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陌生人站在大门口处,似乎也在等他们呢。
徐念念看了他几眼,想起来这是侯府里的一个侍卫。
四喜在车外等隋孜谦,发现车内没动静,也不敢催促。
良久,隋孜谦淡定的下了车,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徐念念身上清淡的气味,尤其是妻子脖颈处的发丝深处,那一抹诱人的嫣红,令他生出几分道不明的心思。
太难受了,说不上来的……舍不得。
他倒是突然有了妻的意识,徐念念……尚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想到此处,唇角竟是扬了起来,说不出来的愉悦。
“侯爷,王副官来了,是圣人宣您和大皇子进宫呢。”
隋孜谦眉头一皱,心里是不愿意就此离开的。他和徐念念,似乎还有些话没说清楚!
“属下去备马。此事儿真的耽误不得。”王侍卫迎上来,低声道:“娘娘说是急差,让您速回。”
听到姐姐传话,纵然是万般不愿意,隋孜谦都点了头,他应声问道:“圣人气色如何?”一抹讽刺的笑容挂在他的唇边。天下人都认为圣人病着,太子监国,其实却不知圣人身体好着呢,不过是年岁老了,心里生疑,故意拖着想看看下面人如何处事儿。
先太子六年前被拘禁的时候二十四岁,皇后娘娘李氏算上做定王妃时候的人脉可谓在京城朝中经营不到三十年。再加上李家军中威望,也难怪想暗中弄死早就对她没有感情的皇帝了。
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皇帝何尝不是防着李皇后?于是他率先发难,虽然后来亦伤了自身元气,可终归是把李氏和太子弄倒。
现如今隋兰湘身后有南域隋家,面对圣人突然赐给儿子的监国盛宠,却并未乱了心思。
她年岁比圣人小十几岁,太子也刚十二岁,所谓监国不过是装个样子,凡事记下来报备给躺在病床上的父皇,还坐不住抱怨几句监国太辛苦了,反倒是令圣人觉得玩味。
于是这病就长了起来,皇帝也乐得清闲,听着儿子回来时不时八卦下哪个大臣又奉承他,哪些个大臣政见不合故意揭短,看着也蛮有意思。
隋兰湘日子过的欣然自得,她才懒得去算计皇位。
她儿子已然是太子,她是皇后,圣人踏踏实实的平稳老死,这天下不就是他们的吗?难不成圣人还能变成老妖怪,得道升仙不成?
隋孜谦临行前嘱咐四喜道:“知会下夫人,圣人急差,我不得不回京……”
四喜一愣,自然亲自前往。其实他心里觉得,现如今的夫人,应该是懒得惦记他们家主子吧。
放在以前,侯爷去哪里从来不和谁报备的。
果不其然,四喜吃了闭门羹。
徐念念说自个休息了,将他拒之门外。四喜不敢动怒,低眉顺眼的把话捎给岫红,还讨好似的唤了好几声岫红姐姐。身为侯爷身边最得力的长随,四喜也是把脸皮扔地上了。
岫红受宠若惊,这四喜可是南域隋家老宅大管事的小儿子,她哪里敢得罪他呢?于是岫红战战兢兢的说:“四喜大哥长我五岁,这句姐姐还是算了吧。”
四喜脸上一热,尴尬的笑了一声,怎么有点心塞呢。
他传完话才回到车队中,立刻被主子唤道身前,问道:“夫人怎么说?”
四喜望着主子故作平静,却不停把玩着手中扳指的样子,心里简直是有苦难言。
若说没见着夫人吧,必定会把主子惹毛的。到时候再被迁怒就得不偿失。他踌躇片刻,道:“夫人那边休息了,岫红传话说知道了。”
隋孜谦淡淡的哦了一声,憋了一会,道:“还有其他话吗?”
四喜郁闷了,难不成主子还认为夫人可以说出什么更动听的话吗?
