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锦去年十月嫁到锦乡侯府,明知所嫁非人,只好忍耐将就,凡事按规矩礼法,不为人所喜,也不被人挑饬,和苏宏佑及苏家人倒也相处融洽。
只是想到苏宏佑文不成、武不就,年纪不小,仍一事无成,又贪酒好色,与她没有半点共同语言,且不听劝说,她就会悲从心起,无奈且伤怀。
迄今,她怀孕五个多月,在苏家的希望和寄托就转移到孩子身上了。
流书听汶锦越弹越伤感,忙说:“三奶奶,大夫让你经常走动,奴婢陪你到后花园走走。今天有亲戚家的姑娘们来贺寿,她们崇拜三奶奶,都到处打听你呢。”
“那就去后花园吧!”汶锦轻叹一声,扶着流书的手朝后花园走去。
“见过三奶奶。”沪棋带一个小丫头迎面走来,给汶锦施礼,神色极不自然。
沪棋和流书都是她的陪嫁丫头,她怀孕后,苏宏佑接连抬了四房姨娘还不知足,又染指她的丫头。别人都不愿意,只有沪棋点了头,给苏宏佑做了通房丫头。
“三奶奶要去后花园吗?”
汶锦点点头,见沪棋欲言又止,问:“你刚从花园来?有什么新鲜事?”
“婢妾……三奶奶还是别去了,免得尴尬。”
“三奶奶去后花园尴尬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流书是个急性子,赶紧催促。
沪棋愣了片刻,才低声说:“叶姑娘来了,正在后花园的水榭……”
“叶姑娘来了怎么了?三奶奶正想跟亲戚家的姑娘们说说话呢。”
汶锦听懂了沪棋的话外之音,轻哼道:“流书,我们去水榭坐坐。”
流书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又见沪棋神色躲闪,便想到水榭里难堪不雅的情景,忙说:“三奶奶,奴婢陪你去清波苑吧?姑娘们都在那边呢。”
“去水榭。”汶锦语气坚定。
“三奶奶还是……”沪棋见汶锦和流书匆匆走了,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叶姑娘名叶玉柔,是苏宏佑的嫡亲表妹,这段日子隔三差五来锦乡侯府,跟苏宏佑很亲近。听说苏宏佑未成亲之前一直想娶叶玉柔为妻,只可惜郞有情、妾无意。这一个多月,叶玉柔明显和苏家上下近乎起来了,这令汶锦很不解。
从汶锦居住的院落到后花园的水榭有一段路,沿途遇到不少丫头婆子。她们有的迎上来很不自在地行礼,有的远远看到她,就匆匆跑开了。
水榭里正上演什么戏码,汶锦猜到了十之八九。作为知书达理的女子,应该采取很含蓄的方法去捉奸,因为把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捉奸在床对她没半点好处。汶锦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想赌一口气,就想见识见识他们交欢的丑态。
欢快的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从水榭内传出来,毫不掩饰地传达着行淫的快活,令闻者面红耳赤。而他们似乎浑然不觉,还很恣意地释放着身体的本能。
守在水榭周边的丫头婆子见汶锦到来,也不阻拦,都齐齐跪下了。流书见汶锦要进到水榭,赶紧拦住她,被她呵斥了一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奸情,也没想太多,她推门进去,看到赤条条的男女行欢正酣,她有心里准备,仍怔立当场。
“你来干什么?”苏宏佑趴在叶玉柔身上,咬牙喊呵。
怒喊声惊动了汶锦,她回过神来,才想到这场捉奸似乎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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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何通奸
意识到这桩奸情和这次捉奸都很不对劲,汶锦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外走。
叶玉柔是忠顺伯府二房的嫡长女,她的祖父是先皇赐封的三等伯爵,她的祖母是迄今仅存的一位大长公主,她的伯父和父亲都在朝为官,她的两位嫡亲姑母一位是锦乡侯苏家的当家主母,一位是当今皇上较为宠爱的淑妃娘娘。
单看她的家势身份,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一位出身尊贵的大家闺秀。而且她相貌娇艳,聪明且富有才情,在京城闺阁中颇有名气,又是心高气傲之人。
这样的未嫁女子怎么会和苏宏佑这个纨绔成性、臭名远扬的有夫之妇通奸呢?而且今天是苏老太太的寿辰,来的至亲宾客不少,叶玉柔是来贺寿的,怎么会在亲戚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呢?她的家族也不允许她的闺誉扫地呀!
