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世杰一哽,似是有话想讲,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潞州。
比起仙人镇的安逸,这里就显得萧索多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外城墙上,还留有刀剑硝烟和鲜血流下的痕迹。虽然已经打扫过战场,可天空中还有秃鹰在盘旋,就希望着能不经意再发现一块腐肉。
一个汉子提着根碗口粗的大棍,带着一队二十多人的壮丁走了出来。
这汉子虽然没有穿军装,也没有穿盔甲,只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平民装束,但却是无形之中,就带着一股军人的剽悍,让那些远远年长于他的叔伯兄弟们老实的跟在他身后,没有任何异议。
一路走,只听他在说。“兄弟们都加把劲,别以为仗打完了就能消停了。东齐是退了兵,可谁知他娘的会不会再有别人打过来?把老窝修扎实些。总不会错的。咱们趁着这会子有空,赶紧把这些城墙修好,回头自己也安心,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人群中有人附合,“董头儿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好!”那汉子伸手一指墙上大大的炭黑标记道,“凡象这样写着丁六的。就是咱们这队的任务了。那些毁得太破烂的就不要了,咱们把材料省下来,把这些修好。现在一段一段的来。先把那段拆了,补这一段。”
听他的号令,二十几人利索的开始干活了。有个平素关系比较好的,凑近那汉子多说了两句。“青松。你这回可是要升官了吧?怎么着也得混个队长干干?”
如果这个时候,让叶秋,甚至叫董大伯过来,肯定都认不出来自己的亲儿子了。
董青松的样貌没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为之改变,不似从前的乡间青年,倒是跟清水营的老兵痞子们有几分相似。
听了这话,也只是嗤笑一声。“什么官不官儿呀?老子还没入伍呢。行了,少废话。干活吧。”
那人去干活了,董青松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草纸,这上面只用笔画着些简陋的城墙和些奇怪的线条和符号。别人看不懂,但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知道,这是不同的符号是标明哪些是要做实心墙,哪些是空心墙,哪里地方有陷阱,哪里地方可以埋伏。
这不是别人教的,是庄林把组合的种类告诉这些督工的小队长之后,由他们自己设计,自己来带人完成的。
等到这些图纸上交,那么除了最后的少数决策者,根本没人知道整个潞州城外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正琢磨着还能添些什么新玩意儿,忽地远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警觉,让董青松立即戒备起来,直到看到那一骑熟悉的白马,他才放松下来,隐隐带了三分喜气。
他知道,马背上的人去他的家乡了。这会子回来,就算知道战火根本没烧到家乡去,但他还是想听到有人亲口带来家乡平安的消息。
所以,在那匹白马跟道电光似的冲到前面时,他大喊了一声,“李营长!”
吁!李雍勒马,停了下来,
再看他一眼,目光诧异,“董青松?”
随即看着他脸上隐藏不住的情绪,他又明白了过来。在出征将士的脸上,这种表情并不少见,所以男人直接告诉他,“仙人村很好,你家里人也很好。之前他们卖了酸菜很是赚了一笔钱,家家都分了不少。如今又想拿山藤做家具,忙得很。”
董青松这回是由衷的笑了,这样松懈下来的样子,才有些象从前仙人村的那个朴实青年。不过很快,他就收了笑容,正色施了一礼,“李营长您快去忙吧,有空再跟我说说村里的事。”
他知道他要忙什么,那才是大事。
好。男人确实没有时间久留,打马进了潞州城,然后一路直奔潞州府衙。
颜修之正在跟手下官吏们商量恢复生产及重建之事,看他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一副了然的表情,把要紧的话交待完,便让大家各自去忙,然后只望着李雍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随他一路进到府衙一处特殊的小院,这里的一排房子竟然全是用厚厚的青石砌成,锁着重重铁门,就连又高又小的窗子上也全装了铁栅栏,足见是囚禁人或重要物件之处。
吩咐人开了门,里面存的是潞州官府的库银,五十两一锭的标准制式,打着官印。崦在库房的一角,还有个短炕,把炕头的木箱移开,就露出楼梯。
从差役手上接了灯提着,一路向下。
幽深漆黑的地牢里,赫然还有一个纯铁打造的牢笼。牢笼里关着两个人,一个是颜修之是亲孙子,颜平楚。
只不过现在的颜小胖可没有之前的珠圆玉润,反而瘦得脱了相。似是受了伤,依然陷在昏迷中。
而另一个盘腿坐在隔壁床上的,却是秦彦。
薛少:地瓜,你帮我诅咒下哈,那位汉纸不是汉纸。
地瓜:不是汉纸能是什么?
薛少:(娇羞)当然就是汉纸的反面。
地瓜:(疑惑)汉纸的反面不还是汉纸?
