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度其实是无懈可击的,但它有一个缺点,太普通了,谁都想得到,这就导致说服力很小,另外还有一点麻烦,就言论自由的尺度,我们双方难免又拉一遍弹簧探讨。”
“所以我们只好换一个维度看这件事了。之前我们双方都在升维度,想赋予这个论题更多的定义,现在我来降维度,去除那些无关的定义,回归本质。”
何马慢慢说道:“我黑我讨厌的明星……这……这需要理由么?”
“我是高水平的批评家还是无脑的喷子,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难道要建立一个《黑明星语言规范》么?难道要组织一场认证考试,只允许子牙先生这样知识与智慧经过认证的强者黑人,禁止水平不够的人发言么?”
“或者你们说,以【伤害】为前提的黑,就不应该黑,以【批评指点】为前提的黑,就可以黑,那请问我们该怎么定义【伤害】与【批评】的差别呢?”
“就算我们能定义,那每个明星自己是不是也要定义一下?毕竟每个明星的尺度也不一样啊,有人觉得‘你好装哔啊!’这种话是夸奖,有人觉得这是侮辱,有人乐于接受对于自己的批评,有人听到任何批评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我现场举一例,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技术性举例。”何马说着望向豌豆,“你说‘死变态’这样说你不行,是伤害,那我换个说辞”
“【同性恋行为不利于我国人口增长与社会长远发展,也影响群众团结与普世价值观树立,你应当想办法改变自己,成为一个对社会更有益的人。】”
“这样,合情合理,有水平,你接受的了么?你要改变么?”
“这明明就比一句‘死变态’更伤害人对么?”
“诚实一点,你明明只是想听到一句【豆豆你最棒,坚持做自己!】对吧?”
“所以无论是【我讨厌】、【黑】还是【伤害】、【批评】,这每一件事的尺度,都是完全无法掌控的,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种尺度,你们力图为每一个概念定义一种尺度,试图从社会公德方面去施压,建议人们‘要黑’或者‘不要黑’,可这个公德尺度,本身就是没有可操作性的,没有意义的。”
“请我们回到一切的本质,抛去那些定义和尺度来看这道辩题。”
“要黑,就是释放天性,不计后果;不要黑,就是压制天性,考虑后果。”
“所以看清楚,我们最终争论的不是怎么样才叫‘黑’,而是后果的好与坏,好的我做,坏的我不做,就这么简单。”
“最后,辩题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是‘我’,我们要判断的是对‘我’的后果好坏,而不是全社会,全人类,我们不用考虑那么多。”
“如果‘黑’一个明星,能给我带来好的后果,能让我开心,解脱,释放,指出问题,纠正风气,总之最后对我是有益的后果,那就很明确,要黑。”
“如果相反,‘黑’一个明星,给我带来的是坏的后果,会让我被捕,被打,被开除,不开心,这就是坏的后果,那就不要黑。”
“结合现实来看,‘黑’不犯法,我们也无法定义‘黑人’的道德尺度,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黑’这件事至少能带来情绪释放,是好的后果。至于那些不好的后果,只有极个别的特例或者利益相关者会遭遇。”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我找不到‘不黑’的理由。”
“豌豆最后质问黑子们,能改善生活么?我替黑子们回答你。”
何马学着豌豆的样子大臂一挥:“不能!但是爽!”
288 打什么辩赛!
“释放天性,后果大概率是好的,那我就做。”
吴名冲着何马问道:“你会这样求偶么,何马?碰到合适的单身女孩就是这骑上去?”
何马啼笑皆非:“这属于犯法,后果是不好的。”
“对的,犯法,感谢司法系统制止了何马的暴行。”吴名抬起手,比划着上了一个台阶,“那我们文明一点,上升一级接替。求偶的时候不用硬骑了,去喊‘我想跟你上床!’碰到合适的,单身的异性就喊,没有坏的后果,最多被骂一句‘臭流氓’,只要尝试够多,总会碰到点头的。不不……对何马来说有点难,我得换一个去喊,我们假设他是李烩吧,这样成功率就够高了,考虑到李烩的外形,他大概不会被骂臭流氓,会被诠释成‘心灵受伤的美男子’吧。”
一阵哄笑过后,何马依旧摇头。
“还是有问题,会有坏的后果。”何马反驳道,“这样广撒网影响一个人的声誉,名誉的损失同样是坏的后果。”
“好的,要考虑名声。”吴名再次比划了一下,又上了一个台阶,“你终于,又文明了一些,来到了文明的第三级。你不愿意显得自己那么随意,很在意名节。那么何马,你依旧有的选,你可以去用一些以约炮为主题的社交软件,匿名去偷偷地向陌生的异性表达渴求,你会么?”
