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蔑然地看了她一眼,将手撑在桌上,娇柔的目光注视着赫连胤,问道:“你点了什么?”
赫连胤都没有答话,也没有抬头,带着五彩缤纷的鸭舌帽,轻轻翻动菜单。
灵灵讪讪的,有些尴尬,挠了挠眉毛,面露不耐。
赫连尹和陆梓潼都入了座。
身穿日本和服的服务员见人都齐了,将隔壁的障子拉过,搁开了隔壁桌的视线。
这时候。
赫连胤才将头上的帽子挥开,俊脸顿时露了出来,他把菜单拿给赫连尹,狭长的凤眸微微挑着,“小尹,你看看要吃什么?”
赫连尹愣了一下,点头接过菜单,“好。”
“梓潼,你也看看菜单,要吃什么告诉我。”元熙将另一本菜单递给陆梓潼。
陆梓潼受宠若惊,“谢谢。”
这种时候,有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好啊,看着被晾到一边的灵灵,陆梓潼就心情大好,明星又怎么样,没人喜欢仍然是凉掉的黄花菜一颗,还打扮得那么隆重,现在好了吧,活该。
灵灵脸色难看,但她可不是那种会哑巴吃黄连的主,努了努嘴,娇泼道:“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我是客人么?为什么不问问我要吃什么就问她们?你们懂不懂礼貌?”
元熙挑眉,俊脸比她更傲慢,“你要吃什么自己不会去叫服务员拿菜单啊?叫唤什么?不嫌自己声音躁吵到别人啊?等下人家以为你多没素质呢。”
他最讨厌这种女的了,以为自己跟千金小姐似的,看什么都一副高傲的样子,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傲的,因为自己是明星么?那么大牌就自己另外开个包间吃饭啊,眼不见清净。
灵灵咬着嘴唇,心里觉得不爽,但到底没有发作,掐住自己的指甲,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行,我不跟你这种流氓一般见识,没素质。”她转过身,拉开白色的障子,对跪在门外的日本服务员说:“请多拿一本菜单给我。”
日本服务员听不懂普通话,揩得跟面粉一样白的脸歪歪地看着她,用日语说:“这位客人,请说英语或日语。”
灵灵亦听不懂她的话,烦躁地皱着眉,“听不懂普通话么?我叫你拿一本菜单给我。”
日本服务员仍歪着脑袋,刻意装扮出来的樱桃小嘴红而诡异,“你好,客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说英语或日语。”
屋内几人都掩唇笑了。
灵灵见几人笑了,气更是不打一出来,瞪着那服务员,“我说拿菜单来你听不懂么?你听不懂就叫一个懂中文的来,偌大的一个国家,连一个会中文的人都没有么?”
那服务员抱歉地匍匐着身子,表示听不懂。
灵灵是个脾气大的主,抄起木板上的鞋子就要摔在那日本服务员身上,服务员躲都不敢躲,颤抖着身子跪着。
赫连胤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够了吧,丢脸都丢出国来了,身为艺人,居然动手打听不懂普通话的日本服务员,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灵灵拎鞋子的手停在半空,她才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名牌鞋去扔人呢,拿的是赫连尹的小皮鞋,便宜货,扔坏了就算了。
“我丢脸也是你们逼的,怎么?会听几句英文了不起么?还故意不帮我翻译,你们才是丢脸丢到国外了吧,在人家的地盘里让人看自己人内讧!”
“你这女的脑子是不是有泡啊?”元熙冷笑,“你自己不懂英文不会请教一下么?还是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大家都要主动来帮你?连人家听不懂都要挨打,你素质都学到哪里去了?”
“轮到你说话了吗?你们几个能来日本游玩,还不是托了我们的福啊?你有资格指责我?”
