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站住了:“至于报酬嘛……”
他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的光辉让我全身打了个冷颤,这种眼神,好像在昨夜里的小旅馆里,他压住我的时候,出现过。
可是很快,店长眼中出现了兴味索然的神色,他又转了过去:“我还没想好。”
额,虽然好像店长大人暂时不需要我拿什么去换一万元。
可是,这种被藐视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银杏公园的洋槐树里有一张万元支票,这么神奇的事,店长大人你确定是真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心里再怀着将信将疑的想法,也不得不和他一起坐上了去银杏公园的公共汽车。
我感到很惊讶的是,我刷了公交卡,可是店长什么事也没做,没刷卡也没给钱。
他只是跟在我后面,双手依然插在裤兜里,径直走上了车。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段的公交车并不拥挤,可是上面并不是空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我们到了银杏公园。可是这个时段,公园的大门已经关了。
“我记得有一截矮墙,你可以试着翻过去。”店长大人摸着下巴,思索着。
“等等,我有个问题。”我举手。
“说。”
“那啥……洋槐树里,真的有万元支票?”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尽量想从店长眼里看到戏弄我的神色。
如果洋槐树可以怀上支票,那么我也可以生金元宝了。
不过,我失败了,店长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说了一句:“那你回去睡桥洞。”
“不。”我不死心。
“那你废什么话?”
翻墙花了我不少功夫,最后才在店长的连拉带拽下进入了了公园内部。店长大人没骂我笨,但是我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这个字。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那颗洋槐树下。
店长摸了一下树干,似乎在确认上面的标志。
“就是这颗。”他的语气很肯定,“你把它锯开,就可以取到支票。”
“我没锯子……”这个时候没带工具,就好像去提款机取钱却没带银行卡一样。
“我有。”店长大人从背后突然摸出一把又长又亮的电锯,吓了我一大跳。
我擦!这么明晃晃一把凶器,为什么一路上我都没发现?
026万元大支票
我举着电锯,对着洋槐树念念叨叨:“树神大人,小女子贫困交加,饥寒交迫,不得已需要从贵地取走一宝,你就大人大量,牺牲一下本我,成全小女子的小我。佛主有云,菩提本非树……”
我还没念叨完,店长大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一颗几十年的树,精都成不了,能成什么神。你取不取,不取就回去睡桥洞。”
我:“……”
我不会用电锯,店长大人就手把手地教我。
我发现每次他帮助我的时候,神情都是相当温和的。虽然在事后,他又会恢复那种爱答不理的神色。
但是当店长从后面抱住我,抓住我的双手,和我一起愉快地锯断洋槐树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相当舒畅的。
在呱燥的电锯声响过之后,洋槐树轰然倒塌。
我立刻迫不及待地往树干里看。
只见外表那么结实的一棵树,树干里居然是空的。在那空心的里面最中央,躺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取出来。”这么简单的事,店长大人却非要命令我去做。
不过,我还是愉快地取了出来,正准备看看到底是不是支票。一支明晃晃的手电筒突然照了过来。
“什么人!深更半夜破坏公物!”
我吓得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答,店长大人已经牵起了我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
只听到后面起码两个公园管理员的声音在此起彼伏:“抓小偷啊——抓偷树贼啊——”
我脚下生风,并没有费多大的劲,速度居然是平时的两倍。
我看着拖着我飞一样的店长大人,风把他黑黑的头发吹拂向了后方,露出了完美的侧脸。店长大人比我跑得还快,这让我不服气的同时稍稍有些钦佩。
跑到矮墙那里的时候,店长大人伏下了身子。
“到我背上来,快!”
我毫不客气,一下子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男神店长背着我,嗖的一下跃过了矮墙。
我们急忙拖起行李箱,往远方跑去。身后还传来管理员惊悚的对话。
“你看到没有,好像是个女鬼,会飞的。”
“完了,那棵树可是燕少亲手种的,每年XX集团还给养树费呢。”
我和店长大人已经火箭一般的离开了,一路上跑得青春飞扬。
等跑够了,我停下来喘气,看到店长大人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此刻,他正看着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在我的眼神对接过去之后,又淡淡地移开了眼神。
我摸着自己微红发烫的脸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休息了一下子,我打开了手心里那张纸。
那果然是一张支票!钞票金额那一栏的1加后面四个零,让我想要振臂欢呼。
“你怎么知道树里面会有钞票?”我眼里大概闪着惊奇的光,看着店长大人。
店长大人只随意地看着一旁,语气平淡地:“我亲眼看到有人放进去的。”
“怎么放进去的?”我对于这一神奇的过程充满了好奇。
“种树的时候挖个洞,塞进去就行了。树长大了,自然就封上了。”店长大人说得轻巧,但在我看来依然是十分奇妙的事。
027豪华桥洞来一发
我看着这张宝贵的支票。
它能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
我抚摸着它已经有些变旧的纸张,自言自语着:“种树的人为什么要放一张支票进去呢?”
