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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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蝶梦-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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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午长剑入鞘,笑得不可一世:“公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是你二师哥输了,我赢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尽快来迎娶你。对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很想见你,以后有事没事我都会天天出现在你面前。”
  
  赵菱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看向陈域,可是陈域却僵直着身躯,甚至连目光都垂了下来,仿佛已不敢看她。舒筠等人也已赶到,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子午,公子午道:“怎么,你们都不相信吗?你们看陈域心口处的衣衫,如果不是我手下留神,他早死于我剑下了……”
  
  痛哭的赵菱早已奔远,舒筠怕她出事,追她去了,得意洋洋的公子午也已带着叶蹇和田佑离开,终于清醒过来的陈域慢慢挪到背风的角落。当年赵菱从玉茗宫冒雪赶来,戴着露指的薄锦手套,亲手帮他擦宋国的冻创药,就是站在这个地方。
  
  巍峨逶迤的太行山已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青黛色,连绵起伏的山峦之巅,如珍似宝般捧着一个色彩无比夺目的明珠,漫天橘色橙色的云彩,不经意而来,不经意而去。
  
  陈域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心情犹如终年冰封下的山头,找不到一线生机。西边的晚霞绚丽缤纷,陈域的心中却只剩下一抹苍白,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注:五陵公子,就是纨绔子弟的意思




☆、第三十章 输与五陵公子(二)

  回到驿所,等到没人看见的时候,公子午收起了笑容。他虽然赢了,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因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赵菱在听到即将要嫁给他的那一刻,那如同珍珠般往下掉的眼泪,没能如愿以偿嫁给陈域,赵菱必定恨透他了。
  
  平生第一次,公子午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认识赵菱也有一年了,可是赵菱从认识他那一天起,就没看他顺眼过。邯郸城外三次捉弄,伊湖水中遇险,回风院赏荷……她哪次见到他没有冷嘲热讽,只有七月初七洛水放河灯那次,她被陈域搂在怀中,终于对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叶骞远远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公子消沉了好几天,他也担忧了好几天:“公子,请恕我斗胆,赵菱的为人刁钻刻薄,骄纵难驯,实非公子良偶,何况她还与陈域勾勾搭搭,整个赵国无人不知,而她的妹妹赵苹,明眸皓齿,温婉娴淑,品行和容貌皆在赵菱之上,公子何不考虑她?”
  
  公子午闻言转过了身子,目光却看向了叶骞身后的围墙,墙角处一株月季花开得正娇艳:“赵菱是我看上的人,我要娶自然娶她,为什么要去娶她的妹妹?我才不管她是否喜(…提供下载)欢陈域,我要定她了,如果你们硬要将赵苹嫁给我,我也没意见,大不了一同娶回去就是。”
  
  叶骞沉默不言,围墙外却响起了一个愠怒的声音:“邯郸的月季花会扎人,尤其是最尊贵的那朵,浑身长满了毒刺,公子前几天还被刺得鲜血淋漓,为何还不肯放手呢?”
  
  公子午身形如风,挥剑急削,当数十个尖刺落地,那株月季已被他连根拔起:“没有了刺,还怎么扎人?叶骞,把它带回临淄府中好好种植。”
  
  叶骞手忙脚乱地接住公子抛过来的月季,待到抬头,院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相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带着满身的怒气站在公子午的对面,叶骞认得他是赵菱的大师哥舒筠:“这株月季离不开这里的水土,公子何必强行把它带回临淄,这样做只会害了它。”
  
  公子午道:“临淄的银杏到了邯郸依旧郁郁葱葱,你又怎知邯郸的月季到了临淄会长不好?”
  
  舒筠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君子有成人之美,公子若肯放过这一株,整个邯郸任公子予取予求。” 
  
  公子午道:“有些人表面上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杀人不见血的事,我平生最恨儒家那一套伪君子学说,偏要夺人所爱,偏要成人之恶。”
  
  舒筠满脸失望,话不投机的两人各自举起了长剑。
  
  院子里忽然起了风,一片片落叶被西风舞起,无边的杀气也随之而来,叶骞仿佛置身在风口,全身说不出来的寒冷。他从未想到,温和好脾气的舒筠也会发怒,发怒时竟会有这样的气势。
  
  今日舒筠的出剑,不再是往常的旭日和风,每一招,每一剑,都挟带着强劲的风势,公子午被他的剑风圈在里面,用尽全力左冲右突,却总也无法突破。叶骞一边观看一边后退,到得后来已贴墙而站。
  
  公子午的疾风骤雨之剑,对上舒筠的雷霆震怒之剑,半个时辰后,已渐渐落了下风。
  
  叶骞正看得胆战心惊,舒筠却忽然收了剑,风暴刹那间远去,院中又恢复了云淡风轻:“你连我都打不过,怎能赢得了陈师弟?那天大家都看到的,你明明快要输了,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你究竟对陈师弟说了什么话,竟能引得他分心输了比试?”
  
