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众人都笑,梅晓琳也只好附和着笑,有笑容但没有什么笑意,眼光不经意落在曹殊黧容光焕发的娇艳的脸庞之上,目光就黯淡了下去。
在邱家作客,宾主尽欢,就连夏东也出尽了风头。他一开始还有点拘束,不一会儿就自来熟了,到处乱跑,逗得众人大笑不止,到最后,连一直兴趣不高的梅晓琳也喜欢上了夏东,还拉着夏东的小手在院子里跑了几圈。
夏东小小的人儿,哪里知道周围的人都是谁?他只管尽兴地玩,却不清楚,身边的叔叔阿姨们,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干年后,更有执掌一省的大员出现。
午饭的时候,安排座位时,出现了小插曲。
本来邱绪峰在夏想左首,曹殊黧在夏想右首,然后梅晓琳又在曹殊黧右首——本来是家宴,座位安排上没讲究太多,随意就好,但梅晓琳见夏想抱着儿子,和曹殊黧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她没来由一阵心烦,就借口她的地方正在风口上,吹得肩膀疼为由,和梅晓木换了座位。
邱仁礼目光如炬,看出了什么,只是暗笑。席间,他倒和夏想碰了几杯,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夏想清楚,梅家派出梅晓琳和梅晓木,无巧不巧地和他同时来邱家作客,可不是什么巧合,以邱家的身份,以梅家的精明,都不会做出不合适的安排,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还是和邱、梅家两家越走越近有关。
而且夏想也能猜到,梅晓琳的出现,也是梅升平的妙招,是提醒,也是暗示,就是让他知道,梅家和邱家联手欢迎他,他是不是要盛情难却地答应下来?
答应什么?稍后自会有人说出问题。
当然,也有梅升平的私心在内,还是让他不要忘了梅亭。
梅晓木找了一个机会,和他也说了几句话,话题还是不离严小时。听梅晓木的意思,严小时对他还是不冷不热,他基本上接近死心了,但还存了一丝侥幸,就想让夏想给他出出主意。
感情的事情真的勉强不来,夏想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就劝了梅晓木几句,无非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一类的托词,很老套,也没有什么说服力,他确实不是婚恋方面的心理专家。
梅晓木的神情之中,掩饰不住无奈和失望。
饭后,梅晓琳和梅晓木也没久留,告辞而去,夏想知道邱家父子肯定有话要谈。果然,饭后茶喝了之后,邱仁礼就提出到院中走走。
秋高气爽,又是最是舒适的午后时光,夏想陪着邱仁礼、邱绪峰,漫步在邱家的院子之中,因为心中有了决定的缘故,反而十分轻松。
邱仁礼在前,夏想和邱绪峰在后,邱仁礼没有开口说话,夏想就和邱绪峰小声说着话。邱绪峰嘻嘻哈哈解释了梅晓琳也是临时起意来邱家赴宴,并没有事先安排,他也说估计是梅升平的手笔,让夏想别误会他。
“晓琳现在成熟多了。”邱绪峰微微感叹,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不过,她和团系的人走近,我不太看好。团系现在有坐大的趋势,在刚刚过去的省部级干部大调整中,团系出身的占了三分之一,已经是后来者居上的势态了,现在整体实力超过了家族势力和平民势力。”
夏想点头:“团系的发展迅速,有客观原因,不过我并不担心团系势力的壮大。”
“哦,你有什么高见?”一直背着手在前面只走路不说话的邱仁礼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看着夏想,“年轻人的想法往往有出人意料的见解,尤其是你,最有惊人之语。”
夏想忙谦虚地摆摆手:“邱伯伯可别夸我,一夸我,我就语无伦次了。”
“哈哈……”邱仁礼笑着拍了拍夏想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就当聊天了。”
“团系和平民系、家族系不同的是,只是因为都是从团中央走出来的官员,并非是因为执政理念的相同才成为一系,而平民系和家族系是出身相同再加上政治理念有共同点才成为一系。团系的官员虽然多,但只代表他们都有过从事共青团工作的经历,不表明他们的政治理念相同,也许有的团系官员思想倾向于保守,有的又激进……”
邱仁礼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夏想,过了半晌才又摇头叹息:“我前两天刚和升平、伯举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争论了半天才得出这个结论,没想到你张口就说了出来,夏想,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有超凡的政治眼光。”
夏想就谦虚地笑,倒不是他真的比别人看得长远,是他比别人对未来多了了解,知道一个大概的历史走向,在邱仁礼面前,态度还是必须端正。邱仁礼现在看上去平易近人,但他毕竟是封疆大吏,国内能执掌一省的人物,不过20几人而已。
能担任省委书记,不仅仅要有中央的一致认可,更要有政治上的过人之处。
邱绪峰也说:“我要是有你的眼光和见解,现在也该是市委书记了……”
说笑间,来到一处葡萄架下。葡萄长势旺盛,下面形成一片阴凉之地,就有桌椅摆放,上面还有泡好的茶水。三人落座,又说了一些题外话,邱仁礼就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晚上是不是还要到付家坐一坐?”
