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域在湿露别院等赵菱过来练剑,久等不至,却等来了赵菱放火焚烧亦卿宫的消息。来报信的是惊惶失措的清芝,若是换了别人,陈域一定不信。
陈域早知这对孪生兄妹惯常喜(…提供下载)欢打闹,却从无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综观赵敬侯几十个子女,其实公子晟和赵菱的兄妹之情相当深厚。陈域的心中隐隐不安,甩开清芝后飞足奔去,只奔到半路,就见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待到奔近,一股浪热迎面扑来。烈火熊熊,大群侍卫和宫奴们正在忙着救火,场面相当混乱。
陈域好不容易找到了赵菱,待到把她拉近,陈域一腔斥责的话顿时化作了怜惜。赵菱那张珠圆玉润的秀脸上,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左眼下直划到嘴角边,鲜红的血珠滴满衣襟,赵菱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烈焰下的亦卿宫。她双手持着两把短剑,近身者刺,连最亲近的清雨都挨了一剑,身旁一大堆奴婢,无人再敢靠前。
清雨见到陈域过来,直哭得泣不成声,边上的奴婢你一言,我一语,陈域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赵氏兄妹不知为了何事又起争执,公子晟一时失手,竟然划破了妹妹的左脸,等到赵菱追杀到亦卿宫,公子晟却不知躲到了哪里,连带着宋岩、宋平和沈星等人也都不见了,赵菱急怒之下,这才一把火烧了亦卿宫。
陈域眼见赵菱默不作声,心知她们说得不假,只是此事闹大了,已经无法遮掩,陈域很为她担心,赵敬侯这次只怕饶不了她:“小菱,脸上很痛吧?我陪你去太医院,找蒋太医看看你脸上的伤,可好?”赵菱摇了摇头。
陈域欲待再劝,却见赵敬侯和众夫人已闻讯赶了过来,赵菱的生母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哭泣求饶,两个都是她生的,偏帮哪个都是害了另一个:“妾有罪,妾管教不严,致使菱儿犯下大错,君侯要责罚,就责罚妾吧……”
其他姬妾一向看赵菱不顺眼,一个个幸灾乐祸,特别是看到她脸上的伤口后,越发乐不可支。
赵敬侯怒容满面,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都退下,父女两个站在一株枯萎的月季花旁说话,陈域只见赵菱双手掩面,肩头不住抽动,血水透过指缝源源不断往外渗,赵敬侯则神情激动。两人谈了很久,谁也不知他们在谈什么,到后来赵敬侯双目通红,独自一人走了。
这一场大火几乎把亦卿宫烧成白地,甚至波及到了紧密相连的玉茗宫,人人都道赵菱这次要倒大霉了,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赵敬侯只是吩咐重建亦卿宫和玉茗宫,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两宫依旧紧邻,只是中间隔了一道高高的城墙,人力绝难逾越。赵敬侯又吩咐引漳河水入侯府,在两宫门前填了一个大大的荷花池,赵氏兄妹若还要往来,必须绕池而过,再不能象过去那样,几步就到了。
胡姬一向得宠,她见赵菱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好,特意跑去提醒,结果赵敬侯大发雷霆,当晚胡姬就被打入了冷宫,从此赵菱纵火一事,整个侯府无人再敢提及。
数月过去,亦卿宫落成,一帮新的宫奴先行入住,它的主人却还是没有露面,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陈域非(提供下载…)常担心赵菱,她脸上的伤口经过蒋太医精心医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可是她的情绪始终低落,经常数日无言。舒音得讯后也下山来看她,两人经常窃窃私语,一时哭,一时笑,竟然非(提供下载…)常投缘。