何马陷入了思考,职业辩手的本能让他去猜测吴名到底想要说什么,要基于吴名的论点给出相反的反馈打破对方的计划。
但这个套路貌似在吴名身上无效……根本就tm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吴名立刻说道:“看到了吧,何马开始犹豫了,虽然见异性上去骑不行,但这种尺度的野蛮,他有点能接受了。”
出于辩手本能,何马立即反驳:“不行的,这不符合我的爱情观,我倾向于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最好只与我的妻子有性行为。”
“好男人,很好!”吴名再次比划着升了一个台阶,“很文明,很高尚,很正确的爱情观,你值得被歌颂,一点也不野蛮。”
“但是你的选择很矛盾啊,何马。”吴名将两只手摆了出来,一只放的很高,另一只很低,“为什么你在性方面,如此的文明,如此的克制,但在言论这个方面,却如此的野蛮,如此的不克制?为什么你释放天性的点如此有选择性?”
何马面色一抽,这才摸清了吴名要说什么。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要维持自己逻辑模型的完整。
“后果……”何马咬牙道。
“是的,后果,‘黑’一个明星,无论你语言多么粗暴,都不会受到制裁;但如果见到异性就示爱,则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这是你不能接受的。”
何马并没有点头。
“那我们假设一种情况,如果你用最野蛮的方式去求偶,不会受到制裁呢?”吴名咧嘴笑道,“你用见面就骑的方式去求偶,寻求那个爽的后果,不会被惩罚,你会做么?”
何马忍无可忍,唯有弃坑:“请直接叙述你的观点,不要问这些私人问题。”
吴名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看到了么,这就是何马的矛盾所在,这就是他的留白。”
“在我给他的情境中,墙奸不被制裁,后果大概率是爽的,但他不敢给我答案。”
“倘若他说‘不要释放天性’,不要去墙奸,那他的逻辑就崩塌了。”
“他只有说‘要释放’,只要后果是爽的,就要去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论点。”
“可他不敢说。”
“因为他是人,不是野兽,他是人,不是机器,他懂得美与丑,不是一味求‘爽’的那种东西。”
“我们所有辩手,刚刚用各自的方式诠释了【讨厌】,【黑】这些概念,我也不愿再在上面浪费大家时间了,我只诠释一下最初的那个概念【我】。”
吴名抬手比划着几级台阶:“我们不断在文明的阶梯上攀登,从见到落单异性就骑的野兽,成为了懂得矜持,懂得爱,懂得美的人类,能从无到有创造这一切,是我们不断的克制,而不是不断的释放天性。”
“刚刚我们注意到,何马犹豫过,在我问他是否会使用社交软件广撒网的时候,他犹豫过。这个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他在想后果,会不会被惩罚,如果没有惩罚,他就会考虑去做,这就是何马所说的行为逻辑。”
“不要说何马不道德,不忠贞,只因为这是天性,一旦释放天性没有惩罚,谁都会做。”
“我可以例举最极端的例子战争。”吴名的表情渐渐变得深沉,“在战争年代,一切律法与伦理荡然无存,在生存的困局中,兽性压制了人性,释放大过了矜持,暴力的拳头撕碎了文明的外衣,凄惨的例子比比皆是,当杀人与强x也不会被惩罚的时候,何马所说的天性就被彻底释放了,人在每一个方面,都不必压制天性,做任何想做的事吧,没有后果,但是爽。”
“我们不得不正视这些历史,它告诉我们,野蛮的血液始终存在,一旦失去约束,释放天性,那将是怎样的灾难与文明的倒退。”
“压制天性,遵守规则,这才是文明,这才能强大。”
“可很多东西来的太快了,互联网,微博,来的太快了,根本还没有完善的规则去控制这上面的言论。”
“一个很简单的设想。”吴名转身望向观众,“你讨厌韩范,为什么不跑到他的公司里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可能会说太远了,累。那么给你一个机会,韩范现在就站在你们的面前,想骂他的人,请现在骂。”
观众们通通望向台前的韩范。
韩范瑟瑟发抖,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兔子,这位吴名老哥,我看你文质彬彬气质独特,怎么黑起人来比他们都要狠毒啊!!
沉默良久,只有一两声轻微的骂声。
“这样的反馈已经值得思考了。”吴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在豌豆就读的高校,同样有很多人因为他的性取向讨厌他,就在他的班上也有,但大家克制住了,只有极少数人会当面骂他,大部分人选择了克制。”
“可一旦进入互联网,打开手机,这样的克制荡然无存,一切正如何马所说的那样野蛮。”
“面对面,克制;网上,骂。”
“在生活中扮演一个文明的人,在网上化身一只野蛮的兽。”
“因为在那里没有律法,没有约束,没有惩罚,你头上顶的只有一串id,你随时可以更换,在那里野蛮恣意生长,竟然还被何马所提倡,美其名曰释放天性!”
