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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破甲术（一）
麒麟村岳府内堂，岳飞端坐在姚安人的下首，把这次汴京师梁城之旅和昨天种师道大人的来信向母亲大人一一道来。
前几天刚回村里，事务繁多，还不断有人来访，而姚安人又习惯早睡，所以直到今天岳飞才有机会和母亲促膝长谈。
姚安人仔细地听着儿子的说话，也不插嘴，生怕漏掉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两行眼泪静静地往下流动。
等岳飞说完，半饷了，姚安人还不搭话，只是偶尔拿起纱巾轻拭眼泪。
姚安人家教甚严，母亲不开口，岳飞不敢轻易打断母亲的思维。
“哎！”姚安人长叹了一声，终于开口了，问道：“飞儿，这次在金銮殿上见到你的父皇，他他他身体如何？”
姚安人声颤颤地一连说了几个他字，显然已经是心如刀绞心乱如麻。
“父皇，”岳飞还不太习惯说这两个字，觉得十分别扭。
见母亲双眼盯着自己，岳飞不敢有所隐瞒，便径直说道：“父皇他气息平和，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形体消瘦，精神萎靡，面色黎黑，应该是肾水不足，长期亏空之象。”
姚安人平时闲来无事，也有向周侗讨来一些道家的书籍看，略通一些五行干支脉理和子午流注，听得岳飞如此说来，又回忆起徽宗天子的种种手段，不禁脸色一红，心里暗自骂道：“这个风流胚子，何时才得消停！”
“娘亲，您没事吧？”岳飞见母亲脸色一阵阵的变换，连忙开口问道。
“哦，没事！”姚安人听到儿子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岳飞抓住机会，开口问道：“娘亲，既然您如此牵挂着父皇，为何又要写信到汴梁城来，千叮万嘱不让孩儿与父皇相认？”
姚安人听到儿子如此提问，犹豫了一阵子，说道：“飞儿你有所不知，你的父皇心地善良，为人随和，绝对不是暴涙之人；只是最要面子，见不得别人逆他的意，也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
姚安人稍稍停顿了一下，两眼往周围一看，见四下无人，便继续说道：“倘若飞儿你在汴梁城自己揭露身份，当场与你父皇相认，这就是极大的宫闱丑闻，你父皇必然不喜。纵使相认，也得不到皇上的宠爱，这样反倒不美。”
“那岂不是与父皇相认不得了吗？”岳飞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又惹恼了娘亲。
姚安人强装笑容，对岳飞说道：“飞儿，娘亲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这事情还得慢慢来做，得靠飞儿你自己的能耐。”
“要靠我的能耐？”岳飞有点迷糊了。
“嗯”姚安人点头说道：“这法子说来非常简单，孩儿你尽量为国出力，立下大功，让你父皇亲自到府上来探视娘亲。此时相认，最是理想不过了……”
岳飞马上就明白了岳安人的心思，答道：“这法子也好，只不过如此一来，娘亲与父皇相认的时间，便要往后延长许久了。”
岳安人不再搭话，向岳飞招一招手。
岳飞连忙走上前去，双膝跪倒在娘亲的身前。
岳安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岳飞的头发，低头轻泣。
母慈子孝，此其时矣。
……
岳飞周侗杨再兴独奴可公主四骑人马，各驮着一个包裹，往麒麟山飞驰而去。
六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挡马河的河边。
“咻咻……”周侗把手指放进口中，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尖锐而嘹亮，在初冬的山脚下环绕，没有虫鸟的回应，连地面的枯枝败叶也懒得一动。
不多时，几个汉子出现在河对岸。
那几个汉子认得周侗，抄出几条铁索，扣住河两边的岩石，再往上面铺木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条简易的软索桥就搭好了。
周侗带路，四人过了桥，沿着新开的山路，过了几个岗哨，来到营地前。
岳飞一看，自己离开还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麒麟山营地的整个面貌已经完全变了样。
铁匠工房看样子已经建好投入使用了，粗大的烟囱上冒着浓浓的黑烟。“叮叮当当”，锻造铁器的声音在半山腰就清晰可闻。
铁匠工房的规模和沥泉山的工房相差不远，但墙身和屋顶都坚实和漂亮许多。
也不知道从那里引来的山水，在锻造工房旁边，哗啦啦地冲到一个大池子里，水势比沥泉的泉水还要猛。
原来平地后面的几间简陋营帐如今变成了十数排土房子，土房子前还搭起了一个大帐篷，跟普通的中军行营一样，颇有气势。
再往上看，沿着山势还多了几处新开的营地。看来四师兄栾廷玉几乎把整个麒麟山都武装起来了。
见到岳飞如此惊讶，周侗和前来接应的栾廷玉相对一笑，众人步入新搭建的大帐之中。
进了大帐，周侗特意让岳飞坐在中间的主帅牛皮大椅上。
一时半刻买不到虎皮，用块老牛皮凑合着先用，既经济又美观使用，一举多得。
