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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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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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明慧听林沉舟这样说,便愕然抬头,轻轻唤了声“爹”,欲言又止。
  林沉舟看她一眼,继续又道:“只因我念你自幼丧母,故而对你多有娇纵,你的性子是这样……所以我看来看去,论人品脾性,小唐自然是个最好的,他唤我一声‘恩师’,也深知你的性情如何,自会多方担待好生照料你。再论家世,唐家又是世代大族,就算将来真的有人因为记恨爹而想要对你如何……面对唐家,他们自然也会知难而退的,你可明白爹的苦心?”
  林明慧呆呆愣愣地听着,果然这会子才彻底明了,一时眼中见了泪,才有些真正懊悔起来。
  林沉舟走到她身边儿,看了她片刻,才将她缓缓抱入怀中,道:“我统共就你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想给你安排的至为妥当,让你得到最好的相待……你可……万万别辜负爹一片心。”
  林明慧闻言,便掉下泪来,用力点了点头,道:“先前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爹只管放心罢了。”
  林沉舟看着她,半晌才微微一笑道:“我且记着你的话呢?赶明若真遇上怀真丫头,可要好好地跟她相处?”
  林明慧停了停,果然乖乖应道:“我听爹的就是了。”
  如此之后,林明慧果然自省,这一日,便又来探望敏丽,实则也是想瞧瞧小唐。
  两个人在房内说了会儿话,敏丽忽然说道:“姐姐,这些日子怎么只见你一个人过来,景深哥哥却是没跟着的?”
  林明慧正略有些心不在焉,便随口道:“要他跟着做什么?”忽然一怔,仔细看着敏丽的脸色,低声问道:“你怎么又提起他来?”
  敏丽却垂了眼皮并不言语,林明慧见丫鬟们不在身边儿,想了想,少不得便说道:“妹妹,你也是订了亲的人了,将来自然要嫁到王府里去,你可万万别再胡思乱想别的……以前的事儿,便由他去罢了?”
  敏丽听她如此说,便看她一眼,而后默默地便转开头去。
  林明慧拉住她的手,敏丽慢慢回过头来,竟是又落了泪。
  林明慧便不忍心,又劝说了两句,敏丽忽然说道:“我也知道事难挽回,只是……毕竟心里还有个结,只是这些日子来景深哥哥竟都不来府里了……要见他一面儿竟也不能够。”
  敏丽说着,拿着帕子擦干了泪,忽然说道:“姐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林明慧便问何事,却听敏丽说道:“你下回来,能不能叫景深哥哥一并陪着你来……我……横竖跟他说上两句话,便心满意足,从此再也不惦记了。”
  林明慧听了这话,又是意外又且惊怕。她原本不知道敏丽对凌景深有意之时,凌景深的确陪她来过两回,如今既然知道了敏丽的心意,哪里敢再刻意做这种事?岂不是私底下相会了么?不管是做出来还是传出去,都是大不好的。
  何况倘若叫小唐知道了,她岂非更加无法可说了。
  因此林明慧虽然觉着敏丽可怜,却仍是拒绝,敏丽反复求了几次,明慧总是不答应。
  敏丽无法,便哭道:“好狠心的姐姐,自己寻了个好归宿,却眼睁睁看我受苦……亏得咱们还是从小儿一块儿淘气玩闹的,如今竟看出来了……”
  林明慧只是为难,便道:“敏丽,你该知道我的苦楚,我虽然有心帮你,但若是给你哥哥知道了,又怎么说呢?”
  敏丽道:“只说景深哥哥是陪着你来的,就跟先前一样罢了……至于我跟他相见,则是我的事儿,跟姐姐没什么相干,难道我就会不识好歹地把姐姐供出来了?”
