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得的。”顾茜点头,拉着苏信离开。
沈雪站在门口,看着苏信和顾茜渐渐离去的背影,脸色的嬉笑掩去,眸子之中,竟流露出一丝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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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警卫员开车,送苏信和顾茜来到万寿山下,车子行至四分之三的山腰处,水泥路蜿蜒向下,再无通车上到山顶的水泥路,前方只有一条石阶小径。苏信和顾茜只有下车,顾茜让那名警卫员先回去,不用等他们。
那名警卫员点头离去,苏信看着车子离开,拉着顾茜的略微有些凉的手掌心,道:”小茜,我们上去吧。”
“嗯。”顾茜微笑点头。
两人沿着青石路径爬山,穿行在遮天蔽日的丛林之中,光线幽暗,空气有一丝冰冷,些许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身上,带着一丝温暖。爬山的同时,苏信的心里想起此行要见的沈如韶,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沈如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出身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却做了三餐不着肉味的尼姑。
由于跟顾茜关系亲密,他对沈家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沈达威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到还好,身居高位,权柄甚重,而且家庭幸福美满。
三个女儿的感情生活却都很糟糕,大女儿沈如华,也就是顾茜的母亲离婚去了美国,多年未归;二女儿沈如韶出家当了尼姑,原因苏信不得而知,顾茜也从未提及过,但他多半能够想到,这里面肯定涉及一段豪门感情恩怨,导致沈如韶看破红尘,出家为尼;三女儿沈如楠还好点,可她老大不小,快四十岁的人了,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这里面肯定也有问题。
苏摇摇头,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终究不是老天爷的对手。所以说,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但他同样知道,他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做普通人了,他也要面对这些困境。
苏信心里想着这些,时间过得飞快,大概用了半个小时,顾茜走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了,他们终于爬到山顶上,苏信放眼看去,只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有一栋栋红墙殿宇,正前方的殿宇大门前,上方刻有“万寿寺”三字。
这万寿寺并不接受游客参观,少有人来,来这里的也多半是达官贵人,京城名流,此时又到了午后五点半,来这里的人更加的稀少,幽静清冷,里面隐隐传来钟鼎之声,肃穆祥和。
此时,万寿寺门前有几个身着素衣的尼姑,顾茜经常来此探望她的二姨,这些尼姑自然认识。此刻见到顾茜,有一名圆脸尼姑放下扫把,迎了上来,双手合十道:“顾小姐,来看妙慧居士吗?”
顾茜点头道:“嗯,还请镜音带路。”
圆脸尼姑道:“顾小姐跟我来。”
那名叫做镜音的尼姑带着苏信和顾茜二人,走进院门,穿过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来到一座种植了的清冷庭院,庭院的正北方,有三间朴素的房子,正中的那件房子门上有“明镜台”三字。
镜音道:“妙慧居士就在‘明镜台’坐禅,顾小姐请进。”
“谢谢你啦。”顾茜说了一声,带着苏信走到正中的房门前。
进门的时候,前头的顾茜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苏信轻声嘱咐道:“苏信,我二姨以前受过很大的创伤,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她不能受到刺激,否则会发狂的,你进去了记得别乱说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低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沉默半晌,才抿嘴道:“这一次,你要听我的好吗?”
“知道。”苏信笑着点头,捏了捏顾茜的小手心,随即松开。
顾茜不在多说,推门而进。苏信跟着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飘入他的鼻子里,他放眼看去,整间禅室并不大,但给人一股空旷冷清之感,南墙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千手观音的画像,青石地板上铺着三张蒲团,再无其他东西。
此刻,一个尼姑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哆哆哆……”她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经,苏信看不清这尼姑的面目,但此人多半就是顾茜的二姨了。
“二姨。”顾茜轻声喊了一句。
“小茜,你来了。”
那尼姑放下手中的木锤,转过身来,露出正脸。她看上去年纪约莫四十三四岁的样子,并不比她妹妹沈如楠大多少,身穿一袭淡黄素衣,并未剃度,头发盘起,带着一顶黄色圆帽,瓜子脸,面容清瘦,神态平和,再正常不过,那有精神病患者的样子。
苏信看着这女人的面色有点眼熟,也很亲切,就好像以前在那里见过一样,只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来过万寿寺,这妙慧居士也有十多年未曾离开过万寿寺,他怎么可能见过这妙慧居士?
苏信摇了摇头,心想多半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这时,妙慧居士的目光落在苏信身上,道:“这位少年是?”