轻轻地坐上了主帅大椅，宽阔，大气，上档次，岳飞望着堂下的周侗和栾廷玉等四人，虽然人丁稀少，气势不旺，依然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岳飞突然又想起了在东京汴梁城，皇家校场上，自己沥泉神枪一举，场内数千人一齐跪倒在地面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把握全局，使杀生之机，予夺之要，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正在岳飞胡思乱想之际，大帐门口进来了四五个匠师。
岳飞连忙收拾心情，与众人一起走出大帐，来到空地中间，和杨再兴等一起打开包裹，取出盔甲，叫来三位士兵，帮他们穿戴好，然后把甲马也绑好，让三位士兵上马，再以皮索连上。
刹那间，一排传说中横扫大辽国无人可挡的拐子马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侗站在一丈远处，抬头看着那排拐子马。
这些马是女真族战士常用的塞外高头大马，明显比辽国的战马又高出一截，驮着士兵约莫一丈四五高，三骑并一排。
人和马全部用重装铠甲包裹住，人只露出面部，马只露出四只脚；甲片表里磨锃，甲片厚实，分量十足。
一排三匹拐子马，就好像是一个金属打造的庞然大物，随时辗压过来。
周侗轻轻闭上眼睛，想象着在辽阔的战场上，几千排这样的金属怪物以很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冲压过来。
才一阵子，周侗睁开眼睛，脸色苍白，轻轻说了一句：“此物非人力所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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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破甲术（二）
“师祖这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杨再兴有点不服气，继续说道：“在乱草冈下的官道，也有十几排拐子马应面冲过来，还不是给我们兄弟一一射杀！”
牛皋和王贵等人都是岳飞传授的功夫，所以称呼周侗为师祖爷。杨再兴和罗延庆新来，便也跟着牛皋他们一般叫法。周侗在江湖上地位崇高，如此叫法，也不会影响杨罗二人的名气。
见杨再兴这般说法，傍边的独奴可公主可不乐意，嘟着嘴说道：“那是因为官道狭窄，容不下拐子马连环冲杀。再说了，当天在官道之中，你们兄弟几人，每一箭都能避开盔甲的保护，正中脸部，例无虚发，军中的那些弓箭手，能有多少个达到你们兄弟的水平？”
公主如此说来，明地里是反驳，暗地里则是称赞自己，杨再兴嘿嘿一笑，不做声了。
“这拐子马有四项长处。”站在一边的栾廷玉开口说话了。
栾廷玉以前在塞外流浪，曾经担任金国的国师，跟随完颜阿骨打四处征战，对着拐子马的威力最是熟悉不过了，可谓是了如指掌。
“长处一：移动迅速。一般野外两军相交，距离不过是一箭之地，也就是三百步远。以这个距离，我宋朝的战马，通常要跑十八息；辽国的战马稍好，也需要十五息；而拐子马全力冲刺，只需要十二息，就可此冲到地方的阵地前沿，常常给对手一种迅雷不可掩耳的感觉。
长处二：防护严密。拐子马人马全都披上盔甲，从上至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部和战马的四条腿。而且那些盔甲的甲片都是专门定做，比一般的重装铠甲还要牢靠。不要说一般的弓箭射不进去，即便到了近处，普通士兵用枪戳刀砍，也不一定有效果，让敌方好比是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长处三：弩强箭准。金人用拐子马进攻，通常都是在距离敌方不到一百步处才开弓放箭。如此近的距离，命中的机率大大提高，而起乘着马势，箭镞的速度和力量都要强于对手。通常是两三轮箭过后，敌方的阵地已经被射得散乱不堪了。
长处四：力量巨大，无可匹敌。拐子马一旦冲了起来，连人带马，还有一身的重装铠甲，其冲撞的力量无与伦比，普通的战马或是步兵上去抵挡，无疑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正是依靠着这四点，金国的大军一直压着辽军打，从小到大，越来越强。而辽国则是一筹莫展，根本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栾廷玉一口气说了许久，还嫌不够，稍作停顿，又补充说道：“徽宗政和四年，狼主完颜阿骨打亲率三千七百多女真族战士，其中拐子马七百排，在出河店歼灭辽兵十万，奠定了金国的立国之本。我也是在这一战中，出了大力，才被狼主封为国师。”
三千对十万，这十万大军不是桃花谷金刀王善的那些乌合之众，而是百多年来，一直苦苦压迫在大宋军队头上的辽国正规军。
栾廷玉一番说话，把在场的众人都说得有点哑口无言了，因为如今这三千多的女真族军队，已经成长为数以十万计算的金国大军。
如此类推，仅仅用了三年时间，金国已经横扫辽国的大部分国土，一直杀到居庸关前，这就变得顺理成章，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了。
只是如今这些虎狼之辈，轮到孱弱的大宋去面对，轮到手无寸铁的大宋子民去面对，众人都觉得无比沉重。
各人沉默不语，独奴可公主走到栾廷玉跟前，端详了几眼，说道：“你果真是栾国师吗，怎么样子变了许多？”
如今栾廷玉洗净铅华，收心养性，跟随周侗，在背后默默支持岳飞，整个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与当年在女真族当国师时有很大区别，独奴可公主一时认不出来，也不足为奇。