  林明慧听了这句,又见敏丽哭的可怜,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松动,然而仍是不肯就此答应。
  敏丽便又哭道:“我这心事,除了姐姐,连怀真也是不知情的……如今我又不是想叫你当个牵线成事的红娘,只是想让你帮我一把,别叫我做了那离魂郁亡的杜丽娘罢了,你竟是如此……眼睁睁见死不救不成?”说着,更是泪落如雨。
  林明慧听了,几度思量,便只好叹气说道:“罢了,你不必再哭了,若叫伯母或者毅哥哥看见,还以为我也欺负了你呢……”
  敏丽含泪看她,一派楚楚可怜。林明慧无奈道:“我只是试试罢了,至于能不能叫他来……那也看缘法罢了。”
  敏丽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肯帮我,我便是死了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林明慧听了个“死”字,不免又笑又气,骂了敏丽几句,且叫她擦了泪去,更不许再胡思胡说罢了。
  因此这一日,林明慧见凌景深正在府里,她便咳嗽了声,走上前去,道:“我要去唐府……你陪我去一遭儿罢。”
  自从上回凌景深送了她那玉钗,两个人之间便一直“相安无事”。
  林明慧也不再如先前一样动辄喝骂,若见了面儿,多半一点头便离开而已,偶然有事才略说一两句话,却也仅止于此。
  不料今日她竟主动来说话,凌景深觉着讶异,便道:“近来并无事,大人也未有吩咐,我不敢擅去,姑娘若是害怕,我派个人跟着就是了。”
  林明慧跺跺脚道:“叫你就是你了,说什么别人?我也用不着别人,只觉得你最妥当,你若不应,我先去请示爹,看他许不许?”
  凌景深却知道若林明慧提出来,她软磨硬施的,那林沉舟必然是会答应爱女的,无法,便只道:“如此我陪姑娘去一趟就是了。”
  如此便来到了唐府,林明慧半骗半哄,领着凌景深到了这一重院子。
  凌景深何许人也,早已经看出不妥,却不知林明慧究竟如何,正暗中思忖,见林明慧道:“你就在这儿稍等……我去见敏丽妹妹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去了。
  凌景深怔了怔,片刻的功夫,就见有人姗姗而来,仔细一看,不是明慧,而是敏丽了。
  凌景深一见敏丽来到,心中已经明白了,只仍无事人似的行礼,道:“敏丽妹妹好,向来事忙,知道你大喜了,还未曾恭贺呢。”
  敏丽听他开口如此,望着他平静如水的模样,还未开口,已经先红了眼眶,本是含羞,然而心想着这机会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有些话此刻不说,更待何时呢?
  当下敏丽也顾不得羞怯了,便道:“这门亲事我并不喜欢。”
  凌景深见她开口如此,微微皱眉,道:“肃王府世子妃……是何等显赫,正也配妹妹的身份,怎说不喜?”
  敏丽咬了咬唇,含羞带盼地望着凌景深,道:“景深哥哥,莫非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的心?我……一直以来,我心中喜欢之人,只是你、是你罢了……”说了这一句话,倒好似用了浑身的力气,如虚脱了般,偏心跳更急。
  谁知凌景深听了,皱眉转开头去,道:“敏丽,不可乱说。”
  敏丽着急,踏前一步,望着他的双眼,急切说道:“我并未乱说,景深哥哥,我心中之人一直都是你,我不想当什么世子妃,这么长时间来……好些人来府里求亲,起先我只说是哥哥还没定,我自然不能抢着先定了,实则……实则我一直都是等着你!”
  敏丽说了这几句,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泪便转来转去,只是又急又渴盼地看着凌景深。
  凌景深看她一眼,终于淡淡地说道:“我一直都当你是亲妹子罢了,今日这些话,我只当是没听过……敏丽,你嫁入王府,得了好归宿,我心中也替你高兴,其他的种种……不必多想了!”
  凌景深说完,转身便要走。
  敏丽见状,心痛如绞,猛地上前几步,张手紧紧地将凌景深抱住,哭道:“我心中只有景深哥哥,你为何不理我?我为你日夜难安,几乎哭死,你又可知道?”