“老子需要拖你的福?就算没有你,老子也出得起这份旅游的钱。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真恶心,出来外面真把自己当上帝了,见了谁不爽都要上前咬一口?你要是狂犬病发作了就赶紧去治,别在这丢人现眼。”元熙面无表情。
“够了。”赫连胤敛着眼,声音阴寒,“把障子拉上,让她自己在外面吵个够,丢人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没必要陪着她一起被人笑话。”
“阿胤……”元熙不服。
赫连胤伸手制止他,狭长的凤眸闭着,“要吵你也出去。”
灵灵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鞋子也没顾得上穿,拔腿跑了。
元熙安静下来,“脑残一个。”
赫连胤抬睫看了他一眼,“在外面别跟她闹,大家都是艺人,闹上新闻不好看的。”
元熙明白,点了点头,“我就是看她不爽嘛,不要脸。”
“不用管她了,这样的小人物,说不定就是故意找茬的,想闹绯闻想疯了。”赫连胤神情冷淡,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赫连尹,对元熙说:“明天开始别搭理她就行了,让她自导自演个够,等玩没劲了,她就自然收敛了。”
这样的人赫连胤在圈子里见得多了,故意通过尖锐的一面来获得关注,她不红她有理,她不火她也有理,可以对媒体说红了的人故意欺负小透明,故意争对她,看她不爽来博取同情。
然后善良的粉丝通过的怜惜弱方,转为偶像的黑粉,从而变成她的死粉,来帮她对抗原本喜欢的偶像。
灵灵其实心里头就是这么打算的,赫连胤比她红太多了,她原先想靠着与赫连胤传绯闻出名,看到他反应那么冷淡,就想着跟他闹矛盾博关注。
她光着脚回到房中,将赫连尹跟陆梓潼摆在门口的睡鞋踢翻了,又走到床头柜,将赫连尹摆得高高的书本掀翻在地,接着又把陆梓潼挂在衣钩上的围巾拿下来擦干净脚,又挂了回去,才心情平复了一些。
“哼,两个贱人,吃死你们吧……”灵灵低骂了一声,拿着和服去泡温泉了。
路灯下的豪宅散发着冰冷寂寥的光。
这一带的豪宅都是白色的围墙,黑色的铁门,遥遥望去,还能看见二楼落地窗内的水晶吊灯,紫色沙发,白色纱帘,各式各样的抽象画,还有油亮得发光的地板。
一个少年在落地窗后面走来走去。
他手中拿着一个无线电话,踌躇着要不要拨通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他走了十来圈。
手中的电话拿起又垂下,灯光下,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蓬松,半响之后,他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按下一连串号码。
“喂你好,阿姨我叫于舟,赫连尹同学在家吗?有事?没有没有……就是之前跟尹同学说好英语补课的事情,不知道她考虑得怎么样了?辅导班明天早上就开始了……什么?她去日本了啊?跟她哥哥一起去的?这样啊,那好吧……”
于舟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紫色沙发上,窝了一个面容尖削的少年,他的瞳孔也是琥珀色的,却要跟深沉一点,想是被隐在一层玻璃后面,雾蒙蒙的,仿若烟雨后过后的霓虹,令人惊鸿一瞥,就迷了眼。
他倚在沙发上,玩着手中的智力扣,每根手指都非常细白,指甲圆润泛着微微的白,轻松一挑,流动的智力环就被分离了出来。
“喂,药罐子,给女朋友打电话呢?”那人扯着笑。
面容没有于舟的病态苍白,眼敛一抬,睫毛下的眼珠就像颗七彩琉璃,闪耀着强烈晕眩的流光。
“才没有。”于舟干净的面容绷着,看得出很是忌讳这个人。
那人还是笑,侧脸在灯光下带出明媚撩人的光,“人家不睬你?”
“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乱说了。”
“噢……”他了然地拖长尾音,手指搁在自己唇上,纤白优美,做沉思状,“药罐子,你身体这么差,能交女朋友吗?万一约会的时候心脏病发了怎么办?”
