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静放在桌面的手机打着旋儿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叶非璃只是瞧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扣着相框的手便失去稳定的紧了紧。
男人尤为挑衅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笑的狂妄,“二弟,我会期待我们的见面。”
“……”叶非璃打开电脑,邮箱内突然弹出一页信息:大爷入境!
“希望你会喜欢我给你家秦小姐送去的礼物。”言罢,电话已经被强行挂断。
叶非璃推开椅子机警的站起来,却在一瞬间停止动作。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重叠放于身上,他冷笑着:“我也挺期待你会送去什么礼物。”
午后的秦膳坊,已经消去了拥挤的痕迹,周围时而会有一两人故意的朝着里面看一看,本打算进来却不得不止步,大门前正高高的挂着休息中。
肖青徘徊在自己的铺子前,有些事不用捅破都好像已经被识破了,他不安的绕着屋子转悠着,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小苏会不会跟他怄气责备自己的隐瞒?
可是这个所谓的事实真的太过天方夜谭,让人总会情不自禁的觉得那就是一场玩笑话。
秦苏从店内走出,本打算等待莫誉毅回来,结果却是瞧见了一个人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的肖青。
肖青注意到头顶上空的视线,尴尬的站起身,双手故作镇定的搭在自己的口袋里,这个时候,他应该说点什么来化解气氛呢?
“肖医生如果无话对我说,可以不用为难。”秦苏先行开口。
肖青欲言又止,脚尖反反复复的惦着,半响过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天冷了,外面冷,别着凉了。”
秦苏微微一笑,转过身,还没有靠近,他就机械式的往后退出一步。
在秦苏的眼里,曾经的轩辕澈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帝王气势,无论是受宠前,还是受宠后,他都能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隐藏在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下,那张脸,在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么啼笑皆非的无奈窘迫。
“我还炖着汤,先走了。”肖青有意的避开她的目光,忙不迭的朝着自家的厨房奔去。
秦苏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他的厨房很简单,一口锅一个碗。
肖青未曾料到她会跟着进来,身体一僵,还没有来得及关门,她的身影已经如风而至。
秦苏揭开电饭煲,里面正煲着一只小雏鸡,什么材料都没有,就一只鸡,上面的油腥没有处理过,正浮在汤面上,一层层的滚动着。
太浓的油味,秦苏本能的掩住口鼻,胃里压制的酸水止不住的往上涌。
肖青眼疾手快,将灶上放着的梅子拿起一颗塞入她的嘴中。
熟悉的酸甜味道充斥在唇齿间,秦苏望着离着自己不过两步距离的男人,他的身上一如既往的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师父喜欢用草药来去除身上的体味,每一天沐浴过后都会选择药蒸长袍,药味不似中药炖煮的浓烈,只是轻轻淡淡的浮动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肖青注意着她的面色,见到她终于平静下来,轻吐出一口气,“这是我做的,平时嘴巴苦时,可以含一颗。”
秦苏将梅子盒拿在手心里,点了点头,“多谢肖医生,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好。”肖青推开厨房的门,“这里油烟重。”
秦苏走出诊所,身后的男人跟了两步又止步不前,那种循循复复的尴尬,让她也不忍拆穿。
“请问是秦小姐吗?”陌生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随后男人似乎确定了她的身份,大步流星般走上前。
秦苏戒备着所有陌生人的靠近,警觉的问道:“这位先生有事?”
“您好,我是叶先生派来的,这是他让我转交给秦小姐的。”男人谈话间将手里的盒子递上。
不大不小的盒子托在她的掌心里,秦苏诧异的看着来人,而他好像只负责送东西过来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就这么转身离开,孑然干净。
肖青听见男人的话,似是不准备再避讳什么,直接将她手里的东西拿来丢在一旁。
掌心一空,秦苏不明所以的瞪着他。
“不好意思,给你碰掉了。”肖青蹲下身,下意识的晃了晃里面的东西,看着不大的盒子竟然有点沉,而且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秦苏并不打算戳穿他的好意,等他确定好了东西过后再伸手过去,道:“能还给我了吗?”
肖青谨慎的将盒子递过去,“毕竟那位叶先生我也是见过的,秦小姐还是不要太靠近为好。”
“肖医生为什么要这么说?”秦苏问道。
肖青轻咳一声,“男人看男人,就如同你们女人的第六感,自然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善意还是恶意。”
“所以肖医生的意思是这东西我不应该收?”秦苏将盒子抬起。
肖青思前顾后一番,慎重的点头,“不是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吗,秦小姐也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收别人东西的人。”
“肖医生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的确,我不应该收下,我会还给他的。”秦苏放下手,却见他的手已经不带迟疑的伸了过来。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僵局。
她拿着盒子一头,他拿着另一头。
秦苏望着男人的举动,他潜意识里就像是想要把这只盒子抢过去似的。
“我替你还吧。”肖青有意的将盒子往着自己身边拉扯着。
如果是以前的秦苏必然会觉得这个人有机可乘,只是……
她松开手,笑道:“那就麻烦肖医生了。”
肖青沉默着将盒子拿回店内,他今天没有应约去那人的办公室,他必定不会好心好意的给秦苏送什么好东西过来。
秦苏忍俊不禁的低头一笑。
“苏苏,你怎么在这里?”莫誉毅泊好车,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站在店外傻笑的女人。
秦苏合上他的手,避开话题道:“午饭我给你温着,吃完了不是还要回莫家吗?”
