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机场之上是为第一局小胜,那么在总书记主持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务会议对陈皓天的肯定,是为第一局大胜,为军委最终针对吴晓阳事件的调查取证和定性,带来了不小的正面压力。
京城的东风,浩荡之间,逐渐加大了力度。
……
老古的宅院之中,春光明媚,笑声充盈,许冠华坐在下首,态度恭谨地仰望坐在上首的古老、季老和郑老。
不错,郑老几乎和季老同时来到老古的宅院。三位在军中都有或明或暗的巨大影响力的老人家,若是以前想要坐到一起也不容易,但今天,因为夏想事件的推动,因为季长幸的进京,终于促成一次前所未有的三方会谈。
再加上吴、梅、邱三个老爷子的三方会谈的话,两处三方会谈,一处围绕夏想的命运,一处围绕许冠华的命运,六位老爷子,两名年轻人,一场异乎寻常的岭南事变,终将在京城、在各方推手地不懈地推动之下,将会演变成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第二场东风,即将刮起。
第1958章 第二轮
如果非要将夏想的经历按照史学家的编年史来划分的话,今年,是夏想一生之中最具有重大纪念意义的一年。不仅仅因为夏想由齐省一步迈进岭南,眼界一下坐南疆而北望,还因为岭南天更高海更蓝,风云更激荡。
不过后世的史学家对于夏想历史中某一时期的一些隐秘事件,始终接触不到真相,只凭猜测来推断当时的种种内幕,得出的结论不但有失偏颇,甚至和事实南辕北辙。
最让史学家头疼的是,不管怎么研究,都琢磨不透夏想在吴晓阳事件之后,为什么非要进京直面军委,岂非是自投罗网之举?一进军委,难道在军方主持的调查取证之中,还能得到公正的对待?为什么不留在羊城,只让许冠华和木风进京即可,相信事情一样可以圆满解决。
尽管其后事件的发展出乎史学家的意外——能让书写历史的史学家也感到意外的变故,应该是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凡事都有一个可以大概遵循的规律,但夏想进京之后的事情发展方向,完全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但史学家们一致认定,夏想进京的背后,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已然无法当面向他问个清楚,但从事情的最终结局来分析,收获应该超过了夏想的预期。
或者再推而广之的话,作为省委副书记的夏想,在经历过湘省被军方追杀、岭南被军方暗杀两次和军方的较量之后,终于成功地一只脚迈进军方事务的大门。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夏想,在此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有谋求插手军方事务的野心。
……
夏想在结束吴家的盛会之后,又和吴才洋单独谈了一谈,随后夜已深,他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却无心睡眠。
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在飞机上睡得太多了。如果让吴晓阳事件的幕后黑手知道夏想不但睡得香吃得好,还精神饱满地准备在夜晚上网和美女聊天,也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敢情夏想根本没将进京和军委面对面地对峙当成什么大事,轻松应付,胜似休假。
其实夏想还是对进京之事,慎重对待并且认真布局。夏想的性格,凡事必须事无巨细地考虑周全,轻易不会冒险。尤其是吴晓阳被刺是了不起的大事,他不仅要自己从容脱身,还要救下木风、许冠华,甚至再想方设法保住张力性命,并且在最后一刻反手一击,粉碎对方的全部图谋。
整个计划不但要天衣无缝,还要步步谨慎。因为一着不慎虽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不管是牺牲许冠华、木风或是张力任何一人,都不是夏想所愿。
夏想想要的是不留任何遗憾的大获全胜,打得对方一败涂地。
宋朝度的电话就及时打了进来。
“夏想,真没受伤?”宋朝度不提公事,先问伤情,他对夏想的关心不比曹永国差上半分,甚至比曹永国对夏想倾注的政治感情还深。
“没事了,我身体壮得很,经得起摔打。”夏想确实基本上没有大碍了,当然如果形势需要,他或许还可以以伤重为由重新住院。
病遁也是一种政治手段,虽然并无新意,但往往却很奏效。
“不但要讨还公道,还要加倍讨还回来才行。”宋朝度轻易不会动怒,今天的话却隐含了怒气,可见岭南事件最后颠倒黑白一出,真正触怒了他。
“吉江的大风,才刚刚开始,还会有后继,你就放心好了,会让一些人痛到无法忍受的程度”自从调离燕省之后,宋朝度再没有说过一句狠话,但为了夏想,他不但说了狠话,还真下了狠手。
宋朝度是何许人也?在官场之上凡是有大起大落者,都非常人。宋朝度能前生今世都历经高成松的压制而不倒,其性格之中的隐忍和坚定,绝非一般人所能相比。
他更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雷霆一击的手段。
……
宋朝度说到做到,他和夏想通话完毕之后,就又连夜制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在吉江经营多年,宋朝度现在完全主导了吉江大局,省长除了配合工作之外,基本不会从中牵制宋朝度半分。
一是不会,二是不能,以宋朝度的手腕身为一把手还能被二把手左右了权威,他就不是宋朝度。
