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同意,我的子孙未必同意。”
男人淡淡道,“我只管我这一世。至于我死之后,这个潞州还守不守得住,他们还愿不愿意守,那就看我儿孙的心意和本事了。”
秦彦沉默了良久,方问,“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男人道,“我答应过追随我的部下,在我的有生之年,会护着潞州一方平安。”
谈话到此结束。
李雍回房里,叶秋还没睡着,正在灯下缝补女儿那只宝贝熊猫小包,见他进来,还挺奇怪的,“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
男人答得一惯简洁明了,“话讲完了。”然后问她,“这包都这么旧了,怎么不给她做个新的?”
叶秋白他一眼,“那你去跟你闺女说呀?看她肯不肯换。这布都快糟了,你以为补得容易啊?”
男人不说了,回头看着自家闺女睡得摊手摊脚,小肚皮呼呼起伏,小脸又粉又嫩的小样儿,目光柔和起来,“二丫是个念旧的好孩子。”
呸!反正只要到你女儿身上,就是臭狗屎也是香的。
叶秋懒得吐槽了,谁知男人却忽地问她,“你会觉得我很无趣吗?”
叶秋愣了愣,什么意思?
看她这一脸呆样,男人板着脸,继续面无表情的说,“你想不想听些好听的?比如君心妾心……”
“不用,你这样就挺好的!”叶村长说的很认真,不过心里却在吐槽。
成天看着这张冰山脸就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看着这张冰山脸来说些酸话,弄得她牙疼,估计还很有可能会消化不良。
呼,男人悄悄松了口气,只看看女儿,又莫名担忧起来,“你说,她将来要是喜欢上一个没良心的男人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傻爹是在哪儿受刺激了?
叶秋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男人纠结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忽地又有些好笑。闺女才几岁呀,就开始想她嫁人的事情了。难道这是当爹的通病?
所以叶村长好心宽慰着他,“以你闺女这性子,估计得把那男人先拍傻了再说。你知道么?她今儿在街上捡回一个男孩,张口就要人家教她拍人脑袋……”
男孩?男人一下严肃起来,“这样大事,你怎不早说?人呢?在哪儿?什么来历,家里干什么的?”
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叶秋噗哧笑了,“你发什么神经?又不是相女婿,紧张个什么劲儿?”
话虽如此,她还是耐心解释道,“那孩子好似父母双亡,脑子还有些问题。连讨饭都不会,除了记得自己叫年小宝,什么都说不清楚。不过他既一路跟着我们回来,我就把他安置在对面厢房了。一进门就足足吃了五个大包子,喝了三碗粥,可见饿得狠了。唉,想想也怪可怜的,既然二丫喜欢他,以后就留在仙人村吧,反正也不差他一口饭吃。不过得看好了,可不许他教二丫拍人脑袋。”
男人忽地觉得那孩子的姓氏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哪里听过。但比起女儿的安危来,还是看看真人比较重要,“我去看一眼。”
说着话,他动作迅速的抬脚出门了。
叶秋颇为无语,那孩子早睡了,你看个毛啊?只怕哪天自己红杏出了墙,他都没这么紧张吧?简直就是一孩奴!
谁知睡得好好的二丫忽地在梦中不安的哼唧起来,自认绝不是孩奴的叶秋赶紧上前拍哄,“娘在呢,不怕不怕哦,乖乖睡吧。”
闻到熟悉的气味,听到熟悉的声音,小丫头又舒展着眉头,安稳的睡去了。
坚决不做孩奴的叶大村长,继续无比耐心又笨拙的用她那六根指头给女儿补那只千疮百孔的小破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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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二丫(八)
因为李雍拒绝把冯辰香交给秦彦,所以秦彦只呆了两天,就要回去了。
不过走前,他给了李雍一个保证。但是那一千斤生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们交换了。
在叶秋面前,他说话也不必掩饰,“这些生铁如今是我们掌控下最值钱的东西,也是许多将士拿命换来的。如果没达成他们的要求就换给了你们,难保底下人会心寒。”
“没事没事,都能明白。”叶秋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挺失望的。
一千斤生铁呢!就这么没了,好忧伤。
不过秦彦又悄悄道,“一千斤我给不了,一百斤还是没问题的。要不要换?”
叶秋立即眼睛亮了,人也活泛起来,“换!”
