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乔爸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句,又折回屋里收拾。
乔莞今天也起了个大早,看着进进出出搬运行李的傅天琅,她挪着步子出了院落,而后便在四周围找寻。
“阿莞,你找啥呢?”乔妈看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扯着嗓子道:“快过来帮忙。”
乔莞轻轻的应了声,忍不住又往墙头上看。
一晚上过去,也没看到那只黑猫。
它是不是不愿意和她走?
乔莞幽幽叹了口气,想着那黑猫八成还放不下王鸿,怎可能与她走,所以也不勉强,毕竟她脖子上还挂着她的鬼枷,那是地府的东西,除了她没人能替它解开,所以也不怕她害人。
火车上不能带狗,乔爸也没打算把旺财带走,于是在乔莞进屋的时候看到他扯着狗链去了隔壁家。
而在这天早上,乔家人收拾妥当行李,又匆匆吃了点东西,这才坐着三轮车离开了这个小镇。
只是乔莞在提起自己的包包时,总觉得比往日要沉。
——
山路不平,一路颠簸下来,三轮车驶出了小镇的入口。
乔莞瞥了眼渐渐远去的房子,车轱辘突然碾上了一块突起的石块,随着车身颠簸,她一个没坐稳扑进了傅天琅的怀里。
他稳稳的将她托住,垂眸瞧她的时候,眸色静如流水。
乔莞怔了怔,连忙退开,却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呼唤。
“乔老三!”那是展飞的声音。
乔莞顺着车屁股往回看,果真看到他追逐的身影。
“停车!快停车!”
等到车子停妥,她赶紧一跃而下,朝他跑了过去。
“展飞,你怎么来了?”
展飞气喘吁吁的说:“我上学没看到你,一问才知道……你要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乔莞抿抿唇,心想我昨天倒是想和你说,可你那颗心都跟着班花跑了,哪还管我的死活。
“不是还要上课吗?你赶紧回去吧。”
展飞眼里含着两泡泪:“就不能不走吗?”
也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怎么着,乔莞只觉得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乔莞摇摇头,想要伸手推他,却被他避开:“你赶紧回去吧,还在上课呢,怎么能随便跑出来,要是让你爸知道,又该打你了。”
展飞用力的搓搓眼,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平安扣,二话不说便塞进她手里。
“给你。”
乔莞怔了下,她记得那是他奶奶的遗物,之前可宝贝了,连碰都不让碰,这会儿怎么可能给她?
“你好端端给我块玉做什么?我不要。”
展飞白着一张脸,吸吸鼻子似乎有些生气:“给你就要,啰嗦个什么劲。”
随后他不管不顾的推给她。
乔莞怔了下,垂着脑袋看了那枚平安扣半天,心想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可她到处找,身上除了一块刚才上车的时候捡来的鹅卵石,便什么也没有。
“我……把这个给你吧。”她将那枚跟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递给他。
展飞没有拒绝,宝贝似的攥进手心。
这时,乔妈的喊声在身后响起,乔莞连忙往回跑,边跑边叮嘱:“你快回去吧,我得走了,回头给你写信!”
随后乔莞“噌噌噌”的爬上车,车轱辘又转了起来,可没走多远,乔妈拧着眉毛头问:“你刚才一个人在那瞎嘀咕个啥?”
乔莞摸摸口袋里的平安扣,没弄明白她的意思,而当车子拐了个弯,她又一次回过头的时候,远处早已没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
这日,展爸刚把猪肉摊子摆出去便收到了一个噩耗,隔壁王嫂子冲他跑来,说:“展叔,快,快跟我去,阿飞出事了。”
展爸一听,脑子里便是“嗡”的一声响,连摊子都顾不上便跟着冲了出去。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儿子是上课上到一半突然从学校里跑出来的,跑得真叫个飞快,门卫拦都拦不住,可谁知这还没出镇门口,就出了事。
在路过一个装货的卡车时,也不知是带子没系好还是怎么着,好几个装满水果的纸箱掉了下来,就这么结结实实的压在他的身上。
等人七手八脚的把人从一堆箱子里搬出来,展飞早已断了气。
而奇的是他原本戴在脖子上的平安扣不翼而飞,换来的是手心里多出的一颗,足足有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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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这次,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山里阴凉,没多久,乔莞跟着家人在离镇上不远的一个火车站下车,她手上只拎着一个装衣服的布包,其他较大较重的行李已经被傅天琅搬去了托运部。
“这块玉哪来的?”乔妈拍拍肩上的灰,催促着她上车。
乔莞顿了下,指腹在冰冰凉凉的平安扣上摩挲了一阵,随后系上脖子说:“展飞给我的。”
乔妈轻应一声,想起展家的那个男孩,又道:“你把包给阿琅,让他帮你存起来。”
乔莞一条腿已经迈上了火车的阶梯,低下头,她瞥了眼手里的包包,心想里头东西不多,不算得重,便摇头道:“我抱着。”
乔妈不再理她,领着一家子找到了位置。
乔爸买的票是卧铺,乔莞因为个子小被安排睡在最上层,好不容易才爬上去,一翻身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乔丽。
她面色微红,垂着脸,时不时瞥一眼身后的傅天琅,而后小嘴张了张,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这才爬上卧床。
隔了一道空隙,乔莞看着对床的二姐,又垂下头,发现傅天琅就睡在自己的下铺。
目光恰好与他的对上,她怔了下,随后又跟被热水烫似的往回缩。
她抱着包包没吭声,心不在焉的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了摸。
掌心冷不丁的覆上一块柔软的皮毛,乔莞心里一惊,甩手惊叫:“啊!”
