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却因此与伯嚭结仇。
这么看来,伯嚭也有了杀人的动机。
伯嚭当然不会承认刺杀孙武的人是他派去的,他大呼冤枉,不断的为自己辩解,看起来孙小沫和孙武都拿不出能够证明伯嚭杀人的证据,而中途又有得到消息前来的伍子胥介入此事,吴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夫差却反常的一言不发,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直到侍卫长带领众卫士押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人走进来。
伯嚭的脸色变了,孙小沫看了眼侍卫长,侍卫长冲孙小沫点了点头,孙小沫表情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悠悠的说道:“伯嚭,你怎么不告诉我父王这几个人是谁?”
没等伯嚭开口,孙小沫轻哼一声,指着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呢,是伯大人的小舅子,在禁军中任职,关于伯大人让他们埋伏孙将军一家的罪行,他可是全招了呢,如果伯大人不服的话……侍卫长。”
孙小沫摊开手掌,侍卫长应声上前,双手递了一方布帛过去,孙小沫慢悠悠的展开这块布,把有字的一面对着众人,似笑非笑的望着慌乱起来的伯嚭:“这是伯大人亲手书写的密信,伯大人虽然再三叮嘱看完之后要把它给烧了,可你这位小舅子似乎不怎么信任伯大人,偷偷的留下了这道罪证,父王,你看一看这是不是伯大人的字迹?”
“给我吧。”夫差立刻上前,把密信拿到手上,瞥了一眼之后他交给吴王,故作惊讶的说道,“啊呀,看起来是挺像伯大人的字迹。”
吴王拿在手上,越看越怒:“伯嚭!”
伯嚭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大王饶命,臣之所以做这些,都是为了大王啊!孙武因为胜玉公主一事早已对个大王和太子怀恨在心,否则为何选在正要与越国开战前夕辞官归隐?臣唯恐孙武归隐是假,另投他国是真,若放孙武在此时离去,后患无穷啊!臣死不足惜,只盼大王三思,千万不要放孙武离开!”
听到伯嚭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夫差和孙武脸色都变了,只因为他们是最了解吴王的人,清楚听到伯嚭这番言论后,吴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孙武离开,也许还会做出更加出乎众人意料的不妙决定。
吴王神情莫测,望着伯嚭的眼神有了松动,他沉吟片刻,低缓的说道:“寡人心中自有决断,伯嚭……”
不详的预感就要成真,夫差面容泛冷,孙武眼眸中露出愤怒的神色,伯嚭嘴角却悄悄地勾起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的笑容,伍子胥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吴王要说出赦免伯嚭而对孙武不利的话时,站在吴王身边的孙小沫面上露出了笑容,轻轻地挽住了吴王的手臂,不疾不徐的说道:“父王。”
吴王的话被打断,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孙小沫凑近了一些,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把伯嚭还有孙武都交给女儿处置吧。”她眨了眨眼,用“父王,你懂”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吴王,拼命的暗示他。
吴王迟疑了一下,在孙小沫的“父王你肯定明白我什么意思”的暗示下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孙小沫会把孙武留下,毕竟他这个女儿曾经为了孙武自杀过,虽然醒来之后嘴上说不喜欢了,可女儿家的心事还不是反复无常,如果不是后悔了,为什么她会偷偷地溜出宫去追孙武?
对女儿,吴王无疑是疼爱并且纵容的,一个伯嚭他还不放在心上,之所以“宠信”伯嚭,一则是伍子胥曾大力举荐,第二世伯嚭此人的确会说话,不过孰轻孰重吴王还分得清,他这个女儿脾气最为古怪,要是在这件事上不答应她,再自杀一次也是做得出来的。
只要能留下孙武,其它的怎样都可以。
想到这些,吴王很痛快的准许了孙小沫的请求,沉声说道:“寡人累了,此事便交由公主处置吧。”
伯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一双秋水一般清润、闪动着冷光的笑眸。
胜玉公主,绝不会放过他的。
伯嚭的心沉了下去。
“妹妹要将他五马分尸吗?”伍子胥和孙武离宫,伯嚭被侍卫长带着关押起来,只剩下夫差和孙小沫时,夫差半是玩笑的问了一句。
孙小沫面无表情,敷衍至极的“噢”了一声,眼睛盯着大殿之前空旷的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入目所及,除了恢宏森严的殿宇和各处笔直如松的卫兵,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伸手在孙小沫眼前晃了晃,孙小沫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满脸严肃的沉思着,夫差好玩的看着她,屈着手指在她脑门儿上一敲:“妹妹,你在想什么?”
孙小沫捂着额头,深沉的说道:“人生啊。”
“……”夫差笑眯眯,“哦?”