秦彦哈哈一笑,“行!回头我就让人给你们送来。不过可不能再派青松了,他如今也是一方将领,可不能离开得太久。”
“没事没事,让他跟着你好好干就是。”
回头等叶秋把这好消息告诉董大伯,他也很高兴。
在追随叶秋过来的路上,早已经追上董青松,父子二人和解了。如今虽说一千斤的生意做不成,但能做一百斤的生意也不错啊。这在村里说来,也是挺有面子的一件事了。
所以这边是皆大欢喜。
而那边,在第二天的约定时间里,再度见到冯辰香的青荷,得到了一个指令,“去见见这回南楚来的官员。把这封信给他。”
青荷收下,恭顺的离开之后,就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思思曾经呆过的依云楼。如今已经换了一任老板,却依旧宾客如云。
因是在潞州的地头上发财,是以当李雍派来的士兵表示要找一位精通妆扮之人,店老板立即把楼里经验最老到的一个婆子叫了来。
然后,差不多直弄了一天一夜,连士兵都去睡了一觉了。屋子里,总算已经收拾停当的青荷左右照了照镜子。问,“我美吗?”
“美!”旁边帮她梳洗的婆子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姑娘这要是走出去。不知多少好汉子可要即刻请媒婆上门提亲呢!”
提亲?只怕她这辈子,再没有这样机会了吧?青荷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笑了笑,递了一大锭银子过去。
那婆子更加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好话说了一箩筐。
看着外头天光大亮。青荷暗吸口气,提裙走了出来,“走吧。”
一直在屋外等着她的士兵怔了怔,要不是青荷还穿着那身朴素的衣裙,他竟是连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不是说青荷改变特别大,事实上,她的五官容貌没有太大变化的,也没有浓妆艳抹。只觉得她皮肤特别光润了些。眉眼特别秀丽了些,然后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特别好闻了些。
种种相加,竟就让她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原本只是一般清秀的女子竟也焕然一新,几乎象换了个人似的,让人有些挪不开眼了。
看这士兵发怔,青荷望他温柔笑了笑,“走吧。南楚的使节该进城了吧?”
士兵颇有些赧颜的挠了挠头,忽地就多说了一句,“我们营长说,呐个,你可以随时回头的。”
青荷笑而不语。
回头?她还有机会回头么?
外头的街面上,颜修之已经带领着地方官员,把南楚一行人迎进了格外打扫过的驿站。看着为首那个高大沉默,但浑身散发着迫人威仪的青年,有知情人在心中默默感慨。
谁能想到,数年前还是追随南楚公主前来潞州的一个小小侍卫,如今竟成了威震一方的赫赫统帅?
如今就连那位南楚公主还要仰仗他来搭救,此番错位,真是让人唏嘘。
但蒙旷虽然如今已经身居高处,但行事并不张扬跋扈。
在例行的欢迎仪式后,便主动问起,“李营长何在?何时能安排我们会面?”
帮忙接待的老蔡忙道,“将军不必心急,我们营长说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一定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蒙旷点头,“那就行了。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都早点休息吧。”
老蔡跟他打了几天交道,也略知道他的脾气了,并不爱跟人客套。便笑笑着行了礼,看颜修之已经让人把他带来的人都安顿好了,就带人走了。
这样清静,反而让蒙旷舒服。
吃了个饭,又洗了个澡,只觉浑身轻快,闻着院外小花园里传来的阵阵花香,不由得抬脚出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边散步,一边盘算着即将与李雍的会面,陷入沉思。
忽地,他瞥见假山后头有两道窥探的目光,不由得厉声道,“谁?出来!”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娇娇怯怯的走了出来,还未开口,已经带着几分哽咽了,“旷哥,真是你么?”
蒙旷大吃一惊,定睛细看,那走到他面前的女子不是青荷,又是何人?
美人没有人不喜欢。
尤其这美人,还是自己的初恋情人。更是第一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最后又不得不忍痛放弃的女子,蒙旷自然会记得特别牢。
再看着青荷,依旧如同十六七岁,与自己在宫中初相识的那般,年轻娟丽,蒙旷心中怜惜之情大涌,激动得好似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般,紧紧抱着她,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阿荷,阿荷我太欢喜了!这不是做梦吧?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青荷的眼泪同样流下来,象是扯不断的珍珠,“是我,是我!我也没想到,老天居然还会让我见到你!”
这几句话。确实是她发自肺腑而出,这番眼泪,也是情真意切所致。所以蒙旷听得极为动容。在她想要说下去时,掩了她的唇。
“别说了,从前的事都别说了。我既来了,就会带你走,以后永远都不再让人欺负你!”
