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市长当秘书时,也没少犯过错误,多亏胡市长宽宏大量,给了我改正的机会,才让我有了今天一点点的成熟。”
牛欣亮一番话既不动声色地给胡增周戴了高帽,又好像好心地替夏想说话,同时又暗示了他跟了胡增周很长时间,至于胡增周和李丁山如何解读,他当然希望是让胡市长记起他的功劳。
胡增周笑而不语,李丁山一脸怒气,正要开口训斥夏想几句,不料夏想先承认了错误:“对不起,李书记,一时走神了。对不起,胡市长,让您见笑了。主要是这几个字写得格外传神,颇有柳体的神韵,虽然没有署名,不过好像是一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胡增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夏想几眼:“小夏也懂书法?说说看,这些字有哪些优点和不足?”
夏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不敢在胡市长面前卖弄,再说我也只是喜欢书法,只知道一些皮毛,怎么敢在领导面前乱说?”
李丁山一脸狐疑地看了夏想几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不说,他知道夏想不是惹事添乱的人,也许他另有目的。胡增周宽厚地笑,以十分宽容大度的口气说道:“李书记,我们都从年轻的时候走过,也知道年轻的冲动,正是因为冲动才显得真实,所以要允许年轻的同志犯一些错误,要宽容,要爱护他们,对不对?尤其是夏想,刚才不过是愣神,这根本就不叫犯错误,谁还不允许下属在领导面前愣个神不成?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在上面开会的时候,下面有的同志打盹,难道我们还要把他们赶出去才行?要允许小夏同志说实话,说真话,对不对?”
胡增周的话说得既有官腔,又随意,让李丁山无话可说,只好冲夏想点点头:“今天的任务,就是和胡市长见个面,认识一下,请胡市长对我今后的工作多多支持。不过既然是坐到一起说话,说些题外话也没什么。”
李丁山的言外之意是想告诉胡增周,他希望听到他的表态,他对他工作上的支持。胡增周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又冲夏想说道:“来,今天不谈工作,只谈书法。说来听听……”
李丁山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望,低头吃菜。
夏想露出了腼腆羞涩的笑容,回头指着墙上的字说道:“陶渊明这首诗是自勉诗,诗言志,由录写此诗就可以看出书写之人勤奋自勉,再看起笔笔酣墨饱,勾划饱满,极有气势,中间笔锋一转,又写得笔走龙蛇,笔势变为雄健洒脱,最后几笔铁画银勾,给人以力透纸背的淋漓之感。全诗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停顿,就算让当代大书法家见到,也要评为上乘之作。”
胡增周听得目瞪口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几乎要拍案而起大声叫好,强行压下内心的欣喜和不安,努力表现出一脸的平静:“小夏点评得倒是有模有样,是不是自幼爱好书法?”
第50章 胡市长的痒处
夏想谦虚地说道:“胡市长过奖了,我哪里会点评书法?只不过是看到好字有感而发罢了。胡市长好眼光,我确实从小就学习书法,不过字写得不强,倒是见多了许多书法家的名帖,就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一见到喜欢的书法就走不动,让胡市长见笑了。”
“过份谦虚就是骄傲了,小夏,年轻人要保持朝气,要敢于开口要多开口,别怕有失误,只有敢说敢做才会有进步,是不是?”胡增周目光炯炯地看着夏想,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
夏想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说道:“我今后一定要在胡市长和李书记的领导下,努力提高自己的工作水平,不辜负领导的重托。”
胡增周假装不高兴地说道:“刚才不是说过了,今天不谈工作,只是聊天说说话常,对了小夏,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学的什么专业?”
胡增周放下市长的身份,如同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一样,问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还开玩笑似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李丁山在一旁心中莫名其妙,不知道胡增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而夏想有问必答,十分恭敬地回答了胡增周的每一个问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就在一问一答之间,拉近了不少。
夏想岂能不清楚胡增周心中所想,所以在感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又不失时机地将话题引到了墙上的字上:“对了胡市长,对国内的书法大家我都临摹过他们的作品,对他们的笔迹也能看出一二,这墙上的字已经有了大家的气象,但没有署名,不知道是哪个名家的作品?”
