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今天的事情,就只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
古老发话了:“任久同志,符渊同志,谷昌同志,我和孝老、郑老来此,是旁听,不会影响军委和夏想之间的谈话,也不会发表任何倾向性意见,只是起一个监督的作用,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
“就是。”季老也和颜悦色地附和了一句。
“怎么,任久和符渊同志,不会不欢迎我们几个老家伙吧?”郑老笑问了一句。
“老首长指导工作,我代表军委上下,欢迎还来不及。”王任久只好违心地说道,然后吩咐秘书,“换几杯绿茶,准备记录谈话内容。”
本来已经上了茶,特意吩咐秘书再去换茶,换的不是茶,而是幕后的交流。夏想清楚,老古清楚,季老和郑老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岂能不清楚?却都不点破,笑而不语,默认了王任久的换茶之举。
王任久临时换茶,其实就证明了一点,在面对三位老爷子正面、强大的压力之下,他犹豫了,对已经拟定的计划是否继续推进,心中没底。
果不出夏想几人所料,秘书出去之后,就迅速打出一个电话。在通话一分钟后,秘书放下电话换了新茶,就又重新来到了会议室。
按照惯例,第一杯茶应该先给老古端上,毕竟老古曾经在军中的级别最高,但秘书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一时没弄清规矩,第一杯茶先端给了夏想。
王任久心里有数了,秘书放茶的顺序提醒了他一个事实,有人提醒他,原计划不变,照计划行事。
老古和季老、郑老悄然交流了一下眼神,三位老人家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有枭雄本色,只不过……除非是真正经历过开国的第一代老人,第二代第三代,在老古和季老、郑老面前,终究还是小字辈,就算是枭雄,也只是小字辈的枭雄。
王任久深呼吸一口,心中坚定了必胜的信心,开口问道:“那么我就先请问夏书记,张力刺杀吴晓阳之前,你是不是事先知情?”
这句话不但是陷阱,而且还很不礼貌,夏想却没有丝毫不快,摇头说道:“不知道。”
“听说张力和你关系一向不错,是不是真有此事?”王任久继续追问。
“我和张力之间的关系,还算可以。”
“据相关证据表明,张力在刺杀吴晓阳之前,之所以不再担任省长秘书的职务,是因为你向米纪火同志建议更换秘书,是不是说明,你事先知道张力会刺杀吴晓阳,为了安全起见,为了保护米纪火同志的名誉,才做出以上的提议?”王任久继续追问,并且加大了力度,试图激怒夏想,让夏想盛怒之下心神大乱。
夏想却依然镇静自若:“这个说法就唯心了,张力被免去省长秘书职务和他与吴晓阳之间个人恩怨没有直接的关联,两件事情不能划等号,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王任久并不理会夏想的解释,继续问道:“请问夏书记和木风、许冠华之间关系十分密切,是不是真事?”
“是,确实私人交情不错。”夏想如实回答,十分坦荡。
“那么花无缺的爆炸案,军委的初步调查结论是因为木风和孟赞之间的矛盾,引发了焦良对你的报复,你是不是认可?”
可以说,从头到尾王任久的问话,不是在继续颠倒黑白,就是想让夏想误入歧途,总而言之一句话,继续黑夏想到底。
夏想对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王主任,说了半天,你都是在凭空推测,没有一点真凭实据。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来军委之前,我提了三个条件,其中有一条是事情不宜公开,不过,我注意到军委方面应该已经安排了部分记者,就想让事情闹大并且公开化,好,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夏想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就请媒体也参加今天的会谈,我会当着媒体的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清清楚楚,王主任,你……敢不敢?”
第1967章 三个意外
不错,幕后黑手为夏想精心准备的一场好戏就是,今天不管夏想是不是承认了对他的指责,也不管能不能拿下张力,让张力的口供成为坐实夏想罪责的有力证词,都要将事情闹大,让夏想以岭南省委副书记的身份迈入军委之事,借媒体之口宣扬出去。
相当于一大盆脏水从天而降,将夏想淋成了落汤鸡,管夏想清白与否,在外界的流言蜚语的中伤之下,让夏想名声受损、声誉大降,在政治生命中留下无法掩盖的政治黑点。
就算无法一举将夏想打落马下,也能让夏想背一个大大的黑锅,并将影响夏想的一生。
如果再进展顺利的话,拿下了张力,再当众宣布张力咬出夏想是幕后主使的事实,夏想在媒体面前形象大毁,再经媒体对外大肆宣扬,坐实了夏想和军方高层勾结并且谋害中将司令的事实,夏想还想有什么前途和未来?
