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乔莞缓缓抬起头,刘海半遮住了眼睛,但还是露出了一双发红的眼眶。
他愣了下,转而抚上她的眼:“哭了?”
她停顿片刻,闭上干涩的眼睛摇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他没放手,目光落于她白皙的指尖:“不用。”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关心的又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他摇头,粗粝的指腹轻轻的在她手指上磨蹭,不,应该说是在她指尖的锁链上轻抚。
如今看来,乔莞手上戴的是五个银制的指环,每个指环上都有一个接口,他暗想那应该是可以拉伸的设计,而后心随意动,他触上那个类似小环的接口,却以肉身穿了过去……
这不是阳间的东西,所以他无法触碰?
傅天琅皱起眉,目光又落于她别再腰际的锁拷,那也许是鬼差用于捕捉魂魄的法器。
“莞莞。”他冰凉的指尖在她掌心划过。
乔莞心神一荡,嗫嚅的说:“怎么?”
“再过来一点。”
她如言过去,直接被他拉进了怀里。
他将她卷入被中,两条粗壮的胳膊就像老树根一样的环着她的腰,如今两人隔得如此的近,贴在他胸膛上,近得她甚至能听清他沉稳的心跳。
她用手指在他胸膛上打圈:“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
她很担心灵魂排斥的问题,毕竟他在不久之前才吞掉了赵启的元神,如果有不良反应怎么办?
傅天琅摇头:“我很好。”
不仅很好,在醒来的那一刻,浑身的元气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乔莞缓缓抬头,对上他坚毅的下巴。
两人静默片刻,他垂眸问:“是你救了我?”
乔莞愣了下,直接把赵通阳搬了出来:“不是,是赵灵的爸爸。”
她想了想,缓缓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但在自己那部分则隐瞒了实情。
他定定地看着她,认真的把她的话听完,却没有全信,毕竟在他醒来之初见到的是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莞莞。”他双臂发颤,赵启是什么人,既然能轻松将他放倒他必定不简单,可她却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为了救他独自涉险……
乔莞察觉到他的战栗,便顺势搂上他的脖子,嘟着嘴亲了亲他的下颚。
随即,他目光一滞,毫不犹豫的俯下身,重重的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他吻得极致,吻得热烈,好像要吻进她的骨子里,她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后来慢慢的回应,直到安静的病房内全是沉重的喘息。
等他松开她,乔莞软趴趴的倒在他胸前,身上被染上了这人的温度,耳边则时不时传来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
她松了口气,他回来了,一个活生生的傅天琅又回到了她身边。
“琅哥,你觉得人有下辈子吗?”她咕哝一声,小声的在他胸前问。
他似乎顿了下,垂眸看了她许久,点头:“有。”
乔莞垂着脑袋,将一张脸埋入他怀中,并不去看他:“嗯,我也觉得有。”
她沉静数秒,深深嗅了一口他纯男性的气息,说:“我跟你说,你要好好听着,如果真的有地府,有奈何桥……到时候我就在桥头等你,你要记得,穿白色袍子,扎着辫子的那个女孩就是我,我不喝汤,我等你一起下去,然后下辈子,不管你投胎去哪,我都会找你。”
他没说话,只是气息加重,拥着她的力道更紧。
在命运面前,乔莞心里有些凄凉,但有些事还是想与他提前说好:“不过,假如今生是我先走了,你别难过,也别为我守一辈子寡,你的人生还很长,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记得别再做傻事了。”
她想起他身上的阴煞,更不忍心问他的死因。
他似乎颤抖得更厉害,她却不敢看他的眼,闷闷的哽咽道:“还有啊……其实我没那么大方的,往后你如果要来坟头看我,不能带你那个女孩来,因为我会嫉妒,会生气,但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了她,不再需要我了,那就写一封信,在当日的阴时烧给我,收到之后我就不等你了。”
光是想想他身边会多出一个女孩,他曾经给她的呵护会变成另一个人的东西,她那颗心就疼得厉害,也嫉妒得发狂,但她知道不能这么自私,人生路漫漫,他需要一个知己,一个伴侣,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他能念着往昔的旧情,不要与她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宁可捂着耳朵当鸵鸟,装死赖活当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见到他疼惜另一个女人的画面。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双臂一僵,将她拥得更紧,那沉重的力道仿佛是要揉进身体里。
乔莞觉得疼了,也有些呼吸困难,却没出口抱怨,只是闷闷的嘀咕道:“没,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得先说清楚才好。”
“我不同意。”深邃的眸微眯,他突然抬起她的下颚,迎上那张已经哭得红扑扑的脸。
乔莞动作一僵,呆呆的回望,心里其实不太明白他的不愿意到底是几个意思,是不愿意找新欢还是不愿意给她烧信?
