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瑛,这是哪里?我昏迷多久了?”
徐若瑛含泪笑道:“这里是剧场,你昏迷了才几分钟。”
刘和显得很困惑,他有些不明就里,在他自己的感觉中,他似乎是昏迷了很久很久,差不多有他一生那么漫长。他迷惘地四下里望着,渐渐地,他从死亡的黑暗中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里,他知道他的表演失败了。他因此感到心灰意冷。
徐若瑛非常担心刘和的身体,她一再劝他去医院看看。但刘和压根就没听进她的话,他站了起来,无精打采地摇着头说道:“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去吧。”
“那你呢?”徐若瑛关切地问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
离开剧场后,刘和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四月的夜依旧非常清冷。今晚的夜色特别的暗,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天空,就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地上的城市掩映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之中,远远望去颇有些神秘的美感,但走近了你就会发现它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美妙。
黯淡的街灯在路面上投射出刘和孤寂的影子,一个行人匆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那人很冷漠地回头瞄了一眼,又继续赶自己的路。
不知不觉中,刘和走到了一家酒吧门口,他停了下来,望了望酒吧招牌,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他裹紧衣服走进酒吧。
刘和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出来时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清楚了。他就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在街上晃荡了很久,然后,鬼使神差似地他就走回了住所。第二天早上,刘和醒来时,宿醉未解,全身酸痛,而且头疼得厉害。
他一边敲着疼痛难当的脑门,一边睁眼望了望。他看见一枚枚钢钉悬在他头顶上,刘和吓得猛一下跳了出去。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在道具房里,他刚才就睡在钉床之中。而钉床的顶板又不知何故被人升了起来。
“这些混蛋,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想害死人啊!”刘和怒气冲冲地咒骂道。
刘和的脾气一向很好,几乎很难听到他说脏话,不过现在他受了如此惊吓,又兼之心情极差,也就难免会有些失常。
刘和愠怒地看着钉床,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道具房里。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总归是无法记起。在他走出酒吧到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是空白一片。
刘和沮丧地摇了摇头,他不愿在想下去。于是他开始往外走,但是鬼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忽然感到阵阵寒意正从他的身后朝他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很难说得清楚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迫使刘和停下了脚步,他转回身,朝里望着。道具房里显得有些阴暗,刘和几乎无法看清深处的东西。
朦胧的黑暗看上去阴森森得很有些可怕,刘和每往前走出一步,他的勇气就消退一点,他很想停下脚步,他甚至想要逃跑,但奇怪得是他竟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里面似乎有股无法遏制的魔力在诱导着他往前走。渐渐地,他已快要走到底了,而他也终于看清那股魔力的来源——是水箱,是那个几乎要了他性命,又毁了他前途的水箱!
刘和在离水箱五米远处停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它,脑海里浮现出他窒息前看到的那诡谲的一幕。恐惧就像蟒蛇一样从他的脚慢慢地缠绕上来,一直到他的脖子为止。刘和甚至能够感觉到它那冰凉的身体,寒冷正穿过他的衣服,渗透进他的骨髓里,他忍不住哆嗦起来,同时,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他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刘和心里惶恐不已,他几乎不敢看那水箱,但是他却不能转移开视线,他依旧直直地盯着它。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但却炯炯有神,就仿佛他在热切地期待着什么东西出现似的。这是一双疯子一般的眼睛,但它却又有着猎人一样的冷静。
“出来吧,快出来吧。”刘和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道。
这句突然冒出来的呓语几乎把刘和自己吓了一跳,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这是怎么了?”刘和对自己问道。
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宿醉未醒在说疯话,为了迫使自己恢复理智,他开始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这似乎起了点效果,至少他现在不那么惶恐,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刘和不愿在这里呆下去,他害怕自己很可能会精神崩溃的。他决定离开,可他才走出一步,就又停了下来。他犹豫着,并对自己说道:“刘和啊刘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怯了。不就是一个水箱吗?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你想就这样像条赖皮狗似的怯懦地逃跑吗?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失败的阴影里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人吗?”
“不,绝不!”刘和高声地对自己命令道。“我不能逃跑,我必须面对它,我要打败它!”