“所有觉得何马言论不舒服的人,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你们没有选择野蛮,从没有过,即便是在没有约束的互联网上,你们也克制地发言,你们选择继续保持文明,小心地维护着那个脆弱的秩序。”
“而那些选择在网络上野蛮释放的人,大概吸取何马的言论,用以支持自己的野蛮行径,所以何马的辩论格外中听。”
小雅抑制不住接连不断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不少观众也频频点头,说到心坎里了,即便是没有约束的互联网,我也会选择文明,拒绝野蛮。
“批评是批评,建议是建议,而黑,就是黑,就是骂你。豌豆亲身经历,100个人里,99个人,就是在骂他,这就是野蛮!”
“我们没理由提倡任何,任何的野蛮,而是该去约束野蛮。”
“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渴望成为更加强大与美的人!野蛮的释放的确会带来短暂**的快感,但同时,也意味着失去生而为人的美与骄傲。”
“我们在这里讨论,不是为了讨论‘我’怎么才爽的,而是在讨论,我该做,还是不该做。我们更是在建议,更是引发全社会的思考,甚至讨论立法,去管理互联网舆论环境,去中止这一场野蛮的游戏。”
观众们送上了理智的掌声,难得吴名送上了这样清晰的发言。
“最后,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吴名抬手道,“即便是在互联网上,民间也在努力建立秩序,每一个社区的版规上,每一个聊天群的群规上,都有明确的规定禁止人身攻击,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更好。”
“可树大招风的明星,没有人保护。”
“虽然韩范完全不值得被保护,但现实中每时每刻都在饱受野蛮摧残的,是一个个豌豆。”
“何马,你回敬豌豆不怎么客气,那我也回敬你一下。”吴名也学着何马的样子大臂一挥,“想爽?回家打飞机啊!打什么辩赛?!”
观众们抑制不住欢呼大笑着起立鼓掌。
“说的太好了!”
“最后的喷的太无敌了!!!”
“网络环境是该治理一下了!”
“现在根本不能在网上发言,全是喷子!”
何马面色铁青:“尼玛……玩脱了,我就最后学着他们说了一句爽煽情……”
“嗯,最后这句喷的很彻底。”李烩摇头道,“不仅喷了我们的论点,还喷了我们的三观,这是最气的。”
287 我爽就够了!
何马保持着这个挥臂叫战的poss,等来了属于他的掌声。
胡大刚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哈哈,何马也会打煽动啦,不容易。”
不能,但是爽,用最本能的言辞粗暴地回应了豌豆。
再看票数比例,【50%不黑vs要黑50%】,能在豌豆发言后拉回这样已经不易了。
小雅实在忍不住发言道:“我觉得何马这样,有点耍无赖,属于在抓辩题的漏洞,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诡辩。不过最后实际上他在说‘我爽就够了’,我就是获益者,这一点我不能接受,我相信我们的行为要考虑社会影响,虽然辩题主题是‘我’,但这个‘我’不该是个体,而是群体,社会上所有‘我’的集合,辩手表达的言论也不是他的个人看法,而是一种倡导,你太不负责任了,何马。”
胡大刚自然不能忍受队员们被小雅如此道德批判,立即回驳道:“我们的何马,锻炼了整整一季,好不容易在最后打了个煽动,说了一句‘不能,但是爽!’结果到最后,他前面说的那么多话你全不记得,只记得最后一句。何马的论据很清晰了,这道辩题中太多的地方无法定义,无法确定尺度,为了避免无意义的车轱辘话,他选择开辟新的角度,最后从题面来解,这一点毛病也没有,这就是一个专业辩手该做的事情。”
火药味渐浓,实际上主持嘉宾间通常不会因为观点二撕,而是因三观而撕,他们的撕不是单纯的为了胜利或者失败,而是为了确保节目总体三观正常。
“我理解,这是一场辩论。”小雅再度反驳道,“可何马的诠释是不是太狭隘了?我们不该都那么自私,我相信像子牙先生这样的长者,他说每一句话之前,都会考虑影响的。”
子牙按下麦克风毫不迟疑地发言道:“我只图一时口快罢了。看来小雅老师是会考虑的,每一天发微博,大概都是会涨粉的吧?”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子牙真的只是图一时口快啊!
李烩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嗨呀姜还是老的辣啊,毒鸡汤还是老的浓啊!
子牙一席冷嘲,搞的小雅也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韩范本来是想掺和一下批判一下何马的,可看这帮人的架势,自己还是再暗中观察一下吧。
胡大刚打圆场转移话题:“谁不得涨粉啊,来来,请吴名发言吧。”
吴名的人气其实一直不太稳定,偶尔有几期发言极具感染力,会飙到头两名,但又总是会莫名沉寂,跌到十来名,让他进总决赛是充满争议的。但不得不说,他的特色与大多数选手不同,既不是花辩,也不是素辩雄辩……说不清楚这是什么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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