走到门口,汶锦才回过神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确信赤身躺在榻上、满眼娇媚风情的女子是叶玉柔,她没有看错。叶玉柔明亮的眼底充满挑衅,又满脸陶醉,被捉奸在床仍热烈反映着苏宏佑最后冲刺的激情,不象是被人下药算计了。
赤身被苏宏佑压在身下的女子确实是叶玉柔。
被人妻捉奸之后仍放荡无状的女子怎么会是叶玉柔?
这桩奸情很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汶锦满脑子疑问,心怦然跳动,肚子的孩子又动起来了。一泄千里、身心满足的苏宏佑看到汶锦站在门口,迟迟不出去,顺手抄起戒尺朝她砸来。戒尺砸在她腰上,她全身一颤,攒足力气,撞开门,就栽了出去,昏倒在门外。
“三奶奶、三奶奶,为了肚子里的哥儿,你也要想开些。”
“没……”汶锦从里面栽出来,被灿烂的阳光照射,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悠悠转醒。她紧紧抓住流书的手,紧闭双眼,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三奶奶,你快醒醒,奴婢扶你到那边去,太太朝这边来了。”流书看到叶夫人带着贴身的下人急匆匆朝这边走来,赶紧拼尽全力把汶锦抱到长椅上坐下。
叶夫人是锦乡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苏宏佑的生母,汶锦的婆婆,叶玉柔的嫡亲姑母。碰上这样的事,连流书都是知道叶夫人不会倾向于汶锦这个外人。
汶锦靠到栏杆上,缓了口气,睁开眼,看到叶夫人阴沉的脸色,心里惊惧又纳闷。她暗叹一声,迎着叶夫人怒视的目光,眼底一片清明坦然。
“你不稳妥安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叶夫人狠狠瞪了汶锦一眼,快走几步,亲手推开水榭的门,只看了一眼,又重重关上了。
“太太,老太太带几位女客朝水榭来了。”大丫头斜了汶锦一眼,凑到叶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说:“怕老太太来了不好收场,太太还是先安顿了三奶奶。”
“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一个大活人,还等我安顿吗?”叶夫人狠厉的目光投向汶锦,又一次听下人说苏老太太等人来了,她气得直咬牙,“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知道佑儿和柔儿的事了,不想方设法替他们遮掩,还唯恐天下人不知。你让人把我叫来也就算了,还让人把老太太请来了。今天我们家宾客不少,你是不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丑事?你安的什么心?”
“太太也知道这是丑事?”汶锦说话有气无力,神情却充满昂然傲气。
叶夫人抬手重重打了汶锦两个耳光,厉声呵问:“你这是在对我说话吗?”
汶锦捂着红肿的脸直视叶夫人,眼底没有委屈,脸上渐渐流露出淡然自嘲的笑容。叶夫人不喜欢她,平日对她淡淡的,伸手打她也是第一次。
她没让人去叫叶夫人,更没让人去请苏老太太,来捉奸也是一时兴起。可叶夫人却认为是她要把事情闹大,弄得人尽皆知,借此打锦乡侯府和忠顺伯府的脸面。天知道她只是听了沪棋一句话,想到会有难堪场景,却没想到奸情灼灼。
此时,任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是谁在算计她?幕后黑手不知道自己算计了这么多人、赌局太大吗?
