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说着说着陆小凤就有点担心,“难道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越想越担心,陆小凤拍案而起:“不行!我要去把人找出来!”
说罢,他就直窜出院子去。
小凤凰在太原城里转了几个圈,从毒伤初愈出来走动的霍天青口中得知,一大早的,原随云去找晚枫了。
陆小凤摸着下巴,莫名就想到了那日上官雪儿说的,宁小裳带着晚枫离开的事。
他记得,那时候上官雪儿指的方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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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皇宫。
费了些力气打败第二名秘境首领,四人正要往下一关去,却见门口有一人走了进来,看到他们讶异道:“不想众位侠士竟比在下更早到达此地。”
他的目光落在双手合十行礼的无花和行了一道礼的宁小裳,“行善大师与宁商侠士也在此间,倒是……”他思考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出人意料。”
——他可是知道的,这俩根本就是浩气盟出了名的人头狗,居然不在南屏巡山不在黑龙杀得兴起没去昆仑和恶人谷死磕……尤其是宁商,各大派进攻烛龙殿的大事都没把这小子从昆仑冰原上拖回来,今儿个居然在南诏皇宫看到他了……
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还是说……
李复正在思考是不是恶人谷谷主将前往此地的消息走漏才让这二人在此守株待兔,就看到了从三个男性身后探出脑袋来的小女孩身上,顿时明了为何能在这里看到那两人:“……现在看来,倒该说是意料之中。”微微哀悼了一下某小孩的身高都被宁商超过了,白白大人家三个月了(晚枫:=皿=),他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郁晚枫。”
“李……先生,好久不见,自黑龙一别,不知近来可好?”晚枫抬手见礼,目光在李复身上一转,没看到那熟悉的绿衣女子,“秋姑娘此次未曾跟来?”
“此地凶险,我让青儿在浩气盟等我回去。”李复微笑道,“你们到了这里也好,随我一同去吧……这一路上机关颇多,倒是要让你与我一道去解那南诏技师留下的机关暗器了。”
晚枫想了想,点头。
“不知这位是……”李复看向站在郁家小五身边的青年,这人气息绵长,落步稳当,其武学修为,当不在行善之下。
然而这般青年才俊,他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原随云温和一笑:“鄙姓原,草字随云,关中人士。”
旁的也没多说,李复自然也不会多问,看那青年动作神态间的些微动静,似是极为在意小五……既然是小五认得的,那大可放心。
李复如此想道,却听那头小姑娘压低声音和那青年咬耳朵:“他的话听过就好,千万不要全信,你会被他坑死的!十大派都有弟子被他坑得不要不要的呢!记得哦,要小心,最好不要和他离太近,走太近了都会惹上霉运的!”
李复:“……郁小五!”当他耳聋吗!
当面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姑娘面色一凛:“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去前面看看机关你们稍后再来!”
说罢脚底抹油似的溜,可惜跑了没几步就被李复揪着后领拎起来了。
“郁小五,”李复笑得极为温和,“你忘记谁教的你轻功吗?”
努力挣扎了几下,都没碰到地面,小丫头泄气了,嘟嘟嘴:“人家还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李复被气笑了:“过十年再来和我说这话吧!”
“阿郁,”宁小裳走了上来,看这二人极为熟稔的相处方式,有些迟疑,“你认得李复先生……?”
“……小时候认得的。”小丫头挣扎未果,撇撇嘴,“李家大哥的师父和我爷爷认得,和我爹关系好,小时候常来我家做客,经常和大哥哥在一块儿在书房读书,不过后来……”她顿了顿,含糊了一下,“……就没怎么见面了。”
李复看起来有些讶异:“我倒不曾知晓,你居然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他跟着师父罗宇周游大唐时,曾在江南郁家呆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他不过是十四五岁,眼前这个能被他一手拎起来的小丫头那会儿更是才两三岁,走路步子都不稳当,她居然记得那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你和大哥哥在书房讨论的时候太激动,把爹爹最喜欢的青瓷灯盏打破了,还栽赃嫁祸到珠珠身上,害得珠珠那天都没晚饭吃,还是大姐姐半夜偷偷起来去给它弄吃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对于被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感到万分不满。
珠珠是当年郁家大小姐没出嫁前养的白毛小狗,憨态可掬,还特别黏人,极受郁家两位小姐的宠爱。
宁小裳看李复的眼神已经从“哦原来是李先生”变成了“哎吗居然栽赃嫁祸给小狗真不要脸”。
李复被噎了一下,任是谁在完全毫无防备之下得知,自己小时候以为瞒天过海的小把戏居然被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小丫头看在眼里,还一路记到长大,都会感受到某种无言的尴尬:“……咳,往事无需多提,我们还是先去把前方的机关暗器解除了吧。”
说罢,生怕这小丫头爆出什么黑料的李大先生利落地带着小花萝往前去,留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宁小裳等人阻拦不及,只能在原地扼腕。
——前方已经升起了一道火墙,并墙内地板下刺出的钢刺,阻拦了所有人的去路。
李复步子飞快,现在一回想,自己当初在郁家似乎还真有不少黑历史,而且几乎都是和郁家三个哥儿一块干下的,再仔细一想,那仨妹控几乎干什么都带着他家幺妹……也就是说,自己的黑历史都被这丫头全程目睹了?
