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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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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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凌绝亦是吃了一惊,他看着她泪痕狼藉的脸,唇上的伤,湿透了的头发跟衣裳,那裙摆上还沾着被雨打湿了的蔷薇的枯叶子。
  凌绝皱了皱眉,又打量了会儿应怀真的眉眼,忽地恍然大悟,蹙眉说道:“是你?怎么你竟比上回更脏了许多!还弄得这样狼狈?”
  应怀真听了这句,又是愣住。
  凌绝斜睨着她看了会儿,看她傻呆呆地模样,忽然轻哼:“罢了,小丫头而已……”说话间,便撑着伞走到应怀真的身边,却只是站定了,居高临下地扫着她,咳嗽了声,道:“快些起来,我送你回去。”
  应怀真仰头望着他的脸,心中又冷又疼,挣扎了两下,才终于按着柱子爬起身来。
  凌绝见她起的艰难,垂着的左手一动,似是想扶,然而看她身上湿透,正犹豫间,应怀真已经站起身来,凌绝便又咳嗽了声,把左手拳起来,背在身后去了。
  应怀真站起身来,垂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凌绝道:“走吧?怎么总是呆呆愣愣的。”说话间,略往她身边挪了一小步,把伞往她头顶移了移,目光微垂,看着她淋的如一只小山雀儿般,不由嘴角一挑,想笑却又板住脸,迈步往前要走。
  忽地听应怀真轻声唤道:“凌绝。”
  凌绝一呆,疑心自己听错了,便低头去看应怀真,谁知应怀真抬手,用尽全身气力在他腰间狠狠一推!
  凌绝猝不及防,站立不稳,身子往后踉跄歪倒,重重地撞在蔷薇枝子上,头顶的蔷薇花架本就吸足了雨水,经如此一震,顿时哗啦啦地似下了一场急雨,雨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凌绝的伞因歪跌在旁边,顿时整个人被雨浇了个正着,如突然之间洗了个冷水浴,从里到外透心儿地凉。
  

  ☆、第 48 章

  应怀真早上刚出门的时候,吉祥指着郭建仪的方向道:“小表舅也在……”又说他身边有人,应怀真只踮脚看了一眼,便惊见他旁边的是凌绝。
  故而就没有靠前,反而当即转了相反的方向。
  因此后来,在院子里应含烟求她去找郭建仪的时候,她也只叫了个小丫头过去罢了,免得跟凌绝照面。
  没想到就算是如此竭心尽力地避开着,竟还是不偏不倚地遇见了。
  然而瞧着凌绝浑然无事的模样,眉眼里那股淡淡地轻蔑傲慢带得那样明显,应怀真才自方才那股心头剧痛中缓了过来。
  她看定凌绝,心想:现在在她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冷心冷面冷至绝天绝地的人物,曾让她领教何为地狱,明白何谓刻骨铭心的人。
  方才她目睹应含烟伤心之态,勾起往事,心中惨痛非常,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轻飘飘地出现,一如既往没事人儿一般。
  虽然知道此刻的凌绝还并未作出什么来,也不曾欺瞒她伤害她,但仍是在这么一瞬间,心里的那股恨竟竟覆地翻天地涌了出来,总想做点儿什么也好。
  应怀真狠狠地一推一撞,因是用尽全身力气所为,凌绝又全无提防,后退一步没有停住,推金山倒玉柱似地跌在了那一排蔷薇上头。
  他因着急稳住身形,便撒手丢开了伞。
  应怀真心中烈火熊熊,又见那油纸伞落了地,便想也不想地就抄手拿了过来,举起来向着那石柱子上拼死力砸下去,谁知那伞坚固,砸了一下竟然没碎,应怀真火遮了眼,索性狠狠地扔在地上,纵身跳了上去,将那伞乱踩乱跺,务必要毁了才甘休似的。
  凌绝才被雨水浇了个遍体通透冰凉,又有些花叶泥枝落下来,零零落落地打在头上身上,更让素来爱洁的他难受难堪,无法言喻。
  凌绝又惊又气,却因事出突然,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猛然又看应怀真把他的伞给毁了,凌绝又是惊心又是愤怒,好不容易起身,气得喝道:“臭丫头!你是疯了么!”