“哥哥。”孙小沫侧着头,秀眉微蹙,“放孙武和他的家人走吧,伯嚭连同他这些年来的罪证交给伍子胥处置,就说是我的意思。”
“父王会气疯的。”夫差好像完全不意外孙小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手放在孙小沫的肩膀上,面上带着笑容,低着头专注的凝视着孙小沫。
孙小沫:“……看什么。”
“我的妹妹。”夫差回答,柔亮的眼睛露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他忽然捧着孙小沫的脸,笑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胜玉。”孙小沫镇定的回答。
“你不是。”夫差微微的笑着,语气笃定的说道,“胜玉死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我妹妹。”他有些顽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笑着走了。
孙小沫困惑的望着夫差远去的背影,迟疑的想:他到底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三天孙小沫都没有见过夫差,第四天,夫差着人告诉孙小沫事情已经办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直到王后匆匆赶来,一脸焦急的告诉她夫差出事了。
“他私自放走了孙武,你父王听信了伯嚭的谗言,要杀了夫差,立公子波为太子!”
孙小沫震惊极了,她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愤怒,隐隐感到这件事和她脱不开干系,夫差或许是为她受过。孙小沫握紧拳头:“伯嚭已经交给了伍子胥处置,为什么又出现在父王面前?”
王后一无所知,现在追究这些没有任何用处,孙小沫急急地问道:“夫差人呢?”
见到夫差后,孙小沫暂时松了一口气,夫差的情形看起来不好,但并没有王后讲的那样糟糕,他是吴王属意的继承人,无论吴王再如何残暴不仁他也是有头脑了,不可能在即将与越国开战的前夕杀夫差另立太子。
夫差跪在殿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宫殿中传来吴王大发雷霆的声音以及劝说声,孙小沫听到了伍子胥的声音,还有……伯嚭。
她走到夫差面前,夫差盯着她的双脚,缓缓地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声音嘶哑的说道:“妹妹,我都是为了你。”
☆、第94章
孙小沫蹲下:“伯嚭为什么在这里?”
“他是吴国的重臣,要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伍子胥的门客中有与伯嚭交好的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父王。”夫差气息不匀,嘴唇颤动着,“你如此看重伯嚭,是和伍子胥、被离他们一样的理由,对吗?”
被离是吴国的大夫,在伯嚭刚来吴国的时候就对伍子胥说过个伯嚭此人不可信的话。
“是。”孙小沫担心的看着他,“你跪了多长时间?”她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低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父王!”
她刚要站起来,夫差忽然捉住她的手臂,他看着孙小沫,忽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样子开心的很,他颤声说道:“你真把自己当成吴国的公主了吗?”
孙小沫顿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辈子都是。”她拿开夫差的手,面容冷峻的站了起来,在她身后,夫差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孙小沫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夫差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殷虹的液体正慢慢的从他身下淌开……
“夫差!”孙小沫瞳孔猛缩,她把夫差翻过来,掀开他的袍子,他左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染红了他整个腹部,孙小沫的袖子上被夫差碰过的地方也是鲜血。
他受伤了。
“夫差怎么了?”吴王听到动静走出来,原本是想兴师问罪,不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孙小沫没有回答他,而是先让人把夫差送去救治,这才忍耐着怒火面对吴王:“父王不知道吗?”孙小沫指着跟着走出来的伯嚭,冷冷的说道,“女儿可是听说父王听了这个人的话,打算杀了哥哥另立太子呢,父王既然选了伯嚭,干脆连我也杀了吧!”她转过头望着伍子胥,快速说道,“伍子胥,父王用来杀哥哥的利器呢?给我吧,若是哥哥死了,我也用它自杀好了。”
伍子胥:“……”
吴王又气又急:“胡说什么,寡人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子,他私自放走了孙武难道还不准我责怪他吗?我只是用一个没有剑身的剑柄打了他一下,哪里就能受这么重的伤?!伍子胥,把剑柄捡起来给公主看一看!”