  凌景深呆了呆,回头看敏丽一眼,眼睛竟也微微地发红,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似乎想安慰她不要叫她哭了,忽然眼神一变,复又握紧拳,硬生生把手放下。
  略停了一停,凌景深微微扬首,冷冷说道:“敏丽,你是大家闺秀,不可说这些没品行没廉耻的话!更别做什么破格的事儿给唐家丢脸,快些放手。”
  敏丽伏在凌景深的背上,乍然听了这句,瞬间似被千万支冰箭穿了心一般,泪如泉涌,无法停息,只是又痛又愧,浑身阵阵发颤。
  凌景深闭了闭双眼,又道:“还不放手?莫非想叫人看见?”
  敏丽哭得发昏,双手仍是扣在他的腰间,竟不能动了。
  凌景深抬手,把她的双手硬生生地掰开,仍是不看她,只道:“好好地回去,去做你的肃王府世子妃,我看着……也必然为你高兴。”
  敏丽望着他冷漠的面色,半晌,抬手捂住嘴,才勉强能忍住那脱口而出的嚎啕大哭,她看着凌景深,边哭边后退,最终转过身,将裙子拎起,踉踉跄跄,逃也似地离开了。
  敏丽去后,凌景深站在廊下,木然冰冷,动也不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愤愤地道:“凌景深!你实在是太过了!你对她无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说那些羞辱她的话!”
  说话的自然正是林明慧。原来明慧虽答应了敏丽,却又担心,她害怕敏丽因喜欢凌景深,若是不顾一切作出什么来……又或者凌景深胆大包天,也不顾一切做出什么来,岂不是大不好了?因此她送敏丽出来相见了,自己却也躲在对面廊下偷听,不想所见竟是这样的情形。
  林明慧虽然觉着敏丽跟凌景深是该决断的,然而却不忿凌景深竟这样对待敏丽,对一个一心想着他的女孩儿来说,竟是何等残忍,不啻于把她的心放在地上踩了几脚,因此林明慧着实忍不住,便索性走了出来,替敏丽不值。
  凌景深仍是不语,林明慧冷笑道:“你何德何能,值得敏丽错爱,你不知感激倒也罢了,还那样羞辱她……她本是一片真心,你究竟为何这样对她!”
  凌景深听到这里,才轻声说道:“我若不如此对她,她又怎么会死心?”
  林明慧听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蓦地愣住了。原先她只以为凌景深是不识好歹,故意折辱敏丽,但是听了这句,震惊之余细细一想,才明白几分。
  林明慧呆了呆,便道:“你、你……莫非是为了敏丽着想才如此?可……”忽然一颗心乱跳起来,七上八下。她怔怔地盯着凌景深,迟疑着问道:“莫非……你真心喜欢敏丽?”
  凌景深淡淡地扫她一眼,漠然不语。
  林明慧气得挥拳打过去,道:“你倒是说话啊……你这小人,懦夫!你怎么不敢说了?”
  凌景深握住她的手腕,双唇紧闭只是盯着她,林明慧一怔,才发现他看似淡漠无情的双眼之中似隐隐含着极盛的怒意,除此之外,仿佛……林明慧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凌景深便吻了下去。
  回程的路上,应怀真微微合起双眸,脑中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凌景深如玉石雕琢似的冷峻面孔,林明慧微垂的长睫……他蓦地抬眼看向自己……
  怎么能想到,这两个人……竟然……
  隐隐仍是有些惊魂未定,车轮的声响中,应怀真忽然想到前世:明明在她十三岁的那年,小唐才方成亲。
  而这一生,凌景深跟林明慧之间,应怀真并没有插手的余地,思来想去,只能说此刻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前世必然也曾如此发生过。
  然而最后小唐却仍是跟她成亲了?
  忽然又想到方才跟小唐不期而遇时候的情形……对于那两个人之间,他竟是知不知道呢?