当吴起入楚的消息传开后,一向沉于美色的赵敬侯忽然兴兵攻卫,卫慎公连忙派人向魏武侯求救,魏赵大战于兔台,赵军不敌溃败。
周安王二十年,赵敬侯再次出兵,卫慎公依旧向魏国求救,魏武侯联合齐侯剡出兵攻占了赵国的刚平,占去了大片河东之地。
周安王二十一年,魏卫联兵进攻赵国的中牟,赵敬侯不敌,被迫向楚悼王求救。楚军与魏军战于州西,出于梁门,一直打到了黄河边上。赵军乘机反攻,占魏国棘蒲和黄城等地。
这一场战争历时三年,史称“棘蒲之战”,到此,三晋同盟正式瓦解,魏赵彻底走向决裂。
秦献公在开战的第一年,打听到西河郡守更换后,当即下令迁都栎阳,自此发愤图强,不再参与中原战事。
陈域和赵菱则在开战的第二年被徐扬带上了太行山。临行前,失踪已久的宋岩手捧一架古琴,代公子晟前来送行。宋岩应该是还记着当年的棍棒之仇,放下古琴后咬牙离去,至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赵菱的生母以及清雨、清芝则都哭成了泪人。
赵菱终于正式进入师门,入山时,徐扬只看了她一眼,这个伶俐的女弟子马上代师傅说出了心中的话:“我要是日后做出什么背叛师门之事,老天罚我死于师傅剑下。”徐扬摇了摇头,如不是舒音开口,他哪会带她上山,只是舒音为何喜(…提供下载)欢这个满嘴甜言蜜语的公主,他始终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第一卷重修,章节编号对不上了。(第十七章~第十九章为空)
☆、第二十章 楼高四面风
周安王二十六年。
邯郸城万人空巷,数万人徘徊等待在去候府必经的街道两旁,翘首以待,多情美丽的少女更是凌晨时分就偷偷等在那里,只为了占个好位置,好多看一眼公子晟绝世的风采。
公子晟,赵敬候的嫡长子,四大公子名列第三,号称“玉树临风,飘若流风,暗雨悲风,皓月清风。”
传闻他俊美无俦,如切如磋;俊雅无双,如琢如磨。
传闻他学艺十载,技有三绝,一身落月追风的轻功,冠绝天下。
当然,最关键的传闻是他有望接赵敬候,成为赵国未来的国君,且尚无妻妾。
“这个赵晟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摆什么臭架子,害得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天,怎么还不来?” 一个满脸倦意的葛衣青年苦候不至,忍不住向他的同伴抱怨了起来:“真是搞不懂这些赵国人,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青年道:“这可怨不了赵晟,他又没有请我们来,也不知我们在这里等他,自然是想什么时候现身,就什么时候现身。至于那些赵国人,人家心甘情愿,你若看不顺眼可以不看。”
葛衣青年道:“赵人仰慕公子晟,那自是无可非议,只是公子冒雨赶了上千里路,特意跑到邯郸城来,难道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公子不会也仰慕他吧?”
黑衣青年嘴角下沉:“他的排名犹在我后面,我怎会仰慕他。”
葛衣青年道:“那公子不去办正事,在这里浪费时间作什么?”
黑衣青年道:“因为我想看看公子晟有没有资格与我并肩,我还想看看,除了轻功,他还学成了哪两项绝技?”
日已升高,公子晟却还不露面,人群更加焦燥了,此时却有一角小楼悄悄地打开了半扇窗子。赵菱苦着脸挣扎道:“赵苹,我娘的生辰贺礼我还没准备好呢,你硬拉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赵晟已经七年不讲话了,我不想见到他。”
赵苹道:“大哥一年难得现身几次,四妹自然是要去见他的,只不过我今天拉你来,是想让你见见另外一个人。”
赵菱顺着赵苹纤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斜对面的茶楼里站着两个年轻人,有如鹤立鸡群一般抱臂俯视,只是一个傲气凌人,一个血气方刚。赵菱的秀眉拧了起来,这两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赵苹接着道:“有没有看到那个穿黑衣的人,他是齐侯的弟弟公子午,四大公子名列第二,边上穿葛衣的叫叶蹇,是他的亲信。”
赵菱淡淡地道:“喔,四妹怎会认得公子午,难不成你对他有意思?”