叶夫人见流书跪地磕头、替汶锦求饶告罪,又见汶锦一脸漠然,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她心里气急,又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呵令道:“你给我跪下。”
汶锦双手搂住肚子,没跪,身体反而挺得很直,冷笑道:“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你儿子和你侄女就在这水榭里做出行淫通奸之事,可谓胆大无耻至极。你打我就能遮掩吗?就能把丑事抹得一干二净吗?我看只会闹得更大罢了。”
“你、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你给我跪下。”叶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汶锦这个满腹才华、清高傲气的儿媳,遇到这种事,就格外地看她不顺眼了。
见汶锦仍清傲淡漠,叶夫人气极了,就去抓汶锦的头发,想强迫她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不知她怀孕了吗?”苏老太太远远就看到叶夫人打骂汶锦,走近了,看到叶夫人做为婆婆的体面尽失,很生气,高声呵止了她。
同苏老太太一起来的除了她嫁到柱国公府的女儿,还有她娘的两个侄儿媳妇和一个侄女。叶夫人的娘家人,也就是忠顺伯府的女眷是稍后才赶来的。叶家来的是端淑大长公主,还有叶玉柔的母亲、伯母及一位堂嫂。
看到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又都看到她打骂怀了身孕的儿媳妇,叶夫人极不自在。不管她怎么描补,别人也会认为是因为汶锦撞破她的儿子和侄女的奸情才挨打的。这件事说小了是家中丑事,说大了就是一桩官司,牵连丢脸自不必说。
汶锦见叶夫人打蔫了,嘴角挑起讥笑,眼底充满嘲讽。叶夫人本不是精明之人,也不会看势头,明知道苏老太太等人要来,还意气用事打骂她。被苏老太太抓住把柄,被忠顺伯府的人及众宾客看到莽撞鲁直的行径也活该。
“姑母、姑母,呜呜……”叶玉柔从水榭里出来,扑跪到叶夫人脚下,掩面失声痛哭,“姑母,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心直性憨,被人算计了。”
叶玉柔与苏宏佑行淫不是被人下药迷惑,看她无比享受的神态模样,任谁都能确定她是自愿。她说自己被人算计了,估计也是托词,想给自己遮羞。那为什么又自己跑出来承认呢?只怕宾客们不知道她与苏宏佑苟合吗?
汶锦很聪明,但她此时却想不通叶玉柔的心思。
“你……”叶夫人皱眉睁眼,她本想遮掩丑事,不成想叶玉柔自己跳出来了。
“母亲,这事不怨柔儿,是我向她求欢的,我是真心喜欢她。”苏宏佑发髻凌乱,衣服还没整理好,就出来了,见叶玉柔跪在地上,他又赶紧搂着她起来。
叶夫人又急又气,都快跳脚了,这回遮羞布再大,也遮掩不及了。苏宏佑遇事容易头脑发热,叶玉柔却是精明之人,怎么今天一起犯浑了?