“是。”伍子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返回大殿中,片刻后走出来,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吴王看他磨磨蹭蹭,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大王……这、这真的是承影啊!”伍子胥双手握着剑柄,缓缓举起,阳光下,在宫殿长廊下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飘忽的剑影。
众人沉默了。
吴王面上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以前看明明只是寻常的剑柄,什么也摸不到……谁知道它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承影。”
“把剑给我。”孙小沫伸出手,望着伍子胥。
伍子胥拿不定主意,迟疑的看向吴王。
吴王紧张道:“不要给公主!”他可没忘记孙小沫刚才的说过的话,担心她真的会用这把剑做什么傻事,连忙拦住伍子胥。
孙小沫不屑道:“难道天底下的剑只有这一把吗?”言外之意,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只是阻止伍子胥给她承影又能起什么作用。
她冷冷的扫了眼伯嚭,伯嚭在她冷厉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吴王察觉到她的目光,迟疑片刻,下令道:“来人,将伯嚭带下去,关入大牢。”
听着伯嚭逐渐远去的哀嚎声,伍子胥叹息一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下伯嚭是真的完了,不用担心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
夫差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孙小沫。
孙小沫坐在床边,手撑着腮帮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腹部的伤口还疼着,心口涌出的暖流却令夫差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他声音微弱不可闻的唤道:
“妹妹。”
孙小沫的脑袋又是一点,突然落空,惊醒过来,对上夫差睁开的眼睛,她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完全清醒过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渴……”夫差微弱的说道。
“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孙小沫急急忙忙的起身,很快端了水过来,扶起夫差的脑袋喂他喝下去,夫差解了渴重新躺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孙小沫,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好像很开心的模样。
孙小沫看着他这种表情,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紧张的神色,正襟危坐,语气严厉的说道:“知道自己受了伤,为什么不说出来,还在那里跪着?”
夫差也故意做出一副正经的表情,认真的回答:“是父王让我跪着的,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只是觉得疼,被剑柄砸了一下而已,谁知道竟然会流血。”说到最后,他又满不在乎的笑起来,“我命大,死不了呢,妹妹不用担心我。”
孙小沫想给他一巴掌。
“那可不是普通的剑柄,那是承影!”孙小沫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算不知道自己受伤了,疼的那么厉害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吗?你到底是迟钝还是根本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承影?”夫差满脸好奇,“传说与含光、宵练齐名的承影之剑吗?”
孙小沫:“你重点在哪里!我说的不是剑,是你的态度,态度!”
“在哪里?给我看一看?”夫差笑道,“伤了我的竟然是承影么,这就难怪了,这把宝剑可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
孙小沫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夫差,无情的说道:“父王把它给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它,呵呵。”她面无表情,“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哥哥。”
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完全没有给夫差任何说话的机会,夫差依依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哀叹一声,充满无奈的感慨:“妹妹啊。”
吴王没经得住孙小沫的央求,把他承影给了她。
孙小沫当然不会用它来伤害自己或者别人,在看过夫差得知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孙小沫带着侍卫长出宫找到了民间最有威名的一位铸剑师,打算让他在这把无形之剑的基础上铸剑,将承影之剑藏于有形的剑身之中。
就像夫差说的那样,承影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这把剑的威力太大,它沉睡至今,忽然在吴王手上展露了锋芒,沾上了夫差的鲜血,开始觉醒
孙小沫不清楚为什么,她只是遵从本能,直觉告诉她不能放任这把剑不管。
所以多方打听之后,她选中了一名能够按照她的想法妥善处理这把宝剑的铸剑师。
不过在找这位铸剑师之前,孙小沫得知对方是个相当挑剔的人,如果他不想给你铸剑,就算是一国之君亲口下令他也绝对不会动摇。
孙小沫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她相信任何一个铸剑师见到她手中的这把承影都不会不动心的。
前提是……对方肯见她。
“你回去吧,我师父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和胜玉公主看起来同龄的少年和少女挡在剑庐门口,侍卫长好话说尽这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松动分毫,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连通报一声都不去,“师父正在铸剑,绝对不可以打扰的。”
侍卫长没办法,望着孙小沫。
孙小沫走上前来:“那你们师父什么时候才能铸好剑?我可以等。”
“这可说不准。”少女掰着手指头说道,“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呢,师父可不经常铸剑,你说是吧,干将。”
孙小沫:“……”是她认识的那个“干将”吗?她的目光扫过被称为“干将”的少年,落在少女脸上,干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正好叫莫邪吧?”
少女眨了眨眼睛:“对啊,你认得我?”
“呃。”孙小沫挠了挠头,“那你们师父叫什么来着?”
莫邪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们来找我师父铸剑,竟然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吗?”
干将打量孙小沫,不满的说道:“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就上门!”他轻哼一声,口中吐出三个字大字,当头砸下——
“没、诚、意!”
“干将,我们走,别理他们。”莫邪冲孙小沫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孙小沫:“……”
这种事情就像你找神医看病,有人对你说“我认识一个大夫,是货真价实的神医,我带你过去”,然后你们一起去找这位神医……“神医”就是对方的名号,所以不清楚对方的名字其实也很正常……的吧?
孙小沫看着侍卫长:“神医,呃,铸剑师叫什么?”
“……”侍卫长,“欧冶子。”他明明告诉过公主欧冶子的名字,公主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