有的只是牢狱之灾。
就算总书记发话保下夏想,夏想也不可能再前进一步了,政治前途也会尽毁,从此黯然收场。
可以说,今天的栽赃计划部署得十分周密,先让王任久先声夺人,再借媒体强势造势,夏想是真的凶手还是被诬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造成了既成事实,在国内的政治环境之中,夏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黑锅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整个计划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在幕后黑手看来,也是算无遗漏了,但他却有三个没想到。
一是没想到除了古老之外,季老和郑老也会亲自现身军委。多年不问世事的季老和郑老亲身莅临军委,意义非同小可。
二是没想到夏想精明如斯,竟然猜中了他想借媒体炒作造成既成事实的手段——其实他还是低估了夏想的智慧,表面上夏想进京之后拖延了几天时间,实际上夏想在外围布局的同时,暗中在精心研究他的手法,对他大笔一挥就花费2700亿宣传经费的手法了如指掌——而且还主动提出要在媒体的监督下将事情摆到明面。
难道夏想真有必胜的把握?
三是没想到今天除了夏想现身,古老、季老和郑老陪同之外,关远曲此时也悄然来到了军委,并且召开了高层秘密会议,并将宣布一项重大的决定。
幕后黑手自以为他精于算计,又比夏想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肯定可以将夏想打得落花流水,却终究还是对夏想研究不够深入——也没办法,夏想许多幕后的力量隐藏得太深,别说他了,就是夏想最亲近的人,对夏想究竟有多少隐性的关系网也不得而知——如果让幕后黑手知道,其实他不是三个没想到,而是四个五个,他肯定会后悔今天的安排。
在关远曲悄然现身军委并且召开秘密会议的同时,在夏想提出最后将所有事情摆到明面,然后算一笔总帐的同时,昨天刚刚回国的连若菡,一刻没有休息,此时正在召集集团内的高层,召开了一次全方位狙击国内食品行业的秘密会议。
不仅仅有李沁和夏想的经济班底参加,还有连若菡从国外带来的专业的金融人士,其中就有当年曾经席卷东南亚金融市场的金融大亨的幕后操盘手。
一场金融风暴,即将在夏想和幕后黑手上演最后的决战之时,平地风云起。
……
当然,也有夏想没有料到的意外。
夏想没有想到的第一个意外是,季如兰今天的脑电波格外活跃,有苏醒的迹象。又或许是心有灵犀,在季如兰有苏醒迹象的同时,张力奋力一跃,用生命最后的光辉,谱写了一曲悲壮之歌。
张力用生命划过的最后的光芒,是夏想没有想到的第二个意外,因为今天,他还打算尽最大可能为张力开脱,至少也要保住张力的性命。
夏想以为,军方就算对张力用刑——一入军中深似海,现在地方警察轻易不再大刑侍侯,但军中缺少监督机制,黑幕重重——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到为所欲为的地步,毕竟张力不是平头百姓,他曾经是省长秘书,现在也是省委的公职人员,是党员。
但夏想还是小瞧了对方为了置他于死地的丧心病狂,为了从张力身上打开突破口,就在夏想和王任久正面过招的时候,张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如果现在夏想见到张力,一定认不出他是谁。张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满脸鲜血,一只眼睛几乎被打瞎,牙齿也掉了几颗,半边脸肿起老高,惨不忍睹。
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受过罪的张力,在严刑拷问之下,竟然依然顽强,丝毫不肯屈服,甚至还嘲笑对方:“想让我污蔑夏书记?做梦你们就是一帮色厉内荏的胆小鬼,就是一帮垃圾,就是一堆下水,一堆杂碎国家养你们,是让你们保家卫国,你们又为国家做了什么?全是一群饭桶”
张力的怒吼换来的是更猛烈地肉体上的拷打。
“张力,你就别硬撑了,何必受这么大的苦?夏想又不会领你的情。你只要咬出夏想,保证事情就会过去。就算死,也会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好好考虑考虑……”
“呸”一口带着血沫的吐沫吐在了对方的脸上,张力一阵狞笑,“放你妈的狗臭屁夏书记是清白的,我要咬了他,我就是诬陷好人。你们颠倒黑白、制造冤案,别以为可以逍遥自在,活着,你们断子绝孙。死了,你们遗臭万年。”
对方恼羞成怒,对张力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眼见张力头一歪,已经不行了。
对方停了手,有些焦急地向上头汇报:“张力嘴太硬,就是不招。”
“木风怎么样?”