“大概是无聊吧。”店长大人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
“主人会不会找上门来,要我们归还这笔钱呢?”我稍微有些担心。
“那你去睡桥洞。”
“我不。”
“那你废什么话!”
我捏着支票,星星眼:“我们去银行兑换了好不好?”
店长大人的嘴角斜了一下,如此明显的讥讽,倒是让我愣了愣。
难道说,这张支票是不能兑换的?
十分钟之后,我终于明白了那抹讥讽意味为何。
说对了,这张支票就是不能兑换!
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哪家银行还会开着门给你兑换支票啊!
于是,在进行了简单的晚餐之后,我跟着店长大人……找桥洞去了……
本市的桥洞,在被我的贼眼看上以前,那就真的只是一个个普通的桥洞。但在被我划定为临时旅店之后,就变成了一套套豪华的三室一厅。
桥洞之下的帮派之大,分流之复杂。
每个无家可归的人抢占着各自的山头,各自都有一股座山雕的气势。
我和店长走到了三环以外,才终于在一座小桥下面找到了一个狭隘的桥洞。那里面没人,只堆满了枯叶渣,倒是很干燥。
我和店长挤了进去。
这么拥挤的距离,让我感觉不太好。
不过店长轻蔑的眼神,告诉我不用担心太多。我的容貌和身材是如此陈善可乏,完全提不起他的胃口。
桥洞里很黑,还有阵阵阴风扫过。
我担惊受怕,又觉得店长不一定靠得住,不由得又开始求神拜佛,我双手合十:“各方的菩萨神明,走过路过,千万不要看过。小女子在此地借宿一宿,若这里是哪位老人家的地盘,还望谅解。”
我听到店长颇为轻视地呵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他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我还以为,你是不信那种事的人。”
我瞪他一眼,对他做个鬼脸:“不尊不敬的,小心过会儿有厉鬼来找你。”
店长偏了一下头,无谓地笑了一下:“过会儿有没有厉鬼不知道,不过现在这里就有一只,不知道你怕不怕?”
我一惊一乍的,忙往自己的左右看个不停。
“哪里?在哪里?”
正说着,桥洞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昏黄的灯光。我吓得差点从桥洞里跳出去,可是店长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提着一只造型精美的宫灯,和那晚上在小旅店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松了口气,忙拍着自己的心口:“你吓鬼啊……”
正拍着,突然觉得有哪里没对……
不对啊,店长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灯来?他明明一直都空着手的啊。
看着我逐渐惊恐的目光,店长大人微微侧了一下头,他扬了一下眉毛,灯光的映照下,唇色如梦,眼色如波,柔滑的线条,仿佛千古最美的霞光,胜过世间所有的妖娆。
他朱唇亲启,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沁人心脾:“我记得昨晚上,我告诉过你,我不是人……”
我抹了一下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你是鬼我也认了……”
028再帅的狗能和再丑的人结婚吗?
然后,我看到店长眼中的霞光熄灭了,那种冷漠又鄙视的神色再现。
我一把抓住了店长的肩膀,大声叫道:“哈,鬼哪里会有体温的,你还有心跳!”
“你再摸摸看呢?”店长冷色看我。
我的手再一捏,突然落了个空。
“怎么……可能……”我完全呆住了,双手在店长存在的地方捞来捞去。我明明是能看到他的,可是双手却能穿透他的身体,如若无人之境。
“你现在跳出桥洞,还来得及。”他冷然对我说。
现在跳出桥洞,十几米的高度……那我可真得摔死当鬼,和他成双成对了。
我想大叫“鬼啊”,还想叫“救命啊”,更想叫“饶命啊”。可是最后,我发现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我放下了双手,静默地做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激烈地对着店长:“这么说的话,我真的还是处了!”