刘和的勇气又回来了,他抖擞精神,重新走回去。不过,他只走出两步就又停下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看见水箱并不是空的。
刘和记得水箱里的水在剧场那里已经放掉了,但是显然有人又把它灌满了,而且灌的不是清水,而是血红色的水。这让刘和感到非常奇怪,他走近一步看了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他更凑近前去,睁大眼睛贴上去仔细地看了起来。但是即刻他就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
刘和看见得是一具很恐怖的尸体:尸体被倒吊在水箱当中,她的两脚被锁在枷锁里,看上去就像刘和表演‘水牢逃生’时一样。
如此血腥骇人的场面把刘和吓坏了,他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他惊惧地呆望着尸体的双脚,害怕得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
他两脚一个劲地直打颤,终于,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这时候,他看见了尸体的脸。这是一张苍白得像白蜡似的脸,上面被割出了两道长长的伤口,并且交叉成一个神秘的“X”。
尸体脸上凸出的眼珠正对着刘和,就好像它在竭力地辨认坐在她面前的人是谁似的;张大的嘴巴又仿佛在痛苦的嘶嚎。刘和认出了这位受害者,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助手徐若瑛。
第七章 盘问
看着徐若瑛的尸体,刘和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他没有勇气看下去,但是他竟没办法转开头,他甚至连闭上眼睛的动作也无法做出;他想喊叫,却又喊不出声来。他心里混乱极了,不知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已经不能集中精神,思维变得像闪电一样不可捉摸,一个个念头像流星般迅速地闪现,又迅速地消失。
他的胃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张嘴呕吐了一阵,但是他什么也没吐出来。不过,这阵干呕倒也让刘稍稍恢复了一点神智。而他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逃得离这儿越远越好。
但最终他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报警。因为他不能只为了使自己免受嫌疑,而丢下徐若瑛的尸体不管。他也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他没理由和动机杀害徐若瑛。
不久之后,警察便赶到了。
“你就是刘和是吧?”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警察走进审讯室问道。
刘和想要站起回答的时候,这人冲他压了压手,说:“坐吧。”
这人看上去很随和,和之前几个盘问刘和的警察不同,他一点架子也没有,也毫无警察对待嫌疑犯时常有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倨傲态度。
“嗯。”刘和点头应道。
这已经是刘和第六次受到盘问了,他感到很厌烦,想尽快摆脱这种恼人的局面。但警察就是不放他走,而且还没完没了地重复着盘问他。刘和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全都如实说了,而他不知道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来。虽然刘和很想帮助警察,好还徐若瑛一个公道,但他现在更想离开这里。
“长官,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究竟还要问些什么呢?”刘和语气沮丧地说道。
坐在刘和对面的警察专注地看着刘和,并冲他笑了笑。
“叫我明全吧,我姓张。”
“嗯。”刘和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明全从事刑警工作已经有二十多年,可以说经验老道,因此他很了解刘和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他没有大发脾气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张明全并不打算就此放刘和走。
通常,凶杀案的现场目击者一开始都会积极地配合警察的盘问,但随着盘问次数的增加,他们会变得沮丧、疲倦,继而抱怨、发火,不过,这时候,你要继续问下去的话往往又能问出点东西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当一个人面对血腥的场景时——尤其是刘和这样的情况——他会非常恐惧,并且惊慌失措,无意之中他很可能会破坏掉现场一些有价值的证据,而这些东西很可能已经被他看到,并且记在头脑里了。只是因为他不是警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甚至很可能他暂时性地将这部分遗忘了。而警察所要做就是将这部分记忆重新挖掘出来。当然这很需要一些耐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使张明全不能轻易放刘和走——刘和不仅仅只是本案唯一的现场目击者,而且他更是一位嫌疑犯。
他没能说清那天晚上他离开酒吧后干了些什么,光这一点就已经很可疑了。而且他还有杀人的动机。他的魔术表演失败了,他还差点丧命,他很可能因此迁怒于徐若瑛,甚至怀疑是她在道具上做了手脚。
从凶手杀死徐若瑛的方式上来看,也的的确确很像是仇杀。死者脸上那个大大的神秘的“X”,被倒吊着慢慢地活活地溺死,如此冷静而残酷的杀人方式,通常只有两种人才做得出来:一是凶手和死者有极深的仇怨;二就是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凶手肯定会再一次作案,不过这还有待时间的证明。
张明全打开记录本,粗粗地浏览了一下后,他开始盘问刘和。他问的都是之前的警察已经问过的问题。刘和感到非常厌烦,但还是如实地作了回答。
十几个问题后,张明全停下了对刘和的盘问。他双手抱着,放在桌上。刘和的双手也和他一样放在桌上,但他的双肩放得很低,腰也挺得没有张明全这么直,他的脑袋低垂着,眼神涣散不知该看什么。而他也仅仅只是将双手的手掌搁在桌上。从刘和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已经非常低落,但还保留着一丝警戒。张明全心知他只要再出其不意地问几个尖锐的问题,就可以击垮刘和这最后一丝警戒。
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支香烟给刘和。
“抽支烟?”