他摇摇头,隋孜谦果然面色一紧,道:“不然我过去说一声吧。”
……
☆、第25章
眼看着天色变暗,远处乌云密布。
岫红吩咐着小丫鬟们将尚未晾干的被褥都收拾起来,她正忙活着,便看到侯爷行色匆匆的进来了。
“侯、侯爷!”岫红急忙跳下小木凳,搓了搓手福了个身,道:“侯爷有何吩咐。”
隋孜谦抿着唇角,道:“我要回京,有事情和夫人交代。”
岫红眉头发皱,暗道姑娘这几日累极,早就睡熟,谁管你回京不回京啊!
隋孜谦见她支支吾吾,懒得多说什么,转身进屋。
他感觉到身后有小尾巴跟着,不快道:“没我命令,不许入内!”他说完话就进了里屋,还把丫鬟们都轰了出来。
岫红没办法,只好戳在门口侯着,准备随时进去救主。
襄阳侯再不待见他们家姑娘,也是个英雄人物,应该不会动粗吧!哪怕曾经徐念念经常惹毛侯爷,也不过就是被冷落和甩脸子罢了。
哎……
岫红忧伤着,隋孜谦已经走入里屋,他的脚步期初是急躁,听到床上的人儿均匀的呼吸声,便越来越缓慢,直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徐念念的脸上,入眼的她眉峰如画,面容精致,睫毛很长,微微卷曲着,仿若可以落下一只蝴蝶。
想起蝴蝶,脑海里浸满了徐念念脖颈处的嫩白色肌肤,还有那诱人的一抹红晕。浑身上下好像个十四五岁的发春小子似的僵硬起来。
隋孜谦脸颊发热,他、在想什么呢?
可是,徐念念居然睡着了……
他自个到底是怎么了?纠结着什么?似乎不得她一句话,就没法离开似的!
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徐念念,她眨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偷偷的打量他。那时的她年岁并不大,却生的十分高挑,面若桃花,目光里是痴缠,然后待他望过去,闪过一抹惊喜,直勾勾的盯着他。当时他觉得这女子太过胆大,已经有些不喜。
平日里,若是谁偷看他,他但凡冷漠的注视过去,多数女子会低下头吧,唯独她,像个傻子欣喜的盯着自个,唯独那双墨色的眼瞳,异常耀眼的明亮。
那时的他已经从嫡亲姐姐那里得过暗示,说是徐宰相家的三姑娘倾慕于他。这种话他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了,说不上欢喜或者其他,只觉得厌烦。姐姐话里话外是私下里的调侃挖苦,后来却也是考虑到徐家背景,将徐念念纳入隋家可以结亲的亲家之一。
隋孜谦娘亲去的早,父亲心念母亲不想娶继室。宗族里的伯伯叔叔们不愿意得罪隋家三个嫡子和一个皇子妃,便由着他父亲行事。所以隋孜谦没有继母。可是父亲终归是气血方刚的将军,抬过的小妾却是不少。其中有圣人赏赐,长辈赐予,还有同僚孝敬的美人们,足足塞满了三个偏院。
父亲那种大而化之的性子自是不会对谁上心,经常宠过这个便忘了那个,却是不忘记给每个女人喝下避子汤,所以隋孜谦这一代,是没有庶子的。隋老将军当时连年征战,经常不在祖宅,三个院子的美人们自然寂寞难耐,有那出身差的便起了坏心眼,竟是打起了隋孜谦的主意。谁让他年纪少就生的很好看,随着他大哥二哥相继从军追随父亲以后,府里没个管家娘子倒是被人钻了空子。
隋孜谦差点着了女人的道,从此对女人再无怜悯之心。
说到底,隋孜谦这方面是有些心理阴影的,久而久之便成了对女人的看不起。后来遇到的前赴后继的花痴女实在太多,这种偏见越发根深蒂固。所以,他对于过于主动的徐念念是很排斥和反感,再加上替嫁的事情……他真是气的差点吐血了。
可是为何在一群名册里独独点了徐念念的徐嫣嫣作为婚配,隋孜谦自个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记忆中那双特别清晰的明亮眼眸,他记得住那张脸,便就选了这女子的双胞胎妹妹。
一念之差,便造成今日难解的苦局。
隋孜谦深吸口气,盯着身旁异常安静的女子,心头思绪万千!
