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嫣急忙摇头,咬着唇角,一副要哭的样子。
黎行之也觉得今日过了些,轻声安抚道:“那我就搂着你待会,哪也不碰。”
徐嫣嫣背对着他转过身,任由他紧紧贴着她的背脊,攥了下拳头,又松开。
次日,徐家一行人抵达徐水县,迎接他们的不过是宗族一位长老,叫做徐月能。就连前阵子三番两次登门的徐月岚,此次都避而不见了。
徐念念早就听闻爹和皇后娘娘徐袅袅父亲不对付,也就懒得多言。
世上最多势利小人,宗族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今日抵达县里,却是只让一位平日里连主会议都参加不了的长老接待,可见是故作怠慢,莫非是想拿给皇后娘娘看吗?
徐袅袅在宫里日子过的艰难,但是族里人不晓得,乡下就更无人所知了。只道是徐袅袅是皇后,后宫之主,是徐家出的第一个皇后啊!
徐月笙和徐念念都是历经磨难之人,很看得开。巴不得一个人都别来,否则日后撕破脸还要顾忌情面。大哥徐雨诚明年八成会调回京城任职,若亲戚都得罪光了,也算是没有拖累,更有理由不成为皇后娘娘徐袅袅的棋子了。就让娘娘努力去提拔她爹吧……
至于徐柳氏,根本没管是谁来接,着急道:“念念,两崽子又拉粑粑了,熏的车内没法待了!”
……
徐月能看着这忙叨的一家子,一时间连族长交代的话都忘记了。
徐月笙吩咐管事儿招呼着人搬东西,车途劳累两日,哪里有功夫和人套近乎?回家补眠比什么都重要!他敷衍的和徐月能交代了几声,然后就进宅子了。
徐月笙一家的宅子是乡里最大的院落群,一进门是一大块平安石,弯曲的小路两旁种满了鲜花,假山顽石,小桥流水,好不惬意。因着徐月笙一直在京中当官,族里私下里骂他如何暂且不说,这面子上该看顾的必须做足,所以宅子隔三个月便有人来修葺,一点都不像是久不住人的样子。
徐念念上次回老宅还是三年前,对于老宅的环境相当喜欢。主人房屋在最里面,是个单独的三进院子。她和妹妹的闺房叫做香莲苑。小时候,爹知道他们好水,就给他们挖了个水池,旁边种上两颗柳树,夏日里打上个挂床,小风吹着,舒服的不得了。
嫣嫣最是个懒人,死赖着上面晒太阳,有一次着凉生了重病。她心口一疼,又想起妹妹了。因为徐嫣嫣的事情,太后娘娘隋兰湘待她的凉薄反倒是没放在心上,一颗心就那么大点,顾得上伤心这个哪里还想得起情情爱爱。
再说,关于隋孜谦,最难受的时候真的过去了,她反倒是平和的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那个男人,他知道自个已经单身了么……
远在南域的隋孜谦确实不清楚呢,他刚打完一场胜仗,叫来副官将领开会。其中宁家随军有两位小辈,分别是宁大郎和宁三郎。宁三郎头一次上战场,完全是来见世面。
因为很轻易的就取得胜利,大家情绪上都有些兴奋。
隋孜谦很冷静,道:“上京的消息回来了吗?”上京是西凉国都城。
一名副官开口道:“到了。说是太子突然染疾,于是老皇帝将监国的权利移交给三皇子。也有人说是三皇子趁着五皇子离京后就命人毒害太子,暗中勾结皇后控制了上京宫廷……至于老皇帝,怕是已经病逝了。”
“这就难怪了。”隋孜谦淡然道:“难怪觉得这战赢得容易。”
宁家大郎问道:“老五算是被西凉国太子坑了吧。”他们来之前就查出此次率军犯境的是西凉国五皇子宇文浩。这是西凉国太子监国后做出的第一个军事决定。西凉国去年冬季粮食储存不够,死了不少人。入春后,难民慌乱爆发,太子意图用边境矛盾转移国内矛盾。
可惜、他自个着了三皇子的道……
“宇文家老三我见过,成不了大患。若他登基,于我大黎最为有利。”隋孜谦慢悠悠的说。他九岁就跟着兄长上战场了,西凉国老皇子八个儿子他都认得,也算是最为了解。