  而前世跟唐毅不期而遇的那日,他神色微冷,容颜肃然,竟无法叫人窥知端倪。
  自这次从唐府去而复返,应怀真便一直呆在府内,话也少说,人也少见,只是看书,摆弄香料,最常去的无非是花园儿罢了,因要收集些花瓣等物。
  李贤淑只觉得有些反常,问过她几次,她只回说无事,李贤淑自无可奈何,只好叮嘱应佩,得空儿就跟张珍来家里罢了,好歹陪着她说说笑笑一会儿。
  如此又过数日,平靖夫人忽然派了人来请应怀真过去。
  李贤淑因见应怀真近来古怪,怕闷出病来,巴不得她出去转转,不料还未去跟应老太君请示,那边儿已经派了丫鬟来告诉,说是叫快去就是了,只是要注意形容举止,万万不可失礼等话。
  应怀真倒是有些懒懒地,李贤淑催着叫给她换了衣裳,重梳理了头发,便赶羊儿一样把她赶了出门,上车而去。
  平靖夫人住在小唐大伯父这边儿的府上,因她老人家爱清静,便自家里另又辟了几重院子给她老人家住,伺候的都各有专人。
  下人们都知道应怀真很得平靖夫人的喜欢,见她来了,都也欢天喜地地迎了进去。
  应怀真进内行了礼,还未起身,平靖夫人就唤她快快到跟前儿去,应怀真只得过去,仍是挨着坐了,平靖夫人便摸着头发道:“好怀真丫头,这些日子又跑哪里撒欢儿去了,也不知过来看我了?”
  应怀真不便说李家有事等话,只说道:“并没有去哪里,只是在家闲着看书,顺便胡乱做点儿东西。”
  平靖夫人笑问:“做什么?又绣花儿呢?”
  应怀真嫣然一笑,回身把一个荷包拿了下来,道:“给您老人家说中了,可不是绣花儿呢?您且瞧瞧我的手艺,好多了不曾?”
  平靖夫人拿到眼前,举高了细看一会儿,见绣着一丛桔黄色的万寿菊,瞧着倒是喜庆好看,便点头道:“好好……只是你小姑娘家儿的,怎么绣这个花儿呢?”
  应怀真便抱着平靖夫人的手臂,撒娇笑道:“自然是我孝敬太姑奶奶的,您若是不喜欢,我便再送给别人去。”
  平靖夫人闻言,又爱又喜欢,便也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她,道:“真真儿是个鬼精灵……我就疑惑呢,怎么绣的是这个花样儿?我自然一见就喜欢,你敢给别人去试试?”忽然又闻了闻,便点头说:“这个香也好……我竟从没闻过这个香味的,是哪里买的香料?回头也叫人去买些回来。”
  应怀真捂着嘴,又笑道:“没处买去,您老人家若想要,只能管我要。”
  平靖夫人诧异道:“这是何意?莫非……莫非是你做的?”
  应怀真抿着嘴儿笑,微微歪头看着平靖夫人,下颌处漾出小小地两个梨涡,十分可爱,便道:“可不像么?”
  平靖夫人看着她俏皮的模样,轻轻拍着她的手笑道:“像像像!也只有怀真丫头这样的蕙质兰心的灵透孩子,才有这份儿巧劲儿,能制出这样的香来。”
  一老一少说笑了会儿,丫鬟们便早拿了些点心果子之类的放了上来,平靖夫人又逼着应怀真吃了些,道:“你瞧瞧你的脸儿,该多吃些东西才好,我不喜欢那样瘦歪歪风一吹就没了的,先前你爹领你来的时候,那样圆乎乎地小脸儿,可精神着呢,我一看就爱上了。”
  应怀真听到说应兰风,心中一动,平靖夫人早留意到她的神情,便问道:“你父亲还没回京?已经多少年了呢?”
  应怀真怕自个儿伤怀起来,自然也惹老人家伤心呢,何必如此?便笑道:“不怕呢,我只告诉太姑奶奶一个人……”说着,就凑在平靖夫人耳畔,悄悄地说道:“听人说,我爹今年就能回京来啦!”
  果然平靖夫人听了,又惊又喜,道:“这个果然是好!”又问道:“这莫非是毅儿告诉你的?”
  应怀真一听,又是触动心事,便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唐叔叔说的。”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近来也没大见他……一来我不出府,二来唐叔叔也事多繁忙。”
  平靖夫人听了,若有所思,便不再问了。
  如此到了中午时候,平靖夫人便留应怀真吃了饭,又叫她陪着睡了会儿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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