  公子午道:“这个问题你为何不去问他,为何要跑来问我?”
  
  舒筠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悲哀:“我是想去问他,为何要让小菱这么伤心难过?可是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和陈大夫找遍了整个邯郸城都没能找到,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们,说看到他骑马出城去了,可是就连陈大夫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整件事情你最可疑了,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否则就算是杀了他的头,他也绝不舍得让小菱伤心落泪的。”
  
  公子午道:“也许他输了比试后无脸见人;也许他想到外面躲几天,让心里静一静;再也许他在邯郸城外看上了别的女孩子,不要赵菱了,永远都不回邯郸了。”
  
  舒筠根本不信:“陈师弟不象你有数不清的姬妾,他心里只有小菱一个。”
  
  公子午道:“那可不一定,人是会变的,你不过是他的师哥,未必就如此了解他。”
  
  舒筠道:“我当然了解他,如果你知道陈师弟是如何认得小菱,如何爱上她,那你肯定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公子午无法反驳,可他绝不甘心:“就算陈域心中只有赵菱,赵菱心中却未必只有他。”
  
  舒筠道:“陈师弟右臂曾经受过伤,从一个被人大肆嘲讽的左撇子,成长为一个卓越不凡的剑客,他这十年里付出的坚辛和努力,是那些左拥右抱惯的人绝对想象不到的,小菱天天跟他在一起,从钦佩陈师弟的意志,到倾慕陈师弟的风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你肯定见过小菱脸上的兰花,可知第一朵是谁为她画上去的?”
  
  公子午道:“是陈域?”
  
  舒筠道:“不错,小菱脸上多了一条伤疤后,整个人变得很消沉,陈师弟不知该如何劝解,那些日子吃睡不香,日夜烦恼,甚至无心练剑,后来他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我姑母配的药中加入碧绿的草汁,把药调成了浅绿色,可是调成后他又不敢拿给小菱,因为他怕这种草汁会损伤小菱的皮肤,还怕涂上去后洗不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公子午道:“他怎么那么笨,很简单,找个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舒筠道:“陈师弟的确没有你聪明,他没有找别人,而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臂,敷上自己调成的药,然后默默地练剑。那些天,他手臂上三天两头剑伤不断,我们问他,他却又不肯说。”
  
  公子午想象陈域挥剑割破手臂的样子,只觉左肩膀那里隐隐作痛。舒筠接着道:“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试了多少种草汁,因为他的两只手臂伤痕累累,谁也点不清楚那上面有多少道剑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说小菱心中怎会没有他?”
  
  公子午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然后呢?”
  
  舒筠接着道:“小菱非(提供下载…)常感动,就把公子晟送的古琴转送给了他,从此,陈师弟每日除了苦习剑术,就是苦练鼓琴。他毕竟起步晚,一直弹得差强人意,可是陈师弟绝没有放弃,他终于练成功,到后来,他那清扬婉转的琴声,能让林中的百鸟止飞,甚至能让小菱放下长剑,踩着带有露珠的野草,跳起赵国有名的清水舞。”
  
  公子午不知是被感动,还是嫉妒,忍不住问道:“陈域弹的是什么曲子?”
  
  舒筠道:“郑风,野有蔓草。”
  
  公子午沉默了,他抬头仰望一望无际的长空,一只落单的孤雁正独自飞往东方,那对凄美的双翼顿时把他吸引住了,甚至连舒筠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
  
  在一望无际的长空下,是孤身一人的陈域,他正策马奔赴南方,美丽的赵国都城邯郸被他抛得越来越远,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痛。下唇早已咬破,随着血珠飘落的,是无尽的牵挂,赵菱怎样了?还在痛哭吗?发现他离开,是否对他失望透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菱孤怜怜地站在玉茗宫前的荷花池边,手里捏着陈域送她的碧玉兰花簪,珠泪不绝地滴落,这里就是陈域向她求婚的地方。
  
  清雨和清芝已被她赶走,她想一个人静静,因为她绝不相信陈域会放弃自己。月影西斜时分,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陈域……”赵菱惊喜之下猛然回头,甚至忘了刚才的气恼。
  
  来的人不是陈域,而是她的妹妹赵苹,那个让她非(提供下载…)常愧疚的人:“二姐,是我,天色已晚,你不该一个人站在这里,妹妹送你回去早点歇息吧,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难过。”
  
  “赵苹,我……”赵菱哽咽住了,她抢了赵苹的心上人,赵苹如果痛骂她一顿,或是跟她狠狠吵一架,或许她的心里还会好过点,可偏偏赵苹姐妹情深,知道她这些天心里难过,还天天强装笑脸,跑到玉茗宫来安慰她。
  