赵苹羞涩地一笑,道:“二姐刚回来,难怪还没有听说,公子午亲自跑到邯郸找爹爹,请求赵齐联姻,你也知道,咱们姐妹虽多,及笄的却没几个,我娘偷偷去打听过,说爹爹已经决定把我嫁到齐国去。”
赵菱这才恍然,她忍不住瞪大双眼,仔细打量着将来的妹夫。
春日阳光和煦,公子午一对鹰眉高挑,斜对面那两个女孩子已经肆无忌惮地瞧了他很久了。公子午索性摆了个更优雅的姿势,脸上笑意渐浓,他正想开口,已有人抢在了他前面:“两位姑娘如果还没看满意,不如在下把衣服脱光如何?”
尽管脸上罩了一层薄纱,一向胆大的赵菱还是觉得两颊发烫,赵苹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她们明明不是在看他,这人却偏要自作多情,说出的话更是下作不堪。公子午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怎的毫无廉耻之心?
人家敢脱,她就敢看,赵菱索性把窗子全部打开,拉着满面通红的赵苹站到了窗边,两双妙目圆瞪,且看那人是真脱还是假脱。公子午忍不住笑了,大胆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
这里是大街,今日更是人山人海,那人的双手在腰间来回游移,几百双眼睛随着他的手势来回转动。“脱呀,快脱呀,看完了我们就回家了!”眼看大半天过去了,连件外衣都没脱下,有些人不耐烦了,忍不住出言催促。
那人一声长笑,人已如鹰隼般扑向赵菱:“在下还是当着两位姑娘的面脱吧,请两位姑娘好好欣赏。”赵菱见他来真的,刚拉着赵苹退后,那人已站到了她们面前,“唰”得一下,一件外袍脱手坠地,紧接着开始脱里衣,在热烈的鼓掌声中,赵菱拉着赵苹落荒而逃。公子午和叶蹇不由得相视微笑,原来那两个女孩子的色胆并不大。
纨绔子弟哈哈大笑,他脱衣的动作迅速,穿衣的动作更迅速,轻功更是如同鬼魅,赵菱竟然甩不开他:“两位姑娘不要跑啊,在下还没脱完呢……”
这人的身手如此了得,怎会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等不耻的事情来?既然做了,又何必再穿上?赵菱暗暗吃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不跑,阁下请继续。”
在众人的哄然大笑声中,纨绔子弟反倒愣住了,他的双目扫向赵菱脸上的面纱,笑道:“好是好,不过姑娘刚才看过了我的身体,现在该轮到我看还了,这里人多,我也不要你脱衣服,只要你把面纱取下来,让我看看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然后无论姑娘叫我做什么,我都甘之若饴。”
这人脸上带笑,眼中却满是嘲讽之意,他的口音虽是纯正的邯郸口音,赵菱却敢肯定他绝不是赵国人,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左脸颊,眼神冷了下来。
赵苹怕事,不住地扯她衣袖,示意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两人刚跨出一步,纨绔子弟的一只手已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另一只手闪电般揭向赵菱的面纱。赵菱甩开赵苹,双袖一展,身子犹如蝴蝶般飞起,半空中两个优雅的转身,已避开那人的闪电三招。那只手的动作虽然不慢,却始终差了那么一步。
“姑娘的轻功真不错,在下也来领教领教。”横刺里甩出一根乌黑的长鞭,犹如毒蛇般卷向赵菱,原来此人还有帮手。
他们是什么人,今日大张旗鼓地当众挑衅,就为了要看她长怎么样子?赵菱心中不住寻思,双手已摸出两把青铜短剑,在阳光下略一晃动,精光四射。
纨绔子弟知她轻功了得,再不敢大意,旁边早有人扔了把长剑过来,那是柄剑刃极其细长的青铜剑,中原武林极少见到。帮手的年纪在三十开外,一头黑发随风飘扬,显得又粗犷又豪放,那条马鞭在他手中仿佛活了一般,指东决不打西,这项本事,中原地区更是少见。
赵菱早就猜知他们不是赵国人,毫不意外,她只是担心赵苹,这两人都是劲敌,自己以一敌二,多半招架不住,对方却不知还有多少帮手。
公子午的手慢慢伸向腰间的长剑,这两个女孩子为了看他才惹来麻烦,他若是眼睁睁地瞧着她们被欺负,还是个男人吗?