真是怪了,他好似有那么一口难以下咽的气,就堵在胸口处。
明明他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她怎么可以就睡的这般安稳?
是觉得心累,还是、不再将他再放在心上?
隋孜谦胸口一紧,不会的,徐念念心悦他,不会不放在心上。
想必是真的累了吧……
他垂下眼眸,大手落在徐念念小巧的脸颊上,食指摩搓着那双弯弯的眉毛,一下一下,顺着柔软的棱角一直向下,滑过好像嫩豆腐似的脸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好软,似乎他用力一捏,就可以将她弄碎了似的。
徐念念蹙眉,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隋孜谦心虚似的急忙收回手,发现她并未睁眼,只是扭过去身子了。
他安静的坐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见她没再动换,身子不受控的探过去,鼻尖贪/婪的滑过那一头墨色的发丝,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忍不住啄了下她的眉峰。
啪的一声……
好像瞬间,徐念念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隋孜谦怒了,脸颊通红。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打的这么瓷实。不过他也从未干过这种偷香的事情,刚才不晓得是怎么了,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偏偏,徐念念扬手就是一巴掌!
徐念念打完他也有些发蒙,其实早在他进了屋子她便醒了。可是她实在不想面对他,尤其是今个隋孜谦脑子有问题!
她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人居然摸她的脸颊,于是她就故意咛了一声,侧过身去……他、居然居然啄了她一下,于是身体就本能的坐了起来,甩手打了他。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片刻,隋孜谦勃颈处都成了紫茄子样子。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好像个登徒子……偏偏这件事情真的没法解释清楚,一向骄傲的他也有些没脸说。居然干出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情,还被徐念念抓个正着,毫不犹豫扇了他!
良久,隋孜谦酝酿片刻,告诉自个不和她置气,她是病人呢。
于是,他咬牙道:“我有差事,先回京了。”交代完毕,他立刻转头就走,走了两步,没听到背后传来任何叮嘱,心情没来的差了好多。胸口处就好像压了个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徐念念没顾上她,低头望着自个的手心,她方才居然真打了他?
不过隋孜谦到底怎么了?脑子进水了不成!
隋孜谦撩起长袍大步离开,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连带着四喜也不敢吱声,整个队伍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中连夜赶回京城,连路过驿站都没人敢主动喝口水。
抵达城门后比预计时辰晚了一刻钟,隋孜谦发怒日子怕是过的□□稳了,于是决定给队伍加练。
反正天色已晚,他不打算进城了!
隋孜谦多次强调,不能因为不是战/时,就掉以轻心!
四喜快被练的跑吐了,望着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主子,实在是觉得冤枉。若不是主子偏要亲自去和夫人道别,他们才不会晚了啊!
庄子上,一切回归最初的宁静。
徐念念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蹙眉发了会呆,攥着一个小手绷,打算给哥哥未来的孩子绣双喜庆点的小红鞋。
“夫人……”岫红轻声唤她。自打夫人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一会说要泡茶,一会又拿了本书烦躁的看了会,最后开始绣东西,可是那针都快扎手上了,她忍不住提醒道:“线好像绞住了,奴婢给夫人重新串一根吧。”
“嗯?”徐念念抬起头,又垂下眼哦了一声,将手绷地给她,心口处空落落的,不由得鼓起嘴巴吐了口气,犹豫的开口,道:“岫红,你可觉得……侯爷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岫红顿了下,低着头串好新线,仰起脸笑道:“感觉侯爷人变得好相处了。”
……
“所以,你觉得呢?”徐念念眯着眼睛,看着岫红。
岫红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奴婢什么都不懂呀。不过奴婢认为,夫人和侯爷已经是夫妻了,若是侯爷愿意变好,这不是好事儿吗?女子出嫁从夫,侯爷乐意待夫人好,难道不是喜事儿?”
