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上有个好心的老婆婆说,“姑娘,你背着个尸体干什么?”
叶秋浑身一震的停下来,再转头看,才知道爸爸真的已经死了。她的身后,甚至都开始跟着一群黑乎乎的乌鸦。
叶秋刨了好大好大的一个坑,把爸爸埋了进去。
她挖得十指鲜血淋漓,指甲全都断了,也不知道疼。
这个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她也不知道好不好。只是看着山清水秀,尤其地势很高。可以看着那座冷漠的城池,她就把爸爸埋下了。
因为她要让爸爸看着,看着她替他讨回公道!
叶秋拿着爸爸留下的那袋银子。去打官司了。
她找人帮她画了那个凶手的画像,去衙门里告状。可衙门的官员却不肯接状纸,还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再者说,你连凶手的姓名都不知道,这让我们去哪里找人?”
可一个杀人凶手,还会对受害者留下姓名吗?
叶秋想不通这个道理,只能奋力的说。“可那天在集市上,明明有很多人看见的!”
官员嗤笑,“那你去找人来作证啊?要是没有人证物证。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可我爹都已经死了,这还不算证据?”
“天知道他怎么死的。”
叶秋被赶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
可她不死心,爸爸说。人间自有正义在。也许有人会帮她作证呢?
她回到了出事的集市,那里还是一样的热闹。甚至连卖她风车的小贩,卖小狗的摊子都没有变过。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做个证好不好?就到衙门说说那天发生的事,证明我爹是被这个人骑马撞死的。就这么一点事,求求你们了!”
……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所有的人都望着她摇头,摇头。再摇头。
被逼得急了,那个卖风车的小贩还说。“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更别提卖你什么风车了。”
叶秋从白天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她先是站着求人的,等到嗓子哑了,实在说不出话来,她就跪了下来,也不管经过的是谁,一直磕头,不停的磕头。
可是,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没有一个人在她身前留步,没有一个人愿意替她作证。甚至所有的人都否认见过她,否认那天看到的事。
在确信自己在自己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叶秋没有了办法,她只好买了一只麻袋。她打算去把爸爸的尸体挖出来,带着这个更大的衙门告状。
可是等她回到那个葬下叶清的山头时,却是瞬间眼睛疼都不能睁开,她看到了这世间最残酷的一幕。
叶清的坟被人刨开了。
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此时一片狼籍,野狗秃鹫把叶清的尸体吃得七零八落,只剩几块零散的骨头。
啊——
叶秋抱着一根从野狗嘴里抢下来的残骸,仰天长啸。她已经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只觉得顺着眼角流下的泪特别缓慢,却不知道那泪已是殷红的鲜血……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把昏迷过去的叶秋打醒。
她的身边依旧没有一个人,却有饥饿的野狗在对她虎视眈眈。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叶秋爬了起来,站稳了身形。然后,再一次走进了那座冷漠的城池。
她这回不去衙门,不找人证了。她顺着城门,一家家的找,一户户的看。
终于,当她走到一户华丽的宅院后门时,她看到那个凶手,正在送那个不肯接她状纸的官员上车。
“区区薄礼,聊表心意。”
“大人真是客气了。您致仕在家,谁知却惹上这等无妄之灾?不过您放心,那几个小贩拿了银子,已经远远避走他乡了,没个三年五载,不会回来……眼下尸体也没了,那丫头还怎么告……大人门生故旧遍天下,日后还请您多多照拂才是……”
看着他们得意的样子,叶秋忍住了没有动,一直躲在墙角,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说完,看着他们各自心满意足的离开。
瓢泼的大雨给了她最好的掩护,也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并绝望。
这些人都是不可能帮她的。
那么她,要怎么才能为爸爸报仇?
身边有两个人说着话匆匆跑过,“这雨下得这么大,明天估计又要抽壮丁加高堤防了吧?”
“肯定的呀!否则水一淹起来,全城都能淹掉。”
……
叶秋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
当她再度跑到城外高处。看清这座城池的地形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在这座城池的西北面高处,有一条大河。波澜壮阔,带来了商船与富裕,却也留下了隐患。
因为城池建在低处,所以格外修建了巨大的水闸。遇到旱季,就会打开闸门,放水抗旱。但遇到雨季,就会紧闭闸门。还要加固堤坝。
冒着大雨,叶秋开始往高高的堤防上爬。
虽然沿途又陡又滑,可她浑身象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拼了命的往上爬。
终于,当她爬到堤防顶上,把巨大的闸门踩在脚下时,更加深刻的理解了刚才那句话。
因为大雨。水势已经涨到一个相当可怕的高度。波涛汹涌着。拍打着厚重的闸门,象是企图入室抢劫的强盗。
如果把这闸门打开,别说一两个人,就是整座城池,也要被尽数淹没了。
可是,那是他们该死,不是吗!