“还没对木风动手。”
“再加一把劲,争取拿下张力,现在机会难得,否则等夏想离开军委,再想请他进来,就难了。”‘
“是”
一回头,却见张力一下站了起来——被绑在椅子上的张力,双腿也被绑得结实,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跳,也是他早就算计好了距离,整个身子腾空飞起,一下撞破了窗户,飞出了房间。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张力的脸上闪过一丝满足的微笑,心中闪过两个念头——如兰,今生无缘,来生相见。夏书记,以前我做错了许多事情,辜负了您的厚望,希望我的死能为您争取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张力的审讯地点在五楼,五楼,十几米的高度,在重力的加速度下,瞬间就砰然落地。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张力年轻的生命就此消散。死去的张力,仅余的一只眼睛怒睁,嘴巴还大大地张开,似乎在向上天无声的抗争。
张力死得其所了,在他坠地的一瞬间,正好关远曲的汽车刚刚停稳,才一下车的关远曲被远处的一声巨响惊动,转身一看,不由惊呆了。
惊呆过后,脸上隐隐闪出难以压制的怒气。
立刻就有人将张力的尸体围了起来,准备掩盖真相。关远曲冲身边的随从微一点头,随从迅速来到张力的尸体近前,拍照、问讯,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
想要将事情压下已经不可能了,一声巨响惊动了太多的人,况且在军委之中也不乏总书记的人,就有人第一时间向总书记做了汇报。
也有人迅速向总理报告了消息。
半个小时后,远在羊城的米纪火已经登上了前来京城的飞机。
而在羊城医院之中依然昏迷不醒的季如兰,脑电波的活跃度突然大幅上升……
……
夏想咄咄逼人的气势直视王任久的双眼,又逼问一句:“王主任,你……敢不敢?”
王任久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他在夏想盛气凌人的压迫之下,一下发作了:“有什么不敢?夏书记,你别后悔就行。”
夏想瞬间又变了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我做过的事情就不会后悔,反倒是你,王主任,你一定要想好了后果再答应我的提议。”
夏想的激将法奏效了,如果仅仅是夏想一人,王任久或许还会从容应对,但面对古老、季老以及郑老三位老人家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失控了,立刻回应夏想:“好,我就满足夏书记的要求。”
几分钟后,会议室多了不少媒体人员,说是媒体,其实都是国内最高内参的记者。来人虽然不多,只有四五人,但夏想心里有数,作为国内最为影响力的内参记者,这几人的文章可以直接面呈中央政治局、国务委员等最高领导层。
不对外公开的内参文章,比真正见报的新闻更具杀伤力。如果让他们众口一词地认定他是元凶,那么他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此战,两强相遇,必有一伤。
等几名神情肃穆的内参记者落座之后,王任久还未开口,忽然就有一人匆匆进来,俯在王任久耳中低语之句。本来正襟危坐的王任久顿时大惊失色,一下站了起来,先是一脸狐疑地看了夏想一眼,失声问道:“来了多长时间了?”
出了何事?古老、季老和郑老面面相觑,心中不解,难道夏想除了他们之外,还借了别的东风?
第1968章 猛烈碰撞
今天的事情,其实本不该王任久出面。但一来职责所在,二来他和幕后黑手关系莫逆,两方面原因,就必须由他出面和夏想正面过招。
平心而论,他自认和夏想没有私怨,但也必须承认,他对夏想没有好感。
无他,只因他和吴晓阳关系密切,吴晓阳落得今日的下场,全是拜夏想所赐。
吴晓阳贪污也好,纵容儿子胡作非为也好,自有军方内部调查处理,干夏想何事?夏想偏要多管闲事,非要插手军方事务,不是自嫌命长又是什么。
况且夏想身为省委副书记,岂能看不清形势?吴晓阳能在军中屹立多年不倒,肯定有强硬的后台,连符渊都扳不倒吴晓阳,夏想何必多此一举?
一个堂堂的中将,大军区司令,岂是一个小小的省委副书记所能左右得了命运?夏想……太自不量力了。
王任久就对夏想的观感极差,认定夏想是一些人的马前卒,事事针对吴晓阳,不过是为了撷取政治资本罢了。归根结底,夏想无非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
政治立场的不同,各说各话很正常,王任久对夏想的印象是好是坏,无关夏想的布局和大计。夏想对王任久也没有个人私怨,但正好狭路相逢了,就必须分一个胜负出来。
当有人向王任久通报消息,王任久惊而失色,夏想就知道,关远曲出现了。
关远曲正在推动一项前所未有的方针政策,是针对军中日益滋生的腐败而采取的坚决果断的措施,之前,已经得到了总书记的点头。
相信关远曲带来的浩荡东风,不但能为夏想的最终胜利起到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也会为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军中的不正之风,起到一定程度的刹车作用。
东风浩荡,夏想现在是万事俱备,不欠东风了。
王任久收到的消息,确实是关远曲亲临军委的消息。但此时还没有传来关远曲现身军委和夏想来军委配合调查,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微一思忖过后,他宁愿相信只是一个巧合。
关远曲不可能在吴晓阳事件上过于偏袒夏想,不利于关主席以后对军队的影响力,王任久安慰自己一番,再次稳定了心神,努力不让情绪受关远曲意外现身的影响,要全力以赴应对和夏想的最后一战。
多了几名内参记者的会议室,和刚才的气氛大不相同了,一下变得凝重并且正式了许多,尽管几个内参记者并不说话,只是坐在后排,凝神聆听。
王任久开口了:“现在有几个老首长坐镇,有媒体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