说话,不由开口叫了一声,“九弟?”
晋王回神,微微摇了下头,才道:“如今人在北镇抚司,五哥若是想要见人,怕是不容易。”
隋王缓缓点头,“既然牵扯到了六弟,那确实是不好办,倒是我让九弟你为难了。”他说着叹息了一声,道:“倒是我,九弟难得休息,我却过来打扰你,还让你为难。”
“李悦冉的事情并不复杂,只是因为一起牵扯的缘故,才被放入了北镇抚司。五哥和五嫂若是真的记挂她的话,也许求到父皇那边,父皇会同意呢。”他认真想了想,建议道:“这几日父皇心情好了不少,五哥平日里面又鲜少有事求到父皇那边,他应当不会为难五哥的。”
“父皇啊……”隋王迟疑了下,半响才点头道:“我试试吧……”
送走了隋王,晋王妃这才笑着让人换了冰盆,茶水点心一并换了下来,这才笑着手持团扇给靖王扇风。
“既然如今事情大半都交出去了,王爷又何必闷闷不乐呢,这几日里面,连着咱们儿子都躲着王爷呢,就怕你一个不高兴就训斥他!”她说着笑了笑,“只要宁王过了这一关,日后王爷就是平步青云了……”
“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有多大?”晋王忍不住摇头,“如今我都在想,若是那一日我没有入宫,没有恰好递上那么一份奏折,六哥该怎么办?”
“王爷是说,那一日你入宫,也在宁王的预料之中?”晋王妃瞪大了双眼,停下手中摇摆团扇的动作,略微直了直身子看向晋王,“那岂不是说,当时的情形,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出事之后,晋王一直忙碌,还真没有想到这么深远的地方。
这种是六哥预料范围之内的吗?
“若是真是宁王殿下预料之中的,只怕他还是有后手的吧?”晋王妃有些迟疑,继而却是兴奋了起来,“那岂不是说,宁王定然能够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些日子里那中隐隐的担忧倒是可以放下了!
晋王一愣,半响才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相信,六哥绝对不会有所谓的谋逆之心的。不管是屯粮还是私造兵器,都不可能是因为他有谋反之意。”
“王爷是说,这些事情,可能是真的?”晋王妃追问,晋王想了想,才道:“屯粮的事情,似乎是真的,是有那么一个私库,至于私造兵器,听闻六哥并没有承认……”
这样的罪名,又该如何洗清?
晋王妃有些错愕,半响都没有说出话了。
而宁王府中,宁王正跟明华下棋,黑白之间纠缠着,许久明华投子认输,端起一旁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拿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道:“不管是比围棋,还是比象棋,我都不是王爷对手。”
说着她松了一口气,起身略微走动了几步,看了看已经快要完成的九九消暑图,这才回头笑着道:“这么些天过去了,咱们在这府中一点外界的消息也得不到,倒是不知道如今京城情况如何了?”
“你是想念汶哥儿了吧?”宁王示意红樱把棋盘收了,也起身略微走动活动了下腿脚。他膝盖上的瘀伤已经好了,就如同陈大夫所说,不过是皮外伤,养个几天,淤血散去也就没有大碍了。“说起来,这些天汶哥儿不在身边,我竟然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父亲那边,会照顾好他的。”明华勉强笑了下,被说中了心事也没有躲闪,“只是,难免还是挂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睡觉,夜里还会不会哭……”
略微顿了下,明华这才抬头看向宁王道:“不过,最快怕是也要再过半个月吧?”
“按照日子推算,如今刑部那几个人应该已经被问的差不多了。”虽然被幽禁在府中,宁王对于外面的事情发展还是有些推测的。“按照往年往北疆送军需的日期,陈知纪最晚两天前也该出发了。北疆距离京城大约是七八天的路程,有着秦王在,定然不会拖延的。陈知纪也不是拖拉的性格,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拖拉的。”
“谋逆毕竟是大罪,只怕没有半个月的调查,陈知纪不会轻易下结论。加上押送那些人证物证回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情结束不了。”
“一个月……”明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响还是忍不住道:“不知道那个时候,汶哥儿还认得我吗?”
这可能是最为漫长的一个月了,不止是对明华和宁王来说。对于齐王来说也是,刑部的那些人再彻查的时候,暴露出来了他过往不少的阴私、见不得人的事情。
买卖官位,为人脱罪,为人保官、让人定罪……
一桩桩暴露出来,齐王一次次被申饬,魏王在旁扼腕叹息,顺便落井下石。齐王先是闭门思过,后来被打了板子,最后户部的差事也掳掉了。
甚至就连后宫的皇后娘娘也被剥夺了掌管后宫的凤印,一样是闭门思过。御史台见风使舵,开始拼命参奏与齐王有关的官员,皇后母族等等。
到八月初的时候,京城落马了一批的官员,牵扯到贪污受贿、渎职的官员几乎要把大理寺的牢房给填满,而停止待查的官员也有不少。
而这其中,魏王也不见得就一直占据上风。毕竟他和齐王对峙多年,谁都不是那么干净。拔出萝卜带出泥,齐王这边也不是一味的挨打,只是整体而言,魏王还是更果决一些,本身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而就在这种人人恐慌不安,生怕下一刻会被北镇抚司或者大理寺或者刑部叫去配合调查的时候,秦王殿下护送陈知纪一行人从北疆回来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带着一马车的东西,还有几辆囚车入京,可以说是还未入宫奏禀调查结果,就已经惊动京城上上下下,惹来种种议论了。
而这些人浩浩荡荡入宫之后,不过片刻功夫就见郑海匆匆出宫,拿着圣旨亲自招幽禁在府的宁王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半场即将开始!
