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付先锋来到叶天南面前,叹气一声:“事情还是要把握一个度才好,要不,就破坏规则了……”
叶天南却依然淡然地一笑:“是谁下的狠手?确实是太过分了。”
付先锋一脸讶然地看了看叶天南,因为他听了出来叶天南似乎是在暗示他没有参与此事,难道不是叶天南?
但不是他又能是谁?
不止付先锋认为是叶天南所为,郑盛、胡定、杨恒易都认为是叶天南的手笔,其实,都冤枉叶天南了,事情,还真不是叶天南所为。
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叶天南的电话也响了,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天南,立刻来京城一趟。”
不说理由,不说事情,就一句命令,然后电话就断了。
叶天南感觉背上的冷汗被风一吹,衣服都粘在了身上,十分难受,但此时他没有心情理会衣服,因为事情确实失控了。
而且夏想的事情,也确实不是他做的。
至于是谁,他心里有数,虽然在一瞬间也埋怨过他的鲁莽,但听说夏想现在还昏迷不醒,有可能身受重伤之时,说心中没有庆幸那是假的,夏想如果一死,就世界清净,万事大吉了。
政治之上,刀光剑影常见,杀人夺命也常见,别说夏想一个副省级干部了,就是到了国家领导人的级别,也有暗杀的事情发生,有些事情更是提也不能提,是红线。
到了叶天南的级别,许多内情也都清楚,哪怕不知具体经过,也知道病死的高官之中,就有许多得的不是真病,是人病。
消灭一个政治对手的最高境界就是肉体上消灭,当然,付出的代价会很大,风险和后果也可能让人承受不起。
但依然会有人在盛怒之下采取消灭对手的极端手法。
叶天南不会,他哪怕会找人暴打夏想一顿出气,甚至会陷害夏想,但不会指使他人谋杀夏想。他不是没有胆量,而是不屑于这么做,他的原则和理念也让他保持了一个底线和准则。
杀死夏想固然可以痛快一时,但夏想背后的势力,绝对会让他痛苦一世。不过眼下的情景却又让他十分舒畅,夏想出了大事,却和他无关,能亲眼见到一个对手倒下,而自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该是世界上多么幸福的事情。
其实如果非让叶天南总结的话,他更愿意将上面的一句话改为——消灭一个政治对手的最高境界就是借刀杀人,而且,刀柄上还不留下自己的指纹。
……
夏想的汽车并没有驶入市区,一下高速,就不知所踪。
夏想并没有住进湘江的医院,因为,医院也可能不安全。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在高速公路上跟踪并且撞车,必定还有后手。
因为此次对方出手,犹如疯狂,如果得知他安然无事,说不定还会在湘江布局,一张大网正等他入网。
……是的,没错,夏想早就醒了,他之所以放出昏迷不醒重伤在身的风声,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就是直觉告诉他,和以往的黑社会人身威胁不同,这一次的出手,严密、冷静而且计划周密,高速公路上的雷霆一击,有失误在内,因为如果不是他下车救人,恐怕现在已经遇难了。
对方三辆新车,要的就是万无一失地夺他性命,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精心行动。
本来一开始夏想也以为是叶天南的手笔,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不大可能,叶天南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而且他和他之间,还没有必须拨刀相向。况且以叶天南的为人,也不会如此。
随后警卫对昏迷司机的检查,证实了夏想的猜测,对方是军人。
夏想就立刻冷静地分析了局势,做出了决定,一方面通知省委,另一方面,立刻通知了张晓。
车一下高速,他就悄然下了车,和秘书躲在一处等候张晓的到来。
果不出夏想所料,有人以为他还在车内,汽车一进市区就有人一路追随,虽然很隐蔽,但还是让警卫察觉到了有人跟踪。
对方既然下了狠手,怕是不死不休了,夏想坐在路边一家非常不起眼的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对曾卓说道:“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医院也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死过很多不该死的人……”
曾卓到现在还惊魂未定,见夏书记早就平静如初了,心里着实佩服,也暗道侥幸,幸好夏书记反应快,要不今天真要出大事了。
不过想到夏想劳累之下,被车轻轻带了一下,还是受了点轻伤,昏迷了十几分钟,心中还是十分难受,领导有事,下级失职,他十分痛恨行凶之人。
“医院里死人多了,谁都不想死,可是谁该死谁不该死,怎么分得清?”曾卓不明白夏书记在出了大事之后,怎么闲聊说起了医院。
“是呀,正因为不好说清,所以才不能在湘江住院。”夏想也只是点了一点,许多机密曾卓不够级别知道,国内的医院也是政治较量的一个重要的战场。
曾卓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前段时间突然病死的……”
“话多了。”夏想及时制止了曾卓的失言,“从现在起,你和外界断绝联系,谁的电话都不要接,直到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真有这么严重?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曾卓的念头刚起,夏想的电话响了。
夏想随手接听了电话,只听几句,就眉头一锁:“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才对曾卓说道:“我们的车刚才在堵车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不在里面……”
曾卓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太胆大妄为了,敢在市区也拦阻堂堂的省纪委书记的车?不过又想起刚才夏书记所说的话,再联想到对方特殊的身份,就只剩下害怕了。
又过了不多时,张晓终于赶来了。在见到张晓一瞬间,夏想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危险,终于暂时解除了,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不错。
不过……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不反手一击,他就不是诚实可靠小郎君,更不是玉面杀手夏想了。
张晓一见夏想安然无事,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走,去京城,马上走,越快越好。”
曾卓一时紧张失言,多插嘴了一句:“真有这么严重?”