玄天君同学有些心塞,为自己幼年时的掉以轻心。
早知如此,就不该玩得那么过火了!
——谁让郁家那三个小子和他年纪相差都不大呢?
于是顽皮的男孩子们毫无意外地玩到一块去了。
特别是郁家老大和老二,一个比他虚长半岁,一个小了三岁,都是聪慧异常之辈。不仅如此,他们更是自懂事起就被郁家爹爹带着在外行商,见识之广,思路之宽阔,不在被师父带着周游大唐的他之下。
他起初还很奇怪这是为什么,后来看到郁家爹爹和自己师父在一起谈论吐蕃和大唐边疆局势时,见那形容丑陋身有残疾的男子只听师父说了一句关于在往江南来的路上见闻,便能推断出千里之外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时,他方才明了这与自己年岁相近的同伴,乃是得其父真传。
可谓虎父无犬子。
要知道,郁家爹爹入赘之前,出身丝绸之路的大商贾之家,常年在西域和中原之间走动。自高宗后,大唐与周边诸国摩擦越发频繁,丝路之上更是马贼横行。甚至,很多时候,那些根本不是马贼,而是人人心中明了的来自何处的骑兵。
但即使知道又如何?
哪怕相比于前朝,商人地位已经提升了许多,但是士农工商这由春秋管子提出的阶级划分已经影响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数百年之久,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改变的观点了。即使驻守边疆的军队知晓本国商人被欺辱,但在驻边军队多为杨国忠所属的神策军的情况下……聪明点的商人都选择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这般大情况下,为了避免大的损失,作为大商贾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及时规避开唐军与之交战区域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但不管是大唐还是开战的吐蕃等国,都不会有那个闲心和心力去提前告知要路过此处的商人:哦,我们要开战了,你们换条路走。
于是,及时从有限的已知情报下推断出未来局势发展的能力,就成了郁家爹爹行走丝路数十年都不曾栽倒的独家秘笈。
而现在,这种本事,被他以言传身教之法,教授给了他的几个儿子。
理论联合实际,郁家几个小子对于大唐周边国家和中土的关系了解之深,是只能从文字情报上得知那些家国大事的他所不能企及的——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之后,师父罗宇带着他前往吐蕃,并且在那里定居数年,让他亲历这纷乱国境与家国大事。
而正是因为这个决定,他才会遇到为了教授弟子而跟着到了吐蕃、当年九天之一的钧天君李守礼,以及,因姐姐李沁和亲而跟去的李倓……
想到那被战场流矢带去年轻性命的柔美女子临终前的嘱托,还有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从各路情报中所提炼出的结果,李复本因看到好友家小妹的轻松心情再也不复存在,只余下一片沉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复这里才想到某个让他不省心的义弟,正在思考等会要是见面了是让剑圣前辈揍他一顿好还是等他弄清楚他的“好义弟”想干什么了再让剑圣前辈揍他一顿好,就听到耳边一阵风声,紧接着就是小姑娘小小的惊呼。
李复心道不妙,那丫头的身法灵活他是早有了解,能让小五完全没法反抗……他抬头,原本在另一边解除机关的小姑娘正被一个眉目凛然、贵气逼人的俊美青年抓小鸡一样抓在手里。
——或许该吐槽一句真不愧是义兄弟,抓花萝的手势都是一样的拎人后颈,所不同的是李复拎的是衣领,李倓则是直接抓脖子。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脖子被人从后颈抓住,命门都被人一手掌握的小姑娘此时乖巧得不行,完全没有在李复手里的闹腾劲儿。
“李倓!”李复惊怒,“放下小五!”
“好久不见,复兄。”面上微微还有些苍白的大唐建宁王、九天之钧天君李倓单手制住小姑娘,注视着这个自幼仰望着长大的兄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胜似兄弟,“吐蕃一别,你我已数年未见了,却不知,复兄在见过如今的中原之景后,是否还坚持当年的决定?”
听到这话,李复面色复杂,叹了口气,道:“我与小沁的心愿,从未变过。”
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李复话中的拒绝之意,钧天君依然一脸平静,李复正想说服他放下手里的小姑娘,就听到后方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若你现在肯与我同道,我依然视你为兄长。”
第一个冲过拐弯的宁小裳只听到这一句话,就看到自己的青梅被那称李复为兄长的年轻人带走。
他正要追去,却见前方路上忽然机关遍露,生生逼得他停下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青年带着被捂住口鼻无法呼救的女孩消失在宫殿深处……
第八十八八章
南诏皇宫。
被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念的建宁王劫持的小姑娘此刻头昏脑涨,保持清醒都不容易,更别提记忆下自己被带到何方了。
晚枫敢对天发誓这家伙绝对没抱过小孩子!