苏信应声道:“您好,我叫苏信,是顾茜的朋友。”
妙慧居士颔首,随即起身,踱步走出了‘明镜台’禅室,苏信和顾茜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幽静的院落里,坐在石凳上。
春暖时节,阳光温润,院落内的一颗桃花树正迎风怒发,满目粉红,空气之中漂浮着淡淡的桃花香味。
三人静坐,顾茜没有说话,苏信自然不会说,过了许久,妙慧居士忽然开口道:“小茜,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茜看了眼苏信,随即收回目光,言不由衷地道:“二姨,最近好久没有听你念经了,心浮意躁,想请你给我讲解经书。”
妙慧居士微一摇头,道:“小茜,你心浮意躁,是因为心里有烦恼;自从你坐在这里,大部分的时间里,你的目光都在身边少年身上,说明你心里的烦恼,是因为身边的少年。你们二人今天过来找我,不是想听我讲经书,而是想让我出主意。”
顾茜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苏信却是哑口无言,他没有猜到顾茜来此的目的,此时被这妙慧居士一语道破,顿时醒悟,心里感动,微微躬身道:“妙慧居士慧眼如炬。”
妙慧居士清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道:“你们有困难,而且是无法解决的困难,如果不是这样,小茜你这丫头是不会打扰我这老尼姑的清修的。只是小茜你生在沈家,富贵逼人,又有何烦心事呢?”
妙慧居士顿了一顿,道:“是沈达威要强行拆散你们。”
苏信的心里又是一震,这妙慧居士三言两语,就洞悉一切,看穿红尘俗事,真有点得道高人的感觉。
顾茜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听到妙慧居士把话说到这里,她鼓起莫大的勇气,恳求道:“二姨,我外公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找我外公谈谈,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苏信伸手握紧了顾茜的手心,心里感动到无以复加。
妙慧居士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远方,夕阳西下,天边暮色浓烈犹如火烧,她清瘦的脸庞露出一丝凄凉,喃喃道:“你错了,如果你外公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妙慧居士顿了一顿,目光重新落在顾茜身上,道:“小茜,你年纪还小,不懂世事艰险,不知道你外公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只有权力和沈家。他的儿女子孙,你,我,都只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苏信一怔,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他强行压抑住,追问道:“只是棋子是有生命的,并非一定要任人摆布,还请妙慧居士赐教破局之法。”
妙慧居士看了苏信一眼,目光之中有一丝赞许,道:“看看现在的我,你就知道什么是破局之法了,只是,这个不是你们承受的了的。”
苏信的瞳孔一缩,追问道:“还请妙慧居士明说。”
妙慧居士闭目,双手合十:“镜音,送客!”
那名站在院落门口的圆脸尼姑走了过来,微微躬身道:“妙慧居士累了,顾小姐,苏先生,请回吧。”
顾茜还欲再言,苏信叹了一口气,拉了下顾茜的手,道:“小茜,没用的,求人不如求己,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
苏信声音虽轻,但说的斩金截铁,顾茜重重地点头,随即对闭着眼睛的妙慧居士道:“二姨,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来看你。”
妙慧居士依然闭目不言,仿佛入定。
苏信摇了摇头,拉着顾茜起身,两人朝门口走去,背后还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红尘俗世,过眼云烟;白云苍狗,又见新颜,世事无常,一切都是轮回,一切都是命数……”
……
405。第405章 至死一诺此生不渝
苏信拉着顾茜离开“明镜台”禅院,一路上,他脑子就像是一堆浆糊,混乱不堪。他一方面想着妙慧居士的那一句:“看看现在的我,你就知道什么是破局之法了!”;另一方面,他想着顾茜这丫头太傻、太善良了点,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却又让他感动到无以复加。
苏信来之前并不知道,顾茜此次来万寿寺,是想求她二姨妙慧居士出面,向沈老求情,让沈老收回成命。
妙慧居士作为沈老的二女儿,出家为尼,沈老应该对这个女儿有很大的愧疚之情,她的话很有分量,可能也是整个沈家唯一一个能够左右沈老想法的人。顾茜这么做,无可厚非,也可以说是最后的一招。但苏信从妙慧居士平淡的话语之中,感觉到妙慧居士的内心深处,对她的父亲沈老有极深的怨愤之情。
妙慧居士直呼沈老的名字,而且苏信向妙慧居士请教解决问题的方法的时候,他看到妙慧居士面露苍凉和悲戚,说:“看看现在的我,你就知道什么是破局之法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顾茜正在走妙慧居士的老路吗?妙慧居士曾经也被沈老干涉感情,强行将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吗?顾茜想不嫁给薛凯,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妙慧居士一样——出家为尼吗?