  应怀真抬头,忽看见他怒意勃发的模样,那样锐利凛然的眉眼……又让她想起前世的种种,所有温柔面目的背后,无非是他露出獠牙的那一刻,他说:“我如今终于不用再面对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了。”说完之后,仰头大笑。
  应怀真浑身微抖,喃喃地说:“这样很好,你觉着我恶心,我也觉着你面目可憎,彼此两看生厌,也算公平。”
  她的声音极微弱且又颤着,凌绝并未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他见应怀真举止这样反常,不由心生狐疑,便试着上前一步,低头仔细打量应怀真的神情,试探着问:“你是不是……”
  就在这时,忽然脚步声响,有人急急而来,人还未到,先叫道:“怀真,小绝!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都不撑伞呢!”
  凌绝回头一看,来的竟然是郭建仪,举着伞飞奔而至。
  凌绝张了张口,看看应怀真,又看看地上被踩坏了的伞……才要说话,不料应怀真捂住脸,忽地大哭起来。
  郭建仪正走到跟前,本正疑惑地打量凌绝,见应怀真哭,顿时顾不上理会凌绝,忙转到应怀真身边,单膝一屈扶住她的肩膀道:“怀真怎么了?怎么通身都湿透了呢!”又见她头发散乱面色红白,跟凌绝的狼狈竟不相上下,心中一阵惊跳。
  应怀真并不回答,只是装着大哭,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郭建仪心疼之极,单手将伞撑在她头顶,右手将她抱入怀中,柔声道:“不哭不哭,小表舅带你回房去……”忽然又想到若是这个模样给李贤淑跟应兰风看见,两个不管是谁,一定会心疼的死去活来,当下便想不能回他们东院去。
  凌绝站在一旁,见郭建仪浑然不管自己,不由叫了声:“哥哥……”
  郭建仪心中正盘算,闻声回头看他,匆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道:“你这样……敢情是在这儿摔了跤?总不会是正好也吓着怀真了吧?”
  原来郭建仪见凌绝浑身狼狈,伞在地上又破损的蹊跷,应怀真又是这样……短时间内便只猜是如此。
  凌绝一听,啼笑皆非,忍不住道:“谁说是我?你不如问问她!”
  郭建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看看应怀真,便对凌绝道:“罢了,看你似是伤着了,不管如何,先跟我去料理一下伤处……”
  凌绝顺着他目光看去,低头忽然见自己袖子上一点儿红色,仔细一看,果然是臂上被划伤了渗出血来,沾湿了白衣,被雨水一洇,格外醒目。
  凌绝复又大怒,对应怀真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应怀真只是埋着头装哭呢,闻言急忙将哭声放的更高些。
  郭建仪抱紧了她,皱眉对凌绝说:“你做什么冲怀真这样,没见她已经吓坏了?”说到这里,又叹了声道:“也罢,不跟你说了,你们两个这样,你也难跟我一路……这样罢了,二表哥还在书房,你先过去他那里,好歹先换身儿衣裳,料理一下伤处,只是万万别提怀真如何,免得二表哥担忧。”
  凌绝见他似对自己不悦,忙道:“哥哥你听我说,真的不关我的事……”
  郭建仪摇头制止了他解释,只又说:“湿淋淋地先说什么?等害了病就不好了,快先去换衣裳罢了,怀真小孩儿,更是禁不住这雨冰凉的。我且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说不迟……对了,你可记得我的话了,万万别跟二表哥说怀真淋雨之事。”
  郭建仪盯着凌绝的眼睛,凌绝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哼说:“知道了,左右你都护着她罢了。”
  郭建仪也不理会这话,抱着应怀真匆匆地就去了。
  郭建仪生怕惊动了应兰风夫妇,便特意想避开人走,要出花园的时候,应怀真探出头来向着牡丹亭方向看去,却见那里空空如也地。
  应怀真隐隐地有些担忧,不料郭建仪道:“不用看了,人已经回去了。”
  应怀真一愣,道:“小表舅知道我在看含烟姐姐?”