某马:也有可能是伪汉纸,简称人…妖。
薛少:……
作者:祝姐妹们节日快乐!虽然我们一点也不三八,对吧?对吧!(未完待续。。)
第171章 死了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颜修之说完,把手上的油灯挂在墙上,对着李雍拱了拱手,就先上去了。
李雍在他身后还礼,“大恩不言谢。”
五个字,表示这份情,他记下了。却只听见,颜修之的微微叹息。
听着楼梯门关上的声音,李雍才再度看着秦彦,“怎么回事?”
秦彦轻笑,把凌乱披散于面前的乱发拨开,还尽力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不是都听说了吗?”
“我要听你说。”李雍的声音淡淡的,却听得人心头一暖。
秦彦垂眸,掩去了眼中因为温暖而浮现出那份伤,默了片刻才道,“别傻了,这回你可再没有法子把我藏起来了。”
“那也许会有别的法子,我只要听到真相。”
男人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秦彦却是又抬眼笑了。
“人人都道阿雍性子冷僻孤傲,独来独往,可只有我知道,阿雍的心地再好不过。否则——”
“否则的话不要说了,我说了,我只想听到真相。”李雍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但墨黑的眉头已经轻蹙起来。形势已经很危急了,他没有时间听他废话。
可他面上虽凶,但秦彦却是知道,这个小堂弟是真的待他好,并想帮他。
否则当年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救他离开险境。把他藏在乱葬岗里,才躲过了先皇的追杀。
那时候的李雍才多大?
可他就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他给救了。
而起因。不过是因为他的母妃一次无意中在宫宴上发现李雍生着病,命人给他煮了一碗姜汤,照顾过他一回。
可思忖再三,秦彦还是说了,“那日你们走后,很快东齐兵临城下,侯亮派出几路兵马抵挡。尽数落败,最后无法,他只得把潞州城托付给你留下的人。然后亲自迎敌。只是走了不到数日,粮草却被东齐烧了干净。而彼时,潞州城已经被人攻至城下,而我。就主动请命。带了三百修渠的壮丁,还有小颜一起去送粮……”
只是接下来,秦彦没有想到,自己遭遇到一生中最可怕的背叛。
不是来自于他带去的壮丁,而是来自于接收他粮食,最该对他感恩戴德的人。
当秦彦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穿越重重险阻,卧雪爬冰的把粮食送到。侯亮当面狠狠的表扬了他们一番,却在收到粮食之后。假装说要派人护送他们离开,还赠送了他们军装武器,却是故意令细作把消息暗中泄露出去,说是要派主力突围,就拿他们这三百壮丁当成诱饵,要将东齐七皇子引进埋伏圈。
当秦彦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身陷绝境了。孤立无援的被困在一片烂泥滩里,而发现上当受骗的东齐士兵,对他们展开疯狂的杀戮。
那几天,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秦彦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他只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颜平楚,轻轻的道,“你相信吗?我们到最后,饿得连泥抓起来都往嘴里填……所有的粮食都留给侯亮了,我们为了替他们省一点,连回来的口粮每人都只带了两个大饼……说好了,等到了市镇,我就要请大家吃饭的,当裤子也要请……可真到了那一天,一共三百二十四人里,连我和小颜在内,就只剩下十三个人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咽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复又变得凌厉起来,“要不是薛少卿来得及时,又出奇兵破了东齐的阵,就凭他侯亮能立功?他那功劳,全是用人骨堆上去的!”
“可他利用他自己的兵也就算了,他凭什么利用普通老百姓?这些人不是军人,人家好心好意的来给他送粮食,他凭什么?”
“他这是屠杀!他这根屠杀平民又有什么两样?”
说到激愤处,他猛地扶着牢笼的栏杆,咬牙一下站了起来。
只一眼,男人就看出他的腿上带伤,还伤得不轻。
“看!”直起身,可秦彦要让李雍看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豁地一声,将身上的袍子撕开,露出里面用血写就,密密麻麻的名字。
“好好看看!这三百二十一个名字,全都是他侯亮功劳簿下的冤魂!”
男人眸光沉了沉,却什么都没说,静静的任他大吼大叫,把情绪发泄出来。
急促喘息了好一时,秦彦才能接着说下去,“等我们回到潞州,战事平息,那侯的居然还有脸说我通敌!要不,为什么死了三百二十一人,我却没死?”
“是啊,我是没死。”秦彦突然笑得有些古怪,“所以,我捅了他一刀。小颜是被我牵连了,也是颜大人想保我的性命,才把他跟我关在了一起。”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看着李雍一眼,冰冷的问,“他死了吗?”
李雍知道他问的是谁,不假思索的说,“死了。”
秦彦似是松了口气,忽地哈哈放声大笑起来,“死的好,死的痛快!我就算死了,也有脸面去见那三百个枉死的兄弟了。”
李雍却忽地扔了把匕首进来,“那要不要我成全你?”