“这一次,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他垂眸认真的看着她,危险的气息渐近,而当乔莞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腰上的胳膊已经容不得她躲了。
他又吻了下来,明明刚才还是小心翼翼,格外的深情,谁知一转身,动作越发粗鲁了,一口下来险些咬掉她的嘴皮子。
乔莞“哼哼唧唧”的抗议,可两条瘦条条的胳膊根本不是老树根的对手,而在这场深吻中她分明感受到他举止中所蕴含的愠怒,于是更不敢吭气。
“瞎说。”好不容易她从他手中捡回一口气,生怕他到时冲动,忙叮嘱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在桥头上,你一下来就能看到我了,所以别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否则……否则我就再也不等你了。”
她这话说得认真,即便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也明白在她离开的那三十年中,他并没有白白的虚度光阴,相反的,他肩上的担子也许比她想象中更重。
假如不将那些事处理好,他就算随她去了,也会有遗憾的吧。
傅天琅不再作声,只是目光越发的深沉。
——
五月底,天气渐渐炎热,而在几天后,傅天琅出院了。
其实他一早便能行动如常,却因为乔莞不放心,才在医院里多住了几天,关键是她在晚上会跑来陪他,所以他也乐见其成。
而在他出院之后,赵启的案子总算是有了眉目,警方在他的地下室找到了几名失踪少女的器官,与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书摆在一块,场面看起来着实诡异,再加上他那具已经腐烂得到处生蛆的尸体更是令人头疼。
这家伙在搞邪术吧?
留着小平头的九队长不知道了,只觉得邪门,后来又在他后院里挖到几具尸体,案情才算告一段落,而自此以后通阳真人的名号似乎更响了,虽然他在之后曾与赵灵消失过一段日子,据赵灵透露,两人是带着“赵启”回了老祖宗的宅子安葬……
事情总算结束,阿琪也投胎去了,如今她就等着那几只小猫出生,然后把她认领回来,可在之后,乔莞又发现了傅天琅奇怪的目光。
他总是在看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而经过数日的留心观察,傅天琅明白了乔莞从前喜欢发呆,时不时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的原因。
就像这日,她与他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了步伐,目光笔直朝一个小区的巷子口望去。
傅天琅循着她的视线,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映入眼帘,女孩约莫六七岁,梳着一条马尾,身上穿着蓬蓬裙,双手抱膝的蹲在路旁,应该就是前几日在这里出了车祸的人。
乔莞手里抓着一个豆沙包,这会儿也不吃了,扭头一直望着对方,而直到两人渐渐走近,乔莞突然把包子塞给他。
“等我一下。”她脆生生的说完后,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女孩的方向走。
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路上车辆极少,白花花的路面毫无遮掩的被猛烈的阳光晒得直冒烟。
乔莞瞅着那女孩小小年纪,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路边坐着,便往口袋里掏了掏,找出几颗糖,特意拆掉糖纸放在她面前。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女孩徐徐侧身,用沾血的嘴角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伸手摸上眼前的糖果,谁知在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猛的践踏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起出现在乔莞眼前的是一条打了破洞的牛仔裤。
“喂!”乔莞下意识的大喊一声,仰起脸便对上了三个社会青年。
两瘦一胖,都染着黄毛,他们穿衣打扮流里流气,胳膊上纹着刺青,不过他们看起来很年轻。
“小丫头,你在对谁说话?”
阳光射进来,乔莞不太高兴的瞥了眼被踩扁的糖果:“你们踩到了我的糖。”
三人闻言突然大笑:“糖?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赔吗?”
乔莞收回目光:“算了。”
几人却不肯走,他们刚从某个网吧里出来,正好花光了身上的钱,而四下除了她和远处站着的傅天琅,也没有旁人,加上乔莞长得不差,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还有那身白的仿佛透明的皮肤,真是精雕细琢的一个小人儿,怎能轻易放过?
“不行,怎么能算了?你跟我们来,我们赔你一袋糖果怎么样?”他们笑着调戏,其中一人甚至对乔莞动起了手脚。
乔莞抿着唇,正要燃起鬼火的瞬间,那只快要摸到她头发的手蓦然被人握住。
傅天琅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高大健硕的身影背着光,将她笼在一片阴影当中。
“小妹,你男朋友?没看出来你男朋友挺帅啊,不过再帅顶啥用,小白脸靠不住,你还不如跟着我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好处绝对少不了你。”
另外两人继续调笑,眼前的男人再高大顶屁用,他们可是有三个人,而且还带了家伙……
而在下一秒,乔莞看到他们抽出了一条铁棍。
但不等两方交火,被傅天琅扣住手腕的混混突然惨叫一声,那声音凄厉得就仿佛当场被截肢了似的。
其实他的情况也与截肢差不多,乔莞离得近,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从傅天琅掌中散发而出的阴煞,那源源不断的黑雾就像毒液一般的浸入对方的手臂,不到数秒的时间,便浸蚀了腕间那一部分的灵魂……
“琅哥!快住手!”