  赵苹打断了她的话:“二姐,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件事真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陈域,他的剑术明明在公子午之上,怎么可能会输?很明显是故意的,二姐你还不知道吧,他害得二姐如此伤心,害得我嫁不了那个我喜(…提供下载)欢的人,把我们姐妹俩都害惨后,他怕二姐的大师哥怪他,躲起来了,连陈大夫都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赵菱猛然冲了出去,却被赵苹死死拉住:“二姐,你要去哪里?宫门已经关了,你要找陈大夫的话,等天亮了妹妹陪你去找吧。”
  
  “不找了。”失望透顶的赵菱停止了挣扎,忽然很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跳入荷花池,她如果死了,至少赵苹就能如愿以偿嫁给公子午了。可是赵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借口她在赵国的时日无多,从此寸步不离她左右,直到她出嫁那一刻,才跟她挥泪作别。
  
  赵菱回首西望邯郸城,真不敢相信,陈域就这样抛弃了她,如果不是清雨坚持要把那支碧玉兰花簪插在她发间,她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第三十一章 别有心情怎说(一)

  黄昏,邯郸城东,列人之地。
  
  赵菱站在城楼顶,看着西面那条通往邯郸的官道,她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三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人,没有人敢上前扶起,也没有人再敢上前拉她。
  
  公子午皱眉瞧着她瘦削的背影,心中气恼万分,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没对陈域死心。
  
  赵溪作为陪嫁之臣,尽管很同情公主的遭遇,可是职责在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他素知公主的脾气,她若不想走,大伙儿就是跪在地上苦苦求个十年八年也是没用:“清雨,你去劝劝公主,公主一向待见你,或许能听进个只言片语。”
  
  公主必定是在等陈域,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清雨又怎忍心让她连这点希望都破灭?即使他们现在一行人已在去往齐国的路上,清雨仍然不相信陈域是个负心人:“公主,陈域一定会来的,奴婢陪你一起等。”玉茗宫的奴婢大半都在陪嫁之列,听得清雨的话后,清芝率先哭了出来。
  
  公子午越发气恼,脸上却是一脸赞叹,笑得:“公主的婢女果然不同凡响,喜时巧笑嫣然,悲时梨花带雨,我以前不明白什么叫做未饮三分醉,原来是这样,可叹我临淄府里怎么就调/教不出这般的人物?”
  
  叶蹇做他随从多年,两人早就配合惯了,当下吩咐护送的侍卫道:“公子酒兴大发,你们去把那些哭的人全都带下去梳洗打扮,今晚到公子的房间侍酒。”
  
  清芝倒抽了一口凉气,当日公主和她两人联手都斗不过他,直到后来使毒才把他治住,一惊之下,果然止住了哭声:“奴婢是公主的人,只听公主的话,公子想找人侍酒请到别处找。”在公子午的哈哈大笑声中,其余婢女个个收了泪。
  
  赵菱浑然不觉,只是望着那条官道,望穿秋水,却望不到那个说要生生世世永远陪着她的人:“清雨,他不会再来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不,公主,奴婢敢拿人头担保,他一定会来的,他绝不对忘记对公主的承诺。”看着赵菱伤心不绝的泪水,清雨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碎成了千片万片,陈域到底去了哪里?
  
  城禁的时辰终于到了,城门缓缓合上,嘎吱作响,公子午猛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你们女人还真是天真,今日不妨教教你们,什么叫做承诺?秉承风流的天性承而不诺,这就是男人的承诺。这一辈子他不知会有多少次情动,这样的话也不知会说多少次,若是每个都要他兑现,他岂非要累死?只有傻女人才会当真。”
  
  谁也无法反驳他的话,陈域没有追上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清雨和清芝一左一右拉着赵菱,只觉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一个疲惫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我和你归为一类。”公子午当然听得出这人是谁,他再也笑不下去了。
  
  赵菱霍然转身,从侍卫手上抢过一张硬弩,弯臂拉弦,在清雨等人的惊叫声中,两支铁箭带着赵菱满腔的愤怒与伤心,一前一后奔向那人的心口。陈域挥剑格开,当弩箭犹如夜空里的流星迅速坠落到城下时,他已经站到了赵菱面前。
  
  赵菱脸如冰霜,早转过了身子:“若你所愿,我嫁到齐国去了,你还追来作什么?”
  
  陈域嘶声道:“不管你去了哪里,嫁给谁,我对你作出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赵菱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
  
  “我绝没有骗你,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还不了解吗?小菱,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绝不是他们告诉你的那样。”陈域扳过她双肩,把那双冰凉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我的心就在这里,就算停止了跳动,它也决不会变。”
  
  他的心有没有变,赵菱还不敢肯定,可是他的人却变了,又变回了他们初遇那天的样子,衣衫破旧不堪,溅满了血渍和泥灰,头发不知有多少天没有梳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异味,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昨日,却布满了憔悴和疲惫。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陈域下巴上的青色胡渣,十年前他还是少年,还没有长出来。赵菱吓了一跳,一腔怒火终于冰融雪消,坚冰化作水,柔情悄然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这些日子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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