  郭建仪“嗯”了声。应怀真忙道:“下着雨呢,她就这么回去了?也淋了雨么?”
  郭建仪道:“不曾,你放心罢了……”说到这里,又是无奈,又是微微地愠怒,便低头看她,道:“怎么竟还有心关心起别人来了?怎么不多看看自己呢?你说,你这又是怎么弄得?”
  应怀真一阵心虚,急忙把头转开不看郭建仪,眼见出了花园,又慌张起来,说:“我不回家里,给娘看见了又要骂我,今儿才开恩叫我出来耍呢,又弄成这样了。”
  郭建仪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也是白怕,就该让二嫂子狠狠地教训你一顿才长记性。”
  应怀真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放了心,知道以郭建仪的心性,恐怕早替自己想到这一着了,既然他肯这样赌气地说她,就不会真的这样儿做出来。
  果然,见郭建仪并未往东院的方向去,反倒拐向左手,应怀真便问:“小表舅,这是去哪里?”
  郭建仪道:“你的衣裳都湿了,必须要换一身儿才好,我带你去应玉应翠那里,她们两个的衣裳横竖你都能穿……再者我先前见吉祥在观鹤轩等你,就跟她说了让她不用等,我自回送你回去……等回了家,你就跟二嫂说你去跟应翠应玉玩了,岂不是一举两得,毫无纰漏。”
  应怀真听了,便笑道:“小表舅,你替我想的这么周详了。”
  郭建仪叹了声,道:“罢了,只求以后让我替你想得这么周详的机会能少些。”
  应怀真心里得意,又十分感激郭建仪体贴缜密,便抱住他的脖子道,心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冷心绝情的人,跟凌绝一样……没想到此刻看来,竟然并不是。”她淋了雨,本身心极冷,此刻才觉出几分暖来。
  郭建仪见她默不做声,正不知如何,忽然见她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十分乖顺地靠在身上,才放了心,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果然带到三房里,门口的丫鬟见是郭建仪来了,便忙迎上来,道:“小舅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是找三奶奶有事儿不成?”
  郭建仪道:“不是找三嫂子,只是有点事烦福喜姐姐,怀真方才不慎淋了雨,又怕二嫂二哥担心,我便带她来这儿,好歹给她清理清理,换身儿衣裳。”
  那丫鬟见他竟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很是欢喜,又加上这些丫鬟们素来对郭建仪很是好感,李贤淑又同许源交好,两房是常来常往地,当下满口答应,反说郭建仪太过客套了。
  当下这福喜丫头就把应怀真抱进屋里,叫小丫头子烧了热水来,给她把身上湿了的地方擦了擦,才又找了一套合用的衣裳给她换了,不多时候便打扮的焕然一新,领了出来。
  郭建仪见状,又谢福喜,又问应翠应玉可在,福喜笑道:“本来这时侯该回来了,因下雨,都在春晖少爷那屋里玩儿呢。”
  郭建仪听了,就告了别,先抱着应怀真又出来了。
  才出了三房,应怀真道:“小表舅,我自己走就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因这会儿是在廊下,地上并没有雨水,郭建仪才将她放在地上。
  两人顺着走廊,慢慢而行,因应怀真人小步子也小,郭建仪自然也放慢了步子陪她慢慢儿地走。
  顷刻,应怀真道:“小表舅,你对含烟姐姐说什么了?”