栾廷玉笑了一下，慈爱地说道：“很多年没变戏法给小公主看，所以小公主都不认得我这个异族国师了。”
栾廷玉如此说法，独奴可公主方才确认面前这个就是小时候经常逗自己开心，变很多戏法给自己看的异族国师。
身陷异国，如今碰到一个熟人，独奴可公主高兴得跳了起来。
杨再兴见状，也过来凑热闹。
栾廷玉从贴身口袋处掏出一对玉佩，对着杨再兴说道：“这对玉佩，是我当年游历西北大漠时所得，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是冬暖夏凉，很是奇异。本来想回中原送给三娘，但三娘已经不在了，留着也没用。如今就送给你们夫妻作为见面礼，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杨再兴听岳飞说过有关栾廷玉的故事，对栾廷玉和梁山好汉一丈青扈三娘和矮脚虎王英之间的恩怨情仇也略知一二。夫妻二人接过玉佩，连声道谢。
独奴可公主收了礼物，满心高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开口对栾廷玉说道：“国师，既然你把拐子马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何不连那铁浮屠也一并来说，加上铁浮屠，那拐子马的战法才算完整。”
一眼惊醒梦中人，栾廷玉答道：“公主说得不错，单单是拐子马还不算是最难对付，如果是拐子马加上了铁浮屠，简直就是如虎添翼，绝难对付。”
那些匠师听了更加晕菜，拐子马还没想到对付飞方法，怎又多出个铁浮屠来。
正在众人疑惑中，独努可公主和杨再兴打开了最后一个包裹，亮出了里面一具重装步兵铠甲。
独努可公主四周打量了一下，摇一摇头，说道：“你们这里的人都太矮了，没人能穿得起这幅盔甲。
“太矮了？”周侗哈哈一笑，说道：“老夫这一把年纪了，还没人说老夫矮，再说你夫婿和飞儿也有八尺多高，还够不上那具盔甲？”
“是真不够。”栾廷玉接口搭道：“在塞外有些大力士，天生又高又壮，力大无穷，但是略显笨重，骑马反倒不便。这铁浮屠是金国在四年前才铸造出来的重装步兵铠甲，专门为这种大力士而设计，起码要有九尺高才能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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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破甲术（三）
“起码要九尺高？”周侗想了想，对岳飞说道：“去炼丹房把你的五师兄叫过来吧。”
岳飞的五师兄就是梁山好汉七十二位地煞星中排行第三位地勇星病尉迟孙立。如今放弃功名利禄，跟着周侗在麒麟山上炼丹，调制各种火药配方，也算是在赎罪，平息栾廷玉的一颗怨恨的心。
很快，岳飞就领着孙立来到众人面前。
杨再兴抬头看时，那孙立身才高挑，骨骼粗壮，面色黄褐，眼皮低垂，偶尔睁开眼睛，一道精光射出，夺人心弦，果然不愧是地勇星现世。只是一身道袍，与孙立的气质格格不入，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栾廷玉与独奴可公主两人一起帮孙立穿上那套铁浮屠重装铠甲。
虽然两人都知道方法，也用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穿戴完毕。
一座钢铁巨人牟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气势逼人，森然可怖。
说来也怪，以孙立如此高大的身材，穿上这幅重装铠甲，还有一些松松垮垮的感觉，那副铠甲明显比孙立的身材还要大上了一号。
岳飞想了想，跳出外面，对着孙立说道：“五师兄不妨拔骨长身，运气与我试一试手，如何？”
岳飞是想试出那铁浮屠究竟有多强。
孙立看看周侗，见周侗点头同意，便伸开手脚略为活动了几下，双手一并，调息运气。
一阵“嘎巴嘎巴”的筋骨拉伸的声音响起，紧随着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令人压抑。
突然间，孙立整个人仿佛又长高变壮几分，把身上的那套重装盔甲撑个饱满，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势散发出来，仿佛是巨灵神下凡，让人无力抗拒。
虽然知道师傅周侗对岳飞最是疼爱，但孙立还没有和金丹高手较量过，也想趁此机会，试一试自己距离丹劲高手到底有多远，所以孙立决心全力以赴，并不留手。
“噔噔噔”孙立每走一步，都发出一下脚踏声，扣人心弦，地面上同时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脚印。
旁人众人看到孙立如此声势，不禁骇然。
周侗与栾廷玉相对一笑，各自点头。
一年前孙立上麒麟山讨要花石纲，被栾廷玉打惨了，那是因为孙立久疏战阵。这一年多来，孙立跟着周侗，勤练武功，看样子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咕咚”，半空之中，一声鼓响隐约传来。
岳飞见铁浮屠向着自己走来，心脏猛然一急，也开始运行气血。
“噔”铁浮屠又走近了一步。
“咕咚”，鼓声又响亮清晰了一些，也越来越接近。而且一股杀气逐渐蔓延开来，让人心惊胆跳，如堕冰窟。
在场的诸多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