“老三定在五皇子身边安插了眼线,派人去联系。”他莞尔一笑,众人望着侯爷,顿时明白其中深意。宁三郎纳闷,私下偷偷问道:“哥,隋大哥帮五皇子找奸细干嘛。”
宁大郎敲了下他的额头,道:“傻啊。”
……
“宇文家老三毒害了太子,隐隐还灭了其亲生父亲,目前最挂心的便是握有军权却不再上京的五皇子宇文浩了。万一宇文浩杀回上京,他即便登基也坐不稳皇位。将军这是要顺应三皇子心意,打算里应外合弄死宇文浩。我大黎边境就会回归安稳,西凉国三皇子初登基要稳定朝堂社稷,暂且也不会与邻国大兴干戈。”
“哦。”宁三郎闷闷的道:“这样算是大丈夫吗?”
宁大郎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犯了新兵蛋子的嘀咕,骂道:“你真刀真枪和别人对打,结果就是造成更多官兵的伤亡。你是成全了自个名声,那么百姓性命呢?战场上两国对垒,只为取胜,别琢磨什么下线。孙子兵法还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呢,节操,节操能比命重要么!”
隋孜谦安排好手下事宜,将战报发往京城。
京中,正值新帝大婚之际,前方传来获胜战报,更添几分喜气。
隋煜宝和千尤画被分封贤德双妃,隐隐体现出皇帝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贤德,万没什么比贤德重要了。
相较于京城的万家灯火,彻夜通明,太行山脚下的徐水县安静祥和。徐念念站在一个木桶旁边,掀起盖子闻了闻,尝了一口,又盖上。
徐雨戒戳在旁边,兴奋道:“姐,这是你上次买的那葡萄酿的?”
徐月笙本来打算留徐雨戒在京中读书,最后在徐念念的劝导下,同意小儿子辞去官学,和全家人一起回了老家。反正徐月笙学问出众,没什么教导不了。
徐念念只是觉得全家人都离开京城,留下弟弟未免可怜。所谓家,就是全家人都在一起。
“嗯,还是在侯府里的时候看过一本书。是西凉国那边的酿酒术,咱们先试试看。若能喝,就自个搭葡萄架子,省的去外面买,我还怕不干净呢。”
“姐姐为何执意酿酒呢。我闻着味道怪怪的!”
徐念念戳了下他的额头,道:“你懂什么。这是药酒,据说是可以疏通人体经脉,尤其是老年人每晚喝上一小杯,不容易痴呆。”
……徐雨戒不信,却也不敢反驳姐姐。
如今姐姐接过家中大小事宜,可比当年四姐姐雷厉风行多了。
徐月笙拎着方才跌倒在泥里的大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春风袭来,映入眼帘的柔弱女子仔细教导着家中幼子,两个人忽的相视一笑。
他唇角扬起,突然觉得,就这样吧,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侯爷就知道了。自求多福……^_^
☆、第83章
徐念念一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笑着。左手拎着个小泥猴,要命的是那猴子满嘴泥巴就算了,还伸着舌头舔呢。
“爹!”徐念念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打了定哥儿嘴一下,正色道:“脏,不许吃。”
小泥猴愣住了,立刻撇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徐月笙不高兴了,说:“吃两口没事儿,我不正要带他去洗吗?”
“定哥儿康哥儿都一岁半了,您和娘不能老惯着他,到时候性子都养坏了。”
“不过两口泥巴,哪里就坏了性子!”徐月笙冷哼,觉得徐念念待侄儿太严厉。
他撇到徐雨戒,厉声道:“不是说念书呢吗?怎么又偷跑出来玩!”
