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客栈掌柜结了账,叶秋领着队伍安静而迅速的赶到了码头。连升已经带着人,跟徐三思这里开始卸第一批货了。
“老村长在最后压阵。一会儿就到。”
听说朱长富也跟来了。叶秋并不意外,但让她意外的是,魏广海也来帮忙了。
原先魏正英听说仙人村的这门生意,就叫儿子来帮忙的。可叶秋想着兵荒马乱的不好意思,就婉拒了,没想到这时候人家还是来了。
还说,“叶村长你可别嫌弃我们,你们这些酸菜里。也有我们村的份。能帮着你卖出去,我们也有赚头。可不是白来帮你这个忙的。”
人家话说得这样仗义,让叶秋还能怎么说?只能道了谢,再有多的,等平安回去再说。
因第二批的酸菜,多是用小坛子装,所以车队也拉得特别长。
乔振干脆到船舷上,先找到叶秋和徐三思,把账给他们结了,“眼下横竖你们认识了我,我也认识了你们。这会子大伙先点个大致的数,要是有什么出入,咱们回头再算。”
这样最好了。
叶秋又悄悄把进了一批药材的事,给徐三思交待了一声。如果他们愿意分,就带回去分,要是不愿,那该仙人村的那一份她就不拿钱了,只拿药材。
这事徐三思还真做不了主,药材生意的利润他是知道的,风险也是知道的。
“这事等着回去再说吧,先把酸菜运完再说。该多少钱,村长你全先收着,咱们回去再算。”
那好,乔振就按着徐三思报来的数,拿出尾款。
袖子里微光一闪,那分明是一长串白胖圆润的珍珠。便是在夜色中,这串个顶个有指头大的珍珠也闪耀着无法忽视的光芒。
徐三思吓一跳,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
只叶秋心里明白,乔振是手上真没银子了,只能拿红货来顶了。
“徐公子,你估个价吧。”
生意是她谈的,但不好全由她来包办,所以这时候就得让徐三思发言了,省得回去让人心里膈应。
徐三思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要是他娘或是他舅舅在,绝对就会回到马车上或是进了船舱,再来细看估价。
可他没经验,又想着左右都是自己人,慌着想把事办完,从乔振手上接了珍珠就看,没留意到岸边的陶世荣和谢家兄妹都瞧见了。
旁人不识货,这三人倒是识货的,一看这么漂亮的珍珠,就知道价值不菲了。
叶秋意识到不妥,赶紧侧身遮了一遮,徐三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财物现了眼,再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只能额上冒着汗,咽着唾沫,先给珍珠估了价。乔振听着差不多,数出颗粒来给叶秋,最后还大方的多添了几颗。
乱世之中,红货要脱手也不容易,徐三思估的价钱很厚道,送上几颗,万一不好卖,只当给他们做添头了。
这边陶谢三人虽不知他们最后谈成几何,但也猜到这红货不是在叶秋身上,就是在徐三思身上。看这架式,叶秋收到的可能性更大些。
羡慕之余,未免又有些妒忌,更加觉得自家的粮食卖亏了。
万一真打起仗来,便是陈粮价钱只怕也是要暴涨的。就这么卖给叶秋,实在是得不偿失。
“就这一夜的工夫,凭什么要双倍赔款?再说她也没给咱们全款。不过是三成。就算是赔,顶多也只赔她那三成的钱才是。要是留着粮食,回头涨起来了,只怕比赔的还更多。”
谢子晴有心想反悔了,在那里嘀嘀咕咕。
陶世荣也有些不甘,可他却比谢子晴想得多一层。要是现在就反悔,叶秋不肯跟他们同路回去怎么办?
就凭自家那些家丁。他还是有些信不过的。
谢子左也想到这一层了,低低的劝妹妹道,“不管怎样。先回去了再说。这会子闹什么闹?”
谢子晴这才作罢,可到底心中不忿。
正在此时,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脚步声响,竟似有兵马而来。
众人全都愣了。而那些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厉声道,“什么人?在那儿做什么!”
啪!
一个伙计给吓得一哆嗦,把手上的酸菜坛子给摔了,香气弥漫开来,倒是让来人心头一缓。
原还以为是不法匪徒趁乱作恶,但若是做酸菜生意的,必是寻常客商了。
心中一动,那首领命人点起松油火把。此时叶秋他们才看清。来的原来是队西秦士兵,大概也就一二百人。也是推着车。在运送粮草锱重。
既是自己人,那大家就都安了心。
乔振是个会来事的,先就上前跟人赔着笑脸道,“军爷一路辛苦了,我们都是正经行商,刚赶了宜川的市集,准备回去的。这船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些乡下人自己做的酸菜。您要不嫌弃,拿几坛子去尝尝?”