莫誉毅也是饿极了,拿起饭碗三下五除二吞咽的一干二净。
“嘭!”一声不容忽视的爆裂声震动楼板,惊得正在打扫的陈妈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秦苏先是一愣,后惊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店外,一片浓烟滚滚。
莫誉毅护在她身前,玻璃窗被震碎,但好在店内无人受伤。
秦苏瞪着隔壁的那间小诊所,墙面裂开一道道痕迹,随之,一片大火从里面蔓延开。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冲进去,“肖医生还在里面。”
莫誉毅瞠目,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一个陌生男人了?竟然还想着救他?
秦苏失去镇定,她正踏上台阶,热浪灼热的扑到她面前,逼着她不住的往后退。
“我去救。”莫誉毅脱下棉衣,就这么穿着一件衬衫不假思索的冲进火海。
“……”秦苏感受到空落落的掌心,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碎开了她的所有从容。
“大小姐,快闪开。”陈妈拉着她往后踉跄几步。
秦苏头发散乱,她抓住陈妈的手,似是魔怔般重复着那句话:“莫二进去了?他进去了?”
陈妈回过神,拿出手机报警。
火势蔓延着,不过片刻已经朝着秦膳坊烧过去,整个广场被一阵阵浓烟笼罩着。
“咳咳,咳咳咳。”莫誉毅半扶半抱着被浓烟呛得昏过去的肖青,出来的瞬间,两人皆是疲惫的倒在地上。
秦苏蹲在地上,双手抚摸过满脸都是黑烟的男人,轻轻的将他脸上的黑炭抹去,“谁让你进去的?那么大的火你不怕死吗?”
莫誉毅苦笑着抱着她,“我不进去,难道让你进去救?”
秦苏瞥了一眼渐渐清醒过来的肖青,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急救车片刻后抵达,忙不迭将双手被灼伤的男人抬上车。
“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爆炸了?”秦苏瞧着被扑灭的大火,里面一片残迹。
莫誉毅洗干净脸上的灰烬,一一巡视着里面的残留物。
爆炸面积最大的是那张小方桌,当时肖青正在厨房里弄那只鸡,索性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只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烧伤了手臂。
“电路没有问题。”莫誉毅蹲在桌前,整个客厅被烧的只剩下一些废旧的电器,虽然整个空气都被浓烈的烟气弥漫着,但一股硝石的味道若隐若现,他越发靠近那张方桌,黑灰中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片。
“二少,上面调取了监控,除了少夫人外,肖青这里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署长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档子事,作为这一片区的负责人,怎么也要受到裙带关系被波及一二。
莫誉毅将金属片放入来人的掌心里,漠然道:“派人检查一下这上面有什么物质。”
署长急忙封锁好证据,小心谨慎的跟在领导身后。
秦苏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心,玻璃窗受到波及,碎落了一地的玻璃屑,不远处的壁橱内也是被震得乱七八的,一些药瓶被炸开,药片米分末四处散落。
“咚咚咚。”风吹过时,摇摇欲坠的药瓶滚落在地上。
秦苏走上前,目光如炬般落在那一本被烧的只剩下一小半的记录本上。
男人的笔力很锐利,不是那种沉寂许久的宝剑突然出鞘的锐利,而是从未褪去的辉煌,那种劲力不是普通人敢于临摹的,连秦苏都自愧不如。
薛恒是沧源有名的书法大师,他的字用陛下的话来说赏薛恒的字就如同品了一盅年代已久的佳酿,容易醉,容易沉迷,因为美,美的赏心悦目而自甘堕落。
“啪。”秦苏手里的日记本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响声。
莫誉毅敏锐的发觉到角落处的异样,慌乱的看过去,只见秦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恍若被定了身,连呼吸都被遏制着。
风从她身后袭来,一页一页的将册子翻开,一行一行没有被烧毁的字迹填充着她的视线,那般的灼目。
“苏苏,怎么了?”莫誉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本小记事本。
他警惕的蹲下身,将册子翻开两页,只是记录着一些普通药材。
“莫誉毅,你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秦苏双手紧紧的揪扯着自己的外套,生怕一松懈就会失去镇定追上去,她应该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第二个薛恒吗?