“有人觉得后台硬,谁也不放在眼里,当年还有人敢冲总书记开……”张晓也是一时气愤,差点说漏嘴,忙恼怒地瞪了曾卓一眼,“你要留下也行,小心死了告状都没有地方去。”
曾卓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是夜,在数十名军人的护送下,夏想一行北上,直奔京城而去。
是夜,京城之中,老古被电话惊醒,他抓住电话就恼怒地骂了几句,但在听到对方汇报的情况之后,先是猛然一拍桌子,随后又要求所有在京的少将、中将,立刻前来见他。
随后,老古沉思片刻,几十年来第一次半夜时分,拨通了吴老爷子的电话。
吴老爷子接完电话,久久无语,随后却是看向京城某一个方向,说了一句话:“下了就下了,不要拿后生晚辈出气。就算出气,也要看清是谁……吴家在军中,也不是没人”
是夜,湘省省委书记郑盛、省委副书记叶天南,乘坐红眼航班进京。
是夜,湘江各大医院都有人打来问询电话,查询夏书记的病情,却全部一无所获。
是夜,付先锋一夜无眠,打电话回京,说了足足半个小时。
是夜,梅晓琳一夜无眠,打电话给梅升平,说了足足一个小时。
是夜,总书记正紧急和古秋实商议事情之时,古秋实接到了夏想的电话……
第1394章 生死之途
陈风从担任燕市市长起,就一直保持了晚上早睡的习惯。
再后来,他担任了燕市市委书记,直至山城市长,再到楚省省委书记,晚上早睡的习惯一直没变,因此,晚上9点之后,必定关机睡觉,除非重大事故或中央来电,其他人的电话,一概不接。
在陈风是燕市市长的时候,他的习惯就被许多人周知,一般也没有人敢半夜打扰他。因为陈风为人虽然随和,爱开玩笑,但要发作的时候,一般人也受不了。
陈风来到楚省担任省委书记,不出一周,他爱早睡的习惯就成为省委大院所有人必须牢记的重要注意事项之一。
因为有一个倒霉市长半夜上门送礼,自以为提了重礼,又陪着笑脸,肯定可以得到优先,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书记就算不看他的脸面,也要看他的重礼,而且,他还是通过熟人介绍来的。
谁知倒霉孩子市长敲门之后,陈风夫人很客气地说老陈睡了,市长却不肯走,非要坐下等陈风醒来,他有话要说。
结果陈风真醒了,勃然大怒,将他提来的礼物一股脑儿扔到了外面。
还没算完,第二天陈风就召开会议,公开点名批评这名市长向他送礼行贿,而且还打扰他的休息,不懂人情礼法……结果倒霉市长向省委做出深刻的检讨,从此,政治前景一片黯淡。
也是从此起,陈风在楚省威名大震,他的早睡习惯,无人敢违。
今晚,陈风也和往常一样早早睡下,正睡得香甜时,电话响了,而且响得很固执,一遍一遍响个不停,大有不接就不罢休之势。
陈风就恼火了,今天正好夫人不在家,他不得不亲自接电话,起身拿起电话,重重的“喂”了一声:“最好你重要的事情,要不,你就麻烦了。”
“我已经很麻烦了,陈书记。”夏想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要请你救命了。”
陈风一听是夏想,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是怪了,就算是梅升平现在吵他,他未必有好气,偏偏是夏想让他一点脾气也没有,真是邪门了。
听夏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气,陈风以为夏想没什么大事,就嗔怪说道:“净捣乱,大半夜,胡闹什么?”