没什么好隐瞒的,夏想就点头。
“你在郎市做得确实不错,打击黑恶势力就要有非常之举,一般人做不到。不过有人把你扔到郎市,让你自生自灭,有点说不过去了。还是吴老爷子厉害,关键时刻出手,又扳回了一局。我给你一句忠言,你和邱家、梅家、付家、吴家关系都不错,是天大的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别再走弯路了,郎市的弯路,太凶险了,差点毁了你……”
平民系和家族系培植人选的手法不同,因为平民系的人大都是自己一路拼搏,从底层再到上层,就非常注重个人能力,强调个人素养。家族势力有不少人是太子党出身,身后都有庞大的家族势力照顾,遇事就会向上求援。邱仁礼的言外之意是,跟着平民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跟头,因为对方在关键时刻不会伸手拉你一把,只让你自己走出困境,风险太大了。
政治风险,有时只要有一次失误,就是万劫不复。
平心而论,邱仁礼的话也不无道理。官场中人,无一不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都想一步一个脚印,不肯弄险。诚然,弄险虽然风险大,但有时收益也大,是正比的关系。不过说白了,夏想也不想弄险,也想脚踏实地地做实事做正事,但在郎市的弄险他身不由己,被人调到郎市之后,就一脚踏入是非地,不得不双手推开生死门。
四平八稳的升迁,人人都想要,就是夏想也不敢自认他就能总是算无遗漏,然后有惊无险的过关。在郎市,他差点被人害死不奋起反抗都不行,只能以暴制暴,毫不手软。也有几次半夜惊醒,他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在其中,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夏想也是。在郎市最激烈的冲突之时,他何尝没有向老古求助,借过势也借过力?没办法,别人都有后台有靠山,他只凭自己单枪匹马想要撼动一座大山,根本没有可能。从内心来讲,他不敢说对总理一直坐视不理有什么不满,但至少事后想想,也确实几次险而又险之时,如果有来自高层的支持,步子肯定会迈得更大一些,他也会减轻许多压力。
邱仁礼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他在郎市的凶险和需求。如果完全倒向家族势力,不提邱家和梅家的帮助,就是吴家也会不遗余力地扶他,他的路子肯定会走得很稳,很顺。
只不过完全依靠了家族势力,也是一条不归路。他如果是由家族势力一手扶植而壮大,那么他必须完全听命于家族势力,成为家族势力和平民势力之间的排头兵,再长远一些看,甚至会成为家族势力的接替人,而且按照现在家族势力的政治理念,势必会成为站在普通百姓利益对立面的代言人。
夏想出身草根,不想为了一己之私,成为千夫所指的权贵资本主义中的一员,而且在他的政治理念之中,权贵资本主义需要引导,需要寻找一条最适合国内政治土壤的道路,顺应历史潮流,并且为国家的壮大做出表率,否则,只是一味的壮大一味地和普通百姓对立,就容易引发社会的失控。
“去天泽市,是一个好机会。”邱仁礼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陈洁雯和邱家的关系也说得过去,国涵扬和国涵清和邱家关系也很不错,和梅家更是通家之好,你虽然和国华瑞闹了一点矛盾,但也是不打不相识,不用放在心上。”
不用放在心上的另一层含义是,只要夏想保持倾向于家族势力的立场,国涵扬和国涵清就绝对不会为难他。
“谢谢邱伯伯的教诲,我记下了。”夏想很诚恳地接受了邱仁礼的话,他现在要的是听取各方意见,从中收获有益于自己进步的观点,不去反驳不去分辨。
邱仁礼站起身来:“听说永国在西省的工作还算顺心?”
曹永国现在是常委副省长了,在西省的政府班子里排名第三,虽然在常委中的排名还比较靠后,也算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主要也是夏想上次就游资炒煤一事给他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主意,他在省政府一提,立刻得到了邢端台的热烈响应并且付诸了实施,实施之后,预期超过了想象,西省大有斩获,而且还让文州的游资吃了一个哑巴亏。
曹永国身上就有了耀眼的政绩,再加上邢端台的力挺,他在西省的地位日益巩固。
夏想就答了一句:“还说得过去。”
邱仁礼就眯着眼睛笑了:“说不定有一天,我还有机会和永国搭班子唱戏……”
在回去的路上,夏想就一直琢磨着邱仁礼的话,岳父现在是副省,要和邱仁礼搭班子唱戏就得是一省之长,难道说,邱家有意要拉岳父一把?