徐念念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斥道:“喜个头!”
岫红吐了下舌头,说:“夫人要洗头吗?”
……徐念念把手绷一扔,脱了鞋子上床躺着,来回翻身,怎么也睡不着。岫红还想说什么,听到屋门嘎吱一声,徐雨戒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三姐!”
“谁让你起身了?”徐念念目光落在他的大腿根处,闪过一抹埋怨。
徐雨戒憨然一笑,呆呆的说:“我担心姐姐么。三姐夫走啦!”
“谁让你唤他姐夫的!”徐念念脱口而出,还唤的真顺口。
徐雨戒一愣,道:“不然叫什么。我觉得姐夫挺好的呀,昨个宁悠然老想冲姐夫贴过去,姐夫一直没搭理她呢。亏她还是高门贵女,这没娘教养的女子果然是不知羞。”宁悠然娘亲去世的早,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的,徐雨戒这一抱怨,是连着宁家老太太给骂上了。
徐念念蹙眉,没有多言。岫红忍不住问道:“宁家六姑娘当真就盯着咱们家侯爷呐?”
徐雨戒点了点头,道:“否则我干嘛去撞她啊!”他猛的捂住嘴巴,表情懊恼万分。
“你撞了人家?”徐念念眉眼一挑,质问道:“这才被烫着了吗?”
徐雨戒撇了撇唇角,糊弄道:“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着实让徐念念没法生气。徐雨戒坐在床边,望着她,腼腆道:“姐夫帮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呢。”
“所以就觉得他好?”徐念念敲了下他的脑门,道:“拉下的功课怎么办?”
“反正快到年关了,明年再说呗。况且我不像大哥似的天资聪慧,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徐雨戒抱怨道:“我宁愿跟家里的吴大哥学点拳脚功夫。”
“胡说什么呢。总是要把书读完了。徐家哪里能出不识字的人!”徐念念叮嘱道。
“可是指着我考科举怕是肯定考不到的……”徐雨戒不爱读书,又因为家风不敢逃课,难得有机会不去上课,好像离开了笼子的鸟儿,欢快的不得了。他知道三姐姐最为父亲看重,想着让她帮忙说几句话,这书能不读了么。
徐念念也看得出徐雨戒不是读书那块料,可是徐家家世清白,书香门第,总是要逼着弟弟好歹参加一次科举考试,哪怕落地,再谋求其他营生,看起来至少像个读书人家的子弟。
“对了,昨个有小厮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是三郎的口信儿呢。”徐雨戒性子粗犷简单,自从和宁三郎尽释前嫌,反而和那些武将子弟们相处的如鱼得水,性子野了,就想着一起去玩。
徐念念眯着眼睛,说:“我看近来你是有点要疯吧?”
徐雨戒急忙正色起来,转移话题道:“姐姐,父亲重阳节前的生日,若我不回京了,姐姐也留在别院,父亲和母亲应该会过来待两日。”
想起老父亲,徐念念眉头柔和下来,点了下头,说:“这一个月,我好歹给父亲绣个腰带。”
“那弟弟也去给爹准备礼物啦……”说完他就灰溜溜跑了。
徐念念无语的望着他的背影,说:“吩咐王管事派多点人跟着他,估计会出去瞎跑。”
岫红上前一步,道:“嗯,奴婢晓得了。咱们家戒哥儿都十一岁了,性子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当初大少爷十一岁的时候可比他老成多了。”
徐念念想起什么一怔,眼底满是怀念。
岫红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夫人……其实是记得起来的吧?”
徐念念愣住,不要意思的垂下头,说:“对不起,岫红。”
“奴婢惶恐呢,姑娘快别如此说……若是一般人,想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