于舟沉着脸,他连生气的时候,眸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你够了吧?我都说是普通朋友了。”
“我这不是怕你心脏不好,被人甩了受不住打击么?”他唇角的笑容浮现,褐瞳潋滟,“名字叫赫连尹?我能见见?”
于舟皱眉,“你要见她做什么?”
“看看把我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啊。”
“无聊,我跟她只是竞争对手,我只是为了超越她,才想和她一较高低的。”
“噢……”少年对这句话显然是不信的,垂着浓密的睫毛,声音没有温度,“怪不得最近看你买了那么多无用书,原来是为了讨喜欢的人的欢心啊,这样一来,我更有兴趣了呢。”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不要在掩饰了。”沙发上那人站了起来,眼波隐隐约约地荡漾着,“你骗不了我,我们可是双胞胎啊,我对你,是有心灵感应的。”
“让我来猜猜……”
他闭着眼,睫毛在脸上扫下一层阴暗的影,完全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唇角略过一抹笑,睁眼,“药罐子还是处男嘛。”
于舟突感一阵头疼,大吼,“可不可以不要在用心灵感应猜我了!”
说完心口骤然一疼,他后退了两步,捂着心脏,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微微爬了上来,有些骇人。
他的呼吸变得狠重。
那人扶住他,纤白的手像是有无穷的力量,将于舟扶到沙发上坐着,给他拿了药和水,才注视着他说:“药罐子,都叫你不要动怒了,心脏波动太快可是会休克的。”
他细白的手拍在他的心脏上。
于舟讨厌他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挥开他的手,“以后不要在用心灵感应看我的内心。”
那人停下动作,眼中的笑意顷刻消失,“猜一下怎么了?你要是不爽,也可以猜我的呗。”
于舟被这么一激,也闭上眼睛,用属于双胞胎特权的心灵感应去探索那人的内心,半响,他嗤了一声,“自己还不是一样是处男,就会笑别人。”
那人俯视着他,“不要随随便便喜欢谁,也不要随随便便谈恋爱,药罐子,你要明白,你这辈子不可以爱上谁,因为你爱了谁,就是害了谁。”
于舟垂下睫毛,“我知道了。”
他活不了多少年的,他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对谁心动,也不会去表白的,反正他总会死的,爱上了也是害了人家。
看着他的人将手放在他的心脏上,“看吧,我感应到了,你喜欢也不敢承认的,因为你怕伤害对方。”
于舟的脸重新绷住了,“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没事就感应我啊,你好烦啊。”
“要不是我跟你有心灵感应,你怎么可能成绩这么好呢?还不是都托的我福?”
“少扯了,心灵感应只抱持在几米之内。”
“不。”那少年摇头,眼底阴暗,“你的心脏一痛,我身在金岭就可以感受到,你为了谁而心动,我身在金岭也可以感受到,所以,你不能喜欢谁,心跳一快,你就会休克了,这样我的心脏会痛,所以,你的喜欢请止步在暗恋上。你知道的,我不知道心慌或者心痛的感觉,否则,我会毁了你。”
于舟抿着唇,“我明年就是去金岭了,也不会跟你同班的。”
“你会的,你必须跟我呆在一起,住宿的环境这么差,你不跟我在一起,谁在你发病的时候照顾你?难道你想同学们都知道你有心脏病?哎,这种事要是捅出来了,烦恼就更多了。”
“我才不怕,我最近交了几个好朋友,他们对我很好很好,到时候就算他们知道我有心脏病,也不会排斥我的。”
看着他的人眼眸一眯,面容如同天神般冰冷俊美,“心脏病倒不是大事,到时候人家知道你父亲在是金岭中学当校长的,你看人家爱不爱睬你。”
在学校里,一般身为老师和校长的孩子,都是同学们私底下排斥的对象,因为学生经常会抱怨学校,如果抱怨被这种孩子知道了,怕他们会去告状。
所以这类孩子,虽然学生们表面上跟他们没什么隔阂似的,但班中一旦出了内奸或者什么事,同学们都会怪到这类孩子身上取得。
“只要我不说,他们是不会知道的。”于舟不太喜欢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为人太阴暗了。并且喜欢控制他,双胞胎一般都有这种倾向,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要将于舟也变成什么样的人,将他时刻留在自己身边,并且穿着一样的衣服,享受着所有人吃惊羡慕的目光,比如:“哇,双胞胎耶,好帅哦。”
“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太神奇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双胞胎,好幸福。”
于舟的兄长有强烈的操控欲,不喜欢于舟跟任何人玩耍,也不喜欢于舟的任何朋友。要是不因为于舟的身体,他初二那年不可能去国际双语学校上课的。
此时他的兄长,细白的指又放在他心脏上,语气慢悠悠的,却有些讽刺,“哎,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害怕,但心脏明明跳得快了嘛,啧啧啧,这样下去,会犯病的噢。”
于舟按耐住心头的暴怒,“你能不能别再感应我了?”