秦彦嘴唇猛地紧抿,看着叮当掉落在身前的匕首,突然大声道,“我死了虽有脸见那些死去的兄弟,可想想是为了侯亮那个王八蛋死的,我又心有不服!可要让你来救我,我又怕——”
李雍什么话也没说,对他伸出两根手指头。然后,转身走了。
“阿雍,站住!”秦彦猛地扑上去,抓着牢笼大吼,“别再为了我干傻事。你替我照顾好吉祥,给他好好娶个老婆安个家就行了。”
李雍半踩着楼梯口,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的人,自己照顾。”
他蹬蹬蹬的上楼走了。
秦彦脸上一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流下了热泪。
兄弟!这就是他的兄弟。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愿意救他一命。
而他,又怎么愿意为了侯亮那种人去死?
父王母妃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好好的活着。生儿育女,一生顺遂。所以,他们把唯一的生机给了自己。
而如意。从小和吉祥一起,伴他长大的如意姐姐。明明是个女孩子,却那么勇敢,为了给他拼一线生机。换上他的衣服。引开了追兵。
最后,被活活的万箭攒心。
那些天杀的追兵为了验明她的身份,还扒光了她的衣服,看不是正主,把她拖到乱葬岗,让野狗分食取乐。
最后他能拣回来的,只有几枝带着皮肉的箭矢。
他们都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的想让他活下去。他怎么能轻言生死?
侯亮不是想知道他在那片烂泥滩里怎么活下来的吗?秦彦没说,但却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乡亲们拼死保护他的话。
他们说,“……我们只是贱命一条,就算死了,除了家里人,也没人给咱们讨个公道。大人你不一样,你是贵人,你活下去,就能把我们的冤屈说出来,替我们讨个公道。”
秦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替他们讨还公道,但他替他们手刃仇人了。那他们的在天之灵,也该能安息了吧?
出了府衙的地牢,李雍没有半刻停留,立即直奔潞州忠武军营。
如今的潞州军营,可是大不如从前,满目皆是伤兵败将,一派凄惶景象。
李雍长驱直入,来到将军营帐前,帐前把守的小兵赶紧上前招呼,“李营长,你是来探视我们侯将军的吗?”
男人冷冷的丢一个眼神,身后亲兵立即把这多嘴的小兵控制住了。
李雍自掀了帐帘,进到帐中,就见侯亮正在两个美貌侍女的服侍下喝药。
见他进来,也只是眼皮子略抬了抬,先把药喝了,才道,“李营长,久违了。”
李雍左右扫扫,冷着脸道,“出去。”
有些事,他不想牵连无辜。
可侯亮却是脸色一变,直觉危险的他,反而拽紧侍女的衣袖,“不许走!李营长,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雍眼睛闭了闭,此事不宜再拖,只有速战速决。否则等到京城来人,告上秦彦一状,牵连的人只会更多。侯亮虽不足惧,可他背后总也有些人想浑水摸鱼,要是事情闹大,总是不好收拾。
所以他很快拔出佩刀,一字一句的道,“侯将军伤重过世,我来,恰好见到你最后一面。”
“你胡说!来——”侯亮大惊,可才想开口叫人,冷不丁,被身边的侍女拿给他擦嘴的帕子死死捂住了口鼻。
在男人诧异的眼神里,那美貌侍女压低了声音,“这等事,何须脏了大人的手?只求大人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青翠!”
得她一叫,旁边那吓一跳的侍女也迅速过来帮忙。
因侯亮重伤,竟是被两个柔弱侍女制住,一时挣脱不得,只憋得脸通红。而忽觉身下一动,有只温软小手竟是钻进被中,捉住他胯下要害,撩拨起来。
饶是侯亮风流无数,可也吓坏了。
大夫专门交待过,他重伤未愈,受不得刺激,尤其服了药之后,绝对禁止房事。否则一定会刺激得伤口崩裂,神仙也救不得。
可侯亮又怎么肯死?危机关头,他反倒爆发出了一把子力气,把堵着他嘴的侍女推开,又急又快的道,“李雍!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一年,你是怎么差一点就死了?这些年,又是什么人在追杀你的么?”
昨天去还帐单,顺便在商场里逛了下,看到好多女同胞们在血拼。亲们有送自己礼物么?
作者君都忍不住跟风,买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送自己;嘻嘻。
祝愿大家不管过不过节,天天一样开心。mua~~~(未完待续。。)
第172章 走了
侯亮说出这样隐秘的一句,两个侍女都呆了一呆。
她们为了杀他已经赌上了性命,如果侯亮手上真的握有什么了不得的证据,李雍放过他的话,那她们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很快,就听到那个年轻的男人沉声说,“快!”
两个侍女反应过来,重又堵上了侯亮的嘴。这回,她们加了些宫中惯用的技巧,勒得侯亮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侯亮从来都没搞懂过李雍,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就一点不好奇?
可要是清水营的老牛或是老陈在此,就会劝他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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