“什么名家?呵呵,书法界的无名小卒罢了。”也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兴奋过度,胡增周满面红光,说话时眉毛抖动,一脸的神采飞扬,“是我的一个多年的老朋友的字,我觉得写得还过得去,马马虎虎,就拿来挂在了这里,用来自勉。说起来挂在这里也有不短时间了,别人顶多说几个好,具体好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只有小夏你还算有些见解,点评得倒是头头是道。不过依我看,虽然还算中肯,不过还是过了,还是过赞了,呵呵……”
李丁山独饮一杯,低下头,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心道夏想这个小伙子,真让人不省心呀,不过别说还真是一块好材料。
牛欣亮在一旁陪着笑,不过笑容有些僵硬,眼神冷冷地看着夏想,恨不得上前一脚把他踢开,让他离得越远越好。他跟了胡增周四五年了,胡增周从来没有如此谈笑风生和他说话,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偶而开开玩笑,也是在热情之中总透着一股淡淡的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哪里像现在和夏想说话,简直就和拉家常一样亲切,不禁让他妒火中烧。
牛欣亮的神情夏想尽收眼底,也看出了他的不快。夏想暗暗替牛欣亮惋惜,身为秘书,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原则,但至少和领导在一起的时候,一切要以领导的喜好行事,就算不明显流露出谄媚和讨好的举动,也要不和上司唱反调才行。牛欣亮的假笑连他都能看得出来,胡增周浸淫官场多年,目光如炬,心里肯定和明镜一样。
最后宾主尽欢,分手的时候,胡增周握住李丁山的手说道:“市委市政府欢迎李书记来坝县任职,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市委市政府会想法解决。明天就到市委报道,和沈书记见个面,然后就由组织部的人陪同到县里,尽快开展工作,将坝县的经济提高一个新的台阶。”
自始至终,胡增周都没有提他的个人身份对李丁山的支持,让李丁山多少有些失望。等胡增周一走,三个人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没有住在市委市政府的招待所,是担心让沈复明知道他们暗中和胡增周接触。
坐在车上,胡增周心中的喜悦还没有消散。有三四年了吧,他领到紫气阁安定苑吃饭的人形形色色也不下上百人,商人也有,高官也有,文化方面的权威也有,却没有一个人对挂在墙壁上的字吸引得走不开脚步,让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字写得太丑,拿不出手。有心取下来,又按捺不住藏在内心深处的让人赏识的心理,让他不得不感慨,身为市长,写得一笔好字,却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署上名字,要是让别人看在他市长的头衔上称赞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出自真心,也是一种遗憾。
好像闲来无事练练书法,是人大政协的老人专利,胡增周心中还隐藏着小小的私心,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爱好书法,也是不想有不利的传言流出。但他又是附庸风雅之人,对自己所写的字又十分自信,就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挂在安定苑中,不署名,让别人去猜去暗地里欣赏,看有多少人识货。
没想到呀没想到,以前也有人说过几句好话,但都是泛泛而谈,显然没有说到点子上。而夏想,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对他的书法点评得非常中肯,一句有大家风范让他喜不自禁,差点当场将夏想引为知己。一个暗中练习书法十余年的人,再是认为书法不过是自娱自乐、陶冶情操的业余活动,也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想得到别人认同又不能明说,心中就一直痒痒得难受,突然来了一个年轻得过份的小伙子,几句话就说到了他的痒处,怎能不让他有一种美梦成真的兴奋?
胡增周微闭眼睛,十分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就感,不知不觉脸上就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牛欣亮坐在前排,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胡增周的表情,心中的不满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胡市长,李书记有投靠您的意思,他倒是挺有诚意,不过他的那个秘书就水平一般了,在领导面前走神了不说,还胡乱点评书法,好像他多有本事一样,简直是一派胡言……”
胡增周猛地睁开双眼,不悦地说了一句:“话多……”然后又对司机说道,“小王,在前面把小牛放下,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就让他先回去吧!”
牛欣亮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宾馆的房间内,夏想三人坐下喝茶,李丁山兴致不高,本以为胡增周答应赴宴,就表明了一种态度,哪怕只是含糊的表态,也会让他心安不少,谁想胡增周只是闲聊,一点也不提对他工作上的支持,甚至连宋朝度的名字都没有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忘记了宋朝度的提拨之恩,难道胡增周目光短浅到过河拆桥的地步?
当然在官场上过河拆桥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足为奇,但是好歹宋朝度还是省委农工部长,胡增周就一点面子也不给?
李丁山看了看坐在一旁喝茶的夏想,忽然笑了:“小夏,牛秘书好像对你有意见?”
第51章 关键还是自身要硬
夏想也看出了胡增周对牛欣亮的不远不近的态度,能和胡增周拉近关系,引起了牛欣亮的反感也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即使以后牛欣亮有意无意在胡增周面前说他坏话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照顾他的感受而放弃一个绝佳的获得胡增周好感的机会?