很有可能
邱家在省部级干部的调整中失势,必然想重新夺回阵地。但想打破现有的格局也不可能,只有从现有的副省级之中挑选兵备力量了,岳父既有能力,又没有被各派拉拢过去,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关键还有,拉拢了岳父,也就等于变相将他绑在了邱家的战车之上,一举两得。
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夏想无奈一笑,回头好好劝劝岳父,如果有人拉拢的话,先不要急着表态,矜持一下看清形势再站队。
刚回到宾馆,还没有休息片刻,付先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夏市长,家宴准备好了,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我一会儿就赶到。”夏想不敢劳动付家再来接他,付家姿态越低,他心里越忐忑,就算是打着感谢他救了付先先的幌子,也是有点热情过度了。
毕竟他和付家之间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
到了付家,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付家灯火通明,笑语声声。付先锋亲自出来迎接,算是给足了夏想面子。
一进门,就又出现了让夏想惊讶的一幕,紧跟在付先锋身后的人,竟然是吴若天。吴若天一脸笑意,他的身后还有一名中年男人,长得和吴才洋、吴才江有几分相似,正是夏想从未见过吴家的老大吴才河
第900章 互动,异常
一天之内,接连遇到两件让他吃惊的事情,夏想就知道,一场省部级干部的大调整,不仅重新让四大家族之间的排名有所变化,更让四大家族之间原有的对立和联合关系,增加了新的互动和变数。
但又一想,实际上梅家和邱家之间,原本就走得相对来说近一些。主要是付家和吴家之间的迅速走近,有点出乎夏想的意外。
在夏想看来,吴家一家独大,与其他三家来往不多,颇有高人一等的意味,而且以前和付家两次合作,两次都摆了付家一道,付家不记恨在心才怪。但现在吴才河和吴若天父子同时出现在付家,还和付先锋一起出来迎接他,透露出来的意义就非同寻常,就表明了吴家现在和付家之间的关系,绝对有了坚实的合作基础。
付先锋和夏想握了握手,也没介绍吴才河,就错开一步,让吴若天和夏想寒喧。他见到夏想一人前来,没有带家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夏想最终决定不带曹殊黧和夏东,也是出于谨慎乐观的考虑,他和付家之间共同语言不是很多,没有必要一下走得过近,多一些缓冲也好。
夏想握住吴才河伸过来的手,没有称呼职务:“吴伯伯好。”
吴才河打量了夏想几眼,一脸慈祥:“若天没少在我的面前说你的好话,我就让他多向你学习。全美漆的一仗,打得非常漂亮,我都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手法怎么这么老道?”
吴才河的眼睛微微眯着,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眯眯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和吴才洋的强势、吴才江的圆润完全不同,他就像一个没有一点架子的长辈,让人感觉到亲切。
但在官场之上,往往有时又需要一点架子,需要一点拿捏,否则别人就不会高看你一眼。除非你做到了顶尖的位置,你没有架子就是平易近人,就是心系苍生,但在厅级哪怕是省级,也必须要维持一种神秘和疏远,才能保证应有的权威和尊重。
或许吴才河太随和太慈爱了,让人生不起畏惧之心。没有畏惧,就不会有人当你一回事儿。
客气几句,寒喧一番,夏想被迎了进去。
付老爷子端坐在客厅正中,旁边有一人,一身长裙,长发散发,低眉顺眼,沉静辽远,给人一种肃静和沉寂之美。夏想差点没认出来,她竟然是付先先。
付先先也有如此文静的一面?
夏想和付老爷子打过两次交道了,一次是都戴着面具的客套,一次是直接的碰撞,反正两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还好,大家都是场面人,都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虽然付老爷子没有起身,只冲夏想点头示意,但他的目光之中,还是有了热烈的眼神。
夏想也就恭敬地问了好,很客气,很疏远,又表现出恰当的尊重,倒是付先先一直低着头,不知她在假装什么,也不敢多看夏想,只是淡淡地也点了点头。
落座,上茶,所谓应酬不过是俗套的几件事,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在一些俗事之中慢慢培养出来的。人是感情动物,跟谁近跟谁远,除了利益共同点之外,感情上的维系最重要。当然身为政治人物,感情又最不可靠,表面上的恭恭敬敬,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两面三刀?
夏想之所以能坐在付老爷子面前喝茶,可不是因为付老爷子对他有什么感情,而完全是利益攸关。
“邱家的饭菜可不如付家的好吃……”付老爷子开口就说到了吃,“邱家人口味淡,做的菜少盐没味的,我是吃不惯。要么咸,要么甜,不咸不甜的,怎么入口?”
夏想在吃的上面没什么讲究,他吃山珍海味也是吃两口就成,吃馒头咸菜也能吃饱,对付老爷子的吃饭理论,只好抱以一笑:“光顾着说话了,连饭菜是什么味道都忘了。”
“哈哈……”付老爷子豪气地一笑,“今天先先特意为你买了一只上好的烤鸭,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不要也记不住是什么味道,总是她的一番心意。”
夏想承情了:“其实不用麻烦的,我吃什么都随意,不挑剔。不过还要谢谢先先的好心。”
“不要谢她,谢她什么?我们付家人都要谢谢你救了先先。”付老爷子很郑重地说了一句,“以前的恩恩怨怨就都过去了,从你救下先先的一刻起,你就是付家的贵宾。”
这话说得份量不轻,夏想可担当不起付家的贵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