愤怒和仇恨充斥在叶秋胸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后。就只想着怎么完成了。
把这闸门打开!把全城淹掉!给爸爸报仇,报仇!
叶秋很快找来一块大石。把建在闸门边上那间小屋的大锁砸掉,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绞盘,被稳稳的固定在地上。
但是,如果有人推动绞盘,巨大的闸门将随之升起,滔滔的洪流将如脱缰的野马,一泄千里,再也无法挽救。
去吧,去吧!
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叶秋,只要把这绞盘推起来,那爸爸的仇就报了,那些害死叶清的人全都会不得好死!
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城市,这样一群冷漠无情的百姓,又有什么值得同情,值得宽容的?
可是,当叶秋着魔般的走向那个绞盘,触碰到那根绞木时,脑子里却又出现了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
“叶氏,你若是做下这件事,必遭天遣!生生世世,都得受横死之苦!”
叶秋懵然转头,见到另一个自己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推动了绞盘。
“就算是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我也要替我爹报仇!”
闸门嘎嘎响着,渐渐松动升起。很快,汹涌的洪水象被释放的恶魔,狞笑着往底下的城池冲去。
几乎是没有半点招架之力,整座城池倾刻被冰凉的洪水吞没。许多人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已经葬身水底。
整座城池,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了一座空城。侥幸逃生者,千百人中也只有一二而已。
然后,叶秋所在的闸门也被洪水冲垮了,不过在掉进水里的那一刻,那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孩半点都不怕。
她已经替爸爸报仇了,就是死,她也没有遗憾了。
然后,叶秋看见了转生的自己。
幸运的是,她的爸爸还是叶清。然后叶秋依旧是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叶清依旧是这世上最宠爱女儿的老爸。
可是,叶秋还是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还是非常凄惨的被野兽咬死。
叶秋看到爸爸悲痛欲绝,却一直一直坚持做善事。修桥铺路,赈灾施粥。人家让他落下名款,他永远只写三个字——叶氏女。
又是一世,叶秋又做了叶清的女儿。
这回比上一世强的是,虽然她也没活多久,死得也很痛苦,却好歹是病死在家中的。
然后再一世,又一世,下一世。
叶秋已经数不清自己转生了多少世,她只看到,自己永远各种早逝,而爸爸将要在未来的岁月,长久的承担失去她的痛苦。然后强颜欢笑着,继续做善事。
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哪怕是沦落为乞丐了,叶清自己都快要被饿死了,也会把乞讨来的食物分给病弱幼小的乞丐们。
爸爸,可以了。你停下吧!
叶秋隐隐明白了什么,她含着眼泪跑到又一次失去自己的叶清面前,大声的告诉他,“你再要个孩子吧,忘了我吧!”
可叶清擦干了眼泪,却是继续继续做善事。
他永远只有叶秋一个孩子,永远在为也只为这个女儿在积福。
叶秋哭了。
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知道并记住这一切的,可她真的不愿意让爸爸永无止境的活在这样的日子里。
就算要赎罪,也应该是她来。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在叶清身后,默默的跟着他,直到来到她的前一世。
基本交待完女主悲催的前世今生了,明天应该就会转回现实里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进还是退
那应该是属于叶秋的一世。
这一世,叶秋可以清楚的看到叶清如何抱着襁褓中小小的自己的欢喜,可以看到他在京城那一片巴掌大的小天地里,如何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父亲,照顾幼小的女儿,给她喂食,哄她睡觉,甚至半点不嫌弃的给她换洗弄脏的尿布。
直到有一天,才三四岁的小叶秋牵着他的手,指着高高的院墙说,“爹,我想出去。”
然后叶清就摸摸她的头,“好,爹带你出去。”
后来叶清果然带她出来了,走遍山山水水,看遍世情百态。一路助人为乐,乐善好施。
然后,他们到了八角镇。
然后,叶秋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给谢子晴陪嫁银子了。这根本不是好不好心的事,而只是一种跟着她爹养成的习惯而已。
天师府不差钱,尤其叶清不缺,叶秋也不缺。她头上插着爹爹亲手做的木簪,就是她去各个钱庄提钱的凭证。只是后来的叶秋,不知道而已。
看着爹爹为这里修好水渠,看着他在大堤上救下陶管家,看着他被河水吞没之前,那满怀牵挂,又带着浅浅幸福的奇特眼神,叶秋突然明白,叶清不是临时起意做这件事的,他早准备好了,为救人而死。就算不是陶管家,也会是别人。
这一世的叶清,已经学过不少天师府的推演之术,他想预测吉凶,还是不难的。可他这样的人会出事。只能是因为他想用自己的命为女儿多挣一点福气。