他说着话,手上已经摸出一小锭银子,趁黑悄悄递了过去。
不是他不肯大方,而是这些军爷,素来最是势利。你有时给的钱越多,他们反而越贪婪。不如少少的打发一些,让他们知道只是小本生意,反倒没那么多事了。
要是平常,那位军爷也就罢了。可今日却是一把将乔振拍开,目光从岸边站着的陶世荣三人身上扫过,满是狐疑。
叶秋一看这可坏事了。
这位军爷肯定是把打扮华贵的陶世荣他们当成是主子了,要是主子穿成这样,你再拿这点银子,谁信啊?
她忙上前道,“军爷,别看这几位穿得好些,那是之前为了做生意方便,才特意准备的体面装束。我们真的就是些普通乡人,平时全是种地的,这生意还是头回来做。不信您看看,这手上全是干农活的老茧。”
她随手就把跟在身边的裙子拽过来作示范,那军爷看着也的确如此。
眼看事情就要揭过,可偏偏有人来坏事。
叶秋这一番话,原本不仅是替自己洗清了嫌疑,也帮陶世荣他们说了好话。这个情,陶世荣明白,谢子左明白,可谢子晴不明白。
总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又记恨叶秋不让她换衣裳,这时候看那军爷多望过来两眼,就慌得连忙道,“我们跟她不是一路的!我们就卖了些陈粮,才收了三成的银子。她的生意做得才大呢,刚还收了珍珠,我们都亲眼看见的!”
什么叫做猪队友?叶秋算是见识到了。
好心好意做了一回吕洞宾,却是给狗咬了。这什么世道?
那军爷再看向叶秋,顿时神情就不一样了。
乱世是不好,可对于提着脑袋玩命的士兵来说,也是个发财的良机。
这位军爷隶属潞州军营,也是侯亮手下。但他属于较边缘的人物,官既小,平时的油水也少。偶然能遇着个发财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某猪:肿么能叫猪队友?伦家就从不拖后腿,专拖前腿!
地瓜:么么,回头gg给你出气。
某马:拖前腿就值得表扬么?
某猪:gg,把它一起灭掉!
地瓜:距离有点远,不在诅咒服务区,要不回来再说?
某马:……(未完待续。。)
第151章 一家人
天黑后的东齐皇宫,虽然如常般明晃晃的点着灯火,却透着一份与寻常不同的清冷与肃穆。
不过在这一刻,上至大内总管,下至普通宫人,倒是有志同心的盼望着乾元殿里能传出好消息。
毕竟,他们的皇帝陛下,才是掌管他们生死的唯一人。
而他,却已经太久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而没有皇上坐镇的皇宫,就算有皇后娘娘的苦苦支撑,又能支撑多久?
宫里除了强壮的太监,连粗使的宫女们都已经披挂上阵,去协助侍卫们防守宫墙了。因为大家都明白,如果让皇子们攻破城池,那么对于所有的宫人来说,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改朝换代,哪个皇上不是先清理身边的人?
可就算是小小的蝼蚊,又有谁不惜命?
只要不想死,只要不是皇子们的内应,都在拼了命的拖延时间,等着皇上醒来的那一刻。
可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病愈?
不说别的,宫里贮藏的米粮都快吃完了,不说是普通宫人,就算是皇后娘娘,一顿都只能拿两个馒头一碗粥。
“母后,我不要吃这个!”三岁的十九皇子挥手把送到面前的小馒头拍到地上,委屈得眼睛里都泛着泪光了,对着面前那个形容消瘦,却依旧雍容华贵的女子发着脾气,“你昨天明明答应过我,说我只要乖乖睡觉,今天就有点心吃的!”
从前的西秦太康公主。如今的东齐皇后见状凌厉的扬起了巴掌,可在看到儿子吓得眼睛一闭,却不敢躲闪时。心中一酸,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她是一国的公主,还是一国的皇后啊!
如今却连儿子想吃块糕点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还有什么脸打孩子?
弯下腰,从地上慢慢捡起那个馒头,才想着要怎么哄着孩子吃下去,却忽地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声音。低低的说,
“你的母后没有骗你,喏。给你的糕点。”
太康不可置信的猛地抬起眼,在见到来人时,眼中瞬间满是泪水!
不是难过,而是喜悦。
十九皇子有些呆。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叔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敢接他手上的糕点。虽然,那个看起来,唔唔,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吃吧。”太康含着泪,望着儿子笑了笑,“还不快谢谢舅舅?”
“谢谢舅舅!”小皇子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接了那块金黄的糕点,抓起就往嘴里塞。
其实这块萨其玛放置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有些硬了,可这也丝毫不影响小皇子在心里。把这块萨其玛定义为天下最好吃的糕点。因为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吃到过一块甜食了。
“母后,你也吃。”吃了两口的小皇子还想起了母亲,乖巧的送上前来。
可太康微笑着拭去腮边的泪水,“母后吃饱了,你自己吃。”
小皇子想了想,“那我留给父皇吃。”
太康眼神微微一变,越发柔声道,“你父皇病着呢,吃不了甜点,你赶紧吃,吃完了母后还有事吩咐你做。你愿不愿意帮母后做事?”