“为什么这么说?”莫誉毅不明她眉梢间溢满的惆怅情绪,恍然问道:“苏苏,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秦苏摇头,将壁橱推开,里面除了一些药瓶外,还有一些注解,是男人用着中性笔写的,歪歪斜斜,甚是难看。
莫誉毅见她魔怔般的搜索着什么,一把抓住她失去控制的双手,问道:“苏苏,你冷静一点,究竟怎么了?”
秦苏眼圈泛红,她仰头望向天花板上的吊灯,想笑又泪湿眼眶。
莫誉毅从未见过秦苏这种满是希望又溢满绝望的眼神,他害怕的抱着她的身子,抵御着她因为情绪波动而情不自禁颤抖的身体。
秦苏咬紧牙关,尘封的记忆像一种毒药瞬间侵湿了她所有的镇定,头痛,被什么东西强行钻开了头颅然后疯狂的把那些满是苦涩的回忆灌进脑子。
莫誉毅刚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晕倒在怀中,心口一滞,不带迟疑的将她打横抱起。
医院内,浓烈的消毒水静静的浮动在空气里,一人推开那扇被人刻意合上的门。
病床上,肖青似是等待已久,见到来人的瞬间,掀开被子,赤脚踩过地毯,他的手里握着刚刚从急症室内顺手藏起来的手术刀,当靠近来人的时候,目光猩红的一刀子插进他的皮肉中。
叶非璃未曾有半分动作,就这么岿然不动的等待着他满是杀意的身体靠近自己,然后一刀子染红两人的瞳孔。
“我说过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算与你同归于尽都不会放过你。”肖青用力的将刀子刺进他的血肉中,咬牙切齿的将他推开。
烧伤的手臂血肉淋漓,他冷漠的握紧拳头。
叶非璃将插在心口处的刀子拔出,面不改色般丢在地上,血藏匿在那间深色的外套下,除了浓浓的血腥味,并没有任何差异。
“我如果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吗?”他道,声音有些干涩。
肖青坐回床边,似是自虐一般将纱布从皮肉中扯下,整只手已经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肉,他自嘲的冷笑着:“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没有炸死她。”
“我不可能会杀了秦苏。”叶非璃坚决的说,“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可能会再犯第二次。”
“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把绝情演的比深情还真,不管你是叶非璃还是轩辕澈,我玩不过了,我认命了,你要我的人是不是,我给你。”肖青脱下外套,就这么裸露在他的面前。
叶非璃扯住他的手,咬牙道:“我如果只要你的人,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去惹上秦苏?”
“别要求太多,我能给你的,只有这具肉身。”肖青扯开他的手,继续脱着裤子。
“够了。”叶非璃将他堵在墙角,眸中微微泛红,“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薛恒,我费尽心机算计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没有看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真脏。”肖青冷冷的上扬着嘴角。
“……”
“你的心真脏。”肖青杵过他的伤口,逼着叶非璃从他身上退后。
叶非璃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对,真脏。”
肖青脱力般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他没有理会手臂上的疼痛,抬起手掩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叶非璃出了那扇门,一如既往的高不可攀,不管周围是什么眼神,不管他所走过的每一步都会落下一两滴红色的液体,他依旧昂首挺胸大步走过那条清冷的走廊。
你曾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爷。”司机急忙打开车门,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见到心神恍惚的男人靠近。
叶非璃靠在车门上,避开司机的接触,轻缓一口气,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是,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晚送到大爷府上。”司机谨慎的回复。
“叶家好久没有出什么新闻了,也是时候让这太平了百年的叶氏动荡一番了。”叶非璃虚坐回椅子上,目光幽幽的凝望着身前的那栋大楼。
夜幕四合,城市的霓虹灯落在行驶中的车窗上,忽明忽暗的映着里面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
“叮……”副驾驶位上随意放置的手机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莫誉毅调转着方向盘,靠边停下。
“二少,已经查到了,您今天送来的金属片是定时炸弹里控制——”
莫誉毅并没有听完对方的话,径自将手机挂断,他降下车窗,一场大雪再一次将这座城市冰冻上,冷冷的寒风从虚敞的窗内涌进,他嘴角微微的上扬一二,如果在场有人必然会不由自主的打上一个寒噤。
连莫誉毅自己都不记得他究竟有多久没有燃烧那种恶魔般的戾气了,比起秦家的赶尽杀绝,今天造成的轰动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着,每一下的颤动几乎都能听见空气里隐隐约约的骨节震动声。
警署来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除了炸弹外,原来对方给的是秦苏!
他点燃一根烟,没有吸,就这么看着烟气在空气里安之若素般浮动,随后,他将猩红的烟头熄灭在方向盘上,一脚踩住油门,车,疾驰而出,惊得周围行驶的车辆本能的往旁边靠去。
“二少,监控的邮箱今天来了消息,有人入境了,目前目标人物在江宁山庄。”电话里男人未曾有半分懈怠,将地点和人物直接发放在手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