“还真没胡闹,陈书记,真要命了……”
夏想虽然和陈风说话时是轻描淡写的口气,其实他现在危险万分,尽管有张晓亲自保护,一路沿高速公路北上,现在已经到了楚省境界,但张晓刚刚接到消息,说是楚省军区有异动。
楚省军区的司令员和政委,全是另一派系的人马,真要出动一支力量半路将他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张晓也会被处理掉。
军队上……经常会有一些高级将领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个张晓的死亡,实在是不会引起任何波澜,新闻媒体也可能不会有只言片语的报道,就算有,也只是几十字的讣告而已。
对方,就是要在他进京之前,务必将他截留。估计也是下了血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是不让他有命进京,因为对方也清楚,他一进京,就如龙入大海,没人能再奈他何。
现在夏想不敢走空路,对方不是一个人,是一股势力,去各大机场的路上,说不定也危机重重,布满了伏兵。
只能走陆路,还好他当时极为冷静地得出结论,不能在湘江就医,否则现在说不定已经丧命在湘江医院了,最后的死亡结论也只能是病重不治。
真是歹毒的手段,和当年海上的一出是何其相似,只不过他何其有幸,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省纪委书记,就值得军方一路追杀。
不过说实话,诚实可靠小郎君夏想还是十分恼火,被人追杀的逃亡滋味实在不爽,他心中的怒火越积越盛。
但随着怒火的高涨,反而更让他出奇地冷静,并且更加沉着地应对。
张晓也是百分之百信任夏想,就将指挥权完全交到了夏想手中。
张晓是湘省军区的司令员不假,但一到楚省,他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有可能被楚省军区的一个小兵一枪打死。
别说楚省军区了,就是在湘省军区,他甚至可以断定,如果有人下了死命令,只要不是他的兵,就敢冲他打冷枪。
军队上的较量不比地方,地方上还有新闻媒体监督,都在公众的视线之下,军队是一个严格保密的地方,事事都发生在背后,死人的事情……比地方上多多了。
张晓清楚地记得,前几年海军的一次意外,病死和没有原因而死的高级将领,有几十人之多,结果又能怎样?还不一样被掩盖在历史的尘埃里,无人得知。
所以,他根本不怀疑楚省军区会出动力量将他和夏想一起干掉,就凭他和身边的几十个兵,很容易就被对方包了饺子。也是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悔没有多带一些兵出来了。
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下了狠手,非要留下夏想的命不可?张晓就知道,不是陈法全发疯了,而是夏想的存在碍了别人的眼了。
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军方的高层斗争,还有地方权力的争夺,夏想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已经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夏想比古秋实在别人眼中更具威协,因为古秋实迄今为止没有和军方建立良好的关系,而古秋实已经是省委书记了。但夏想现在才是副省级,就和军方高层来往密切,立刻就引起了对方的大警惕之心。
因为……如果得到军方鼎力支持的话,夏想上位的速度将会惊人,而军方是一些人最后的影响力和地盘,夏想的出现,已经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
张晓忧心忡忡……
不过倒是夏想出奇的镇静,让他也暗暗佩服,毕竟夏书记不是军人,能在面临生死关头,不但从容布局应对,还能笑得出来,真不是一般人物。
换了别的官员,怕是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同时,更让张晓不得不服气的是,夏书记怪不得会成为对方的肉中刺,他的人脉也太深厚了,到了楚省,竟然直接惊动了省委书记,如果真有省委书记出面保全的话,安然通过楚省的机会就大多了。
但夏想的面子,值得堂堂的省委书记亲自出面吗?张晓心里没底,因为对方肯定不敢对一名省委书记下手,不过在眼下的情况下,陈书记肯定心里有数是谁想要夏想的命,他要出面的话,就等于将另一方得罪死了。
夏想……值得陈书记冒极大的政治风险出手?
因此,夏想的电话打通之后,张晓在一旁提心吊胆,比夏想还要紧张十分。陈风的态度几乎可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因为他刚刚又接到消息,楚省军区已经完成了布局,封锁了通往湘省和京城的主要道路。
危在旦夕。
甚至更严重的是……张晓已经注意到了身后有尾巴,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已经有侦察兵出动,并且锁定了他们的方位。
现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陈风脸上的表情,先是慈爱,然后凝重,再然后就是扭曲,甚至是咬牙切齿的扭曲。
冲天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一下站了起来,浑然忘记手中的电话有电话线,向前一走,哗啦啦一声,将电话拉到了地上,还将桌子上的文件和茶杯都甩了一地。
“过分,太过分了。”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陈风此时的表情,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一向最会表演的陈风,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不管他是笑容还是怒容,都能收放自如,但现在整个面容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真实得让人可怕。
在地上连转了几圈之后,陈风又冷静下来,只思索了十几秒就下定了决心:“你们能平安到江城的高速口不能?”
“能”夏想相信,对方再胆大妄为,估计也不敢在高速公路上对他们下手,因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掩人耳目一些,关键还有,高速公路上车速太快,容易引发更大的混乱。
“好,我到高速公路出口去接应你们,我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拿枪对准我这个省委书记”
陈风掷地有声,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