  郭建仪一愣,却并没有回答。应怀真缓缓地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她是极喜欢你的……前两次你来府里,她也很是惦记,今儿是特意打扮好了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若你不喜欢她,或许可以叫她知道……不用叫她白白地惦记,一直……蒙在鼓里,傻呆呆地以为你也对她有心呢。”
  郭建仪听了这句,脚步微微一停,就看应怀真。应怀真也停下步子,也抬头看郭建仪。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郭建仪终于说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她也知道了。”
  应怀真眼中微微湿润,深深呼吸,又问:“小表舅,你当真……半点儿也不喜欢含烟姐姐吗?”
  郭建仪听她又问出这些逾矩奇异的话来,却细想了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再也没有人说什么。其实无非也是这个道理,并不一定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也喜欢你……并不是你生得美,性格好,身份高贵,你喜欢的那个人就一定也喜欢回来。
  应含烟是如此,应怀真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个道理,她委实明白的太晚了些,付出的代价也太高了些。
  所以才跟郭建仪说:若是不喜欢,就趁早儿说明白,不要白白地又害了一个人。
  眼见要走到这回廊的尽头了,郭建仪忽然说道:“你大概是没听说的,若无意外,她是要进宫了。”
  应怀真心头一惊,脱口说道:“这么快?”
  郭建仪一怔,低头问道:“你已听说了?”
  说罢,他心中极快地转了一转:原来这消息是郭建仪偶然之间从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听说了的,据说是今年选秀,有应公府的一位小姐,虽没有说是谁,但郭建仪从几位小姐的出身年纪来推算,必然是应含烟无疑了。
  然而应怀真又怎么会知道?
  应怀真忙握住口,有些后悔失言:她的确是不该知道此事。
  因为所选的秀女进宫,也是明年开春的事儿,消息最早也要年底才放出来呢。
  应怀真之所以知道应含烟会进宫,是因为她对前世的记忆。
  其实前世她小的时候,在府内跟应含烟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而自从懂事,对应含烟的印象却是——“宫里的那位娘娘”。
  那时候的应含烟,已经进宫且已经为妃了。
  故而今生从见着应含烟的那一刻起,应怀真便十分恭敬守礼,窥破她喜欢郭建仪后,自然十分震惊……而她开口求约见郭建仪的那一刻,她便也预知到结局。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应含烟已经知道郭建仪对她无心了。
  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安慰,倘若真的两情相悦佳偶天成,那才算是真正安慰呢,可不管如何,总比闹得反目成仇要好。
  郭建仪还等着她回话呢,应怀真只好说道:“我并没听说,只是听小表舅你说,所以觉着意外……就问了……”
  郭建仪凝视她片刻,并未深究,微微点头道:“我同她说了,她会有更好的归宿跟去处……”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忽又问道:“好了,不说这个,你且跟我说实话,你跟小绝是如何一回事?”
  应怀真猛然听郭建仪这样问起来,心不由又是一堵。她想撒个小谎,可郭建仪何等精明,怎瞒得过?而且保不准凌绝会向他告状,若给凌绝先说了,自己岂不被动?
  应怀真深深低头,说:“我讨厌他。”这自然是大实话。
  郭建仪挑了挑眉,上回应怀真一见凌绝便吐了,郭建仪还以为是凑了巧儿,不料方才两个人是那样的情形,便知道不对了。
  郭建仪笑了笑,道:“你果然是个极怪的孩子,你可知道小绝何其惹人喜爱?但凡见过他的,没有不交口称赞的,就算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比如应翠应玉,见了他也是乖乖地叫‘哥哥’呢?缠着他不放……你怎么倒是一见就讨厌他了?”
  应怀真想了半天,才回答说道:“……他也讨厌我。”
  郭建仪又是一愣,哑然失笑:“你是说……哈,他就是那个脾气,好洁而已,因为极有才气,不免为人也有些冷罢了,并不是真的就讨厌你。”
  应怀真摇头,肯定地说:“他是真的讨厌我恨着我呢,我其他的什么都还不知道,独这一点是最最清楚的。”
  这是自然了,恨到最后害死她都不够,还有那么多人陪葬,这该是何等过人的恨意?用一个“讨厌”来形容反轻飘飘地了。
  郭建仪见她如此认真,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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