视线随着滔滔河水模糊,叶秋闭上眼睛,有大滴的眼泪落下。
这就是爸爸。她的爸爸。
就算是为她死,他也没有半点抱怨,反而感觉幸福。
等叶秋再睁开眼,她又看到了自己的那一世。
看到爸爸如何发现黑心农商为了赚钱,违规在农作物中添加农药,造成周边农田的污染。看到那些奸商又是如何为了销毁证据,引水冲田。却连累了无辜的老乡,更加导致叶清救人而死。
然后叶秋看到自己是怎样收集证据,然后交给了一位极富正义感的记者去曝光。
其实叶秋也曾经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甚至都看好了水源,足以冲垮那家黑心农商的庄园,淹死那些人渣。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更加温和的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当那起黑心商人雇人找到叶秋爸爸的坟前,企图以侵犯她并拍照录像的方式,逼她交出证据时,却被叶秋抓着那个歹徒,决绝的一起撞死在爸爸的墓碑上后,她得到了一次转生的机会,她回到了在八角镇的这一世。
叶秋突然明白,为什么叶玄能那样毫无芥蒂的接受自己了。就算她表现的和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不同之处。他也没有丝毫疑问。
因为无论怎样的她,始终都是叶秋她自己。
只不过。原本该死的她,在这一世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可是,她重生了。可爸爸呢?爸爸又在哪里?
“叶氏,你可想好了?”耳边,忽地又听到那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叶秋猛地一惊,再度睁眼,自已却还是那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绞盘前。
进还是退?她该如何抉择?
仙人村。
李雍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食物被塞到了他的嘴里,还很香滑。
当他睁开眼,就看到地瓜睁着一双湿漉漉,黑葡萄般的眼睛,含着眼泪却又使劲忍着,紧张兮兮,却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象是生怕被人抛弃的小兽。
怎么了?男人心头一疼,想出声问问,却只觉得喉咙意外的沙哑。他想抬头,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快别动了。”简氏憔悴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连脂粉都没施,眼角红肿着,都现出了清晰的鱼尾纹。
李雍有些吃惊,他这个母亲,可是讲究之极。尤其因为长相不讨丈夫喜欢,格外的注意仪容。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连在乎的修饰也不做了?
“你病了。”看他的神色,简氏虽然猜不到那么多,但还是拣要紧的跟他说了,“都昏迷两天了,可吓死人了。兰大夫说你是劳累过度,又急火攻心才会这样。原想把你挪开,你偏偏抱着叶氏不撒手。连带着地瓜都被你们吓坏了,一直在这守着你们两个,谁抱都不肯离开。”
目光再次落到地瓜身上,就见小家伙努力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咽下去,谁知因他醒来,小人儿心头却泛起更多的委屈,那隐忍的眼泪也就叭嗒叭嗒掉了下来。
李雍给他哭得心都揪紧了,抬手刚抚上他的后脑勺,地瓜就哇地一声,哭着扑了上来,“叔叔你别生病,你别死!娘也不要死,你们不要丢下小地瓜,不要丢下我……”
男人抽回因长时间抱着叶秋,僵硬酸麻的手,抱紧了地瓜颤抖的小身子,用沙哑的声音,费劲的道,“放心,我不会死。你娘也不会,我们都不会丢下你。”
简氏看着心酸,也低头默默的垂着眼泪。
那日,她被叶秋救了之后,又被冯辰香打晕。简氏虽然事后也没打听过她想干什么,但是对这个高贵的儿媳妇,她是没有半点好感了。
然后再想想就算不是冯辰香,她另找一个高门贵女做媳妇,有没有人能象叶秋这样心地淳厚,惦记着她这个并不算好的婆婆的?
答案是没有。
就算是柳媚儿,在爬出逃生通道时,起初也是想仗着年轻快些跑,完全不顾她在后头跟不跟得上。
再想想当年自己在危急关头,也曾抛下亲生儿子随齐王逃生。简氏心想,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如何再去要求别人?
所以她想通之后,反倒对救了她的叶秋大为改观,。甚至开始想,要是李雍执意娶她,她就高高兴兴去接了她那杯媳妇茶。
往后正经名份要怎么办,她说了不算,但私底下,她是打心眼里已经这个儿媳妇的。
只是没想到,她才救回来不久,就听说叶秋出事了。人是救了回来,只是昏迷不醒。简氏急忙收拾了行李中的各项补药,赶来了仙人村。却没想到又听说儿子病下了,这可把简氏也吓坏了。
她这一生,就算再怎么自私,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也只有李雍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李雍真有个好歹,她的后半生真是没半点指望了。所以这两天,她主动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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