事分轻重,牛欣亮要不识趣,真要以后在胡增周面前搬弄是非,尽管头疼一些,夏想也不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倒不足为虑,只是胡市长的态度模棱两可,李书记来之前,没有和宋秘书长沟通一下?”夏想其实对胡增周的表现并不意外,现在形势并不明朗,他就算是做给宋朝度看,也不会明确表态。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中,拖上一拖对他有利。一要看李丁山到底有没有能力和手腕,二要看沈复明对李丁山的态度。如果沈复明对李丁山不闻不问,他再出手拉拢,更能让李丁山感激。要是沈复明对李丁山大加打压,他也许会作壁上观,看李丁山背后有没有人大力支持,也看看宋朝度还有多少影响力。当然出于对自身份量和前途的考虑,他恐怕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小心地提点李丁山一下。
其实说起来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打铁还要靠自身硬。只要李丁山能力过人,手腕灵活,再有背后有人撑腰,胡增周放下身段主动向他示好也不算什么。
夏想还是微微叹息一声,李丁山其实人是不错,缺点是一是遇事稍嫌急躁,两次生意的失败就证明了这一点,二是心软,关键时候不够果断。要不凭借他的关系网和人脉,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升到报社的副总的位子了。
“你怎么看今天胡市长的态度?还有,那幅字应该是出自胡市长之手吧?行呀小夏,你刚才那一手挺高明,差点把我也给骗了。你不露痕迹地奉承了胡市长的字,想必他一定非常高兴,对你也有知音之感,说起来这个倒是今天最大的收获。”李丁山想起夏想当时的神态,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来时问了朝度胡增周是什么立场,朝度说静观其变。”
夏想将他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地说给李丁山,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李丁山不能总带着顾虑上任,他也顾不上李丁山会多想,劝道:“李书记不用过于担心胡市长的态度,他不会靠到另一边,因为他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形势大变,就更没有机会了。就算宋秘书长降了格,现在人人避之不及,但他年轻,还有时间,所以相对另一边的排挤,即使靠近宋秘书长会给胡市长带来不利的影响,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胡市长除非不想进步去做中间派,想要进步的话,就必须站队。”见李丁山脸色舒展开来,夏想一副耍赖的样子又说道,“胡市长前来吃饭已经说明了立场,难道人家堂堂的市长还要向一个县委书记说说知心话?李书记,像我这样的小秘书要经常向领导表明坚定不移地跟着领导步伐的立场,人家可是大市长,说一些场面话,也是要保持市长的姿态。”
李丁山开心地笑了:“小滑头,跟我还耍心眼?夏想,我不是从基层做起的书记,你跟我在一起没那么多讲究,我们来坝县只有一个目的,雁过留影,人过留名,携手共进,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李丁山一脸坚决,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贾合坐在一旁,只是喝茶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丁山和夏想所说的话,在他听来犹如天方夜谭,他根本就听不明白两个人在讨论什么,一直听到最后他算是明白了一点,李丁山感觉到胡市长不太支持他,有些担心,夏想把事情看得十分透彻,反而劝说李丁山放宽心。
怎么感觉夏想比李书记还要成熟稳重,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方方面面都能想到,他比他还要小好几岁,怎么一谈论起官场上的事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明白似的,真是怪事!贾合不认识似的暗中打量夏想好几眼。
李丁山心情好了起来,夏想却有点小小的担忧,李丁山一点也不强势,他跟着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县委书记,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转念一想,李丁山要是过于强势的话,他在他身边恐怕也没有出头之日。只是如此一来,他必须事事考虑得比李丁山还要周全,还要长远,确保在他羽翼未丰之前,让李丁山走得更稳妥一些。
夏想心中有一个疑问始终挥之不去,依照李丁山的性格和能力,确实更适应在报社发展,为什么宋朝度非要让他从政,难道其中还有更深的考虑?或者是,李丁山还有不为人所知的背景让宋朝度看重?
第二天一上班,李丁山正式到章程市委组织部报道,随后又和沈复明、胡增周见面,走过了正常的程序,市委决定,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淑英陪同李丁山前往坝县上任。
章程市委和市政府不分家,在一家大院办公。机关大院有些古老,墙面都有些剥落,不过里面的树木倒是茂盛,郁郁葱葱生长得非常茁壮,都非常粗大,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夏想和贾合就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下说话。
“小贾,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吧?要不让李书记帮你在燕市找一个,然后带过来。要不在坝县一呆三四年都有可能,你还能等得及?”夏想挑轻松的话题对贾合说。
贾合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急,不急,着什么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谁愿意跟我?还是等我攒点钱,起码有了娶媳妇的资本再考虑终身大事。”
“要两手准备,一边谈着恋爱,一边攒着钱,要不等你钱够了,好女人都嫁人了……”
“别光说我,得说说你,夏想,你和肖佳之间是不是有点事?”一提别人,贾合就少了腼腆多了兴奋,脸上也露出八卦的神情。
肖佳?想起一夜温情,想起肖佳的温存和温香软玉,夏想心中蓦然升腾起一团火焰,差点让他在贾合面前露怯,幸好关键时刻又恢复了正常:“肖佳很漂亮,和我年纪也差不多,要是有机会,也是挺不错的朋友,可惜的是,我和她接触时间太短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