太好了!我还是完整的!这个伟大的发现,简直可以冲淡自己面对这一只美鬼的恐惧。我特么太机智了。
店长转过头去,好像对于我如此兴奋相当不愉悦。
“不是。”他打断了我的美梦,“从魂魄的角度来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你不要说话!”我大声的嚷嚷道,然后缩到了桥洞里最后一点容身之处,抖得像一只秋天的脆叶子。
好吧,我虚伪,我胆小,我无能。
我是个正常人,活生生的人,店长再美,他也是鬼,还是个会压倒我的鬼。
说不怕是假的。男神变男鬼,这个事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想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哪怕是在做梦……我也怕疼。
他是鬼,这个事实从第一个晚上他就已经承认了。
那时候我指着他说他不是人,他说我答对了。
还有那诡异的小旅店,第二天变来没有了。我被撕碎的衣服,也是完好的。店长可以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知道我所有的事。他可以瞬移,可以飞,可以变出电锯,我现在庆幸他真的只是用来锯树,而不是用来锯我的脑袋。
我们就这种距离,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没出息的哆嗦了好长一段时间,店长一直沉默。
“有件事我不明白,”想着想着,我就憋不住了。
店长看了一下我,似乎在等我说下去。
“为什么你可以在白天出现?”据我所知,鬼是不能在白天或者阳光下出现的。
“占有了你的福利,”他很精确地概括道,“你是个阴气很重的女人,完全可以承载我的魂魄。”
我低下头去,喃喃着:“为什么是我……”
“对啊,为什么是你,”店长的蔑视溢于言表,“你哪一点配得上我?”
“至少我是人类!”我生气地答道。人和鬼,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吧?就好比人和狗,再帅的狗能和再丑的人结婚吗?
店长愣了一下,然后正色看着我:“曾经,我也是一个人。”
他的话,似乎带着些微的伤感。
仿佛他原本是一个如玉般无可挑剔的人,可是一夕之间,沦为一个如玉般无可挑剔的鬼。美还是那样的美,但玉,却不再是那块玉了……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我对他的往事好奇了起来。他不是旅店店长,也不是猎头,更不是蔬菜军团的幕后老板。他是谁?
“我姓燕。”他回答我道。
“姓燕,名什么?”我又问。
店长斜了我一眼:“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名?”他又看着桥洞并不光滑的内壁,“不过,我赏你和他们一样,叫我燕少。”
“……好吧燕少,你是做什么的?”
“做鬼。”
一阵阴风刮过,我华丽丽的栽倒了。
029我是你的,小呀小阳伞
我算是明白了,这位做鬼的燕少,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我这个失业女青年。
能告诉我他姓燕,那简直是天大的隆chong。
不过,虽然燕少是如此的鄙视和轻蔑我,我也必须顶着屈辱的压力把有些事情问清楚。
我非常不专业的采访燕少:“请问你做鬼之前,是做什么的?”
“关你什么事?”
哎哟,这个采访对象好像很不配合。
“那你是为什么做鬼的呢?疾病?事故?意外?”
“关你什么事?”
“好吧,那么再见。”我挥挥小手绢。采访结束了,我准备爬上桥去。从现在开始,我走我的人路,他走他的鬼道。
可是燕少阴冷的声音在我后背响起:“拿了万元支票,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那你想要怎么样?”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似乎不看到他美腻的脸,我就要全身冒冷汗。现如今支撑着我和他正常对话的,全是我累积了二十二年的颜控力量。
“做我女人。”他说得自然而然,仿佛不是他在求我,而是我在跪舔他。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这就是你对你女人的态度?”
“好吧,”燕少似乎被我如此有道理的反问击倒了,他改口道,“做我奴隶。”
“……”
我无言地坐在他面前,简直觉得下面的剧情应该是我扑通一声跪下,大喊一声谢主隆恩!
总而言之,天底下没有白掉的美男。学长的事加上燕少的事,让我从此对帅哥这种谜之生物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通过和燕少接下来的正常对话,我明白了很几件事——
第一,燕少不是人。专业的说法,他是个魂魄;通俗的叫法,他是个鬼。
第二,夜晚的时候,燕少可以自由到处晃荡。但是白天的时候,他要么得呆在阴暗的地方,要么得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白了,我就是他的人肉遮阳伞。
第三,燕少貌似有点鬼都有的小法术,比如什么鬼压身,鬼打墙,比如变点什么奇怪的工具出来。工具的用途有斩人肉丸子,解剖人体内脏,以及红绕全人等等……
第四,除了我,其他人都很难看得到燕少,除非燕少想让他们看到他。不过据说,这样是很耗内力的。
“我能看到你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摸到你呢?”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直没有怀疑过燕少是不明灵长类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燕少有体温,有呼吸,还有心跳。
燕少沉吟了片刻。
“在我第一次吻你之前,你也是感觉不到这些的。”他似乎也在寻找答案,“不过因为我入了你的梦,和你的魂魄融合,所以你的大脑能做出类似于接触到正常人类的判断。”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要碰到我的姿势,不过在我想要躲开之时,又停住了。
“你大脑的判断和感知大部分是由你的五官带来的。其实你碰到我的时候,碰到的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