“怎么了?”乔妈停下收拾的手,抬头看她。
乔莞侧过身,发现傅天琅不知在什么时候下了床,高大的身影正如小山一般直挺挺的立在她的床畔。
“没,没有。”
乔莞心里紧张,呐呐的应了声,连忙将那颗猫头往里推,期间被猫爪子挠了两下,心想一会要给它剪指甲了。
乔妈轻轻骂了她两句,回头继续收拾行李。
反倒是傅天琅一直在那站着。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她脖子上的平安扣,随后又落至她身侧的书包,眼看着他伸长了胳膊要往包里伸,连忙侧过身去挡。
她回眸瞧他,见他依旧紧迫盯人,却一声不吭。
傅天琅悬在空中的手略略一僵,眯起眼道:“藏了什么?”
那犀利得跟刀子似的目光直挺挺的戳向她的眉心,乔莞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正襟危坐,就跟遇到训导主任似的老老实实的交代:“猫。”
傅天琅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乔妈,“噌”的一下站起来骂道:“你带这只猫做什么?人都快养不起了还养猫?!”
乔莞低着头不吭声,正巧有检票员经过,深怕被人发现,她转过身拉上拉链。
女鬼还算识相,老老实实当个玩偶,可那过度乖巧的模样令人生疑,而后乔莞转念一想,她下铺就睡着傅天琅,那猫又极为惧怕他,平日见到他总是一溜烟跑没影,如今却要在他眼皮底下待着,也难怪它不敢吭气。
随着检票员一走,乔莞拉开一条小缝让它透气,而后隔着玻璃,看了眼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那是她熟悉的草木,山林。
故乡,渐渐的远了。
——
乔家人一共在火车上待了五天,这才到了榕江市。
跟着家里人走出出站口,瞅着人山人海的闹市区,乔莞就跟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瞧什么都新奇。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各种品牌的高级轿车、一群群从她身旁走过的路人……最后乔莞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大叔面前,吮着手指对身后的傅天琅道:“琅哥,原来城里也有人卖冰糖葫芦?”
傅天琅虽不动声色,可唇畔却微微翘了起来,正待掏钱给她买一串,远处便传来乔妈的呼唤。
“阿莞!”
乔莞应一声,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前跑。
之后一家子在车站门口等了约莫半小时,乔爸的朋友了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乔莞留意到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听说当年曾是乔爸的工友,辞职以后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如今日子过得倒还算滋润。
两人见了面又寒暄了一阵,那人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宾馆。
“你们一家子坐了几天的车也累了,先上去睡一觉,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乔爸看着那人抢着替他们付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随口便道:“晚上那顿算我的,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见对方点头应下,他才算松了口气。
乔莞和乔丽一间房,刚回房,乔丽瞅着从袋子里窜出来的黑猫,指着它尖叫道:“乔莞,你马上把它扔了!”
乔莞一声不吭的要去逮它,可黑猫被困了好几天,如今好不容易能出来走动,怎可能轻易让她抓着。
乔莞扑了几次没逮到,那黑猫居然一溜烟跳上了乔丽的床。
耳畔又是一声尖叫:“妈!”
乔丽匆匆往外跑,找来乔妈:“你快说说她,没事带只野猫做什么,多脏呀!”
乔妈原本就不同意养猫,他们一家子初来乍到,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着落,养宠物更是不可能的。
“阿莞,这只猫我们不能养,快把它带走。”
乔莞愁了,她瞥了眼外头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一时没了办法。
正好乔爸听到动静,跟着傅天琅进屋里查看:“吵什么?”
“爸,是阿莞,她非要带着那只猫。”乔丽气鼓鼓的瞪她。
“不就是只猫吗?她喜欢就让她带着。”乔爸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小女儿,因为读书的事,心中其实对她存有愧疚。
乔丽咬咬唇,再去看乔妈,可乔妈听乔爸的,一家之主都开了口,他们能有什么怨言?