“不,谢谢,我不抽烟。”
张明全失望地收回了香烟,他发觉自己低估了刘和。尽管刘和的情绪很低落,但他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和理智。他还知道拒绝,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明全审问过不少犯人,也盘问过很多证人,通常,当他们处于刘和这种情况之下时,他们都会变得非常顺从,你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他们不懂得拒绝,或者说他们不敢拒绝。但刘和显然不是他们。
张明全古怪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刘和,他必须换一种盘问方式。他要激怒他!然后再把他一直逼到死角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是预兆还是幻觉
张明全点燃香烟抽了起来,他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盘问刘和,同时也借此消磨刘和的耐心。在张明全抽烟的时间里,审讯室里异常的安静,几乎能听见烟丝燃烧的声音。这种古怪的沉默令刘和很不安,他心烦意乱,有那么几次,他几乎就要发火了。但最后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他开始强迫自己盯着燃烧的烟头看,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能帮助人集中精神,稳定情绪的方法。
周围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刘和的视线逐渐收拢,最后完全集中在了烟头上。他清晰地看到烟丝在燃烧,慢慢地,烟丝越烧越旺。
突然之间烟头的火光消失了,呈现在刘和面前的是一片火海。透过火焰,刘和依稀看到有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刘和想要看清楚些时,那女人朝后仰倒下来。
这时候,刘和看见了第二个人,这人就站在那女人的前方,他的手里握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还在往外冒烟。刘和无法看清这人的模样,因为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当中,他所能看清的只有那把手枪和这人的眼睛。这是一双无比骇人的眼睛,既冷酷又专注,就仿佛它能看透你的灵魂一般。
刘和竭力地想要识辨出这人的长相,但火焰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它们疯狂地舞动着,在空中结成了一个没有眼睛的恶魔。恶魔狞笑着伸出双手朝刘和掐了过来。
这已经是刘和第二次看见这个怪物,他被吓坏了,身体猛地向后退缩。于是,所有的这一切都跟着消失了。刘和也就此清醒过来,他的背已湿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张明全一眼,他正看着他,眼神非常的古怪。显然,张明全已经发觉刘和反常的举动,不过,他并没有问什么。他只是纳闷地心想:“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会盯着烟头看,一会又怕成这样,真是莫名其妙!”
张明全把抽完的香烟用力地摁在烟灰缸里,等到它不再冒烟后,他才对刘和问道:“刘和,你知道‘回轮’是什么吗?”
刘和怔了一怔,这是第二次有人向他问起‘回轮’的事——上一次是他师兄问的。他不知道张明全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事,他摇着头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轮回’,‘回轮’我可真得不知道。警官,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个,这很重要吗?”
张明全狐疑地打量了刘和一眼,他无意让刘和知道他们在现场发现了什么,于是他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刘和当然不会相信张明全只是随便问问,他可以确信警察一定在现场找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而这东西多半和张明全说得“回轮”有关。但是‘回轮’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张明全也不可能告诉他。
短暂的沉默后,张明全突然开口问道:“刘和,昨晚上你离开酒吧后都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你又为什么会在道具房里?”
张明全几乎是一口气问出了这三个问题,他的语气也是相当严厉,看得出他这次是动真格得了。刘和显得有些慌张,他没想到张明全的态度会变得如此之快,这令他有点猝不及防。他无心欺骗张明全,因而,他努力地回想着那天晚上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他感到头越来越痛,就好像裂开似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刘和双手抱着头,拼命摇着,他看上去非常痛苦。
“你必须得想起来,再好好想想,你昨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我坦白告诉你,这对你很重要,如果你想不起,那你就无法洗清你的嫌疑!”
“你说什么?!”刘和猛地站了起来,两手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怒气冲天地直瞪着张明全,厉声质问道:“你们怀疑我?”
“我的天啊!”刘和近乎绝望地抱着头,仰面向天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他又重复地说道:“你们居然怀疑我?”
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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