吉江省的后续动作是“清网行动”,主旨是网上追逃专项督察“清网行动”,以“全国追逃、全警追逃”的力度缉捕在逃的各类犯罪嫌疑人,似乎和黑辽省“三大行动”的风马牛不相及。
但如果细心对比黑辽和吉江的新闻报道或许可以发现一丝蛛丝马迹,黑辽省的“三大行动”以净化种子市场,直指某些人在黑辽省大力推广的转基因作物的举动,打击了一大批以转基因种子控制农民并且从农民身上汲取利益的转基因利益集团,而且在黑辽省委省政府地严打之下,一些导致农民绝产绝收的单位和个人被抓捕。
也有漏网之鱼潜逃到了和黑辽交界的吉江省,刚一进入吉江省,就被宋朝度的铁拳打得晕头转向。宋朝度出手比曹永国力度大多了,敢反抗的,当场击毙。负隅顽抗的,抓获之后一律重罚,不罚到倾家荡产绝不罢休。
吉江省的清网行动开展一周之后,打击并追逃各类犯罪分子上千名,许多陈年旧案得以告破,极大地震慑了犯罪分子,并且让整个吉江省的治安状况,为之一新。当然,在收到良好的成效的背后,某些人在吉江盘踞多年的势力遭遇了重创。
如果说吉江是某些人的政治基地,那么黑辽就是某些人的经济基地。在吉江遭遇了政治的灭顶之灾,在黑辽,在曹永国的一手推动下,某些人的经济势力也被清洗一尽。
据不完全统计,吉江省政治上的损失可以用被连根拔起形容,就是说,精心培植了十几年的势力,几乎被扫荡一尽,而黑辽省经济上的损失,保守估计,高达十几亿。
康孝同志不幸被心脏病突发而死,如果他泉下有知当欣慰矣,至少吉江和黑辽两省的大风,让置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也品尝到了惨痛的苦果,至于是不是也会心脏病突发,就看幕后黑手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曹永国主持黑辽省全面工作以来,在黑辽省委一向是温吞的执政风格,事事以和谐为第一大计,在稳定压倒一切的指导方针的指引下,他在黑辽从未有过重大举措推出,更不用提大范围的人事调整了。
突然之间,曹永国就召开了省委常委会,提出要在全省范围内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调整,调整范围不仅涉及到了各地市的常委,还涉及到了部分地市的党政一把手。
作为省委书记、一把手,调整人事是曹永国的权限所在,虽然曹永国在黑辽省委一向不以强势示人,但此次常委会,他掷地有声地郑重宣布:“此次人事调整,事关重大,之前,我已经征求了中组部的意见,吴部长对黑辽省的人事调整,十分关注……”
本来还有人想反对曹永国的人事调整的决定,毕竟曹永国给人的印象一直比较温和,应该好欺负,不想曹永国一反常态的惊人的强势,甚至还搬出了中组部部长吴才洋。
作为可以决定在座各人命运的中组部部长,实在是光环太盛,直接就将个别人的心思压制了下去,不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一般而言,各省之内的人事调整,中组部部长根本不必过问,也不够级别入中组部部长之眼。但在座众人都清楚,中组部吴部长关注黑辽省的人事调整,真正的落脚点不是黑辽各地市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调整,而是在座各位头上的官帽和年终的考评。
借吴才洋的东风,曹永国的人事调整大计得以顺利推行。
幕后黑手继吉江省的重大损失之后,在黑辽省,再次遭遇迎头一击。
动了夏想,就等于触动了无数人的利益,幕后黑手在一连串的反击之下,暴跳如雷并且焦头烂额,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第二轮冲击波如期而至。
……
京城的夜晚,说不上有多迷人的夜景,夏想在接完宋朝度的电话之后,又和曹永国、陈风、付先锋、梅升平分别通了电话,打了数个电话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夏想还是没有多少睡意,正要打开电脑上网,电话又响了。
能在此时给他打来电话的人,肯定是关系密切之人,他也没看来电,直接就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果然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夏书记,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谈一谈。”
“谈什么?谈理想还是谈人生?”夏想轻笑一声,衙内的电话来得还真是时候,想想也差不多该到了衙内露面的时候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了。”
“没有共同话题可以制造共同话题。”衙内似乎也轻笑了一声,“我还真想提醒夏书记一声,吴晓阳事件,真没我什么事,我很清白,所以,希望夏书记的战火不要殃及池鱼。”
第1959章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夏想
应该说,夏想的布局之中,并没有刻意针对衙内的计划。但战火纷飞之下,难免会有误伤。
而衙内大言不惭自称清白,夏想自然不信。在最希望他一头栽倒的数个敌人之中,衙内必定排在前三。再如果说有谁会在他倒霉时踩上一脚,并且落井下石的话,衙内肯定是冲锋在前,一马当先。
在吴晓阳事件之中,确实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衙内,衙内再是衙内,他的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伸到军中,即使是他的老子也不敢。