徐雨戒无语,暗道隔辈亲,他爹对孙子这般好,待他却没个好脸色。
徐念念揽手将泥猴抱紧怀里面,拿出手帕擦了擦定哥儿的嘴角,又从怀里掏了个葡萄仁,剥了皮将小肉肉塞进他嘴巴里,说:“别哭了。”
定哥儿觉得葡萄甜,吧唧了两下眨着大眼睛一副乖巧样子,那意思还想要……他还主动将嘴巴蹭到三姑的脸上,甜甜的说:“吃,还想吃。”
徐念念真镇定的摇摇头,说:“没有了呢,明个再吃,先去寻祖母吃米糊糊……”
“不,要吃那个。”定哥儿皱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徐念念的胸。方才三姑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他伸出小手,扒拉着她脖领子。
徐月笙关键时刻过来讨好孙子,拿了个大葡萄,说:“祖父有!”
定哥儿二话不说挣扎着改投祖父的怀抱。
“您就惯着吧!”徐念念没好气,道:“吃太多零嘴,待会吃饭就会少了。”
徐月笙仿若没听见,抱着孙子扬长而去。
徐念念摇摇头,真是拿她爹没办法。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现如今都懒得管戒哥儿学习,一心当小孩和两个崽子玩。不过父亲身子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不少,这一点颇让她觉得欣慰。
徐念念看了一眼徐雨戒,道:“你也莫伤心,爹以前训大哥也是很严厉的。估摸着是现在性子越来越回去了,反倒是把两个娃当成兄弟般忍让。”
……徐雨戒对这个形容完全无法接受。
“先去。我和爹商量下,给你在附近寻个老师。”
徐雨戒苦着脸,道:“姐姐,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不如给我寻个武术师傅,这样日后爹和小侄儿们受欺负,我还能用上些蛮力。”
徐念念皱起眉头,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徐雨戒确实对读书太排斥了……
她想了下,道:“这样吧,我答应你去劝爹给你寻个武术师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必须继续读书下去。好歹要下场参加考试,哪怕你落第几次让爹灰了心,却不能在这上面公然违背父亲。”
徐雨戒急忙点了头,说:“全听三姐姐的。”
“姑娘,少爷!”府上王管事走了过来,道:“门房说徐月能长老都登门了。”这些时日宗族方面轮番过来人,徐月笙都以带孩子为由拒了。
“这位叔伯同我家貌似不热略吧?”总是来干什么?
王管事儿皱起眉头,道:“兴许是山下那片地?说是月岚老爷当初许了咱家老爷的。可是现在听起来,怕是他们反悔了。说是咱家人口没那么多,那片地他们家种着呢,能不能继续种下去。”
徐念念冷笑,说:“人心不足以吞象。那片地既然走了手续归我爹,我荒着它又能如何?我乐意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们倒好,既然往日里是他们种着的,我们却又不种,不如继续让他们种着,真是好理论。合着拿着地契的人若是拒了,反倒是显得我们不宽宏大量,苛待族人?”
王管事低下头,道:“姑娘分析的对。就是这个理儿……”
“不见。让他们尽快把地腾出来,若是偏要种,我们不拦着,但是那产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你且告诉他这是孝恩县主说的。王管事这才意识到,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县主呢。
王管事把话回了过去,徐月能来了句你们家仗势欺人,愤然而去。
徐念念听了只觉得可笑,当初担心影响徐袅袅成为皇后,逼她爹尽快处理掉嫣嫣的事情,就又送土地又卖好,如今地契都是他爹名字了,不允许别人耕种反倒成了仗势欺人?
徐月能把徐月笙一家告到宗族,族长也有些拿捏不定,便又去寻了徐月岚。
徐月岚思索再三,道:“不如告知给宫里头,让上头定夺呢?”