青荷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默默的点头流泪,但那眼睛里的感动与光彩是怎么也骗不了人的。
蒙旷看得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便如所有久别重逢的情侣一般,在再度相逢时。没有更好的语言能表达彼此热烈的情感,只能用行动来表示……
“你说咱们,算不算是久别胜新婚?”激情过后,当餍足的蒙旷终于放开了青荷。低低调笑了一句。
青荷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却不无体贴的道,“我去打水给你擦洗。”
“别走。”蒙旷无限温柔的拉住了她,“咱们说说话,我都有好多年没有这样,能跟人好好说过话了。有时心里苦闷起来,我真是想你得紧。”
青荷默了默,她还记得,从前的蒙旷会跟她说: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如今——
静了一时,她才低低的说。“我也想你,连做梦都是你。”
然后主动转了话题,“方才我送衣裳来,远远瞧见一行人,当中那个看着象你,我就忍不住悄悄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那你怎么会来送衣裳?”蒙旷貌似无意的问着,但抚摸着青荷柔软身子的手,已经带了几分警惕。如果是习武之人,便会知道,那是随时可以出招的姿势。
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谨慎小心,如果不是这样,他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刚刚确实是一时情难自禁,可这会子冷静下来,他就觉得不动静了。
青荷出现得太巧,也太刻意了。
“自潞州大乱后,我这些年,一直在城中做绣娘。这边府衙有时也会找我们绣庄订东西,就象你屋里那些福寿如意的新靠枕,就是我画的样子。我不知道原是迎接你的,要知道,我就画你喜欢的样子了。
不过我今儿来,是给这边驿丞夫人送衣裳的,她是订给她爹做六十大寿的。我本来早已绣好了,只她看了,又说天热了,外头新衣虽好看,万一露出里头中衣是旧的就不好了。可她自己又没空,让我赶制一身给她送来。哼,她忙什么忙?不过是看着天热,不耐烦动针线而已。中衣纹饰简单,又不好抬价,其实一样占时间的。可老顾客有什么办法?只能帮她做了。”
听她絮絮叨叨的这样抱怨,蒙旷心里反而踏实了下来。
能说得这样有条有理,确实不象是假的。再假装无意摸摸她的手,确实遍布针眼,食指和拇指处,还有长期拈针留下的针茧,心中就更信了几分。
把她的手拿到唇边亲吻,“以后有我在,再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了。”
青荷笑得甜美,扑进他的怀里。可被他亲过的手指,却一阵阵的泛着冰寒。
良久,等二人分开时,青荷才假装无意的问,“你这回怎么来潞州了?”
蒙旷沉默了一时,忽地有些难堪。
严格说起来,冯辰香是差点害得他死掉,害得青荷被人侮辱的人,她本该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但是现在,他为了利益,却要娶冯辰香,并让青荷屈居其下,这打的不仅是青荷的脸,也是他自己的脸。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青荷看他如此,心中寒意更甚。
这个男人,虽然还长着她初恋情人的脸,却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别人调笑她一句,就愤怒的冲上去跟人打架的人了。
她小心的觑着他的神色,说,“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没跟你说……我这次来,也不光是为了送衣裳,我是打听到有南楚使节来,特意选在今日过来的。”
“什么?”蒙旷立即忘了自己的难堪,警醒的看着她。
青荷此时才从凌乱的衣衫里翻出一封信,“这是公主叫我送来的。”
蒙旷接了信,没急着看,却是诧异的问。“你怎么还会和她有来往?”
青荷微叹,“在这乱世中,看多了生离死别。对往日那些恩怨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她这几年过得也很苦,被李雍拘在潞州军营里扫茅房。我们绣庄有时也接些军营的话,我见她可怜,便悄悄给她送了些东西。她得知南楚有人要来,便求我来送个信。只没想到,会遇到你。”
然后,她忐忑的看着蒙旷。“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毕竟,当初是她害得你——”
接下来的话。被蒙旷的热烈拥抱打断了,“阿荷,你真是世上最善良的女人!我不怕老实告诉你,这次我来。就是来接她回去的。你不知道。如今我虽然掌控了一部分兵权,但还有很多人不服我。我是没办法,所以必须来接她。可能,还要娶她。你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会介意?”青荷心中一阵冰凉,嘴上却说,“你做的是对的,你是要做大事的男人,怎可拘泥于从前那些小事?更何况你。你也根本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不!”青荷表示得越是大度,蒙旷就越是感动。也更内疚,“你才是最有资格介意的,因为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可我现在……”
青荷掩住了他的嘴,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我,我早就配不上你了。公主身份尊贵,她才是你的良配。”
“不!”蒙旷忽地一阵心疼,更加热烈的抱紧了她,“我娶她,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是我保证,我会给你跟正妻一样的荣华富贵。只是名份上,你可能要受些委屈。”
“我明白……我,其实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要什么名份?”青荷努力把眼泪擦去,展露微笑,“我其实,其实能再见你一面就很好了……如果,如果老天垂怜,能让我有你一个孩子。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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