公子午的手放了下来,他张开双臂,一个惊得面无人色的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飞入了他怀里。女孩子吓得浑身发抖,紧抱着他不放,公子午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想让她放手,耳边却传来了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公子午,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
赵菱送走赵苹后,双足在墙壁上轻点,翻身跃上了屋顶,她本以轻功见长,短剑的功夫虽然不错,但兵刃上已经输了气势。帮手也跃上了屋顶,下面围观的人太多,他的长鞭根本施展不开。
纨绔子弟提着剑锋细长的青铜剑,跟着跃了上去,他的身子尚在半空,赵菱虚晃两招,引开帮手后,二柄明晃晃的短剑早已在等着他,一柄对准他心口,一柄对准他咽喉,他若是照实扑上去,势必要扎出两个透明窟窿来。
纨绔子弟大惊,这口气一松,身子顿时往下掉,赵菱还未来得及得意,迎面一团鞭影直抽她面门,逼得她不住后退,纨绔子弟轻功也着实不错,长剑在墙上一点,一个借力翻上去后,立马上前夹攻。
赵菱裙袂飘飘,在满天的鞭影中穿插来去,还得留神应对那柄剑锋极细的长剑,渐渐力不从心。三人这一动上手,底下的人直看得目炫神迷,赵菱却是心中不住地叫苦,大师哥和二师哥跑哪儿去了,怎的还不来?
陈域独自一人走在邯郸街头,当他走到东街的药馆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他初遇赵氏兄妹的地方,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这十年来,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年田和没有血洗相府,那他永远也不会遇上赵菱,人生的幸与不幸,真是难说得很。
药香如蝶,带着永不裉色的回忆展翅飞来,“小菱,这人如此喜(…提供下载)欢你,你不如嫁他算了……”陈域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伸手握紧了怀中之物,“喂,你可不要死啊,我刚才只说不用赔衣服了,我这双锦帛丝履鞋,你还得赔我呢……”喧闹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陈域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反手拔出了长剑。
屋顶上,纨绔子弟的长剑架开了赵菱的短剑,趁虚而入的帮手手腕一沉,长鞭犹如长了眼睛般席卷过来。赵菱只觉脸上一凉,面纱已被卷走。
公子午很是为她担心,因为赵菱忽然放弃了抵抗,不仅双袖掩面,还背转了身子。她竟然宁愿死,也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脸。
二道蛟龙一般的剑光冲天而起,适时格开了攻向她的一剑一鞭,众人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房顶上已多了两个人。
陈域的长剑一圈一转,凛冽寒风挟着冰霜扑面而来,纨绔子弟和帮手脸色惨白,一步步倒退。舒筠的长剑一引一划,温润的剑风驱散了丝丝寒意,纨绔子弟和帮手只觉心头阵阵温暖,两人很快就被旭日下的春风网住了,连出手都似乎变慢了。
面纱飞飞扬扬,犹如雪花般飘落到陈域的掌心,屋顶风大,风中的赵菱仿佛天际那一片浮云,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很远,陈域毫不犹豫地一把揽过来:“小菱,我帮你系上。”
一支奔雷般的弩箭呼啸着射向赵菱,舒筠飞过去击落,纨绔子弟和帮手这才得已脱身,他们终于明白,赵菱特意跃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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