这地是他许诺出去的,但是是为了当初皇后娘娘嫁娶的事情啊。谁晓得后面徐首辅辞官,还和娘娘全家闹的不痛快,后来更让女儿和离了……他若向着族人,得罪徐月笙不说,还属于翻脸不认账,于德行有亏。可若是他向着徐月笙,族人便和他离了心,更何况娘娘那边会不会有想法?
于是这件本不大的事情就被捅到了东宫。
徐袅袅近来心情极差,皇帝至今没上过她的床,合着她除了占着皇后的名位,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如今,最得太后娘娘宠爱的是贤妃娘娘隋煜宝,最受皇上喜爱的,则是德妃娘娘千尤画。
徐袅袅对徐首辅印象很差,当初去徐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对方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徐家其他人的谄媚,更不曾因为她是待选秀女,对她另眼看待。后来她大婚时候,对方甚至办起丧事儿,毫不顾忌她太子妃的面子。
既然如此,她根本懒得看对错,直接暗示下去不能因为徐月笙曾是首辅大人,徐念念曾是襄阳侯夫人便可以欺压族人,抢走人家良田吧?
她故意强调曾经二字,却足够徐家人领会。
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更何况黎弘宸登基,其他皇子都很小,太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放权,当前气氛可谓是铁桶,什么都别想慢的过皇上的耳朵。
黎弘宸听闻徐袅袅做派,道:“真是没眼力见。若不是徐首辅,她连进入二选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居然是朕的皇后。”
黎行之见状,说:“皇帝别生气,不如就让她折腾下去,徐月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内斗于皇上并无坏处。”黎行之一心将隋孜谦当成政敌,自然调查清楚,隋孜谦和徐念念成亲初半年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关系极差,可是近两年却是越发恩爱。太后娘娘怀孕生子,太子殿下又基本不曾出宫,出了宫也不会专注于襄阳侯家事儿,自然不晓得外面情况。
他们居然逼着徐念念和离,怕是襄阳侯得知后定会和皇上离了心。黎行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我废了她是迟早的事情。待舅舅回朝后再议。”黎弘宸眯着眼睛,不快道。
黎行之垂下眼眸,皇上还真是待襄阳侯极其看重。
“皇上其实可以徐家做派都告知襄阳侯。也让侯爷得知娘娘帮忙处理掉了徐念念这位替嫁夫人,让侯爷高兴一下呢。”
皇上嗯了一声,说:“自从得胜战报抵京后,我便将京中情况事无巨细和舅舅说了。估摸着消息快抵达南域。”
南域边城
西凉国五皇子被亲信出卖行踪,遭遇暗杀,亲卫队全军覆灭。群龙无首的西凉**队节节败退,隋家军大胜,名望更盛。
将军府,隋孜谦铺开地图,道:“宇文浩跑了,应该是逃进了深山里。可惜现在是夏季,怕是短时间内逼不出来他。”
“那就耗着他!待西凉国三皇子坐稳江山,别说咱们想弄死他,西凉国皇帝更想弄死他。”
隋孜谦点头,说:“那也不要小看他。西凉国太子留下的暗中势力怕是都要为这人所用。他可比宇文家老三强多了,若是抓住,格杀勿论!”
“遵命!”几个副官齐声道。
“将军!”四喜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惹得隋孜谦眉头紧皱,道:“怎么了?”
四喜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隋孜谦猛的意识到可能是家信?他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是夫人来信了吗?”念念近来的信函都特别短,好像个羽毛挠的他心口都不舒坦了。这个小东西明明走的时候万事都应了她,他上次写信问她,居然当做不知道!看他回去要如何收拾她……一想到分开前的耳鬓厮磨,他整个心都热忱起来,道:“还不滚上来,夫人的信呢!”
四喜脸色煞白,低下头,结巴道:“是皇上……皇上的信函。”
隋孜谦一愣,心头却是凉了下来,暗道,徐念念你够狠,这都一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有!可知他念她入骨,彻夜难眠吗?
好在现在基本大患已去,他打算留下宁家兄弟驻守,自个率先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