“不能。”他冷冰冰的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会怕我感应你。”
“我现在也长大了,你这样让我困扰。”
那人冷笑,不在言语。
赫连尹跟陆梓潼吃过饭,也回了房间拿和服,灵灵还没回来,两人便取了和服又出来了,前往女汤泉泡澡。
路上,赫连尹跟陆梓潼都没有说话,两人都是安静的性格,凑在一块也没什么话题,就聊聊学校的琐碎事,比如这次的期末考。
陆梓潼苦恼地说:“这次期末考没把握好,有几题都答得不是很顺畅。”
赫连尹颔首,面容平淡,“不要太有压力了,这学期的成绩不算什么,下学期的期末考才是关键。”
“嗯。”陆梓潼闷闷应了一声,“希望如此,对了,尹同学,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嘛?”
“请说。”
陆梓潼裹着粉蓝色和服,面容隐隐露出小女人般的娇羞,“你哥哥喜欢吃什么?”
赫连尹一愣,扭头看她,“你不是跟元熙在暧昧期吗?”
“哪有,我们只是朋友。”陆梓潼笑容腼腆,“对了,你哥哥戴在手上那个薏米串子在哪里买的啊?我手上的那个之前不小心被我弄断了,我想再去买一条戴着,我看你们都在戴,蛮好看的。”
她的话十句话九句不离赫连胤,看得出来,她已动了心的。
赫连尹敛住眉色,轻描淡写道:“那个是之前我们去东北训练,在山上摘的薏米豆子,然后串成手链当做纪念品的,如果要去买,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你可以等等薏米季节,然后摘一些串着戴,还可以保健身体的。”
“这样啊,原来你们都在东北训练过啊,怪不得身手都那么好,对了尹同学,你哥哥平时都喜欢干嘛啊?打篮球还是看书?”
赫连尹心头郁着一口气,“你可以问问元熙啊,他天天跟哥哥在一起,都知道的。”
“我问过了,男人嘛,都是很粗心大意的,从来不留意人家的生活喜好的,女孩子就不同的,一般女孩都细心,像尹同学这样的,一定是又聪明又能干了。”
也不知道哪刮来的邪风,陆梓潼开始亲近赫连尹了,并且对她的一切赞不绝口。
赫连尹有些不习惯,陆梓潼一会说她皮肤好,一会说她的眼睛漂亮,带眼镜也很好看,显得有书卷气,有文化,腿也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总之,赫连尹被她夸得和天仙一样,各种仙气飘逸美丽迷人优雅。
赫连尹始终保持沉默。
倚靠在汤泉边缘,西瓜发顶叠着一张白色湿毛巾,脸色沉寂,染了雾气的眼睛搁在一旁的木桶里。
陆梓潼心情格外的好,把水撩到自己肩窝锁骨上,笑声银铃。
三味线‘登登登’的声音在半空盘旋着,这是一种很古老的乐器,声音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