话又说回来,是不是将手直接伸到军中并不重要,是不是插手了吴晓阳事件也并不重要——吴晓阳事件事发突然,相信有些人想插手也来不及——重要的是,在吴晓阳事件之后,在一系列的后继事宜之上,衙内是什么立场。
或者说,衙内的身后的关键一人……是什么立场。
夏想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委员长和吴晓阳关系密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吴晓阳事件的后继处理之上,委员长肯定会和幕后黑手的立场一致。
站着夏想的立场,委员长是反对一派的阵营,但反对一派并非只有委员长一人,单就常委而已,就有包括委员长在内的至少三人。可以说,反对一系对国内政局的影响力极大,更确切地讲,尤其是对军队的影响力,甚至有不亚于总书记的威望。
但国内政局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现在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表面上是四系划分,其实在四系之外,仍在中间力量。而且在四系之中,也并非各自都是铁板一块。比如家族势力如果细分的话,还可以分为传统家族势力和新兴家族势力。
以吴家为首的四家,是新兴家族势力,以关远曲、侯康去以及季家为代表的家族势力,是传统家族势力。传统家族势力和新兴家族势力之间,虽同属家族势力的阵营,却关系并不密切,甚至可以说只是泛泛之交。
即使是同为家族势力,甚至以前还有过非同寻常的交情,但随着地位的不同和身份的转换,政治立场也会渐行渐远,比如关远曲和侯康去。关远曲现在和以吴家为首的家族势力关系还说得过去,而侯康去则和吴、梅、邱、付家几家几乎没有太多的交集。
个中原因,政治之上的考量自不用说,还有性格原因或是政治理念的不同。夏想也无意去评断谁对谁错,但他更赞赏关远曲的沉稳和低调。
在吴晓阳事件之上,关远曲自始至终没有公开发表过任何看法,也和他没有通过私下渠道进行过沟通,但他知道,关远曲是支持陈皓天的立场。支持陈皓天,就间接地表明了对他的力挺。
尽管有传闻说,关远曲和侯康去关系密切,私交甚好,但夏想有理由相信,以关远曲的高瞻远瞩,在吴晓阳事件之后,他必然会和侯康去渐行渐远。
夏想的预感惊人的准确,事后事态的发展,证明了关远曲高人一等的政治智慧,尽管有人认为,关远曲虽为传统家族势力,其实最初是反对一派的人,但根据近年来关远曲的政治立场判断,关远曲基本上摆脱了身后的阴影,正在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特色自主之路。
对于战火纷飞之下,误伤或是有意涉及衙内的产业,夏想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他其实在期待关远曲的电话,不想衙内终究忍不住先打了过来。
在付家事件之后,夏想出手打压了衙内一段时间,后来也是关远曲居中打来一个电话,提出有话好好说,可以坐下谈……关远曲的面子不能不给,夏想就暂时收手了。由此可以推断,关远曲和衙内之间的关系,至少算是不错。
“战火……也不是我挑起的,现在事情闹大了,想见好就收,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夏想对衙内的要求并未假以颜色,而是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又何必插手?如果真是清白如纸,相信也不会有脏水飞到身上。”
“夏书记,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衙内迟疑一下,说了实话,“战火越烧越旺,有不少火星飞溅到了我的身上,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也是烫人烫得难受。”
“对此,我只能表示遗憾了。”夏想依然淡漠得很。
衙内似乎耐心十足,一点也没有生气,也不知是知道夏想确实受了委屈,还是清楚现在和夏想强硬不但无用,有可能还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
因为现在夏想完全占据了主动,掌控了整个事件的节奏。
衙内很清楚,表面上夏想现在处于弱势,被军委压得无法抬头,实际上,全国各地至少四五个省份风起云涌,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声援夏想。夏想以一个省委副书记的身份,一呼百应,是何等的威风。
现在是在地方上全方位全角度地围剿对手的势力,在围剿告一段落之时,就是夏想的全面布局完成之日,到时,必定在京城有一场更声势浩大的恶战。
衙内了解夏想的手段,夏想人在京城,就证明从此刻起,角力的主战场即将由岭南转移到京城,他虽然看不透夏想的幕后大计究竟是怎样的反手一击,但他还是想借和夏想面谈之际,探听虚实。
“夏书记,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才对。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支持你的。”衙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而且,关书记也希望我们能坐下谈一谈。”
夏想心中一动,衙内抬出关远曲是何用意?难道说,关远曲真想正面介入吴晓阳事件?
挂断了衙内的电话——夏想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和衙内见面,但态度有所松动,只说如果时间允许他会主动联系他——心中微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