他绝对是把自己当成年男人的力气在估算!
卡在她腰腹上的手为了防止她逃跑,用力极大,简直就像是铁铸一样死死勒在她心口下方的位置,正好卡在肺腑之处,差点让她背过气去——如果建宁王的轻功不是那么好,路上再多点颠簸,自己体质再差点的话,晚枫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会生生背过气去。
等到对方终于把她放下来,一向生龙活虎的小丫头已经连直起身来的力气都没了,被折磨了一路的胃里一阵天翻地覆,普一着地立刻扭头抓过床脚的盆盂直接呕了出来。
此时距离上回用餐已经过了数个时辰,她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了些酸水,胃里的不舒服感却没有丝毫减轻。不过这也算是休息了一会,晚枫刚刚昏涨的头脑慢慢清醒过来,问题随之浮现:他为什么要劫持自己?
晚枫认得这人,大唐建宁王李倓,当年她和小裳在白龙口游历之时,还曾受天策军师、当时因李承恩前往巴蜀调查血眼龙王之事而暂代府主之位的朱剑秋委托,借口调查山河社稷图之事去神策军营里查探信息。也因此,他们二人见到了受命暂领神策军统帅一职的建宁王李倓。
那时,建宁王容颜俊美,气度不凡,然而面色苍白。出于医者之心,晚枫多问了一句,听到建宁王下属答曰王爷水土不服,故而面色不好。
当时她没有多想,以为真是天潢贵胄自幼娇生惯养,受不得巴蜀之地水土之气,又想着作为真龙子孙,身边总该是有御医随行,也不用自己这个只精研伤毒二科的半吊子万花弟子帮忙。所以,晚枫即使看出对方面色并不太像是水土不服导致,而更像是受了内伤气血两亏的缘故,也没有提出自己略懂医术好为建宁王仔细诊治,更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当是自己医术学不到家——而后来发生的事让她万分感谢自己的自谦:
到了融天岭,从隐元会密探所重现的五大门派被抓的那些往昔记忆里,她隐约察觉到,那被剑圣惊天一剑逼退的所谓“南诏剑神”,很有可能就是她在白龙口看到的建宁王李倓,对方正是生受了剑圣一剑,受了内伤才导致面色苍白——当时白龙口并无战事,建宁王本不该受伤,更别提这种内伤了,故而对方恐怕是连御医一并瞒着。
若是当日开口将自己以“望闻问切”之“望”所得结论说出,恐怕自己和小裳根本无法走出神策大营……
然而,虽然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但这个猜测她从来只放在心里,谁也不曾说过。
哪怕是交好如小裳、敬重如孙老前辈、在朝为官、掌管万花赏善罚恶剑的颜大人,她都不曾开口提过。
这是说出来就要血流满地的事啊!
大唐太子殿下的儿子竟然是南诏剑神,还和有谋反之心的南诏大将军、带走山河社稷图的血眼龙王搅和在一起,这其中到底在谋划什么?
若是此事为真,一旦揭发出来……
生性并不算胆小的小女孩被自己猜测出来的事吓得背脊发凉,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只求是自己多心认错了人……
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想多了、认错了人。
但这并不能解释对方劫持自己的原因:自己关于南诏剑神的猜测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对方不该是因这事而找上门来的……
那头罪魁祸首已经在桌边坐下,拿起白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见她缓过劲来,挑了挑眉:“朱天君的孙女儿倒是体弱,如此这般已承受不住,长此以往,若是不小心夭折,也不奇怪……”
晚枫心中一凛。
家中行商,颇为富裕,即使郁家一向行事低调,少有人知晓这家在丝绸之路和海上贸易上所获得的巨大财富,然而单单杭城里的郁家铺子数量及所涉行业,就足以让人眼红。总有这样那样的官员上门,琢磨着怎么从郁家身上剜下几块肥肉来。当然他们不会这么直白,以科举出身的官老爷们说话可艺术着,嘴上没点烟火气,手下扒拉起来也照样不见丝毫铜钱味儿——从小被几个哥哥带着躲在一边见爹爹怎么待人接物,晚枫一向很是了解这些当官的说话艺术。
所以,她第一时间察觉出了李倓话中的意思:年幼,体弱,自然,夭折了也不奇怪——这是在威胁她性命不保!
但他这话又是为了威胁谁呢?
晚枫想到了她话中那个她觉得陌生的词:朱天君。
这人的意思似乎是自己是什么朱天君的孙女,那也就是说,那个朱天君……是爹爹的爹爹?爷爷?
朱天君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朱天。
《吕氏春秋·有始》曰:天有九野,谓中央与四正四隅: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方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方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