小皇子听话的点了点头,太康一个眼神示意,宫人把他带下去了。
太康这才缓缓站起身,望着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堂弟,没有片刻的工夫寒喧,只道,“跟我来。”
李雍什么也不说的随她步入防守严密的后殿。
“开门。”
随着太康一声吩咐,厚重的大门拉开,浓重的药材味扑面而来,全是人参等上好的补药。两个太医守在炉前熬着药,见他进来,也只沉默的低着头。
可是,男人眉头微微一皱,他怎么闻到一股香料味?那种香料味他太熟悉了,应是皇室用来——
防腐的。
等着大门严严关上,太康干脆的告诉他,“皇上,已经殡天了。”
两个小太监拉开龙床前的明黄色帐子,李雍只一眼,就看出床上那种穿着龙袍的东齐陛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要不是天冷,又用了大量的香料,只怕这事早就穿帮了。
“这件事,除了我和这房间里的人,再无一人知晓。”太康转过脸来,眼中早已经没有最初时的悲痛与无助。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更应该做的是什么。
“这是陛下临死前写的圣旨,和交给我的虎符。替我带出去,和皇儿一起。平定乱局,拥他为帝。”
李雍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动。
太康苦笑着看着他,“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心软的时候比谁都心软,可心狠的时候比谁都心狠。”
她微吸了口气,才昂首望向男人道,“我,以东齐皇太后的身份,请求西秦出兵。若能拥立我儿为皇,东齐愿意将两国边境处昌州一地的三个城池割让。”
可男人摇了摇头,太康眸光一紧,“阿雍,你真的也要学着外人那样,欺负堂姐这孤儿寡母么?”
要是割让得太多,她日后平息起国内的愤怒,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她的眼中,又适时的泛起了泪光。
可李雍只淡淡看她一眼,“你便是把整个昌州送我,又有何用?”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静静吐出两个字,“北川。”
太康心中一沉,数年不见,这个堂弟不仅是个子长高了,心思比从前更加深沉了。
北川是东齐北面一大片不毛之地,却是东齐北部最好的天然防线。如果被西秦拿去,相当于就把自家大门向西秦敞开了一块。日后若有纷争,西秦只要从那里进军,东齐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看她犹豫。男人道,“那块地方,除了清水营,我不会给任何人。”
稍加思量,太康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西秦而言,当然是拿下几个城池更加有利,但对于清水营来说。他们驻守的同州,与北川有一道狭窄的通道相连。
如果能拿下那里,那么对外。他们可以对草原上的离国形成半合围之势,往后离国再想要对西秦动手,只怕不容易了。
而对内,拥有这样两片广袤之地的清水营。在西秦国中。又将占据怎样的实力?
所以李雍说,是他要北川,而不是西秦。
那么只要东齐不得罪他,他就不会对东齐出兵。
手足多年,如果说李雍不会被堂姐的眼泪骗到,那太康也不会被这个堂弟貌似的忠诚正直骗到。
乱世之中,没有绝对的安稳,只有自己掌握住绝对的实力才有话语权。
被当成弃子一样的堂弟能有今天。他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人,能指望他对西秦王室有多少的忠心?
如果他愿意与自己结盟。便是给他北川,又有何妨?说来也不过是块不毛之地,日后在国中说起来,总比割让昌州那些繁华之地要好吧?
想通了这一点,太康主动伸出了手,郑重望着李雍,“但愿你记得今日之言,否则东齐保留随时反悔的权利。”
没有废话。
啪啪啪,三击掌后,太康给出信物,契约达成。
十九皇子吃了点心和馒头,懵懵懂懂的被套上护身软甲,抱了出来,“这是要上哪儿?”
太康想给儿子用点迷香,可李雍却一把将他接过,将他紧紧的束缚在背上,“既然要做君王,那从今晚开始,就让他看清自己将要面对的人生吧。”
太康一哽,最后只对儿子说,“听舅舅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吵闹。”
小皇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在母亲这异样严肃的目光下,本能的抱紧了男人的脖子。在夜幕的掩护中,被他带着,悄然离开皇宫。
一直在客栈焦急等待的铁蛋他们,还有在城外埋伏的牛俭,在这个晚上,终于看到飞到半空炸响的信号弹。
杀!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畏惧。这时候的生死相博,不仅仅是几个大人物的权谋,也不仅是几姓皇族的事。所有的战士,也是普通人,如果想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来,并活得好,都是要拿命来拼的。
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妻儿老小,都等着他们拼出来的前程来回护。
也许将军和士兵的作战方式会有不同,可这一刻,哪怕尊贵如天子,低贱如庶民,都是一样的。
命只有一条,气只有一口,为了活下去,都得义无反顾的为自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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