乔莞惊得瞪大眼,连忙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迫使他收手。
她吓得不轻,听着小混混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头一看,他胳膊里的魂魄全没了,而少了魂魄的手臂就好似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蔫巴巴的萎了下来。
乔莞见状,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暗想这人不仅是活着的时候没了一条胳膊,死后下了地府,因为残缺的魂魄,下一世也只会成为一名痴儿!
“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断了,是不是断了?!”那人疼得险些昏厥。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另外两人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同伙,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心中愤怒,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教训他。
趁着他们犹豫的当口,乔莞一把拽住傅天琅,坏了坏了,他们无权无势,若是在榕江市伤人,被查到可是件麻烦事!
乔莞这么想着,也不管对方的伤势了,撒丫子就跑,边跑边盯着他的掌心不放。
傅天琅的阴煞其实与她的鬼火差不多,但两者之间又有区别,就像她的鬼火只能烧毁对方的元神,可傅天琅则是侵蚀,吞噬后做为己用。
而且他好像还不怎么能控制这团阴煞?
乔莞愁了,她就知道赵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她哭丧着脸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如果可以真想把他关家里,毕竟身旁站的可是一个会走动的人间凶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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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票书中侠女
2月票小凯妈妈
1月票蔷薇嗳
1月票fengxizmy
1月票enjoyluo
127 你想要什么奖励
六月中旬,小雨连绵,一晃眼的时间,又过去了半月。
当然,这半月乔莞也没闲着,只见熙熙攘攘,不见天光的阴市里,正疾步行来一名白袍少女。
她在街上左拐右拐,熟门熟路的进了一间茶馆。
酆都城里的茶馆其实与阳间的没什么区别,说书人颇多,捏着把折扇似模似样的讲述三国志,水浒传,大明英烈等等英雄故事。
底下听书的也多,地府本就没什么娱乐,而这群还不到时候投胎的鬼民自然得自己找点消遣,于是在茶楼里的说书人很抢手,名望也高,几乎一晚就能挣到普通小鬼一年的工钱。
乔莞在底下喝茶,没有肉身的灵魂不需要进食,但地下生活枯燥,偶尔嗅一嗅,装一装,能暂时的把自己当个活人也好。
这时,茶楼外突然钻进来一个老鬼头,弓着背,瘦条条的胳膊捧了一个大竹箩。
楼上的人还在说书,茶楼里也没人理他,见他过来纷纷摇头,摆手,末了他在楼里转悠了一圈,却一样没捞着。
老鬼头皱皱眉,面上升起一丝愠怒,在路过乔莞身旁的时候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而后什么也没做便气呼呼的走了。
乔莞摸摸鼻子,没当回事,直到楼上说书先生讲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慢吞吞的拿出自己的大竹箩,笑眯眯的钻进人群。
奇的是,刚才对老鬼头爱搭不理的鬼民反倒朝她一笑,纷纷朝她的箩筐里扔进了一个信封和一张阴市通用的纸钞。
乔莞一张张的数好塞进兜里,回头忙不迭向众人保证:“放心,放心,我一定带到。”
鬼民们哈哈大笑:“咋不放心?孙先生推荐的人,还能比张大勇差?”
乔莞没吭气,拿着信走了。
而他们口中的孙老师就是台上的说书人,张大勇则是刚才恶狠狠瞪了她的老鬼头。
其实怪不得人家,若换做她被人抢了生意,也得瞪人。
出了门,恰好碰上门口的老鬼头,他摆了个摊子在路边,见到她箩筐里的信封,小声的咒骂了句。
乔莞没理他,静悄悄的出了小巷。
其实这事说来话长,就在半个月前,当她明白到地府鬼币的重要性之后,就起了下去挣钱的心思。
起初她摸不到门道,便在酆都城里徘徊了几天,后来她好巧不巧,撞上了那日带她去找傅天琅的鬼头。
后来她发现这个老鬼头在挣钱方面挺有一手,不仅自己开了一个摊子,平日闲暇时也会替人跑跑腿,往阳间稍稍信,顺道讨几个赏钱。
乔莞见状,顿时来了劲,也有样学样的想跟人收信,可阴间的鬼民来钱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攒了点积蓄打算给阳间的家人捎个信,或者托个梦,怎么着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于是乔莞这个初来乍到的生手不得人心,狠狠的踢了几次铁板,而当她就快放弃之时,遇到了说书的孙先生。
这位孙先生活着的时候有点家底,娶了个漂亮的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孙先生心肠好、人品好,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老婆刻薄吝啬。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有一次装修新房的时候,他老婆得罪了一名木匠,自此木匠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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