汶锦扶着流书很吃力地站起来,“我身体不适,太太若无事,请容我告退。”
“你站住。”没等叶夫人发话,苏宏佑就呵住了汶锦。
“夫君不必自责,我撞破夫君宠幸丫头妾室又不是一次了,只是这次……”
“你住嘴。”苏宏佑很嫌恶地瞪了汶锦一眼,“母亲,柔儿怀了我的骨肉,都一个多月了。我想休了这个女人,娶柔儿为妻,母亲,你一定要成全我。”
除了汶锦和叶玉柔,苏宏佑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苏老太太最先反映过来,呵令她的下人,“还不快扶三奶奶回房休息。”
汶锦知道苏老太太想支开她,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的处置结果,也不怕被休。她本无错,又有孕在身,平白被休,程氏一族的人肯定不会答应。
被丫头扶上小轿,无意间扫到端淑大长公主阴鸷的目光,汶锦的心一阵急跳。
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感觉周身乏力,头昏目眩,就坐到凉亭里休息。苏老太太派来的下人都想看热闹,听到汶锦让她们先回去,转眼功夫就都走了。
“三奶奶好些了吗?”染画从凉亭一侧的竹林里走出来,轻声问流书。
同流书一样,染画也是汶锦的陪嫁丫头,她负责保管东西,很少贴身伺候。
“有事?”汶锦感觉到肚子柔软颤动,心里舒服了很多。
染画看了看竹林,又扫了流书一眼,欲言又止。汶锦随着染画的目光投向竹林,看到竹林里颀长清逸的身影,叹息声隐约可闻,她的心急速跳动起来。
故人来访,即使她已嫁为人妻,需要避嫌,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第三章 奸臣衷情
范成白一身青色软缎直裰,周身无一缀饰,与他净白俊逸的面容相衬,素雅清淡。他背手仰头伫立于竹林之中,浑然一色,就象被早春清凉的雨丝水雾浸染的一根修竹,清雅柔润,却又被朦胧雾气笼罩,看上去有几分迷茫神秘。
汶锦扶着流书的手走进竹林,坐到林中竹椅上,流书退出来守在路口。染画立于凉亭之中,与范成白的随从鹤生东西相望,与流书形成三角守护之势。
“有事?”汶锦免去俗礼,开门见山询问,又刻意躲避范成白的目光。
“今日来苏家做客,就想来看看你。”范成白的神情沉郁且无奈,声音低沉柔和,他投向汶锦的目光如同刚熄灭的火焰,余温尚在,“一年不见,你可还好?”
“你是聪明人,早已洞悉,又何必多问。”汶锦的语气依旧很直接,没有半分造作掩饰,甚至不含一丝情绪。她已嫁为人妇,事实不容许她再撒娇卖痴。
范成白八岁那年随父母逃荒来到江东,父母相继而亡,他成了贫病交加的孤儿,饥寒交迫。适逢五岁的汶锦随父踏雪寻梅,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范成白。
之后,范成白就住在程家,非主非仆,跟随程琛读书。因他聪明好学,又心细懂事,很得程琛喜欢,不久就成了程琛的得意门生。五年后,他考中童生,才从程家搬到青山书院。在书院,他苦读、科考,还成了程琛的助手,赚些零用钱。
汶锦于他不只有救命之恩,还有青梅竹马的情意。
这些年,范成白院试夺案首,乡试中解元。游历期间,又拜了名满天下的大儒为师,成了朝野皆知的青年才俊。去年,他又在春闱考试中得会元,殿试被点了状元。入翰林院之后,不时被今上召见垂问,以饱学灼见征服了诸位阁老。
在范成白一路攀登、一路风光的同时,汶锦也以才学礼艺成了名满天下的才女。才子才女,又郎情妾意,本是好姻缘,可程家人却不看好范成白。
汶锦之所以要自主择婿,就有同家族抗争的意味,因为她心怡的男子是范成白。谁知阴差阳错,诗会夺魁者不是青年才俊范成白,而是不学无术的苏宏佑。
“还有事吗?”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汶锦渐渐恢复了心力,轻声询问。
“有事,我要向你道歉。”范成白躬身给汶锦行了全礼。
“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汶锦微微一笑,“你八面玲珑,能言善辩,又识时务,还有你说不出的话吗?”
范成白无奈轻叹,“锦儿,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程琛和程氏一族上下都知道范成白和汶锦彼此有意,又是天生一对,可他们不想让汶锦嫁给范成白。原因就是范成白心高气傲,不是一般人能驾驭把握的。
范成白中解元之后,开始游历天下,博得了天下才子之名。那时候,程德妃所出的三皇子刚封了王,就想与仁平太子一争长短。程氏一族大力支持,又由程琛游说范成白归于三皇子幕中,很快,范成白就成了三皇子的一等幕僚。
自从范成白中了会元,就流露出对三皇子颇为不满的意思。殿试中,他所作的策文又与三皇子的见解大相径庭,引来三皇子一派的排斥。废太子适时向他抛出绣球,汶锦诗会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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