乔丽心里不太痛快,她还记恨着黑猫摁她脸的事,摇头说:“我不管,总之我不要跟这只猫住在一起,谁知道它身上有没有跳蚤。”
乔莞一把将黑猫抱了个满怀,捏着它的爪子说:“我给它洗澡,保证没跳蚤。”
乔丽撇撇嘴,又去闹乔妈,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给她多开了一间房。
等到房间空下来,乔莞进浴室洗漱了下,连日的行车劳累令她一沾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敲门声响起。
她揉揉眼,披头散发的去开门。
门一开,傅天琅高大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乔莞反应慢,好半天才回过神,她现在只穿着一条小内裤,T恤,而且没穿内衣……
留意到对方紧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乔莞脸一红,“噌”的一下躲进门后,只露着一颗脑袋瞧他。
“琅哥。”
对比乔莞的局促,傅天琅倒是表现得相当镇定,他徐徐的收回目光,声线低沉:“换衣服,吃饭。”
乔莞脑袋有点沉,过了好半晌才把门阖上。
她快速的换上衣服,裤子,又匆匆把半梦半醒的黑猫塞进书包,这才开门出去。
小腿刚迈出门口的时候乔莞神色微愕然,侧头看向正倚靠墙边的傅天琅。
他双手环着胳膊,听到开门声眉心微动,站直了身体与她一起下楼。
乔爸乔妈一早在楼下等着,乔莞大致扫了一圈,知道二姐还没下来,便坐下随便抽了本杂志观看。
没过一会儿,乔丽施施然下楼,黑长发,吊带裙,面上虽然没有化妆但涂了淡淡的一层唇膏,很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乔爸见人齐了,掏出手机给那人打了个电话,约好地点后带着一家子出门。
乔丽的长相无疑是令人惊艳的,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虽然是乡下的孩子,浑身上下却没有那股子土气,反倒衣着时髦,容貌半点不输富人家的千金。
她自己倒也享受这种受人瞩目感觉,可偏过头一看,她在意的那人却不曾看她一眼。
一家子过了马路,上了天桥,在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乔爸的友人,乔爸叫他老郑,这几年条件好了吃得猪脑肠肥,鼓鼓的双颊笑起来有点弥勒佛的味道。
他冲着乔家的女眷一笑,带着乔爸去了附近的一个大排档。
乔妈悄悄吁了口气,之前一直怕他把他们带去什么高级饭店,更怕乔爸死鸭子嘴硬,如今看来那人还不错,知道他们环境不好特意挑了个便宜的地方。
乔莞也这么想,可没走两步,原本安安分分呆在书包里的黑猫冒了出来,它露出一颗脑袋,眯起眼幽幽的打量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上沾有股邪气。”
乔莞顿了下,垂下眼问道:“什么邪气?”
黑猫收回目光,懒懒的舔舐掌心:“你感受不到?他在不久之前接触过恶灵。”
乔莞心头一悚,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听那人的高声谈论,看得出那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一张嘴就停不下来,噼里啪啦的扯着乔爸唠嗑,圆滚滚的身体虽胖却灵活,几个大步跳上阶梯,笑意盈盈的样儿哪像是坏人?
乔莞没全信,可走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
乔爸在大排档里找了个坐位,拿着餐单一瞅,嘴角抽了抽,就榕江市的物价,哪怕就是个大排档——也很贵啊。
可人家早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帮自己付了宾馆的住宿费,他不好跟人计较,咬咬牙的点了几样便宜的菜,又推给他。
“老郑,这里你比我熟,你来点吧。”
对方一笑,嘴里打趣道:“说到吃的,你倒是找对人了……”
他招招手,叫来大排档的老板,点了几样招牌菜,回头又征询乔家人的意见,乔家的两个女儿还算礼貌,可到了傅天琅这,他却连个正眼都没看自己,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温不火的丢了句:“随便。”
这……老郑扭过头看乔爸。
乔爸嘴角又抽搐了下:“你别管他,他就是那脾气,内向。”
老郑听罢,了然的点点头,可趁着上菜的工夫,时不时又将目光往他身上扫。
这个少年虽然穿的破落,身上却没有一点乡间人特有的淳朴,土气,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并不像乔爸说的“内向”,反倒颇具威严,安静的坐在那里,虽从不与人套近乎,话也不多,浑身上下却萦绕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魄。
很快,菜上来了。
乔莞盯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直接将黑猫的话抛诸脑后,撩开袖子着手剥虾壳。
老郑的目光又由傅天琅身上抽回,转而落在乔莞身上。
对比举止优雅的乔丽,冷得让人不敢近身的傅天琅,还是乔家的三丫头接地气,瞧那圆圆的眼,圆圆的脸,还有笑起来深陷的梨涡,老郑越瞧越觉得她讨喜,笑呵呵的说:“阿莞,你吃那鱼,这叫多宝鱼,肉鲜。”
乔莞嘴里塞着两只虾,腮帮子鼓鼓的抬眸,可伸手刚要去夹,却发现她胳膊不够长,勾不到。
傅天琅低声问:“吃哪个?”
乔莞指了指那盆鱼。
他随即替她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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