苏信不得而知,但越想越觉得可能,妙慧居士跟沈老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密。沈家三个女儿,三个都处境不好,老大离婚远走美国,多年未归;老二出家为尼,陪伴青灯古佛十五年;老三年近四十,至今未婚,性格尖利,有点像倚天屠龙记里的灭绝师太。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不可能。
苏信叹了口气,他的心里不禁惴惴不安起来,为他和顾茜的未来。
这短短的一天,他接连见到了cicc财团大亨宋儒尚;新中国的缔/造者之一——沈老;看破红尘出家为尼的妙慧居士,他们一个个经历非凡,洞悉世情,但沈老和妙慧居士都是顾茜的亲人,话里话外都是站在他们的立场说出来,难免带有偏见,而宋儒尚作为局外人,分析的更为准确清晰。
苏信还记得宋儒尚说的那句话:“在各种事物的常理中,唯独爱情是无法改变和阻挡的,因为就其本性而言,爱只会自行消亡,任何计谋都难以使它逆转。只要你足够坚强,沈家再怎么强大,也奈何不了你与顾茜。”
对于这句话,苏信记忆犹新,宋儒尚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而且事到如今,面对着强大的薛家和沈家,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他的未来,他自己走!
苏信微微呼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拉着顾茜的手,沿着青石路板,穿过一座座庭院,沿途风景如画,钟鸣悠扬,一片肃穆祥和。
顾茜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出万寿寺,她才停下脚步,看了苏信一眼,低声道:“过了今天,我们就不能见面了,你……你要好好的。”
苏信见顾茜美目微红,流露哀伤,知道她极为难过。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她二姨妙慧居士能够改变沈老的想法,所以今天,顾茜前来找妙慧居士,但妙慧居士不愿答应她向沈老求情,这让顾茜彻底死心,已经绝望。
顾茜的身上背负太多的压力,肩负了沈家和薛家的两大豪门贵族的联姻,她性格又极为内向,有什么委屈从不说出来,她不可能忤逆沈老的话,她说从今往后,两人不见面,那么,顾茜绝对不会再跟他见面!
对此,苏信只是替眼前的女孩感到心酸,并无沮丧或是颓靡,反而心里涌出一丝豪迈和热血,他要变强,强大到无视一切!
自重生以来,他从不爱争权逐利,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而已,这也是他为人处事的唯一准则。可到现在,他明白他错了。你不强,谈何守护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正如宋儒尚所说,这个世界是存在公平的,但公平在少数人手里。他不是少数人,但终有一天他会是!
沈家和薛家是横陈在他和顾茜之间的两座大山,不可逾越。既然如此,那就以两年为限,把沈家和薛家当做成自己的试炼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将这两座大山踩在脚下。
他凝视着顾茜的眼眸,一字字道:“小茜,没关系的,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你只要相信我,两年之内,我会回来的,回来向沈家的人证明,只有我,才有权利照顾你一辈子!”
顾茜怔怔看着苏信,突然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扑入苏信的怀里,不住抽噎道:“你……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你不要骗我,我会记一辈子的……”
斜阳西下,暮色愈浓,苏信伸手扫开顾茜额前的一缕碎发,顿了一顿,扳开她的肩膀,见她眼眸带泪,柔情似水,心里不禁荡起阵阵涟漪,再也忍不住,微微低头,吻上了顾茜小巧的嘴唇。
顾茜的娇躯一僵,修长黝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俏脸之上,荡漾起两朵红晕。这可是她的初吻,珍惜了十八年,不过它的珍贵,正是为这一刻的来临,尽管有些突如其然,但如此的美好。她白皙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搂着她的少年的肩膀,脚尖踮起,贝齿轻启,任由苏信侵入……
……
时光轻慢,春风微恙,染绿了满目的野林,泛着暖色光泽的天空有白鸟掠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茜依偎在苏信怀里,俏脸带着红晕,轻轻地道:“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嗯。”苏信微笑点头,拉着顾茜的手朝山下走去,嘴里道:“诶,小茜,你二姨为什么出家?”苏信对那个妙慧居士的过去真的挺好奇。
顾茜的情绪刚刚平复,听苏信说起她二姨,美目不禁又闪过一丝黯然,沉默良久,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二姨的过去,在家里没人敢提,我只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好像……是因为我外公的缘故。”
顾茜说话的时候,情绪有点伤感,没有注意到脚下,踏空了一层石阶,“哎呀……”一声,娇躯一晃,眼见着要摔倒下去,苏信眼疾手快,把顾茜拉入怀里。
“怎么了?你这傻丫头怎么不看路。”苏信见顾茜黛眉微蹙,左脚惦着,看来是崴到了脚,连忙道:“疼吗?”
“没事的。”顾茜放下了脚,她不想让苏信平白担心,强忍着疼痛,淡笑摇摇头。
苏信凝视着顾茜的眼眸,看得她低下头去才道:“我背你。”
顾茜迟疑了下,知道瞒不住苏信,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
苏信俯下肩膀,背起顾茜。
顾茜的娇躯很轻,很柔软,像水一样,她穿着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但苏信依然能够感受到她修长的腿部的弹性,触感滑腻;顾茜的脸蛋贴在他的脖颈上,有些温热,呵气如兰,呼吸有点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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