然而这不是加更的信号~~~~发现昨天说中场休息,大家都误会了~~捂脸~~~~~
☆、第100章 牵扯
明华亲自送了宁王出门,看着他上车匆匆离去,又看了看把宁王府围的蚊蝇都难以出入的禁军,这才缓缓转身,让人关上了府门。
比起那一日宁王被匆匆押解入宫相比,今日看似没有那般危机,平静而安宁,却更多了一丝不安暗暗涌动的感觉。那一日是狂风暴雨,而今日则是暗藏杀机。
明华比任何人都清楚,相比之下,今日才最为关键且能够定下宁王生死的日子。想到此处,她顿了下脚步,抬头看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真想能够一直陪在宁王身边,而不是在这硕大的宁王府中,什么都不做。
想到此处,明华眉头微微一扬,转而叫了声身边的红樱。
“王妃?”红樱快步上前,低头听明华吩咐,等听到她要见的人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片刻才屈膝行礼道:“奴婢这就让人带她去容嘉居中?”
“去安排吧。”明华笑了下,目光幽深:“事到如今,也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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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行,宁王坐在车中闭目养神。这些日子的一步步推算和演绎都是为了今日,他定然不能掉以轻心,把这近一年来的心血都毁于一旦。
该如何说话,该怎么表达,是否退让,是否义愤填膺,是否伤心,又如何表达孝心……宁王仔细在心中演绎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下定决心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马车临近宫门,本来神色安然的宁王却是猛然眉头一跳,睁开了双眼。车外另外一队人马渐渐靠近,听声响竟然是与他去向一致。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跟他一起入宫?
宁王略略掀开车帘,看向外去,却见是另外一个马车,随行的一样是禁军,还有一名宫中内侍。
只略微一想,他就放下了车帘。
此时,这般架势,应当是齐王吧。
他在宁王府中与外界隔断了一个月左右,自然是消息不通。可是,这局面是他特意布置的,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宁王自然心中清楚。这个时候,连同齐王一起叫入宫中,倒是……
宁王还未来得及细想,马车就缓缓停下。
“宁王殿下,还请下车吧。”郑海在外面请人,拉开了车门。宁王微微眯眼,躬身缓缓下了马车,正巧就看到了后面的车队中,齐王走了出来。
齐王消瘦了一圈不止,纵然隔着一些距离,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脸色发青,眼睛下面的淤青很是吓人。宽大的袍子迎风鼓气,看着一副伶仃的模样,很是萧瑟。
“四哥。”宁王躬身行礼,等到齐王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这才缓缓直起身跟着入内。
宫道漫长,宁王随在齐王身后,一行传旨的内侍则以郑海为首在后面跟着,不敢偷听这兄弟两人可能有的谈话。
齐王这些日子在府中闭门思过,却是没有宁王那般严谨,一应的消息都没有隔断。他的臂膀几乎都已经被砍下,就连着侧妃秦氏一族都多人被参奏,如今自顾不暇。如今听得宁王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他心中的暴躁却再也忍不住。
“六弟,多年未见,我倒是从未想过你竟然会有这般的好手段。”他咬牙切齿,声音从双唇间挤了出来,回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宁王,“我这个当四哥的,倒是小看你了。”
“四哥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不愿背负那杀头的污名而已。”宁王轻飘飘回了一句,“倒是四哥,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大病了一场。四哥恪尽职守,病得如此厉害,竟然还入宫回事,臣弟自认不如。”
“你——!”齐王被这话刺得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瞪着宁王。宁王随着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臣弟说错了什么吗?”一派不明所以的样子,“臣弟在府中幽禁多时,若是不清楚情况,一时说错了话,还请四哥不要与臣弟计较才是!”说着拱手行礼,“臣弟给四哥认错了!”
“哼!”齐王忍得衣衫微微抖动,最后还是冷哼一声摔袖而去。
宁王抬头,看着他快步离去的模样,连忙跟了上去。
“四哥略微等我下,我这匆匆被父皇召入宫中,如今的情形都还不知道的呢?四哥好心,跟我提点一二可好?”
……
同一殿中,郑海匆匆入内回话,齐王和宁王分立殿门两侧等候。殿内的说话之声不是传进来,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还是让宁王脸上那轻松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而齐王抬头看了一眼他,反而抿了下唇角露出冷笑。
那冷笑一闪而逝,很快郑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宣两人入内。
齐王先行,宁王随后,两人入内跪下请安。
皇上没有叫起,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一旁说话的陈知纪继续说下去。
“北疆宁王贪渎丧葬费一案,既然是子虚乌有之事,那户部定然是有人蓄意诬告,掩饰真相,臣回京路上细细查问此事,恳请皇上下旨调查当时参与参奏宁王贪渎一案众人,定然能够查出背后安排此事的人。”陈知纪低头,报上了一连串的名字,宁王在旁听着斜视身侧同样跪着的齐王,见他脸上皮肉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才垂下了眼帘。
有陈知纪出手,他实在是不用担心齐王那些手段会被隐藏下去。
“……以及,经臣查证,自谢天峰在北疆负责粮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